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檔真人秀如何推廣職業技能學生？

兩年來，懷亞特·柯里（Wyatt Curry）一直瞄準著《職業爭霸賽》（Clash of Trades）的10萬美元大獎。在這檔YouTube真人秀節目中，懷揣夢想的機械師和焊工們要彼此競爭，快速制作復雜的機械零件。柯里22歲，是一名社區學院學生。他不光是為了這筆獎金，“我想證明自己。我知道自己技術很好，但需要一些東西來證明這一點。”柯里說。

《職業爭霸賽》通過體育競技式的比賽、高額獎金和真人秀特有的吸引力，提升了技術工種行業的吸引力。而這一舉措的背景是，美國制造業企業普遍反映，他們面臨的一大挑戰就是難以找到技術嫻熟的工人。

在電視節目爭相追捧能做出網球造型蛋糕的烘焙師或對著縫紉機淚流滿面的時裝設計師的時代，《職業爭霸賽》的制作團隊卻認為，機械師和焊工同樣值得人們的掌聲。

這檔節目的創意來自美國國防部“工業基礎分析與維護計劃”前主管阿黛爾·拉特克利夫（Adele Ratcliff）。她曾非常憂心，美國能夠建造和維護軍艦、潛艇及飛機的技術工人變得極度短缺。隨著“將工廠遷往海外，美國人專注設計、外國負責生產”的模式持續數十年后，《職業爭霸賽》正成為一場更廣泛的文化政治變革的縮影—人們開始致力于讓制造業重回美國本土。但要讓年輕人向往成為機械師或焊工（而不僅僅是工程師）絕非易事。

雷·迪克（Ray Dick）曾是聯邦承包商，此前與拉特克利夫共商過勞動力發展議題。據其透露，拉特克利夫在2018年萌生了節目創意。迪克回憶道：“她想要一檔制造業版的《頂級廚師》（一檔真人秀烹飪比賽節目）競賽。她說‘我要給他們一份原料清單，看看能變出什么花樣’。”

2019年，在拉特克利夫的協助下，迪克創立了“MFG項目”，在全美的社區學院和高中舉辦焊接、機械加工與3D打印比賽，并拍攝成節目。該項目由美國軍方贊助，合作伙伴包括哈斯自動化公司（主要生產用于精密切割與鉆削的計算機數控機床）旗下基金會，以及工業控制軟件公司Mastercam。

今年，該節目播到了第五季。來自60所學校的數百名學生經過激烈角逐，晉級區域賽，最終有4支隊伍進入全國總決賽。參賽團隊需制作出可用于太空數據采集的云臺組件（去年的挑戰項目是賽車零件）。每支隊伍有20個小時來制造該部件。評審團由3名評委組成，將根據部件的精度、耗時以及材料與人工成本對各隊評分。各隊從金屬塊起步，必須使用專用的可編程機床完成切削鉆孔。

某種程度上，《職業爭霸賽》沿襲了經典的真人秀套路：緊張的配樂、倒計時鐘、選手抱臂而立的霸氣特寫。但這里沒有勾心斗角或煽情故事，更多是戴著護目鏡、表情堅毅的學生透過計算機數控機床的防爆玻璃，凝視著機械臂切削金屬塊的場景。即便有評委“體育解說式”的講解，工具斷裂、機床死機、代碼報錯等緊張瞬間仍很容易被忽略。

執行制片人邁克·伍德沃德（Mike"Woodward）表示：“我們的核心目標是擴大受眾。”他曾參與《美國忍者勇士》和《極速前進》的制作，之后獲得了這份工作。他們向多家電視臺高管推銷過該節目，但目前尚未達成合作。第五季預告片點擊量約1.1萬，但部分單集播放量不足千次。目前尚不清楚該節目是否成功讓制造業在校園里“酷”起來。柯里就讀位于加利福尼亞州薩克拉門托以北40英里（約合64.4千米）的馬里斯維爾的尤巴學院。他說：“我還沒遇到過知道這個節目的人。”

然而在那個由制造業發燒友構成的小圈子里，《職業爭霸賽》已然成為獲得認可、金錢與名聲的途徑。今年擔任節目主持人的是Masterca m工程師杰西·特林克（JesseTri nque）。他表示：“當我走進學校或制造業展會時，總有些人認識我而我不認識他們，這種感覺很奇妙。”

比賽獎金由學校和參賽隊員共享，這對學生和指導教師都具有顯著吸引力。

自從2022年在《職業爭霸賽》奪冠后，貝爾維爾市的西南伊利諾伊學院不僅招生率提高了，還獲得了資金支持，為精密加工項目建設了第二棟教學樓。而在華盛頓州，自從埃弗雷特社區學院的團隊去年在比賽中獲得第四名以來，其先進制造培訓與教育中心的報名單開始供不應求—這個項目此前一度面臨招生困 境。

尤巴學院制造技術專業教授喬·鮑爾（JoeBauer）將參加今年的比賽形容為“我們做過最酷的事”。他指出，這檔節目的重要意義在于讓學生們了解到：從事這些職業既能獲得豐厚報酬，又無需背負沉重的學生貸款。鮑爾說：“很少有人知道機械師是做什么的。”但企業卻經常來電招聘他的學生。“我的電話總是響個不停。”根據美國勞工統計局2023年數據，機械師年均工資為56150美元。而在電力生產等特定行業，從業者平均年薪可達109990美 元。

鮑爾表示，他希望用獎金來完善教學項目及維修故障設備。他的得意門生懷亞特·柯里的動力則是：奪冠將向父親證明自己選擇的職業并非沒有前途。懷亞特的父親杰森·柯里（Jason Curry）是某金融機構的網絡經理，一直希望兒子成為工程師。但懷亞特不愿被困在辦公桌后。高中畢業后，他曾短暫從事屋頂施工，隨后進入尤巴學院學習焊接課程。

去年，他以焊工身份參加《職業爭霸賽》并晉級區域賽，但因隊友編程失誤導致機床鉆孔位置錯誤，零件報廢，團隊錯失奪冠機會。今年柯里決心做好充分準備。他報名了高級制造課程，擔任團隊隊長，并自學機床編程。鮑爾評價稱：“他展現出了非凡的天賦。”

柯里以驚人的速度提前數周完成課程，并主動要求加練。當其他初學者還在編程切割鋁材時，他已開始挑戰難度更高的不銹鋼合金切割。同學們尚在學習三軸機床編程時，他早已研讀起學校新購五軸機床的操作手冊—連鮑爾都還在摸索這臺設備。通過專業論壇，柯里自學了提升機床運動精度的先進控制技術。

每逢周五夜晚，其他學生要么看電影，要么泡吧，柯里、鮑爾及兩名隊友亞當·戴維斯（Adam Davis）與菲尼克斯·法雷爾（PhoenixFarrell）則在實驗室加練。今年，尤巴學院以碾軋之勢贏得比賽。

柯里團隊提前許久就完成了作品，節目執行制片人一度擔心他們會因漏掉工序面臨淘汰。（劇透預警）但其他隊伍根本難以匹敵：亞拉巴馬州的中央社區學院因工具故障兩次返工同一零件，最終獲得亞軍及5萬美元獎金；俄克拉荷馬州恩尼德市的奧特里技術中心因鉆頭斷裂獲得季軍及2.5萬美元；埃弗雷特社區學院則因超時未完成作品，排名第四，贏得1萬美元。

柯里的父親為尤巴學院奪得冠軍感到自豪。他說：“我不想貶低這份成就。”不過，他仍表示希望兒子“有朝一日能成為一名出色的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