
很多人會有一種焦慮:衣柜里有很多衣服,卻感覺永遠少一件。
大部分時候,我們會選擇“買買買”來緩解這般焦慮,奈何負擔越來越重,那件“合適”的衣服依然尋尋覓覓,不可得。假使得到,亦快速厭倦。
衣服對我們意味著什么呢?
也許,它是一種情緒。《花樣年華》里的蘇麗珍,二十三件旗袍出場,二十三種心緒交織。平淡無趣的日子里,她的旗袍亦是沉悶,多是素樸的灰或黑。當男主人公走進她的世界時,她的旗袍也開始有了色彩。當她去歸還男主人公的武俠小說時,她穿著綠格子旗袍,明亮輕快,伴隨她明艷的笑容,心中裝滿了期待,有少女般的俏皮。開始與男主人公頻繁交往時,她的旗袍繁花錦簇,魅惑萬千又含蓄節制。最后男主人公離開,她換成一身深藍色旗袍,是憂傷,是落寞,更是遺憾……
也許, 蘇麗珍的美之所以驚艷眾人,是她對衣服的心緒觀照,她明白她的衣服,她的衣服也體諒她,風風光光、漂漂亮亮是她和衣服共同的心愿。即使落寞,也要有落寞的美,不至于太狼狽,這是衣服的溫柔,更是情義。
它也可以是一種人格。印象最為深刻的,莫過于木心與張愛玲。
木心在特殊時期,被迫入獄。那段殘破的日子,他足足寫下65 萬字的《獄中筆記》。而出獄后的木心,披一件暗棕色大衣, 頭頂黑色禮帽, 褲線依舊筆直,皮鞋擦得干干凈凈。木心的衣服, 是他人格的外化, 是那個有尊嚴、有驕傲的“王子”。
張愛玲則像個衣服的“癡迷患者”。長大后的張愛玲,穿衣總有強烈的自我主張。她喜歡穿“古董”一樣的衣服,喜歡深的顏色——陰藍、深紫、玫瑰紅、鵝絨黑。高傲卻魅惑。
她那張著名的照片,33歲的年紀,七分袖中式夾襖,綢緞富有光澤,短發后面,兩顆燦爛的耳飾,一手叉腰,一手在背后,下巴微抬,睥睨現世。她的孤寂、她的驕傲、她的飛揚,一覽無遺。
它還是一段時光。是姥姥留給母親的婚紗,又或是校園里青澀的運動裝……衣服的維度遠不只是穿與不穿,它的命運也絕不是被喜歡或被遺棄。
帶我了解媽媽的,是那些整整齊齊放在衣柜里的衣服。聽媽媽講述著衣服的故事,才發現媽媽曾經也是一個愛美的、追求時髦的、舍得花錢的女孩,而不是印象里總舍不得花錢、總穿樸素衣服的中年婦女。媽媽的衣服變化,其實也暗含著她的人生軌跡、她的情感……
張愛玲說:“你我只是住在自己的衣服里。”我想,住在衣服里,不是住在消費的市場中,也不是住在虛榮的外在中,更不是不斷膨脹的欲望里,而是住在它的時間里、它的情感里、它的美好里、它的故事里。
生得一種講究、一種尊嚴,亦生得一種珍惜、一種安心……
(光頭強摘自微信公眾號“誰最中國”圖/ 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