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如何賦能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

摘 要 人工智能（AI）技術正在重塑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的方式，為心理干預和情緒調節提供了新的可能。自然語言加工、情感計算、虛擬現實等技術的應用，使個性化心理支持成為現實，能夠更精準地識別心理健康風險并提供適應性干預。然而，AI的有效性不僅取決于技術本身，還受到社會文化環境的深刻影響。我國獨特的文化傳統、家庭觀念、社會期望與教育體系，共同塑造了青少年心理健康的認知模式。只有當技術與文化相輔相成，AI才能真正發揮作用，為青少年的心理健康保駕護航。

關鍵詞 人工智能；心理健康教育；青少年；文化適配

作者簡介 葉浩生，廣州大學教育學院心理學教授、博士生導師

在當今信息技術飛速發展的社會，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問題日益受到關注。研究顯示，全球約有20%的青少年正經歷心理健康問題。在我國，青少年抑郁癥患病率已達17.5%，接近于成年人水平。[1]這些數據表明，青少年心理健康問題已成為亟待解決的社會問題。

在信息技術迅猛發展的當今社會，人工智能（以下簡稱AI）作為新興技術，正逐步融入教育領域，為心理健康教育帶來了新的契機。中國獨特的社會文化背景對AI在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中的應用提出了特殊要求。為此，本文將探討AI如何賦能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并深入分析其在中國社會文化中的適配性。

一、AI在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中的應用

AI正在一步步滲透到教育領域，也悄然改變著心理健康教育的方式。[2]過去，心理支持往往依賴于面對面的咨詢，師資短缺、資源分配不均的問題始終存在。如今，AI的介入讓心理健康教育有了新的可能，它不僅能拓展心理支持的覆蓋面，還能提供更具針對性的情緒調節方案。其中，自然語言加工和情感計算技術的發展，正在賦予AI更加敏銳的“感知力”，使其能夠理解、回應，甚至預測青少年的心理狀態。

（一）自然語言加工（NLP）在心理健康教育中的應用

人類的語言是情感的載體，蘊含著豐富的心理信息。青少年在表達情緒時，往往不會直接說“我焦慮”或“我不開心”，而是用隱晦的方式透露自己的心理狀態。自然語言加工技術的成熟，讓AI能夠像一個耐心的傾聽者，通過詞匯選擇、句式結構、語氣變化等細節，捕捉那些潛藏在日常交流中的情緒信號。

AI聊天機器人便是這種技術的典型應用。一項研究顯示，基于NLP的心理咨詢AI，如Woebot、Wysa等，在緩解焦慮、抑郁情緒方面表現出一定的積極作用。[3]它們通過認知行為療法（CBT）框架，引導用戶反思情緒模式，并提供結構化的情緒調節策略。這類AI的優勢不僅在于“全天候在線”，而且能規避面對面咨詢可能帶來的社交尷尬，使青少年更愿意表達真實感受。

情感分析則是NLP在心理健康教育中的另一種應用方式。通過分析用戶的文本輸入，AI可以判斷其潛在的情緒狀態，如連續多日使用消極詞匯、句式低沉的學生，可能正經歷情緒低落或心理壓力過大的狀況。研究發現，基于NLP的情感分析系統，已經可以在社交媒體數據中識別抑郁傾向，并實現一定程度的風險預警。[4]在教育場景中，這一技術可以與學校心理健康管理系統結合，幫助教師更早發現學生的情緒波動，為心理干預提供參考。

（二）情感計算技術的應用

人的表情、語音、身體姿態，往往比語言更能傳達情緒。如果說NLP賦予了AI“聽懂”情感的能力，那么情感計算技術則讓它具備了“看見”情緒的本領。

面部表情識別是當前情感計算的一個核心方向。AI可以通過攝像頭捕捉青少年的面部表情，并利用深度學習模型分析微表情、眼神變化、嘴角的細微上揚或下垂，從而判斷他們的情緒狀態。在心理健康教育中，這一技術可用于課堂情緒檢測，分析學生在聽課時的專注度、課堂互動中的情緒波動等，幫助教師調整教學策略。同時，它也可以用于心理干預，作為心理評估的一部分，輔助咨詢師了解青少年的情緒變化。

語音情感識別則是一種更隱蔽的情緒分析手段。相比表情，語音中的情感更難以掩飾。一個人即使刻意控制表情，他的語音語調、說話節奏、音量起伏，仍然會泄露真實情緒。研究表明，AI可以通過分析音高、音色、停頓模式等特征，判斷講話者的情緒類別，如焦慮、憤怒、悲傷等。[5]這一技術在心理健康教育中的應用潛力巨大，可用于電話心理咨詢，自動檢測來訪者的情緒變化，以便咨詢師更精準地調整交流方式。此外，語音情感識別還可用于日常心理健康監測，實時分析青少年的情緒狀態，并在情緒異常時發出提醒。

（三）虛擬現實（VR）和增強現實（AR）技術的應用

科技的發展讓“沉浸式體驗”成為可能。對于心理健康教育而言，這不僅意味著更加生動的教學方式，更意味著干預手段的拓展。

VR心理治療的核心在于模擬現實。在焦慮、恐懼等心理問題的干預中，暴露療法是一種常見的手段。傳統暴露療法需要患者在真實環境中逐步接觸讓其感到害怕的事物，但在現實條件下，很多情境無法輕易再現。VR技術正好彌補了這一缺陷。研究表明，VR暴露療法在治療特定恐懼癥（如社交恐懼、廣場恐懼）方面，能夠取得與傳統暴露療法相似甚至更優的效果。[6]青少年群體對新技術的接受度較高，VR心理干預更容易被他們認可。

VR的優勢不僅在于營造情境，也在于它的互動性。在情緒管理訓練中，VR可以通過虛擬人物與用戶進行對話，模擬心理咨詢師的角色，指導青少年學習深呼吸、漸進式肌肉放松等松弛技術。此外，VR還可以用于創傷后應激障礙（PTSD）的干預，讓青少年在虛擬環境中逐步面對和處理創傷記憶，降低創傷對日常生活的影響。

AR技術的應用，則更側重于教育層面。它的特點在于“增強現實”，即在真實世界的基礎上，疊加虛擬信息，使學習更加直觀。對于心理健康教育而言，AR的價值在于提升互動性，讓枯燥的心理知識變得生動。AR可以通過智能眼鏡或手機屏幕，實時標注他人面部表情的情緒類別，幫助青少年更好地理解和共情他人的情緒。這對于社交障礙或抑郁癥譜系障礙的青少年來說，尤其有幫助。

VR和AR的結合，或許能為未來的心理健康教育帶來更多可能。想象一下，一個青少年在VR環境中學習如何面對社交焦慮，而他的AR智能眼鏡可以在現實世界中提供即時的情緒識別和溝通建議，這樣的智能心理健康支持系統，或許并不遙遠。

（四）機器學習在心理健康預測中的應用

心理健康風險預測，是當前機器學習技術在心理健康領域最具價值的應用之一。傳統的心理評估依賴于問卷、訪談等方式，雖然有效，但往往受限于個體的主觀表達，難以做到實時監測。而機器學習則可以從多維數據中提取有價值的信息，如社交媒體上的語言特征、可穿戴設備的生理數據、日常行為模式等。

在學校心理健康管理中，這一技術可以用于篩查高風險學生。如果某位學生的在線行為、課堂互動、作業提交情況等多方面數據都顯示出較大波動，機器學習模型可以將其識別為潛在的心理風險個體，并提醒學校心理咨詢師進行進一步關注。這種“數據驅動”的心理健康管理方式，不僅可以提高干預的精準度，而且可以彌補心理咨詢師人力資源的不足。

除了風險預測，機器學習還能用于個性化心理健康干預。每個青少年的心理需求都不同，單一的心理健康課程或咨詢方式往往難以滿足所有人的需求。機器學習算法可以基于個體的歷史數據，推薦最適合的心理調節方法：對于焦慮傾向較高的學生而言，系統可以建議他們嘗試正念訓練或漸進式肌肉放松練習；對于情緒波動較大的個體而言，則可能推薦更結構化的認知行為訓練。這種個性化推薦系統，大大提高了干預的有效性。

二、我國社會文化對AI心理健康教育的適配性

AI在心理健康教育中的應用，無論技術多么先進，如果無法融入青少年的心理認知體系、家庭教育觀念和社會文化氛圍，就難以真正發揮作用。在我國，傳統文化對心理健康的態度影響深遠，家庭教育方式塑造著青少年的情緒表達，而社會環境的認知偏差也影響著心理健康支持體系的構建。

（一）傳統文化對心理健康的影響

文化塑造了人們看待心理健康的方式，也影響著人們尋求心理幫助的態度。在我國，儒家和道家思想深刻影響著社會對情緒管理的理解方式，也影響著青少年面對自身心理問題的方式。

儒家文化強調家庭責任和集體主義，人際關系在個體成長中的重要性遠遠超過西方文化中的個人主義傾向。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下，心理健康問題往往被看作家庭的問題，而不是個人需要獨立面對的挑戰。對于青少年來說，這種觀念既可能帶來支持，也可能帶來壓力。一方面，家庭和社會提供的強大支持網絡可以幫助他們渡過難關；另一方面，如果心理問題被認為會“影響家庭形象”或“讓父母擔心”，青少年可能會選擇隱瞞自己的情緒困擾，避免給家人帶來負擔。正因為如此，許多青少年即使感到焦慮、抑郁，也不會主動尋求幫助，而是試圖通過自我調節或壓抑情緒來應對。

AI在心理健康教育中的應用，必須考慮到這種文化因素。傳統的面對面心理咨詢容易引發青少年的社交焦慮，他們可能擔心被貼上“心理有問題”的標簽，擔心心理咨詢的內容會被家長或老師知曉。在這種情況下，基于AI的匿名心理支持系統更具優勢。如基于NLP的AI聊天機器人可以提供類似“樹洞”的功能，讓青少年在匿名的環境下傾訴情緒，而不必擔心社會輿論的壓力。

與儒家文化不同，道家思想對心理健康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個體對生活態度的理解上。道家提倡“順其自然”，推崇“無為而治”，認為人應該學會與情緒共存，而不是刻意去控制或改變它。這種理念在心理健康教育中具有獨特的價值，它與西方心理學中的“正念療法”有一定相似之處。近年來，AI已經開始探索如何將正念訓練與心理健康干預相結合。在這方面，智能冥想應用程序可以通過AI識別用戶的情緒狀態，并提供個性化的冥想指導。如果AI能夠結合道家文化的心理調適方法，如通過傳統的太極、書法、禪修等方式引導青少年進行情緒調節，它在我國的接受度可能會更高。

然而，道家文化的“順其自然”觀念也可能成為心理健康教育推廣的阻力。在這種思維模式下，心理問題往往被視為人生的一部分，而不是需要干預的“疾病”。這使得部分家長和教師對心理健康教育的重視程度不足，認為“船到橋頭自然直”，而忽視了早期心理干預的重要性。這種觀念上的滯后，使得AI在心理健康教育中的推廣需要更加注重科普，讓家長和教師意識到心理問題并非軟弱的表現，而是需要科學管理的健康問題。

（二）家庭和社會對心理健康的認知

家長的教育方式、期望值和情感支持水平，直接影響著孩子的心理健康狀態。在我國，家長對孩子的期望普遍較高，認為學業成績是衡量成功的重要標準。這種高期望背后，既有文化傳統的影響，也有社會競爭壓力的驅動。在這種環境下，許多青少年為了滿足家長的期待，不得不面對超出自己承受范圍的壓力。而這種長期積累的焦慮感，可能會對心理健康造成不可逆的影響。

AI如果要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發揮作用，就必須找到合適的切入點。一個可行的方向是，讓AI不僅僅服務于青少年個體，而是為家長提供心理教育。基于AI的心理健康平臺可以提供家長培訓課程，幫助他們理解青少年的心理需求，學會如何用更健康的方式與孩子溝通，而不是單純關注成績。類似的AI系統還可以通過情緒數據分析，向家長提供實時反饋，讓他們獲知孩子的心理狀態是否處于正常范圍，從而調整教育方式。

除了家庭因素，社會對心理健康的污名化問題也是阻礙青少年尋求心理幫助的重要因素。在許多人的觀念中，心理問題依然被視為“異常”，甚至與精神疾病畫上等號。這種社會偏見，使得許多青少年即使意識到自己需要幫助，也不愿意公開尋求支持，而是選擇壓抑情緒或自行消化。

AI在心理健康教育中的應用，必須正視這一問題。當前，許多AI心理健康系統正在嘗試“去病理化”的干預方式。一些心理健康應用程序避免使用“心理問題”這樣的字眼，而是以“情緒管理”或“壓力調節”作為切入點，讓青少年更容易接受心理支持。同時，AI可以通過社交媒體、短視頻等途徑推廣心理健康知識，以更輕松的方式讓公眾了解心理調節的重要性，從而逐步改善社會對心理問題的刻板印象。

（三）教育體系與心理健康支持

學校不僅僅是獲取知識的地方，也是青少年社會化的重要平臺。在這里，他們學會如何與同齡人相處，如何管理情緒，如何面對挫折。然而，盡管心理健康的重要性日益凸顯，我國的學校心理健康教育仍面臨許多挑戰。

目前，大多數學校已經意識到心理健康教育的重要性，并設立了心理咨詢室，開設心理健康課程。然而，在實際運行中，心理健康教育往往處于相對邊緣的地位，缺乏長期、結構化的心理教育體系。再加上心理教師資源有限，每所學校通常只有一到兩名心理老師，面對數百甚至上千名學生時，很難做到個性化關注。許多心理教師的主要任務仍然是行政事務，而非真正的心理輔導，導致心理咨詢的可及性大打折扣。

在這樣的背景下，AI的介入無疑是一種補充手段。AI可以提供全天候的心理支持，彌補心理教師人手不足的問題。一些學校開始嘗試使用AI心理健康評估系統，通過問卷調查、語音分析、情緒檢測等方式，定期篩查學生的心理狀態，并生成心理健康報告。這樣，心理教師可以更有針對性地提供干預，而不必等到問題嚴重才被動應對。然而，這類系統在實踐中也遇到了不少阻力，部分教師和家長對其準確性存疑，認為心理健康問題過于復雜，AI可能無法真正理解孩子的心理狀態；此外，一些學生對“被監測”感到不安，擔心自己的情緒數據被濫用，進而影響未來的升學或就業。

家長和教師在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中的角色至關重要。由于應試壓力、代際溝通障礙等因素，許多家長對孩子的心理狀態缺乏足夠的關注。在很多家庭中，孩子的負面情緒被簡單歸結為“矯情”或“情緒化”。在這樣的環境下，青少年如果出現心理問題，往往不會主動向家長傾訴，而是選擇獨自承受。AI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這一困境，例如，通過智能家長助手，讓家長可以隨時了解孩子的心理健康狀況，并提供溝通建議。然而，如果家長本身對心理健康問題不夠重視，AI的作用也將大打折扣。因此，心理健康教育不僅僅是針對學生的，更需要覆蓋到家長，讓他們意識到心理健康與學業同樣重要。

教師在心理健康支持體系中扮演著“雙重角色”。一方面，他們是學科教師，承擔著學生的學業培養任務；另一方面，他們也是心理健康的“守門人”，可以在日常教學過程中觀察到學生的情緒變化，并提供必要的支持。然而，由于教學任務繁重，大部分教師并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關注學生的心理狀態，更缺乏系統的心理健康培訓。因此，即便AI工具可以提供心理健康評估，如果教師不懂如何解讀數據、不知道如何進行適當的干預，技術的價值也難以充分發揮。

（四）AI的接受度與信任問題

任何新技術的普及都需要時間，而AI在心理健康教育中的應用，面臨的不僅是技術挑戰，更是信任問題。心理健康不同于其他教育內容，它涉及高度個性化的情緒體驗，而人類的情緒變化復雜、不可預測，很多時候連自己都難以準確描述自己的感受，更不用說讓機器來解讀。正因為如此，人們對AI在心理健康領域的信任度遠不及其他領域。

AI在心理健康教育中的信任度主要受到三個因素的影響：技術可靠性、情感共鳴度和數據安全性。技術可靠性是人們最直觀的考量標準。如果AI無法提供準確的心理評估，或者給出不恰當的干預建議，那么它的可信度自然大打折扣。一些早期的AI心理咨詢系統，由于語言模型的局限性，在面對用戶的情緒問題時往往只能提供機械化的回應，甚至可能產生誤導性的建議。[7]

此外，人們在心理支持中尋求的不僅僅是“答案”，更重要的是“理解”。一個優秀的心理咨詢師，除了掌握心理學知識，更重要的是具備高度的共情能力，而AI目前在這一點上仍然存在較大缺陷。盡管情感計算技術不斷進步，但AI的“共情”能力仍然是模擬出來的，而非真正的情感共鳴。這種“機器式的關懷”能否真正安慰青少年，是許多人對AI存疑的一個關鍵點。

隱私問題則是另一個繞不開的話題。心理健康數據的敏感性遠高于普通的學業數據，而青少年對隱私的關注度也相對較高。如果學生認為自己的心理健康數據會被學校、家長或其他機構獲取，并可能影響升學或社交關系，則會選擇隱藏自己的情緒，甚至故意規避AI的評估系統。為了提高AI的接受度，必須確保數據透明度，讓青少年能夠自主決定自己的心理數據如何使用。

除了學生和家長，學校和社會機構在接受AI心理健康教育方面也存在顧慮。一方面，教育管理者需要確保AI系統不會帶來法律風險。如果AI在心理評估中未能識別出高風險學生，或者提供了錯誤的心理干預建議，學校是否需要承擔責任？另一方面，社會輿論對AI的態度也影響著學校的決策。心理健康問題在我國仍然存在一定的社會污名化，而AI在心理健康中的應用，可能會被部分人誤解為“學校在監控學生心理”，從而引發社會爭議。

因此，在推廣AI心理健康應用的同時，還需要推動更廣泛的心理健康科普，幫助社會形成更加開放的心理健康觀念，讓AI真正成為心理支持的一部分，而不是被視為一種監控工具或權宜之計。

三、AI賦能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的優化策略

技術的作用始終離不開社會環境的支持，尤其是在心理健康領域，人際互動和社會關懷同樣不可或缺。如果AI只是生硬地照搬國外的模式，而不考慮我國的文化背景、社會結構和教育體系，它的應用必然會受到阻礙。因此，AI在心理健康教育中的推廣，需要圍繞文化適配、技術優化和政策支持三個方面進行調整，使其真正成為青少年心理健康的有效支持工具。

（一）結合傳統文化的適配策略

文化塑造了人們應對壓力和管理情緒的方式。在我國傳統文化中，心理調適并非一個陌生的概念。不同于西方心理學更強調個體情緒的覺察與表達，我國的心理調適方式更傾向于內斂、平衡和整體性思維：儒家強調“中庸之道”，主張情緒不過激、不壓抑，而是尋找平衡點；道家講究“順其自然”，認為心理健康來自順應自然規律，不強求、不抗拒。這些理念雖然看似與現代心理學不同，但實際上可以很好地融入AI心理干預。

如果AI能夠結合這些傳統文化元素，它的接受度和效果都會得到提升。近年來，許多智能健康應用已經開始引入冥想和正念訓練，而這些方法本身與我國的禪修、太極、書法等心理調節方式有很多相似之處。[8]基于這一點，AI可以開發符合我國文化特色的心理調適模塊，如提供基于太極呼吸節奏的放松訓練，或者結合書法練習進行情緒穩定訓練等。此外，AI可以利用文本分析技術，從中國古典文學和哲學中提取心理調節相關的內容，提供個性化的心理安慰。在面對焦慮問題時，AI可以推薦《道德經》中“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的智慧，而不是簡單地輸出“不要焦慮”這樣的機械化建議。

文化適配不僅體現在內容上，也需要體現在干預方式上。許多青少年并不習慣于直接表露自己的心理問題，而是更傾向于通過隱晦的方式表達情緒，比如在社交媒體上使用某些特定的句子、歌詞或表情包。AI如果要真正理解青少年的心理狀態，就需要適應這種表達方式。例如，社交媒體情緒分析AI可以識別那些看似普通、實則暗含情緒低落信號的文本，并在合適的情況下提供溫和的心理支持，而不是簡單地推送“您可能有心理問題”的通知，這樣的方式更容易被青少年接受。

（二）增強AI的“人文關懷”

AI如果只是一臺冰冷的機器，它很難在心理健康教育中發揮真正的作用。青少年在尋求心理支持時，除了希望獲得建議，更希望感受到理解和共鳴。因此，AI不僅要具備精準的情緒分析能力，更要在互動中展現出足夠的“人文關懷”，讓用戶覺得它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心理伙伴”，而不是一個冷冰冰的心理測評工具。

提升情感智能是優化AI心理健康應用的重要方向。當前的AI雖然可以識別文本、語音、表情中的情緒信號，但它的反饋往往缺乏溫度，無法像人類心理咨詢師那樣提供真正的共情回應。當一個青少年在AI聊天系統中表達焦慮時，AI可能會直接提供一條關于焦慮的科普文章，而不是像人類那樣先表示理解，給予安慰。因此，在AI的優化過程中，需要增強其情感理解能力，讓AI的語言風格更加自然、更具情感色彩，避免機械化的回答模式。[9]

此外，AI不應該被視為心理健康教育的“取代者”，而應該成為心理咨詢師的“助手”。人機協作模式可能是AI心理健康應用最合理的方向。AI可以承擔心理健康教育中的“初步篩查”和“低風險干預”工作，而更復雜的心理問題仍然需要專業心理咨詢師來處理。AI可以定期分析學生的情緒數據，為心理教師提供綜合心理健康報告，幫助他們更精準地制定心理教育策略。在咨詢過程中，AI可以作為輔助工具，為心理咨詢師提供基于大數據的心理分析，提高咨詢的精準度和效率。這樣，AI的高效與人類的共情能力相結合，才能夠提供更全面、更有溫度的心理健康支持。

（三）政策支持與社會倡導

任何技術的推廣都離不開政策的支持，而心理健康教育更是如此。近年來，我國政府已經開始加強對心理健康教育的重視。《“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明確提出要加強青少年心理健康服務體系建設。然而，心理健康AI的應用仍然面臨一定的政策空白，許多學校和教育機構對AI心理支持系統的使用仍然持觀望態度，部分原因是缺乏相關的行業規范和倫理指導。如果政府能夠出臺更明確的AI心理健康教育標準，制定數據隱私保護規定，并鼓勵學校探索AI心理干預的新模式，那么AI的推廣速度將會大大加快。

除了政策支持，社會對心理健康的認知轉變同樣重要。我國的心理健康科普仍然處于初級階段，許多人仍然將心理問題視為“不能說的秘密”。如果社會對心理健康的認知水平無法提升，即便AI技術再先進，人們仍然可能因為害怕“被貼標簽”而拒絕使用心理健康AI。因此，除了研發技術，還需要推動心理健康的社會倡導，在學校中普及心理健康常識，讓青少年學會如何利用AI工具進行情緒管理。此外，政府、媒體、教育機構也需要攜手合作，打造更健康、更包容的心理健康環境，讓心理支持成為一種“日常行為”，而不是一種“特殊需求”。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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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何 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