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賦能與記憶重構驅動下的紅色文化傳播創新研究

摘要 紅色文化傳承，在數字文明時代呈現出了新的闡釋維度。本文從“技術+文化”的角度出發，一方面，深入探討紅色文化傳播過程中通過人工智能（AI）、區塊鏈和數字多媒體交互技術實現跨時空跨地域的文化記憶的建構；另一方面，探討在平臺社會的傳播生態中，紅色文化記憶是如何通過儀式性展演重塑大眾集體記憶的。研究發現，技術介入下的紅色文化傳播漸有輸入—輸出的成效，但文化的輸出不僅要重視對外傳播，還要關注對內塑造，“技術+文化”融合下所催生的問題仍值得深究。

關鍵詞 紅色文化 技術賦能 文化記憶 記憶重構

“紅色是中國共產黨、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鮮亮的底色”[1]。在新時代，紅色文化的創新性轉化與發展已然成為一項重要的歷史課題與時代任務。推動紅色資源與前沿技術的深度融合，既是歷史發展的必然選擇，也是順應時代潮流的必然要求。隨著信息技術的飛速發展，一方面，數字技術（人工智能、區塊鏈、元宇宙等）逐漸下沉為市場的基礎設施，技術的發展拓寬了信息傳播的渠道，多元文化在網絡空間中肆意生長，人們的思維方式發生了深刻的轉變，開始由自然思維轉向智能思維，而傳統的紅色文化儲存與傳播形式已經很難適應這種思維方式變革的需要[2]。在復雜的網絡空間中對于紅色文化的稀釋、“庸俗化”的傳播方式異化了紅色文化的精神內核，也間接導致了年輕一代對紅色文化的疏離，紅色文化的感染力不足。另一方面，數字化技術為紅色文化傳承帶來新的發展機遇，文化傳承和創新發展也應與時俱進。比如，利用數字技術實現了云賞紅以及參與紅色虛擬旅游等紅色文化傳播的創新性發展，這種技術驅動使得單純的線下環境轉變為虛擬的線上沉浸式體驗，實現了文化資料的離場和身體的在場同時發生，打破了在信息化時代隔著屏幕所進行的碎片式閱讀所導致的表面化理解的壁壘，以現代化的手段重新呈現紅色記憶，大眾能更直觀的觸達文化記憶。

莫里斯·哈布瓦赫（Maurice Halbwachs）提出，“每一個集體記憶，都需要得到在時空被界定的群體的支持”，集體記憶作為“特定社會群體之成員貢獻往事的過程和結果”[3]，是群體共同價值觀念和情感的凝聚，而紅色文化的集體記憶對中國人而言，它不僅是對革命歷史的回顧，更是歷史帶給人們重要的精神財富和文化瑰寶，是民族的“精神基因”。數字化技術賦能紅色文化的表達，以通過“人機共生”的方式實現身體在歷史中的臨場感，進而增強受眾敘事參與的自主感知性，達致文化詮釋背后的沉浸式體驗，以催生前沿技術的革命性突破，助力文化價值的內核傳遞得以承續[4]。據此，數字化時代該如何打破紅色文化傳播的困境，發揮數字化技術的優勢，助推紅色文化傳播是目前亟待解決的現實問題。

一、技術賦能的路徑：紅色文化傳播的創新模式

紅色文化傳播的革命精神的傳承，是對民族精神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弘揚，可以抵御錯誤思潮，激勵青年一代，推動文化自信，并且通過紅色文化的創新性和創造性發展推動紅色經濟發展，促進新時代文化建設。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誰走好了科技創新這步先手棋，誰就能占領先機、贏得優勢。”[5]如今，“科技+文化”的深度融合，旨在通過科技的力量提升文化的表現力、傳播力和影響力，讓文化在新時代煥發出新的活力，同時借助文化的內涵賦予科技人文價值和情感溫度，兩者相互賦能、相互促進，最終實現雙贏。“科技+文化”目前在人工智能技術的個性化和精準傳播、區塊鏈技術對文化產權的保護與溯源、數字多媒體交互技術的沉浸式文化體驗和虛擬空間拓展在增強文化的表現力和互動性上應用最多。

（一）人工智能技術：智能推薦與個性化記憶重構

人工智能可以通過大數據精準分析和機器學習，深入了解用戶的興趣、偏好和行為模式，進而實現對紅色文化內容的推薦和傳播，這個過程主要分為數據收集與整理、用戶畫像構建和智能識別推薦、個性記憶重構三個階段。一是數據搜集與整理。人工智能可以通過數據爬蟲技術收集已上傳網絡空間中的紅色文化資源，建構有關紅色文化的資料庫，其中包括歷史文獻、圖片、音頻、視頻等信息，對資料庫內海量的數據進行分類、標注和數據清洗。該過程保障了紅色文化在網絡空間的數據庫中擁有豐富且完整的素材和資源，多樣化的素材滿足了不同用戶的需求和偏好，為用戶的個性記憶重構提供了全面的背景信息，幫助用戶更系統地理解紅色文化[6]。二是用戶畫像構建和智能識別推薦。人工智能可以實現按需供給與精準推送，即通過智能代理、知識圖譜、模式識別、深度學習等技術實現對用戶已有的紅色文化認知水平及認知需求的畫像建模，為在資料庫中精準提煉、重構、重組推送內容提供依據，為用戶規劃出最優的紅色文化知識學習路徑，對其所需的內容進行一對一智能推薦[7]。并且這個用戶畫像的過程是動態的，可以通過用戶在任意平臺上的瀏覽歷史、停留時間、點贊和評論等行為進行識別，并據此對推送的內容進行調整，滿足用戶偏好。三是個性記憶重構。紅色文化記憶是根據當下社會發展對歷史進行重新建構的，所以也會受到外界因素的干預和影響而發生變化。伴隨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當下的媒介時代是一個以泛在網絡和大數據為物理基礎、以人為中心，以沉浸式傳播為特征的泛眾傳播時代，具有泛眾式、體驗式、共享式、共創式的特征[8]。技術的創新讓文字、圖片等文化記憶，通過“再媒介化”的路徑進行入庫、上線、在場，在虛擬+現實的空間中實現記憶重組，讓具有距離感的歷史紅色文化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當中，并且人工智能還可以基于用戶的反饋和行為為其提供豐富的記憶線索，構建立體化的記憶場所，實現一種共有的文化記憶和個體記憶的鏈接，通過對數據系統化整理和動態調整的能力幫助用戶構建個性化記憶。

（二）區塊鏈：透明化傳播與記憶確權

記憶確權的重要性在于它強調了記憶的多元性和權力關系，提醒我們在傳播記憶時，要尊重不同群體的記憶權利，避免單一視角對記憶的壟斷。2020-2021年度數字版權發展報告指出：區塊鏈將加快數字版權生態重構、知識產權保護與管理是其應用場景之一[9]，區塊鏈技術的提出為記憶確權提供了保障。區塊鏈技術是一種去中心化、透明化、不可篡改的分布式賬本技術，包括信息上鏈、分布式存儲、共識機制、不可篡改性、智能合約、可追溯性、權限管理等流程。它的優勢在于：紅色文化的數據資料一旦儲存進分布式網絡中，即無需依賴單一機構，就可降低數據被篡改或丟失的風險，確保其真實性和永久性。據此為記憶確權提供支持，防止數據被濫用或盜用，確保傳播內容的透明性。目前，區塊鏈技術的紅色文化內容傳播已經有了一些初步的嘗試和應用。例如，江西井岡山的紅色數字藏品，將井岡山紅旗、勝利的號角、黃洋界、八角樓、映山紅數字專輯等五款紅色文化資源數字化并上鏈，形成不可篡改的數字藏品，以現代化的形式推動文化資源的數字化保護，創新紅色文化的傳播方式。

（三）數字多媒體交互技術：沉浸式體驗與跨時空記憶重構

數字多媒體交互技術是一種綜合性的技術體系，融合了數字技術、多媒體技術和交互設計，通過人工智能的智能交互利用多媒體形式和交互手段為用戶提供生動、豐富且互動性強的信息體驗。以貴州“紅飄帶”為例，它是數字多媒體交互技術在紅色文化傳播中的創新性傳播方式，涵蓋了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多媒體展示、數字內容創作等多元交互技術，使其呈現出“真實+虛擬”的數字化藝術形式、“全域式+無邊界”的沉浸化傳播體驗、“多場景+行進式”的流動化審美方式以及“具身體驗+文化認同”等多種美學樣態[10]。通過全系影像再現歷史，其中包括紅軍戰士的身影、長征途中凌厲的冷風和大雪、崎嶇的山路等，完成從“延展的心靈”到“心靈的延展”，將觀眾置身于歷史中，給予他們親臨現場的真實感和沉浸感。這種以觀眾為導向的傳播方式，將儲存的文化資源從文字、圖片等轉變為現實體驗，增強了觀眾對紅色文化的切身感知，將被疏離的文化記憶以“看得見、摸得著”的方式在第一人稱視角中進行呈現，這樣一來就減弱了現實與虛擬的剝離感，并且將文化記憶與觀眾的知覺感受聯系在一起。

二、記憶重構的機制：技術賦能的文化影響

法國哲學家貝爾納·斯蒂格勒（Bernard Stiegler）提出“第三持存”的概念，意指借助一定的技術手段，使人類記憶得以保存下來。人類的意識活動已經被數字記憶所重構，作為在人之外存在的數字化“第三持存”反過來決定了人類的生存方式和進化過程；直接影響著個體的精神意識和當下活動[11]。人類對記憶的儲存能力是有限的，而“第三持存”的核心在于技術不僅是記憶的載體，還是記憶形態的形塑者，因此，對于與現實生活具有割裂感的紅色文化記憶，在現代化的進程中，通過參與各類技術與其的融合，構建永久性的數據庫，利用其數字技術帶來的便利，據此優化紅色文化的傳播路徑，拉近與現實的距離。新質生產力是創新的主導作用，而數字技術作為新質生產力的核心，具有其先進的本質，可以促進紅色文化與新時代接軌，通過構造擬態環境還可以將歷史的原貌再現，在這個過程中數字技術的先進本質為紅色文化指明了方向。接下來將從紅色文化記憶的擴散、深化和延續三個方面探討技術賦能對紅色文化集體記憶重構的機制。

（一）傳播范圍的擴大與記憶的擴散

隨著數字化技術的迅猛發展，社交媒體、短視頻平臺以及線下的紅色文化體驗館等各種傳播形式都為紅色文化傳播帶來了新的機遇。在“第三持存”理論視角下，紅色文化傳播的生產資料得以在內容上和形式上實現多維擴展。在人工智能與區塊鏈技術的協同作用下保障了紅色文化資源的真實性和可信度，實現了歷史資料的傳播和存在形式的創新轉變。例如，以貴州“紅飄帶”的數字多媒體交互技術的沉浸式藝術館和短視頻智能推送為例，“紅飄帶”通過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等技術，將紅色歷史場景以沉浸式體驗的方式呈現給觀眾，使得紅色文化記憶更加生動、直觀。同時，短視頻平臺通過用戶畫像進行智能推送機制，能精準地向不同受眾群體講述紅色故事、展示紅色遺跡，從而以更易于接受和理解的方式觸達廣泛的受眾群體。創新式傳播是以受眾視角出發，不僅以更符合現代受眾認知習慣的方式重構了紅色文化的表達形式，而且還從技術層面上實現了紅色文化傳播方式的全面升級，打破了受眾對紅色文化的固有認知框架，以技術賦能的方式實現了文化記憶的現代化重構。

（二）互動儀式鏈與身體在場：紅色文化記憶的深化

互動儀式鏈是由無數互動儀式組成的鏈狀結構，是一組具有因果關聯和反饋循環的過程。互動儀式鏈的四要素——“身體共同在場”“局外人屏障”“相互關注焦點”和“情感狀態共享”——彼此形成反饋作用，互相強化，從而給參與者帶來儀式性體驗。蘭德爾·柯林斯（Randall Collins）認為，儀式本質上是一個身體經歷的過程，人們的身體聚集到同一個地點，開始了儀式過程[12]。

從互動儀式鏈理論的視角出發，通過身體在場的形式，個體能夠實現多感官、多維度的參與體驗，當個體親身置身于某一場景或事件中時，身體在場也成為了記憶深化的重要催化劑，視覺、聽覺、觸覺甚至嗅覺的多重感官輸入，這些感官體驗交織在一起，構成了立體而鮮活的記憶。與此同時，身體在場所形成的空間記憶將事件與具體的物理環境所綁定，社會互動則通過集體記憶的形式，將個體的記憶融入更廣泛的社會背景中。此時，身體在場不僅賦予個體的社會性和共享性，還在特定的物理空間中建構了個人的專屬記憶。

（三）傳播效果的可持續性：記憶的延續

數字技術賦能紅色文化的傳播為其帶來了機遇，擴大了傳播范圍、傳播渠道以及敘事的方式等，以電視劇、短視頻和虛擬+現實為例，探索紅色文化在“再媒介化”的場域中，是如何構建個性化記憶、強化集體記憶以及實現社會記憶延續的。一是個性化記憶。目前，數字技術已經實現紅色文化內容在短視頻、社交媒體、虛擬現實、在線教育平臺等多元渠道進行智能精準推送，并以高頻次、多場景的重復曝光強化用戶對紅色文化的認知，并形成長期的記憶錨點，實現對年輕一代的跨代際傳播。二是集體記憶。媒介是文化記憶搭建的橋梁，促進文化模式在現實社會中的延續和內容再生產。《覺醒年代》《大江大河》等電視劇的熱播為紅色文化進行了情境性建構，貴州“紅飄帶”長征文化數字藝術館在網絡媒體超5億的曝光量、接待游客超100萬人的良好運營例子為紅色文化實現了參與式和互動式建構[13]。“再媒介化”構建了專屬于紅色文化集體記憶的媒介空間，個體的個性化記憶在參與紅色文化傳播的各類社會互動中與集體記憶交互下的共情傳播，是對紅色記憶情感的凝結。三是社會記憶。數字技術為文化傳播的敘事方式帶來了新的呈現方式，貴州“紅飄帶”通過全息影像的方式將“活著”的紅軍戰士身影展現在觀眾眼前，真實體驗長征路上的崎嶇山路、凌厲的山風和大雪；而《覺醒年代》這樣的影片又將紅色文化記憶的符號進行了編碼和解碼，據此建構大眾對視聽符號能指和所指的想象，從而形成對社會記憶的保護[14]，戰爭、新青年、食不果腹的人民等在影片中反復呈現，加深了觀眾對歷史的共同記憶。

結語

本文通過探討數字技術賦能紅色文化傳播實現集體記憶的重構，了解到技術賦能對文化的傳播具有積極作用，人工智能、區塊鏈和數字多媒體交互等技術的加持，實現智能推薦、透明化傳播和沉浸式體驗。通過對紅色文化記憶的擴散、深化、延續的探討，了解到目前技術賦能為紅色文化傳播帶來的效果。馬歇爾·麥克盧漢（Marshall McLuhan）所提出的著名理論“媒介即人的延伸”為這一現象提供了重要的理論闡釋，他認為一切媒介是人的延伸[15]，即數字技術作為人類感官的延伸，拓展了人類的感官能力，改變了人類感知外界的方式，通過虛擬現實（VR）和增強現實（AR）等技術拓展了人類視覺、聽覺、觸覺等多感官體驗，個體可以通過“觸摸”“聽到”等感官刺激的形式實在感受到紅色文化，以互動敘事的形式促進個體對紅色文化的集體記憶更加立體和深刻。“科技+紅色”這種創新性的傳播方式雖然為紅色文化傳播帶來了機遇，但是同時也伴隨著困難和挑戰。紅色文化的數字化傳播過程當中，多元傳播渠道所帶來的過度娛樂化、文化內涵在網絡空間中被稀釋、文化符號濫用以及由于地區之間技術資源分配不均所導致的數字鴻溝等，都是亟待解決的問題。在未來，對于數字技術賦能文化傳播上，在跟上新時代技術洪流的條件下，下好“紅色+技術”的先手棋，并且同時警惕技術的雙刃劍性質，推動紅色文化傳播的正向發展，如何保持兩者之間平衡的問題上，仍是值得深入探討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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