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視頻賦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對外傳播：現實耦合、媒介可供與貼合路徑

摘要 短視頻作為數字時代的“新基建”，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對外傳播實踐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本研究基于媒介可供性理論視角，深入探討短視頻賦能傳統文化對外傳播的內在機理，從現實耦合、媒介可供與貼合路徑三個維度展開研究。通過分析發現，短視頻與傳統文化對外傳播的現實境況相耦合，契合當下的“視頻社會”與國外用戶需求。其強大的媒介可供性，為傳統文化對外傳播提供了“生產-社交-移動”三重賦能。在貼合路徑上，提出以挖掘多元素材，構建特色鮮明的內容體系；強化社交效能，打造相融相通的全球傳播平臺；釋放場景紅利，形成持續深入的對外傳播，旨在提升傳統文化的國際傳播效能。

關鍵詞 短視頻 媒介可供性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國際傳播

一、問題緣起

短視頻作為數字時代的“新基建”[1]，基于秒鐘敘事邏輯下完成對視頻內容的快速展演，在海內外吸引了一大批忠實用戶。從李子柒田園牧歌式的文化類短視頻爆火海外，到《只此青綠》系列的中式古典美學舞蹈頻頻出圈，再到近期各地文旅部門紛紛推介家鄉優秀傳統文化的短視頻引起強烈反響。每一個關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短視頻的現象級“出海”，背后都嵌套著“文化-媒介”的深度勾連。短視頻媒介的迅猛發展，讓無數個體從早已慣習的“視覺社會”過渡到當下的“視頻社會”[2]，其觸手已經滲透進人們社會生活的各個角落。短視頻的在場與加持，為提煉中華民族的獨特精神標識、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帶來了無限機遇和可能。

聚焦現有研究，在觀照短視頻之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對外傳播時，多數仍停留在短視頻的文本特征上，并未深入考察作為“媒介”的短視頻所具備的顛覆性力量[3]，導致傳播實踐與理論相脫節，未能構建起系統、高效的對外傳播知識體系。以“媒介”為視角考察短視頻，有助于激發學術研究的想象力[4]。基于此，本文引入媒介可供性作為統攝性的理論視角，試圖以“結合現實境況-探討媒介供給-尋求貼合路徑”為邏輯進路，所要解決的核心問題是——作為“媒介”的短視頻，如何賦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對外傳播？具體而言，即從當下短視頻與現實生活深度互嵌的角度切入研究，圍繞短視頻這一媒介能夠提供的多重可供性，提出既符合時代和現實需要、又貼合于媒介可供性的對外傳播路徑，旨在提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國際傳播效能。

二、短視頻賦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對外傳播的現實耦合

短視頻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并非是互不相關的兩種存在。從當下所處的社會環境層面來審視，短視頻已是普遍流行的數字傳播載體，屬于“視頻社會”中交往、互動的硬通貨。而在海外，以TikTok等為代表的短視頻平臺在海外強勢崛起，成功吸引大批國外用戶入駐。這些現實基礎充分印證了短視頻媒介與對外傳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間存在著天然契合點與廣闊的融合前景。借助短視頻來傳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展現中華民族文化精髓，不僅具備堅實的可行性，而且在理論與實踐層面均彰顯出確定性與必然性。

（一）短視頻媒介與當下“視頻社會”的耦合

每一次語言革命的發生，都推動著信息傳播新秩序的形成[5]。目前，人類社會已然步入以短視頻為主導的傳播新紀元，人們的社會生活與短視頻媒介迎來了“關系再造”。不同于以往的紙質媒介和電子媒介，短視頻打破了時空藩籬，在潛移默化中形塑著人們的媒介接觸與使用習慣，導致“機不離身”成為當下社會的顯著景觀。根據《TikTok 2024年全球用戶統計和趨勢分析》顯示：截至2024年8月，TikTok全球月活躍用戶數量達15.8億人，而美國月活躍用戶數量達1.7億人，其在國外使用率最高的社交媒體平臺中排名第五名[6]。面對如此龐大的用戶基數群體，意味著TikTok短視頻平臺已經成為全球文化交流與融合的重要窗口。“視頻社會”不僅催生出“視頻化生存”的特定情境，還在深層次影響到人們政治、經濟、文化等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這一切源自數字基礎設施的不斷完善與移動設備的廣泛普及。這些完備的基礎條件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抵達世界的每一個地區成為可能，勾勒出“全民觸達”的文化傳播盛景。

（二）短視頻特性與國外用戶需求的耦合

短視頻是web2.0時代衍生的媒介產物，在很大程度上補償了web1.0時代信息單向傳播、互動缺席等短板，支持用戶實時創作、分享與互動，是真正意義上的“富媒體”，也為對外傳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培育了新的實踐土壤。在全球化與快節奏現代生活深度交織的語境下，用戶渴望在閑暇之余獲取有價值的文化信息。短視頻精準捕捉到這一需求，以簡潔明了的形式，快速展演與呈現傳統文化的核心內容，使國外用戶基于碎片時間開啟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探索之旅，在輕松便捷的觀看體驗中逐步消解文化隔閡。而短視頻與生俱來的互動特性則為他們搭建起了一座“暢談無阻”的溝通橋梁，滿足了國外用戶跨文化社交的需求。在TikTok平臺上，他們既能夠與傳統文化短視頻的發布者進行實時交流，還能夠通過合拍功能，將文化作品二次創作后分享出去，進而收獲來自全球各地的點贊與評論。在這一過程中，傳統文化不斷汲取新的元素，以更加飽滿的姿態走向世界，實現了文化傳承與創新的同頻共振。

三、短視頻賦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對外傳播的媒介可供

可供性（Affordance） 概念最初由美國生態心理學家詹姆斯·杰爾姆·吉布森（James Jerome Gibson）提出，他將可供性定義為“環境對于動物提供行動的可能”[7]。后被引入設計學與傳播學領域，拓展了可供性理論在解釋社會實踐的應用范圍。直到2017年，我國潘忠黨等學者將可供性的概念引入了國內新聞傳播學領域，并進一步提出了“新媒體可供性”的理論框架[8]。該框架主要包括了生產可供性（Production affordances）、社交可供性（Social affordances）和移動可供性（Mobile affordances）三個維度的可供性要素，每個要素均可再細化為若干種可供力。基于該理論框架分析短視頻媒介，研究視角相對穩定且具有整合力，不會因媒介技術的迭代或媒體結構的發展而失去解釋效力[9]。

（一）生產可供性：支撐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內容傳播的取材與創作

基于生產可供性維度的考量，短視頻媒介的可供力具體包括了可編輯（Editability）、可審閱（Reviewability）、可復制（Replicability）、可伸縮（Scalability）、可關聯（Associability）五個方面。這些可供力共同賦予了短視頻內容生產與創作的低門檻屬性，為國外用戶帶來了“參與式文化”盛宴。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內容傳播的過程中，短視頻先后扮演了“素材提供者”與“內容創作者”的角色。一方面，短視頻技術賦權推動了“隨手拍”等日常記錄形式的出現。以往散落在民間的傳統文化囿于技術手段等因素的限制，無法在公共平臺廣泛傳播，而短視頻的出現則實現了傳播權的下沉，使用戶能夠在短視頻平臺上進行主體性表達，有力推動了傳統文化“上網”，也為后續的內容創作奠定了素材基礎。另一方面，短視頻簡單、便捷的操作流程，成為促進傳統文化內容生產與創作的強大推手。用戶只需要將發布的視頻內容進行預先編輯，確定其背景封面、參數規格和敘事節奏等，隨后一鍵上傳，一個飽含傳統文化魅力的短視頻便得以生成。這種創作模式極大地激發了國外用戶參與傳統文化內容生產的熱情，也讓傳統文化在全球范圍內實現了從“被動輸出”邁向“主動共創”的傳播轉型。

（二）社交可供性：在連接互動中豐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獨特內涵

短視頻媒介的社交可供性涵蓋了可致意（Greet-ability）、可傳情（Emotion-ability）、可協調（Coordinate-ability）、可連接（Connect-ability）四個方面。用戶基于數字節點的相互鏈接，能夠在彼此分享與互動中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注入新的活力。以抖音“#百young非遺計劃”為例，該文化活動通過技藝培訓、項目挖掘、城市合作等方式，先后培養了1000位優質傳統文化創作者，有力推動了非遺文化與短視頻用戶的雙向奔赴。從可致意來看，用戶上傳視頻時需模仿非遺傳承人的動作并加以方言配音，如四川用戶基于川劇唱腔演繹蜀繡針法，觸發AI自動生成對應非遺項目的3D動畫，以此傳遞文化瑰寶現代詮釋的理念內核；從可傳情來看，短視頻借助特寫鏡頭捕捉油紙傘骨架穿插的韻律、古琴斫制時木屑紛飛的顆粒感，引發用戶對慢工出細活的工匠精神產生共鳴；從可協調來看，用戶可提取他人視頻的特效模板，并重新組裝為新的作品鏈；最后，從可連接來看，通過抖音的非遺地圖串聯起線下體驗館，促成線上流量向實體空間的轉化。非遺作為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短視頻媒介的作用下完成了一次驚艷的文化蝶變，不僅豐富了其文化底蘊與內涵，還在一定程度上激活了其在當代社會的文化生命力。

（三）移動可供性：勾勒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新發展的寬闊圖景

區別于生產可供性和社交可供性，短視頻的移動可供性主要突出在時空點上的自由度，包括了可攜帶（Portability）、可獲取（Availability）、可定位（Locatability）、可兼容（Multimediality）四個方面。這些可供力相互交融，為用戶構織了一張“傳播巨網”，加速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不同地區間的多向流動，也拓展了其創新發展的新路徑。具體而言，新路徑體現在兩個層面：一是接觸時間上的流動；二是敘事空間上的游移。從時間層面上講，短視頻突破了制約傳統文化創新發展的靜態局限，將其置于動態變化的“時間場域”中。國外用戶可以在任意時間、任一時刻選擇自己感興趣的文化內容進行接觸并創作。而從空間層面上講，短視頻適時地發展了傳統新聞業務中的新聞跳筆，使信息內容不再以單一線性的結構延展開來，而是融入了多重邏輯與組合方式，游移于不同風格間來回變換。在一條與春節相關的短視頻中，敘事鏡頭從家人間的溫馨互動，切換至春節的傳統習俗，再穿插南北方地區年俗差異與拜年方式的變遷，不斷在今昔對比中展現春節文化的傳承與發展。這種時間流動與空間游移，讓“屏后”用戶充分感受到“屏前”濃厚的節日氛圍。兩個層面的可供屬性相互交織，共同賦能于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

四、短視頻賦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對外傳播的貼合路徑

以短視頻為媒，對外講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故事，就須緊緊圍繞短視頻媒介的三重可供性進行深入探討，推動“理論-實踐”的高效轉化。從生產可供性出發，需積極挖掘多元素材，以此構建特色鮮明的內容體系，為對外傳播筑牢扎實根基；從社交可供性入手，要著力強化社交效能，打造相融相通的全球傳播平臺，不斷拓寬對外傳播路徑；從移動可供性考量，應充分釋放場景紅利，進而形成持續深入的對外傳播態勢，讓傳統文化在全球范圍內實現深度交融與共鳴。

（一）挖掘多元素材，構建特色鮮明的內容體系

短視頻賦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對外傳播，關鍵在于文化內容的輸出，而內容的創作又離不開多元素材的支撐。因此，為了推動傳統文化更好地走向海外，挖掘多元素材，構建特色鮮明的內容體系顯得尤為重要。一方面，可以充分發揮短視頻媒介可關聯的特性，整合國外博物館、文化機構、華人交流中心的文化素材與國內的經史紀聞、民俗遺說等，通過匠心獨運的剪輯手法與充滿巧思的編排設計，將國外博物館中收藏的中國古代文物影像與國內經史典籍中對該文物所屬的時代背景、功能用途等相結合，在短視頻中生動呈現該文物跨越時空的歷史故事，實現國內外文化素材與資源的高效聯動。另一方面，還可以借助短視頻媒介的可復制性，將搜集到的文化素材進行系統分類，建立涵蓋歷史故事、傳統技藝、民俗文化、藝術審美等多個類別的線上素材資源庫。針對不同類型的素材，可以邀請專業的文化創作者或影視制作團隊進行創意轉化。例如，把傳統技藝類素材制作成具有視覺沖擊力的“技藝挑戰”系列短視頻，并設置有趣的挑戰環節，如“一分鐘學會剪紙基礎圖案”“五分鐘完成簡單刺繡針法”等。通過對傳統文化素材的廣泛搜集與細致分類，構建出特色鮮明的內容體系，精準匹配不同國家和地區用戶的文化背景與審美需求，有效激發其對傳統文化的關注與喜愛。

（二）強化社交效能，打造相融相通的全球傳播平臺

短視頻媒介的社交可供性正在重構全球文化傳播的底層邏輯，其雙向交互性打破了文化輸出的“主-客體”對立，為對外傳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搭建開放包容的文明對話平臺提供了現實依據。在可協調層面，可以借助由短視頻算法邏輯驅動的內容生產機制與模塊化創作工具，將傳統文化符號解構為可靈活組合的創意單元，為海外用戶的“再編碼-再解碼”提供素材支撐。在可連接層面，可以貼合于短視頻的關系強化機制與文化數據沉淀，將分散的個體轉化為“無組織的組織力量”，不僅能夠提升短視頻的社交效能，還能夠在此基礎上逐步構建起跨越地理國界的“數字文明共同體”。例如，TikTok在推出“#hanfu”話題后，海外創作者積極響應，紛紛借助“朝代穿搭對比”“漢服+街舞”等創新形式，將傳統漢服典雅莊重的文化特質與現代流行風格巧妙融合，成功推動漢服走進國際時尚秀場，也使得漢服IP深入人心。這一文化實踐，生動詮釋了短視頻媒介在促進全球文化交流與融合進程中的強大效能——聚焦于特定文化符號，嫁接起不同文明間的意義共享與精神共鳴。

（三）釋放場景紅利，形成持續深入的對外傳播

在短視頻賦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對外傳播的實踐中，數字技術通過構建虛實交融的移動場景，成為突破時空限制、創新敘事邏輯的核心驅動力。移動場景的打造，實現了虛擬文化環境與現實文化生態的“加疊”[10]。從移動可供性視角深入剖析，可定位與可兼容構成了釋放場景紅利的關鍵維度，有助于形成持續且深入的對外傳播。從可定位來講，推動短視頻媒介與LBS精準定位系統有機融合，使其達成地理智能下傳統文化對外傳播。例如，TikTok可基于LBS技術在全球不同城市地標設置虛擬定位觸發點。國外用戶在巴黎埃菲爾鐵塔下掃描，可觸發“永樂遷都”的歷史場景；在紐約時代廣場定位，則能夠通過動作捕捉技術來體驗古代帝王的祭祀儀式，打造出“人在畫中游”的沉浸式體驗。而從可兼容來看，短視頻媒介可借助聲情并茂的融媒敘事手段，構建出圖、文、聲、像、感五元融合的多模態內容生態，不僅支持各種符號系統間的相互轉換，還能夠通過視聽感官的刺激，極大提升傳統文化對外傳播的廣度與用戶體驗的深度。例如，TikTok可與國家博物館展開戰略合作，選取后母戊鼎、四羊方尊等國寶級文物，運用8K超高清技術掃描、獲取文物細節紋理，結合空間音頻技術高度還原青銅器鑄造場景的歷史聲響，令國外用戶在遠隔重洋的手機屏幕前，如臨其境般地感受中國古代青銅器的雄渾厚重與工藝之美，真正實現跨越地理國界的文化出海。

結語

在全球文化交流日益頻繁、信息傳播格局深刻變革的當下，短視頻媒介與對外傳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間存在著緊密聯系。基于媒介視角考察短視頻，緊緊圍繞其“生產-社交-移動”三重可供性來思考傳統文化對外傳播，有助于拓展理論視野與實踐路徑。在生產層面，要積極挖掘聯通中外的多元文化素材，并在此基礎上進行系統分類，為構建特色鮮明的內容體系鋪墊扎實基礎；在社交層面，要順應短視頻交往互動的媒介特性，不斷強化其社交效能，以此搭建文化交流、文明互鑒的全球傳播平臺；在移動層面，要巧借數字技術，為傳統文化對外傳播構建動態交互的傳播場域，以文化體驗代替刻板說教，進而釋放場景紅利。在未來，隨著生成式人工智能、區塊鏈等前沿技術的不斷發展，短視頻需持續深化內容創新與跨平臺協作，讓傳統文化在虛實交融中煥發出持久生命力，成為推動文明交流互鑒、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人文紐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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