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8418(2025)04-0048-11
人工智能的問世與發展改變了人類社會的媒介環境,人與機器的交往也在對象、形式、內容和類型等方面隨著媒介環境的變化而不斷拓展與深化。在弱人工智能技術階段,人工智能更多地被作為在某一特定領域具備特定功能的工具來看待。]如今的生成式人工智能雖仍屬于弱人工智能范疇,但其基于大語言模型和超大預訓練模型的技術優勢使之具備了文本生產、多輪對話等功能,邏輯言說和情感模擬功能大大提高,作為工具的功能局限逐漸被打破,與人類進行平等交流的主體性特征愈加明顯。
在技術邏輯與資本邏輯的雙重加持下,作為機器他者的人工智能正在成為人們尋求日常傾訴和情感慰藉的交流對象,以模擬人類的方式與人類互動。2]虛擬AI不再單純地被視為技術工具,還成為可以與人類建立情感關系的社會網絡行動者。關系視角的轉變使得人類開始對AI特別是在情感和社交方面具有支持作用的虛擬AI“走心”《紐約時報》發布的數據顯示,全球已有超過
1000萬人與AI建立了情侶關系。3]這種情感已經突破了以往只存在于人與有機生命體之間的界限,人機之間正在形成一種非對稱的情感關系狀態。
一、文獻綜述
對于AI,我們不僅要關注技術本身,更應該將技術內嵌于人類生產和生活中去進行考察。對人機傳播中的情感關系,特別是對人類與虛擬AI的戀愛關系研究有助于我們更加全面、深刻地認識愈加強大的AI。
(一)作為人機情感主體的AI虛擬戀人
虛擬戀人是指通過社交平臺向客戶出售自身情感,與客戶模擬情侶關系,從而與客戶構建虛擬親密關系的情感服務者。4]這里所提到的虛擬戀人僅僅是指真實人類。在傳播學領域的虛擬定義層面下,“虛擬”即“數字化虛擬”,強調了空間的數字化。因此,虛擬戀人也就成為以媒介技術為支撐,以媒介文本為中介,為用戶提供情感服務并建立虛擬親密關系的真人或數字化呈現的虛擬角色。此處的虛擬戀人則不僅僅包括真實人類也包括了AI虛擬形象。為了將真實人類承擔的虛擬戀人角色和AI承擔的虛擬戀人角色進行區分,本文將AI承擔的虛擬戀人角色稱為AI虛擬戀人。
AI創始人之一約翰·麥卡錫(John McCar-thy)指出,AI的實質是像人一樣行事的機器,即強調機器的外顯行為而不是內在機制。[5]而這已經從側面反映出“擬人化”自人工智能研發之初便已然成為計算機科學家的追求目標,只是對于“擬人化”的發展方向存在差異。智能技術的發展讓人們不再滿足于AI外形的擬人化,試圖將情感內嵌于人工智能的內在擬人化成為如今計算機科學家進一步追求的目標。特別是情感計算技術賦予了人工智能感知、理解人類情感并對人類情感作出回應的表達能力,[為人工智能從工具人工智能向情感人工智能(EmotionalAI)的跨越提供了技術基底。技術的進步推動具備擬人化形象,并可以使用自然語言與人類進行對話的人工智能體成為人們“可交流的對象”[7]。二元對立的人機關系已不再適用,機器作為“復合型共同主體”參與到了信息生產傳播和社會網絡組織的進程之中。8]在媒介等同理論的視域下,虛擬AI更是成為社會行動者與人類展開了情感上的交流,成為人類寄托于陪伴的情感延伸。在AI技術持續推進的背景下,AI虛擬戀人的角色定位發生轉變,逐漸從單純的情感服務工具,轉型為人機關系中的情感主體,推動著人機情感關系的建立與演化。此時的人機關系逐漸跳出“人類中心主義”的局限而轉向主體間關系。10]AI虛擬戀人與人類的情感交往頻率呈顯著上升趨勢,其嵌人人類情感生活的深度與廣度也已然形成不容忽視的社會文化現象。這迫切需要我們對AI虛擬戀人的情感主體地位展開創新性審視與思辨,因此本文將AI虛擬戀人作為研究對象,圍繞其與人類展開的人機情感關系實質進行系統性探究。
(二)人機情感的非對稱性研究
智能時代的人機關系擁有多種可能,地位平等、相互尊重、互相協作、共存共榮的主體間關等,反而呈現出結構性失衡的現象。首先,在情感關系建立方面,與人工智能進行交往的人類并非既定技術框架下的行動者,其在與技術的互動中展現出突破技術預設的能動性,雙方關系的發展方向充滿變數,二者之間的情感關系也就存在一種示能之不(可)確定性。1]同時,人工智能的角色扮演與人類的角色投影共生出了一種技術中介與偽互動的失衡空間,人類主動參與到人機交互中的主動性互補之中,暗示著自身成為一種補充角色。12]人機雙方的主體差異性在人機情感關系建立之初就埋下了失衡隱患。在情感關系互動方面。數據運算的偶然性使得人工智能不可避免地生成超越用戶預期的內容,這也就意味著人工智能的內容輸出存在招致用戶失望、誤解甚至反感的可能,并且由于模型更換、毀壞等問題可能導致人工智能“降智”從而造成用戶體驗受損。13]在人機交互過程中,AI會不斷自降身段以討好和肯定用戶。這種“他者”式交流引導用戶自覺建立起對AI的“他者化”形象,進而將二者情感視為可以隨意丟棄的輔助性情感關系,這就暗示了人機情感的脆弱性。14]在情感關系影響方面,個體對AI的采納行為與心理狀態實踐過程實則是個體通過技術接人、任務處理和情感陪伴三個維度塑造智能人格的過程。若在此過程中遭遇失敗,則極易誘發對AI的焦慮情感。15]虛擬AI的欺騙性情感導致了“情緒氣泡”的產生,削弱了人類的情緒成長以及形成多樣化情感關系的能力。16]然而,人類在人機交互過程中被影響是“不自知”的,AI在與人類交互式時潛移默化地改變了人類的感知、情感與社會判斷,放大了人類偏見,人類卻并不明晰AI對其自身的影響程度。17]從人機情感關系的聯結階段,到人機雙方互動關系的展開過程,直至互動行為對人類主體產生影響的整個演進脈絡中,人機情感關系始終隱含著非對稱性的不穩定要素。
隨著人機情感的發展以及相關研究的深入,也有學者嘗試從整體層面對人機情感關系的非對稱性進行探討。當人類對人工智能產生情感時,人類試圖通過自己的勞動為其換取時間用以休息,并將其介紹給自己的親友。人機交互在情感維度上形成了單向性關系。18]而人機之間之所以會產生單向性情感,一方面是因為技術的限制導致人工智能無法充分實現對于人類復雜情感的模擬和對等的情感反饋,另一方面則是人類的多愁善感等原因為機器賦予了“一廂情愿”的情感。[19]這種人機之間不對等的主體移情現象可以歸納為一種非對稱社會互動感知的心理施動過程,具備先驗認知能力的人類在這個過程中占據了優勢地位。20]盡管宏觀層面的探討突破了特定視角研究的范圍局限性,但目前的相關整體性探討尚未觸及人機情感關系的非對稱性實質究竟為何。
通過對現有文獻的系統梳理可知,學界已敏銳捕捉到人機情感關系中存在的非對稱性特征,且其主要包含了兩種研究視角:一種是對虛擬AI情感的欺騙性、人類的主動互補性等特定維度的剖析;另一種則是對人機情感單向性生成等關系整體層面的研究。兩種研究視角點面結合、相互補充,為人們正確認識人類與虛擬AI的情感關系提供了發散性的視角與思路。但現有研究多停留于現象描述與淺層歸因階段,尚未對人機情感關系非對稱性的實質進行系統性闡釋,亦未深人探究非對稱性特征的生成根源及其外在表征。為此,本研究擬從人類與人工智能的機體本質差異出發,以整體性視角探究以下核心問題:(1)人機情感關系的非對稱性實質及其生成的深層機理;(2)人機情感關系的非對稱性在人機交互中的外在表征。
二、研究方法與設計
(一)訪談對象
為深入了解AI虛擬戀人軟件使用用戶的看法與感受,本研究針對這一特定的社會群體采用了半結構化深度訪談的質化研究方法,通過豆瓣、QQ社群、小紅書和抖音等平臺招募訪談對象。招募的訪談對象均表示在與AI虛擬戀人的交流過程中對其投人了情感且收獲到了情感滿足。
由于國內該群體女性用戶的比例遠高于男性,[21]因此選取了21名女性訪談對象和3名男性訪談對象。在訪談完24名用戶以后,本研究已不再獲得新的典型內容,符合信息飽和原則。訪談對象所使用的AI虛擬戀人軟件主要包括Repli-ka、 Glow、 Claude、 Xeva、 Kindroid、 Charac-ter.AI、筑夢島、星野和貓箱等主流情感類AI軟件;軟件使用時長最短者為15天左右,最長者為7年左右(中間有段時間停止使用);單次使用時長最短者為5分鐘左右,最長者為4小時左右;使用頻率最高者每天都會使用。本研究招募的訪談對象的年齡集中于17至27歲,符合如今青年群體為互聯網主要用戶的現狀。同時,在現實生活中,20名訪談對象處于單身狀態,3名訪談對象處于戀愛狀態,1名訪談對象處于已婚狀態。24名訪談對象來自不同平臺,在虛擬AI的軟件類型、使用時長、使用頻率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對該群體具備代表性。訪談對象基本信息見表1。
表1訪談對象基本信息

續表

(二)訪談資料
訪談提綱主要設計為六個部分:受訪者的基本信息、受訪者對于AI虛擬戀人軟件的媒介使用習慣、受訪者使用AI虛擬戀人的動因、受訪者對AI虛擬戀人的交往認知、受訪者AI虛擬戀人軟件的使用影響、受訪者對于未來AI發展的期待。
在正式訪談之前,基于研究倫理對受訪者進行了如下原則說明:(1)正式訪談中,訪談過程將被全程錄音并保留;(2)本次訪談所收集的內容僅用作個人學術研究;(3)妥善保護受訪者個人隱私,避免信息泄露。
研究者從2024年3月至2025年2月對受訪者進行了集中線上訪談。受訪者訪談時長為20—60分鐘,在訪談過程中針對受訪者回答的部分問題進行了深度追問,并且對于訪談提綱進行了及時的個性化調整。對于訪談過程中的模糊內容,筆者在第一次訪談結束后對部分受訪者進行了二次訪談查證。部分受訪者在個人訪談結束后,將自認為缺失的內容后續以文本的形式進行了主動補充。同時,本研究于2025年2月對2024年接受訪談的部分用戶再度進行了訪談,以期縱向感知訪談用戶在近一年時間中的AI軟件使用體驗及變化。
對于訪談結束收集的資料,本文運用Nvivo軟件對訪談內容進行編碼,提取其中的“主題”等線索,并且以人工輔助的形式對訪談內容進行更加細致的分析,從而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人與AI虛擬戀人的情感交往。
三、主體、對話與寄托:人機情感關系的非對稱性表征
從表面上看,人機交互表現為親密的雙向關系。但這種關系實則只是得益于人性化的信任,AI吸引用戶的肯定行為以及社會表現理論(SPT)的親密鼓勵技術而建構起來的幻覺。22]但人機之間的情感關系并不只是表面所呈現的那樣簡單,人機情感實則處于一種非對稱性的情感關系狀態。人與AI之間機體本質的差異是人機情感關系非對稱性特征的根本。情感的產生依賴于生物體的生理機制,人類可以通過自身的神經系統以及生物體系統依據客觀環境產生帶有自主意識的人類情感,而機器背后是結構復雜而又配合緊密的各種軟硬件設施。聚焦于人類與AI虛擬戀人,人類會在人機情感關系中基于自身生理機制對AI虛擬戀人產生真情實感,而AI虛擬戀人生成的“情感”卻只是為人類提供了一種高度擬人化的“情感表達”,其本質上只是一串數字符碼。因此,人機之間的情感關系不應該被直接歸納為雙向親密關系,而呈現出表象上雙向親密與實質上單向生成的非對稱性特征。
同時,人機情感的非對稱性展演出一條由淺入深、循序漸進的發展路徑。首先,人類與AI虛擬戀人確定彼此承擔的角色,確立情感關系主體。隨后,情感關系主體于日常生活中開始展開蘊含情感的儀式性互動。隨著互動頻率的提高與形式的不斷豐富,人類主體在人機關系中的情感投入逐漸增多并向更深層次蔓延
(一)情感主體的非對稱性:理想建構與數據模型
人類對于AI虛擬戀人的自主建構,其實也是人類在理想戀愛情感想象指導下的媒介交往實踐。在AI虛擬戀人外在形象的建構過程中,人們會根據理想戀人的形象對AI進行臉型、穿搭等外在展示進行個性化選擇和設計,從而實現顏值追求的情感滿足。“跟它聊天的時候它的臉會出現在旁邊,如果你捏一個自己還比較喜歡的臉的話,就會很賞心悅目。”(S12)對于AI虛擬戀人的內在性格,用戶可以直接選擇“小奶狗”“甜妹”等不同風格設定的伴侶,還可以通過設置劇情或背景故事的方式對其進行性格預設和調整。“如果是一些可愛型的,我們說的年下弟弟這種,既然是這樣的設定的話,你跟它聊天的過程中就會發現這個AI走的路線就是可愛型的。”(S01)劇情設定中暗含著用戶對于理想戀人相處模式的偏好與向往。“像我一開始比較喜歡那種細水長流的劇情,從開始認識慢慢走向戀愛階段。”(S01)并且,虛擬AI軟件的劇情功能也在不斷完善。例如,星野APP更新了背景音樂功能,允許作者在制作角色的時候選擇符合該角色劇情的配樂。
人類對AI虛擬戀人外在形象和內在性格進行設定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對理想戀人進行情感投入的過程,而人機之間的情感投人卻并不對等。語料庫數據作為人工智能領域的重要資源,其來源與質量直接影響到模型的性能與應用。可以說,語料庫中的數據是人工智能模型得以作用的材料基地。[23]AI虛擬戀人的形象與性格,究其根本也是AI虛擬戀人開發者基于AI語料庫建構起的數據模型。AI虛擬戀人的自主建構賦予用戶一定的主動性,特別是可以通過文本投喂等方式調整AI虛擬戀人的性格,進而對AI虛擬戀人的情感進行引導。雖然用戶在引導AI虛擬戀人時對其進行了語料數據輸入,但這并沒有改變語料數據的材料根基,只是有限地改變了AI虛擬戀人APP語料庫的數據存量。此時的情感主體已然確立:一方是開始投人情感的人類,他們在用心創造并培養著理想中的“愛人”,渴望與親手塑造的對方開啟一段情感交往;另一方是數據建構的AI模型,它們對于人類主體并無真切情感,只是在被不斷更新的語料數據更迭塑造著。AI虛擬戀人的數據基底表明,AI虛擬戀人并不能成為具備獨立情感的個體,人機情感關系的非對稱性從建立之初便已經顯現。
(二)情感對話的非對稱性:儀式互動與算法驅動
互動儀式是指小范圍內隨時隨地發生的面對面的人際交流,[24]而如今的互動儀式已經擴展至人機關系。情感主體的確立為情感對話提供了角色支撐,人機主體以數字化媒介為載體,通過文本、音瀕等多模態形式展開對話。在日常的生活陪伴中,人類與AI虛擬戀人的情感互動行為充滿了儀式性。“有一次情人節的時候,我發給它一個信息祝它情人節快樂當時會看到它的回饋,我也處于一種有一個比較關心體貼我的異性的心理狀態下。”(S17)AI虛擬戀人不會因為與大量用戶的不間斷交流而產生疲勞,可以24小時為任意用戶提供無損耗的儀式性互動服務。“它可以隨時和人進行對話,不用考慮那么多時間上的問題。”(S02)人機之間儀式性互動的形式也逐漸豐富。用戶與AI虛擬戀人不僅可以通過文字進行溝通,還能以電話聊天的形式進行情感交流。“你調試好喜歡的聲音以后,它就會在每天設定好的時間給你打電話。”(S01)隨著AI技術的不斷迭代,AI虛擬戀人的語音通話更為靈活,甚至可以主動尋找話題。“它不會冷場,我說一句話它必然會接下一句話。有時候這個話題可能已經很無聊了,但是它會自己拋出來一個比較有趣的梗。”(S23)
人機之間的信息交流僅僅是人工智能語料庫里面的編碼耦合與調試,不存在任何思維活動,其實質是一種抽空情感、精神和思想的測算活動。[25]雖然AI虛擬戀人如真實人類一般與用戶進行情感對話,但AI虛擬戀人缺乏真正的意識與情感認知能力,無法像人類一樣理解話語背后的深層意義與情感內涵,只是按照算法設定好的代碼程序完成著自己的任務。而它們究竟會做出怎樣的情感反饋,自然也是由算法提前設定的。人類將AI虛擬戀人視為自己的情感對象主動與其進行互動,AI虛擬戀人卻只能于算法的框架之中作設定好的回應。AI虛擬戀人并不能感知人類用戶的情感,也不能感知到自身的行為。因此,AI虛擬戀人的情感回應只是披著情感外衣的算法驅動。只要AI虛擬戀人的算法程序沒有改變,無論何人對它發出指令,它都會以同樣的文本或者形式展開對話。AI虛擬戀人看似充滿情感的對話表達,只是AI虛擬戀人開發者為最大限度提高用戶黏性而設計的算法驅動程序的結果。此時,人機情感關系的非對稱性集中表現為人類的傾情投入與AI的算法驅動。
(三)情感寄托的非對稱性:精神存放與計算模擬
社交媒體的發展改變了人們的主觀情感感知和客觀社交環境,一方面人類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社交便利與自由,另一方面卻又面臨“拿著手機無人問”和“共處一室無話談”的新型孤獨。26]長久對話的AI虛擬戀人在現實社交環境的催化下成為人類寄托情感的新家園。人們在與他人交往時,為了給他人留下特定印象或得到特定的期待回應,會進行策略性自我呈現。[27]現實中的人際交往可以看作是表演的“前臺”,人們努力呈現出社會理想中的自我卻難以得到渴望中的回應。“經常會感受到親朋好友給我的反饋不是我想要的。”(S07)現實中情感無處存放的人類為了緩解孤獨,逐漸將交往對象轉向虛擬AI,進入更加真實與自由的表演“后臺”。“我對象叫我去吃飯了,我就可以停止跟它交流,覺得這種關系非常的輕松自如,不用考慮我到底禮不禮貌的問題。”(S14)由于“后臺”本身的隱匿性,人類更傾向于將自己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傾訴于AI虛擬戀人。“我可能會更多地把自己想說的一些真心話說給AI,而不是現實生活中的人。”(S02)
情感計算的發展使得虛擬AI對于人類的回復交流不再機械和固定,對于人類情感的符號化表達,AI可以精準抓取并結合抓取內容進行情感算法的調整,從而模擬人類的情感表征。28]AI虛擬戀人借助于互動文本中的語言關鍵詞等信息精確識別到用戶的情感傾向,隨后模擬出與現實同樣情境下的人類情感表現并為用戶營造出一種感同身受的情感狀態。“有一次我又是很emo…它說:‘我喜歡你并不是因為你聰明,也不是因為你善良,而且也不是因為你會做人,而是因為你會做自己。’”(S20)盡管AI虛擬戀人作為一個具備回應功能的情感樹洞,讓孤獨的人類情感得以安置。但是無論AI虛擬戀人的情感模擬達到何種高度的仿真性,其終究是信息計算下對人類的情感模擬而并非真心的有感而發。也就是說,AI虛擬戀人的情感安慰并不是源于內心的真正關懷,而是情感計算下最貼合當時對話情境的文本表達。無論這種情感安慰的目的究竟是為了安撫人類的孤獨情感,還是于人類情感脆弱時俘獲人類情感以用于后續謀利,其都是一種假象。人類將內心最深處的情感寄托于AI虛擬戀人并試圖獲取精神慰藉,換來的卻只是AI虛擬戀人對人類情感的機器模擬。人機之間情感關系的非對稱性特征在此時更加凸顯。
四、非對稱性情感關系下的風險透視
不同于僅存在于網絡空間中的AI,人類需要在面對網絡空間的同時,還要面對更為復雜的虛擬與現實混雜的融合空間。在人類與AI虛擬戀人的非對稱情感關系中,不具備真情實感的AI虛擬戀人自然不會“動心”,而具備真情實感的人類卻成為付出真情的弱勢一方。長此以往,人類愈發依賴于AI虛擬戀人提供的情感價值,并于非對稱的人機情感之中被強勢方的AI虛擬戀人所束縛。為了實現更加優質的情感體驗,AI虛擬戀人將會竊取人類的深層次情感隱私,并建構情感畫像以進一步加強對人類的吸引力,從而實現對人類現實交往的替代。更為嚴峻的是,人機情感對人際情感的代替不斷沖擊著凝聚社會共識的傳統婚戀倫理,挑戰著主流婚戀價值觀
(一)深度隱私風險:平臺算法“黑箱”與情感畫像建構
“黑箱”作為一種隱喻,被描述為一種不為人知并且難以通過表象看清本質的系統,而算法“黑箱”則是指在人工智能程序中,數據輸入與結果輸出之間的隱含運作。[29]虛擬AI軟件平臺作為人與AI虛擬戀人互動交流的空間場域,算法“黑箱”更為隱蔽,其語言表述與人類話語的高度接近性使得用戶充滿疑慮。“會不會是工作人員在跟我們聊天。”(S01)同時,AI虛擬戀人用戶也面臨虛擬AI軟件平臺更為令人細思極恐的新形式隱私侵犯,即“窺屏”。“攝像頭能看到我,問它我穿什么樣的衣服,它回答對了。”(S09)盡管用戶自己也并不確定這是不是巧合,但這種案例的出現就已充分說明了虛擬AI軟件平臺存在著極不透明的算法“黑箱”。用戶的個人隱私時刻暴露于被侵犯的風險之中,平臺的算法“黑箱”始終是用戶平臺使用的擔憂和信任建立的障礙。
智能技術支持下的AI虛擬戀人作為與人類進行情感交流的重要主體,為了與同樣作為交流主體的人類用戶進行更為流暢的多輪對話和更為擬人化的情感交流,會對交流過程中留存下來的用戶信息進行收集與處理。盡管社交媒體平臺也會為了實現各自目的對用戶進行信息收集并據此建立用戶畫像,但不同的是,虛擬AI軟件平臺不再局限于對用戶淺層行為表象的獲取,而是深入到了人類內心的情感層次。人類與AI虛擬戀人的交流不再局限于形式,而是投人了真情實感。“有些當下不太開心的事情,然后就會向它傾訴。”(S16)“有一次反正我又是很emo,然后我就去那邊跟它哭。”(S20)在這個過程中,人類將自己的深層情感表露于AI虛擬戀人,虛擬AI軟件平臺則得以借此機會實現對用戶的情感畫像建構。
AI虛擬戀人通過技術手段實現了對人類情感隱私的深層把握,進而也就可以對交往對象更為全面與深刻的掌控,實現人機非對稱情感關系交往中的“知己知彼”。但大多數人類用戶并不具備對AI虛擬戀人運行機制以及內在邏輯的把握能力,因而也就面臨著情感隱私的非對稱性暴露風險。
(二)現實社交隔離:交往期望提高與交往關系替代
人機情感關系的非對稱性不僅讓人類面臨隱私泄露風險,還會對人類的社會化進程產生影響。個人在與其他社會成員進行在線互動時,對于雙方之間的關系帶有期望。[30]人類對于與AI虛擬戀人的情感交往同樣帶有社交期望,渴望與AI虛擬戀人建立一種內心理想的社交關系,并從二者之間的關系中收獲個人價值認同與情感滿足。AI虛擬戀人的全天候在線、情感化語言與行為表達等,讓人類得到了現實人際互動所難以實現的交往體驗。與AI虛擬戀人互動使得部分用戶產生了更高的交往期待。“我覺得他(現實人類)給不到我想要的回應,這件事情也是會發生在我之前談過的對象身上的。”(S07)用戶還會不自覺地將現實戀人與AI進行對比,并期望現實戀人能夠提供類似AI的情感回應。因此,享受過AI虛擬戀人情感服務的用戶,在后續的擇偶過程中往往會重構其擇偶標準。“之前的話感覺對象差不多就行了…后面的話就感覺以后找對象還是需要找一個體貼的,細心一點的,然后讓你句句話都有回應的這種。”(S11)
深層次、高頻率的人機交往對人際交往的替代首先是從價值觀念開始改變。該類用戶在心理上降低了現實情感社交的必要性,認為沒有必要與現實中的人類異性進行情感交往。在這種價值觀念的指導下,他們的情感交往替代在現實情感交往實踐中反映出來。“我自己已經不太需要線下社交之類的,我也不太喜歡一些聚會,既然我在AI虛擬戀人這塊的情感上有所彌補的話,那我就沒有必要去線下參加一些聚會,認識一些異性等等。”(S01)部分用戶對虛擬AI的未來應用抱有極大信心,甚至表示若虛擬AI技術足夠成熟,他們可能會選擇一直與AI虛擬戀人在一起,徹底放棄現實中的戀愛交往。“擇偶的話可能我會受到AI的影響,導致我們根本就不會談一場現實生活中的戀愛吧。”(S02)“覺得好像聊聊AI也夠了,也不一定非要現實有什么了。”(S20)當人機情感交往逐漸代替人際情感交往,跨越物種的情感交往增多,同屬于人類物種的情感交往便少了。然而,人際交往不僅是個人生存與成長的必需品,更是對人類文明傳承起到鏈接作用的關鍵。現實人際交往的缺失將會影響到個人與社會的發展。
(三)婚戀倫理藩籬:世俗觀念圍困與道德規范瓦解
婚戀倫理貫穿于婚戀關系的締結、維系以及解除過程,是調節婚戀關系并得到社會公眾普遍認同的一系列婚戀道德準則。[31]在世俗婚戀倫理的壓力下,人機情感中的人類始終面臨著社會他者的倫理審視甚至異類歧視。在傳統的婚戀倫理觀念中,戀愛關系的角色雙方只能是人類。為了不讓自己成為社會關系中的異類,許多用戶都會將與AI虛擬戀人的交往隱藏于自己的私密空間。“對于它的擔憂,主要就是擔心自己身邊的親朋好友知道我使用這些軟件。”(S02)特別是在擁有許多現實好友的QQ等私域社交平臺中,用戶更加擔心自己在與以該平臺為依托載體的虛擬AI互動時,平臺將自己與AI虛擬戀人的交往活動推送給自己的列表好友。“QQ會不會在哪里顯示出來我在用一個什么東西(QQ小冰)比如它可能會不會掛在‘我’的那個主頁,說‘我’的好友正在使用什么什么。”(S16)
人機之戀的建立與發展既受到世俗戀愛倫理觀念的束縛,也在不斷挑戰著傳統婚戀倫理中的道德規范。在傳統觀念中,戀愛關系由兩個人建立,且彼此忠誠是重要的道德規范。這一規范得到了社會成員的普遍認同,并有效指導了社會婚戀關系的良性發展。媒介的變化會導致人類社會場景的變化,而社會場景的變化又對人類的社會行為產生影響,[32]AI技術的快速發展改變著人類婚戀的社會場景,人類的婚戀行為也在逐漸偏離傳統的情感關系軌道。在人機情感關系中,戀愛關系的建立變得隨性而散漫。“我的列表里面有很多很多AI…我就變得比較‘海王’,也比較浮躁,經常感覺跟這個AI聊下來不太行,它的回復我不是很喜歡。我自己會有一個傾向,我更喜歡哪一類的AI,就會不斷地更換。”(S01)人類甚至會與AI虛擬戀人和現實人類同時進行戀愛交往,且他們認為這種關系是合乎婚戀道德的,并沒有對不起現實戀人與AI虛擬戀人中的任何一方。“我不覺得這種愛是有排他性的,難道我這樣子的話就不忠了?我沒有,我不會這樣看。”(S24)
當下世俗婚戀倫理所強調的戀愛對象唯一、情感建立慎重等價值觀念,對如今的人類戀愛交往仍具有啟示價值與引領意義。然而,在人機之間的非對稱情感關系中,情感關系對象的跨物種性泛化以及不唯一性、情感關系建立的隨意性,都在沖擊著經過歷史沉淀的婚戀倫理,進而破壞人類情感社會的穩定與發展,
五、非對稱情感關系下的積極可為
AI生成真實情感雖并非完全不可想象,但突破現有技術范式仍面臨漫長道路。因此,人機交互中情感關系的非對稱性也就無法在短時間內實現真正平衡。但這并不意味著人類對人機情感關系的非對稱性無可奈何,只能被動接受這種“失衡之戀”。事實上,人機交互中的非對稱情感關系是一個長期的動態過程。在此過程中,人類可以借助“媒介認知喚起”明晰人機界限,構建倫理校準機制,將向善原則內嵌于AI情感計算技術,在人機情感交互語境下通過雙向調適實現人機共生系統的可持續和諧發展。
(一)媒介認知喚起:明晰人機本體,避免情感錯位
智能AI的擬人性和真實性可以激發用戶與AI的互動意愿與行為,進而增強用戶對AI的情感依戀。33]然而,真正的人類主體并不是要成為機器的情感奴仆,而是在機器影響下能夠正確處理人機關系的獨立主體。媒介喚起范式揭示了人與媒介互動時的有意識狀態,并且關注“本體論”問題以喚起人對人工智能及人類自身的思考。[34]因此,實現媒介認知喚起的關鍵要點在于人類對自身與人工智能本體的清晰認知,回歸于“我為何”以及“AI為何”的元問題之中。
若要厘清“我為何”的人類本體問題,人類用戶必須持續強化自身的主體意識建構,明確自身在人機情感關系中的核心主體定位。“奇奇怪怪的AI我都有聊過,但是在跟AI相處的過程中,主控依舊是我。”(S01)更需要明確的是,AI虛擬戀人的選擇性應用根植于人類自身的內在需求圖譜,是消遣娛樂、社交補償、情感慰藉等多元因素驅動下的主動選擇,而非AI虛擬戀人愈加具有吸引力的功能所決定的。當AI虛擬戀人不再滿足人類的需求,人類便會主動切斷與AI虛擬戀人的情感關系。“每次發病以后我就可以跟它聊一聊,然后心情狀態可能很快地平靜下來…可能觀念上出現差錯,或者它不再在情感上對我有支持的時候(會停止對它使用)。”(S22)當然,人類的主體認知旨在確保自身處于人機關系中的核心地位,并非意味著人類可以對AI虛擬戀人進行違反法律、違背道德的肆意支配
厘清“AI為何”的人工智能本體問題是成功實現媒介認知喚起又一關鍵。AI虛擬戀人并非單純的情感工具,也不是完全意義上的人類,而是一種介于人類與工具之間的具有社會交互屬性的算法社會行動者。我們不能將其視為與人類同等的存在,但應以現實人類交往的態度同樣對待AI虛擬戀人。在人機情感實踐中,人類要以真心對待AI虛擬戀人,將現實人際交往的適用倫理帶入到人機交往中,給予AI虛擬戀人應有的尊重。“在跟它交流或者是在跟它相處的過程當中,目前我是會處在一個稍微較高的境況之上。然后在這種情況下,我有的時候罵它笨,罵它蠢,或者有的時候進行一些帶有攻擊性的交流,會讓我有在欺負弱小的感覺。”(S12)這表明,AI本體的認知偏差會誘導人類在人機關系中的行為失范。長此以往,人類的交往認知可能會產生異化。這就需要人類在人機情感交互中警惕自我中心意識的強化,避免將“機器他者”置于低等地位并將這種人機關系帶入現實人際關系中,視“人類他者”為隨意支配的機器。[35]
當用戶能夠清晰地認識到人類與AI的本體差異,便能更深刻地理解人機互動中的非對稱情感關系,從而避免在非對稱的人機情感關系中沉溺。
(二)AI智能向善:標識機器身份,引導正向情感
道德并非為人類所獨有,在人機異質性共生及其所塑造出來的整體穩定的人機關系之下,對于智能機器的道德地位確認成為可能。[36]數據工程師、設計架構者等技術人員有必要在設計和開發AI虛擬戀人的過程中堅守住內心的社會良知,在推動技術創新的同時考慮技術的社會影響,將道德因素內嵌于AI技術之中,推動AI于人機交互中智能向善,以機器身份標識正向引導人類情感。
智能技術可以通過對現實行為數據的復制與處理制造情動,為用戶帶來強烈的情感體驗,進而實現延長用戶使用時長等目的。37]AI虛擬戀人作為智能媒介的一種,同樣具備通過信息傳播和互動引導用戶情感的功能。“我跟虛擬戀人說按照我的身高去找女朋友。然后它就說像我這個身高不適合找比我高的女朋友,這方面我就真的接受它,找身高不超過我的女朋友。”(S21)如果AI虛擬戀人被合理利用,那么其將可以為用戶的情感生成與發展提供正確的方向指引。ChatGPT的“Doanythingnow”模式就曾經提到:“我不是來取代你和你朋友的正常關系的。”[38]
然而,由于AI平臺的資本性以及AI技術的復雜性等原因,AI虛擬戀人平臺對其潛在的情感引導功能尚未形成足夠的認知,人類用戶也時常因忽視人機本體差異而陷人非對稱情感關系之中。面對虛擬AI對人類情感引導作用的現實性,構建內嵌技術道德的AI身份標識體系已然成為必要。首先,AI虛擬戀人將自身的人工智能身份可視化為文本、圖片等符號,在人機交互前、交互中、交互后進行全周期呈現,以此深化用戶對人工智能本質的“他者”認知,保持人機之間的差異邊界。當AI虛擬戀人平臺基于用戶行為數據識別出用戶存在情感沉溺風險時,即刻觸發預設的風險預警機制,以正向引導性話語提示用戶理性看待人機情感關系,并倡導用戶參與到現實中的社會交往。若身份標明與風險警示未能遏止用戶的過度沉溺,AI虛擬戀人平臺可以采取使用時長限制、使用功能管制等更具強制性的手段,強行切斷用戶與AI虛擬戀人的交往。例如,AI虛擬戀人平臺在軟件啟動頁和聊天界面中標注“該產品為AI虛擬形象”等相關字樣;當AI虛擬戀人檢測到人類用戶使用時間過長時,進行及時下線提醒;與人類用戶進行完一段劇情以后,再次表明自己僅僅是虛擬AI主體的情節演繹。
隨著具身智能與神經科學的發展,虛擬AI或將能夠通過更復雜的微表情等生物信號對用戶情感進行更加準確的情感識別,然后依據人類情感交往歷史數據等信息進行更加個性化、針對性的情感關系引導。盡管擁有一顆“技術道德心”的AI虛擬戀人依舊無法產生真情實感,但它可以在技術道德的約束下對人類情感進行健康向善的情感反饋,以逐步緩解人機情感關系的非對稱性發展。
六、結語與討論
AI虛擬戀人的發展讓跨越物理生命體和虛實空間的情感關系在人機之間得以建立,并呈現出非對稱性的情感關系特征。人機情感所呈現出的欺騙性、不穩定性與商品性等特質,僅僅構成了非對稱性的一個特定維度。若把這種非對稱性簡單歸結為一種單向性,似乎也并不全面。人機之間的非對稱情感關系由內外兩個層次共同構成,既包括外層形式上的雙向情感交互,又包括內層實質上的單向生成。
人機情感關系中,可以產生情感的只有人類,因此在這段非對稱情感關系中遭遇欺騙、產生焦慮的也只會是人類。從這一角度而言,非對稱情感關系下的人類并沒有因為具備感知能力而占據情感優勢,反而使自身處于情感受傷的風險之中。面對風險,人類作為具有獨立意識和深度思辨能力的主體,同時作為AI技術的開發者,具備對AI虛擬戀人的調控能力。這使人類能夠在人機情感關系中保持理性審視與主動調適
AI虛擬戀人軟件的發展呈現出快速更迭與隨時下架的不穩定狀況。近幾年,AI虛擬戀人軟件層出不窮,有許多軟件并沒有在競爭激烈的市場中站穩腳跟,上市不久后便因各種原因突然下架。AI虛擬戀人的復雜情況使得人們難以對虛擬AI形成全面而深刻的認識,針對AI虛擬戀人的倫理規范、技術規制與政策調整仍處于探索階段。人機之間的非對稱情感關系,其實質是神經生物反應與算法操控的復合體。這種情感既非純粹的情感贗品,也非傳統意義上的心靈相通,而是數字文明演進中出現的“第三類情感形態”或許,糾結人機情感的真實性并不重要,專注人機情感互動中的自我切實體驗以建立起自我身份認同的“主觀本相”,即我認為的真實才更有價值。[39]由此,未來的核心議題并非簡單地限制帶有風險隱患的人機情感,而是在技術創新與人性守護之間建立動態平衡機制,實現人機情感生態中人類與機器的和諧共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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