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余年來港澳臺傳記文學發展概覽

中圖分類號：1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2-0768（2025）04-0007-05

港澳臺傳記文學作為中國傳記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在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40余年間不僅取得了豐碩的成果，還以其獨特的藝術表現方式豐富了中國傳記文學的書寫及格局。鑒于大陸本土、港澳和臺灣地區在很長一段時期內，社會文化環境各有不同，所以，談及40余年來港澳臺傳記文學的發展，需要適度追溯此前的歷史進而采取一種“比較的視野”，同時也需要在整體概括的過程中，按照地區進行分述。上述關于結構、方法的確定成為本文的邏輯起點。

一、歷史的追溯

20世紀50至70年代香港（出于實際情況和行文的方便，本文將澳門傳記文學和香港放在一起，且主要以香港為主）享有創作自由、出版自由等得天獨厚的條件，無論著眼于數量還是質量，均產生了一大批優秀的傳記。從50年代大批南來的民國時期軍政、商業、文化名流齊聚香港、撰寫自傳和回憶錄，到70年代多部厚重的傳記出版，列傳、小傳等合傳形式的出現，香港傳記文學的書寫確實為同時期的中國當代傳記文學書寫作出了突出貢獻。曹聚仁的《文壇五十年》（1954）、《魯迅評傳》（1956）、《蔣百里評傳》（1963）、《我與我的世界》（1972）；周作人的《知堂回想錄》（1970）、趙聰的《現代中國作家列傳》（1975）、李立明的《中國現代六百作家小傳》（1978）等等，都堪稱這一階段傳記文學的代表，對于后人理解傳主、了解時代和專業研究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或許正因為如此，寒山碧才會在其力作《香港傳記文學發展史》“序言”中有“近五十年來，香港傳記文學成果之豐碩，成就之高，以及在國際上之影響，遠遠超越海峽兩岸\"[1]28的論斷。充分肯定當代香港傳記文學的實績以及其在國際上產生重大影響，自是符合特定時代的歷史，但完全忽視海峽兩岸傳記文學的創作，卻有武斷之嫌。事實上，50至70年代臺灣傳記文學同樣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常常被后人視為最早提出“傳記文學”一詞的胡適來到臺灣之后，繼續通過講演重申自己的傳記立場。在美時期，胡適還曾著有《胡適口述自傳》英文口述稿，后于70年代末期連載于臺北《傳記文學》雜志，對臺灣和海外華人傳記文學的傳播與發展起到很好的促進作用。在胡適影響下，其門人弟子劉紹唐于1962年6月在臺北創刊《傳記文學》雜志。不久又創辦傳記文學出版社，開始編輯出版“傳記文學叢刊（書）\"百余種。王云五的《談往事》蔡元培的《蔡元培自述》蔣夢麟的《西潮》《新潮》、楊步偉的《一個女人的自傳》《雜記趙家》唐德剛的《胡適雜憶》等名篇皆出自于此。劉紹唐的《傳記文學》在傳記出版、記錄歷史方面取得了突出的成果，以至于有人將《傳記文學》及其相關實踐視為民國以來最豐富的史學寶庫，在海內外學術界享有“民國史長城\"的美譽。與之相一致的，臺灣的傳記文學在出版過程中還包括“傳記文學資料\"這一特殊形式。以朱傳譽主編的《徐志摩傳記資料》為例，該書于1969年11月在天一出版社出版第一冊，后于1979年開始陸續出版五冊。其編輯特點是將發表于《暢流》《傳記文學》《聯合報》等報刊有關徐志摩傳記的單篇文章和系列連載收集在一起，同時收有徐志摩的評論和回憶文章以及徐志摩的信件，這一獨特的形式在很大程度上繼承了現代傳記的早期作品如《郭沫若評傳》《郁達夫評傳》等的編輯形式，更傾向于研究資料匯編。考慮到其中部分內容后來曾分別出有單行本如劉心皇的《徐志摩與陸小曼》梁錫華的《徐志摩新傳》等，所以，其多元混合的形式理當予以關注，至少它反映了臺灣地區與現代傳記文學出版形態之間的某種相關性甚至是延續性，同樣地，它在一定程度上也體現了該地區對于傳記概念及其范疇的理解。

按照鄭尊仁《臺灣當代傳記文學研究》中的描述，50至70年代臺灣傳記文學在理論方面也有諸多探索。陳紀瀅、杜維運、杜呈祥、程滄波、劉紹唐、林文月等都曾著文探討傳記文學。而特定時期臺灣傳記文學之所以沒有產生廣泛傳播的效果，也極有可能與傳記寫作處于“教育與宣傳的年代”“思想控制下的困頓\"[2]32-48.20-211有關。不過，結合當時臺灣傳記文學出版情況來看，港澳和臺灣的傳記文學是可以置于一個范疇內進行研討的。劉心皇的《郁達夫與王映霞》既在《暢流》半月刊社出版（1962），后又在香港港明書店出版（1978）；劉心皇的《徐志摩與陸小曼》在臺灣連載、收入朱傳譽主編的《徐志摩傳記資料》第一冊后，又于香港港明書店出版（1978）等等，都說明港臺傳記文學長期以來一直保持著交流互動的狀態，而兩地對于傳記文學的個性化探索、理論研討、交流互動又在整體上豐富了港澳臺傳記文學的寫作，并為40余年來兩地傳記文學的蓬勃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二、20世紀80年代港澳臺傳記文學的書寫

20世紀80年代是港澳傳記文學的高峰期，不僅涉及面更廣，在藝術上更趨成熟，而且還在兩岸四地和日語、英語世界產生了重大影響[3]16。隨著中國大陸步入改革開放的歷史新階段，大陸與香港、澳門的關系也逐漸呈現出新的局面。1982年9月，時任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訪華與鄧小平就香港前途問題進行會談。1984年，時值《中英聯合聲明》簽署之際，中國中央電視臺首次正式邀請香港歌手張明敏參加“1984春節聯歡晚會”，演唱后來家喻戶曉的《我的中國心》，都使香港民眾渴望了解大陸的現狀。在此背景下，大陸的政治人物特別是領導人成為香港傳記文學主要關注的對象。寒山碧的《鄧小平評傳》（四卷）、《毛澤東評傳》;楊中美的《胡耀邦評傳》《李鵬評傳》;李國強的《李鵬傳》等，正是在這樣的前提下迅速出版，而像寒山碧四卷本、長達100余萬字的《鄧小平評傳》更是在出版后產生了國際性的影響。時至今日，《鄧小平評傳》不僅有香港、臺灣、地區的版本，也有日本等不同版本，而且還多次為英、美、澳等中國問題專家評論及引述，其史實之豐富、人物性格之鮮明、文筆之舒卷自如以及秉筆直錄的態度，都使之成為當之無愧的傳記文學精品。

80年代香港傳記文學還有一個重要趨向，即富豪傳記的繁榮。歷經多年的積累和發展，香港在80年代已成為享譽世界的國際性大都市。人民生活富裕，經濟水平在亞洲名列前茅，一些富豪更是登上世界巨富排行榜。在此前提下，“介紹豪門事跡和巨富奮斗史的文章和書籍亦就應運而生。而新一代富豪也有新思想，他們都是上市公司大老板，其財富也處于半公開狀態，他們也覺得為自己樹碑立傳沒有什么不妥，愿意并容易接受采訪，披露甚至張揚自己的奮斗歷史和致富秘訣，于是富豪傳記如雨后春筍，占領書市一片空間。\"[3]17王敬羲的《香港超級巨富列傳》、何文翔的《香港富豪列傳》《香港富豪列傳之二》等都是這一熱潮的產物，并對后來同類傳記的出版起到鋪墊作用。除政治人物和商界巨子傳記備受青睞之外，80年代香港傳記文學還包括對60、70年代受到迫害的作家、藝術家和學術界名人的關注以及對以往歷史的重溫。以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香港分店在70年代末陸續推出的“回憶與隨想文叢\"（豎版繁體）為例：徐鑄成的《舊聞雜憶》胡絜青編的《老舍生活與創作自述》新鳳霞的《新鳳霞回憶錄》《藝術生涯——新鳳霞回憶錄二集》、蕭乾的《一本褪色的相冊》胡絜青與舒濟合編的《文牛一老舍生活自述》以及臧克家的《詩與生活》、陳白塵的《云夢斷憶》等就屬于這一類型。它們在成書時多短小精悍、篇幅不大，屬于小型的、集回憶與資料于一體的“輕型傳記”

對比同時期香港傳記文學的書寫，臺灣傳記文學還由于受到社會環境等因素的制約在80年代初期有所限制。在這種背景下，歷史人物（包括臺灣地區人物）傳記一度成為主流。以近代中國出版社從1977年策劃出版的《先烈先賢傳記叢刊》系列為代表，該系列計劃延續至90年代，前后邀請數十位作家\"以真摯而生動的歷史小說筆法，分就有關先烈先賢的身世、生活和思想、學術、操持、作為，以及對國家民族的貢獻，加以明確而平正的敘述\"為先烈先賢作傳，并最終成為\"兼具學術、文藝與教育意義的讀物。\"[2]213由于這套叢書符合當時臺灣傳記文學的寫作要求，且有官方機構發聲支持，所以，它占據了80年代臺灣傳記文學市場的主流。《先烈先賢傳記叢刊》具體包括丘秀芷的《剖云行日—丘逢甲傳》和《民族正氣—蔣渭水傳》陳紀瀅的《一代振奇人—李石曾傳》、朱星鶴的《黨軍師褓——廖仲愷傳》吳東權的《革命第一烈士一陸皓東傳》、劉蘋華的《筆雄萬夫一一葉楚倫傳》、邱七七的《集忠誠勇拙于一身——陳誠傳》尹雪曼的《軍學權輿——蔣百里傳》等等，其中也不乏特色之作。但由于傳主選擇上的限制，寫作者的水準和介入角度也各有不同以及版式設計、經銷發行等方面的問題，這套叢書并未達到應有的預期目標。隨著80年代臺灣社會環境日益寬松，書籍的寫作與出版已逐漸走上文化產業之路，大型連鎖書店開始出現，讀者趣味也發生了改變，臺灣傳記文學在生產和消費上也逐漸呈現出另一種面相。

三、20世紀90年代以來港臺傳記文學的書寫

90年代香港傳記文學逐漸開始呈現相對沉寂的狀態。80年代取得不俗成績的政治人物和學術人物傳記減少，代之而起的是富豪傳記一枝獨秀，傳記人物過于單一、主要生平經歷的重復，很快引起讀者的審美疲勞。不僅如此，傳記寫作隊伍的減少寫作質量不高，刊載傳記的雜志紛紛停刊或編輯方針發生改變，讀者閱讀趣味發生改變等等都是90年代以后香港傳記逐步走向沉寂的重要原因。除此之外，90年代之后香港傳記在經營策略上也不及臺灣的傳記文學。作為一種直觀的感受，這一階段香港傳記文學在大陸市場傳播遠不及同時期的臺灣傳記，都可能會與其傳記生產減少構成互為因果的關系。從90年代末期到新世紀之初，香港出版的傳記文學就筆者所見，更多僅為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OXFORDUNIVERSITYPRESS）、三聯書店（香港）有限公司、香港中和出版有限公司等寥寥數家，其現狀由此可見一斑。

對比香港傳記文學的現狀，90年代之后的臺灣傳記文學發展狀況良好。正如研究者指出的：“進入90年代之后，傳記呈現出蓬勃發展的新氣象，臺北的中華書局還曾經投入資金，將重慶南路的門市改裝為專賣傳記的書店。此時期由于政治松綁，社會消費能力增加，使得傳記寫作不但更自由，也成為一項有利可圖的事情。由于有許多新成立的出版社投入市場，一時之間，傳記文壇忽然由三十年前的枯燥冷清轉變為百花齊放的榮景。\"[2]223-224聯系90年代臺灣傳記文學出版的實際情況，我們首先需要指出的是臺灣出版業的繁榮推動了傳記文學的繁榮。據不完全統計，全臺灣兩千多萬人口，其中注冊的出版社四千多個，而實際運行的也有八百多個（2）。相對于讀者群，如此高比重的出版業，自然為圖書市場的繁榮提供了堅實的物質基礎。除《傳記文學》雜志和傳記文學出版社外，聯經、爾雅、天地、龍時代、遠流、東大、三民、文史哲、秀威、蘭臺、風云時代、立緒、萬卷樓、麥田、明鏡、五南、INK印刻文學生活雜志等，都出版過傳記文學且在香港等地設有發行所并辟有網絡書店。這樣的出版規模自然為傳記文學的繁榮提供了保障。

其次，是傳主選擇上的轉變和開放、交流式的生產策略。50至80年代臺灣傳記文學由于社會環境因素的影響，往往將傳主確定為民國及之前的歷史人物或是臺灣地區的人物。進入90年代之后，隨著社會環境的松動，臺灣的傳記文學不僅書寫歷史人物、臺灣地區人物，還開始出版大陸有影響的人物的傳記。結合這一時期在臺灣出版的傳記文學的實際情況可知：政治人物和文化名人是最有影響同時最具規模的傳記。當然，就出版行業本身來說，無論政治人物還是文化名人都是經過選擇才出版的一一對于政治人物式的傳主，當然是臺灣讀者熟悉的人物，而對于文化名人尤其是新文學作家，鄭尊仁在《臺灣當代傳記文學研究》中將其描述為“有許多新文學作家在臺灣的資料甚少，根本不太可能由此地來寫他們的傳，因此翻印大陸作品是最快的。”[2]232翻印作品必然涉及兩岸傳記文學的交流，而其背后隱含的消費理念同樣值得關注。以業強出版社推出的由陳信元、陳思和、陳子善為總策劃的“中國文化名人傳記\"叢書為例，編選者在“出版緣起”中所言的

《中國文化名人傳記》是業強出版社的一項宏大計劃；它旨在打破時空限制，讓當代讀者直面中國文化群巒上的奧林匹斯諸神，在與一代又一代的文化精英們心靈交感和精神對話中，尋找和確定我們當代人安身立命的價值取向。

這套叢書系列將是海峽兩岸學人通力合作的結晶。大陸近年涌現出一批見解深刻，膽識俱全的中青年學者，他們在文革廢墟中成長，帶著對人生、社會和歷史的獨特理解去研究文史學科，尤其是研究現代文化和文學。他們從資料的搜集到觀念的更新，都取得了十分可喜的成就。本系列愿意將他們辛勤耕耘的成果及時介紹給臺灣的讀者，以起到真正溝通兩岸學術思想，促進兩岸文化交流的作用。[4]1

就很能說明問題：“中國文化名人傳記”叢書“是海峽兩岸學人通力合作的結晶”，其作者多為大陸近年來涌現的中青年學者。由他們為主體書寫這套叢書，且先從現代文化名人入手，如卓如的《燦若繁星一冰心傳》、陳思和的《人格的發展——巴金傳》沈衛威的《艱辛的人生一茅盾傳》、李輝的《浪跡人生—蕭乾傳》錢理群的《凡人的悲哀一周作人傳》、丁言昭的《愛路跋涉——蕭紅傳》、王曉明的《無法直面的人生—魯迅傳》金梅的《譯壇巨匠一傅雷傳》、陳福康的《一代才華一—鄭振鐸傳》、陳星的《芳草碧連天一弘一大師傳》等，不僅可以避免臺灣資料甚少的實際問題，而且也能滿足臺灣讀者通過傳記了解這些名人生平的愿望。“中國文化名人傳記”叢書的出版可以加強海峽兩岸文化交流，且直接“取材\"于大陸的傳記——其許多傳記在臺出版前后也曾在大陸出版，同樣可以引起大陸學者及讀者的關注。與“中國文化名人傳記\"叢書相一致地，立緒文化事業有限公司推出的“新世紀叢書·傳記\"叢書、文史哲出版社推出的由陳信元、張堂錡策劃的“中國現代文學名家傳記叢書\"等，均具有上述的特點。從一些傳記在臺出版后大陸一直未見同樣的版本和近年來臺灣圖書出版越來越注重避免同時在大陸出版的現象（主要通過合同簽約形式）可知：版權意識同樣成為臺灣傳記出版所關注的問題，而這些臺灣版的傳記圖書對于大陸學術研究界特別是傳記文學研究界來說，自是存在巨大的賣點。

四、新世紀以來港臺傳記的發展

新世紀以來港澳臺傳記雖在時間上與此前的傳記存有界限，但一些呈現于寫作和出版上的特點，在90年代中后期已經萌生。網絡的興起、傳播和消費成為理念，都使港澳臺傳記的生產逐漸顯現出新的特征：就寫作本身而言，對傳記堅持“真實觀\"的傳統理念開始逐漸發生變化，將傳記寫作看成和文學創作一樣、可以融人想象與推測的成分加重。與此相一致的，是傳記寫作開始重視傳主的情感、交往。“情感型”“關系型\"結構的傳記數量增多，傳記寫作和出版越來越適合于大眾口味。在出版方面，除前文提到的，傳記出版越來越重視廣告效應，在選題以及書名、封面設計等外觀方面追求市場效應，同時依靠網絡，出現了“BOD版\"即預定、按需出版式的新型生產、銷售形式，傳記寫作與出版與市場、效益聯系更為緊密。

歷史地看，新世紀以來的港澳臺傳記文學由于市場消費等原因，已進入平穩發展的階段，傳記文學在與市場博弈的過程中基本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和應占的比重。當然，如果從親歷歷史的一批傳記寫作者退出歷史、傳記寫作隊伍縮減的角度上看，我們也可以說港澳臺傳記在質量方面似乎不如80、90年代。然而，在另一方面，我們必須看到的是：大陸市場的廣闊以及各專業尤其是人文學科專業學者對于傳記文獻與資料的需求，仍使港澳臺傳記文學發展有很大空間。近年來，大陸出版界對于當年赴港去臺的作家、報人等文集或全集的出版（如胡適、林語堂、曹聚仁等），其實都對相應的傳記文學寫作起到了很多的宣傳、推廣作用。而港澳臺傳記文學同樣不甘寂寞，不斷與大陸出版界合作也使很多傳記被引入，像岳麓書社于2015年陸續引入的“傳記文學書系”，使王云五、羅家倫等的《民國三大校長》、唐德剛、夏志清、周策縱等的《我們的朋友胡適之》、簡又文的《馮玉祥傳》楊步偉的《一個女人的自傳（附：雜記趙家）》、趙元任的《趙元任早年自傳》趙一荻等的《少帥春秋》、王映霞的《王映霞自傳》等與大陸讀者見面。劉紹唐主編的《民國人物小傳》共20冊于2014年10月在上海三聯書店陸續出版等等，都使其在重視互動、交流中擁有較為廣闊的前景。一批在傳記文學研究領域中卓有成就的學者的出場、中外傳記文學研究會的成立和年會的歷次召開，以及專業型研究刊物《現代傳記研究》等的創刊、與港澳臺傳記文學研究者的合作與交流，都會不同程度涉及港澳臺傳記文學的歷史和現狀。僅以郭久麟的專著《中國二十世紀傳記文學史》（山西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為例，該書就曾設專篇、專章詳細論述了“港臺及海外華人傳記文學”。大陸學者對港澳臺傳記的關注，有利于港澳臺傳記在進入大陸傳記圖書市場的過程中向縱深發展。相信港澳臺傳記文學在堅持自己已有的資源背景下，充分利用出版相對便利的優勢，與大陸傳記文學出版和研究通力合作，可以創造出更為美好的未來！

蓬勃發展的傳記自然為傳記研究提供了基礎。新世紀以來港澳臺傳記在研究方面最為值得稱道的是相繼出版了屬于自己的文學史。2003年1月，寒山碧著《香港傳記文學發展史》在香港東西文化事業公司出版。該書為2001年度香港藝術發展局資助之研究計劃，歷時兩年多的準備與寫作，書寫了自1949年10月1日到1997年6月30日當代香港傳記文學的歷史。《香港傳記文學發展史》共計760余頁，視野開闊、資料翔實，論述力求全面、公允、深刻。《香港傳記文學發展史》在具體書寫時以政治人物為主、文化人物次之、其他人物又再次之的順序，論述了近半個世紀香港出版的傳記、自傳、回憶錄，完整地記錄了香港傳記歷史的發展歷程。這部研究著述的出現，“填補了中國傳記文學研究的一大空白\"“標志著香港傳記文學學科的不斷成熟，不僅是對中國傳記文學學科的普及，更是對香港傳記文學這門學科的總結與提高\"[5]。與香港傳記文學\"成史\"相比，鄭尊仁于2006年7月在臺灣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出版的《臺灣當代傳記文學研究》堪稱一部專題研究式的文學史。《臺灣當代傳記文學研究》涉及范圍從1949年至1999年，從白話傳記文學理論的發展談起，依次論說了臺灣當代傳記文學的形式、內容、歷史發展以及傳記寫作的三個核心議題，是一部融合傳記文學歷史、傳記文學理論研究在內的文學專題史著述。它的出版，為人們全面了解當代臺灣傳記文學提供了重要文獻。

五、余論及結束語

回顧40余年來港澳臺傳記文學的發展，還有一些現象值得關注。其一，是民國時期已經成傳的文本重出。胡適的《四十自述》林語堂的《蘇東坡傳》謝冰瑩的《女兵自傳》《我的回憶》等均屬于這樣的類型，至于由張玉法、張瑞德主編的、于80年代末期在臺灣龍文出版社股份有限公司陸續推出的“中國現代自傳叢書\"更是以四輯、46種、75冊的規模幾乎將中國現代自傳“一網打盡”。將現代階段已經成書的傳記再版或翻譯重出，可以在滿足需求的過程中使現代傳記充分的歷時化與經典化并增加新的版本。其二，是港澳臺出版的傳記與大陸出版的傳記的\"重合”與\"差異”。隨著兩岸四地交流頻繁，90年代以后的傳記文學出版有一個特殊的現象，此即為大陸傳記作家或學者先是在港澳臺出版傳記，而后又在大陸出版社出版同一種傳記（作為一個在時間上有先后順序的過程，這一現象也包含先在大陸出版，而后在港澳臺出版的傳記，以及大陸和港澳臺出版社對海外華文地區出版傳記的引進、再版等）。像前文提到的臺灣業強出版社于1991年陸續推出的“中國文化名人傳記\"叢書，與上海文藝出版社于1993年陸續出版的“世紀回眸·人物系列\"叢書之間就有很多重合；幾乎同時出版的\"百年家族\"系列（河北教育出版社）和\"新世紀叢書·傳記\"叢書（臺灣立緒文化事業有限公司）也屬于這種情況。對于這一現象需要注意的是在大陸和港澳臺出版的由同一作者所著的同一種傳記由于種種原因，書名和內容會有一定程度上的不同和“差異”，它們在閱讀尤其在相關專業研究過程中的版本問題值得關注。其三，是港澳臺地區對于“傳記\"本身的理解也與大陸本土有一定程度上的不同。以蔡登山主編、自2006年10月開始陸續在臺灣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出版的\"世紀映像叢書\"為例：該叢書至2013年已出版70種，其中許多按照大陸圖書分類本可歸入“人物研究\"“文學研究\"等范疇的圖書，在該出版社出版時版權頁就印有“傳記\"字樣，這種不同在傳記研究中不僅需要區分與認定，而且還對現代中國傳記理論研究特別是概念理解提出了新的課題。

總之，回顧40余年來港澳臺傳記文學的發展，不僅使我們了解其發展進路，而且還能在發現其特點的過程中為我們帶來新的啟示。考慮到近年來現當代文學研究領域的“傳記研究熱\"“史料研究熱”，可以肯定的是，重視港澳臺傳記文學的發展，既可以在拓展研究資料的同時豐富研究視野，又可以結合不同文本及類別歸屬深化中國現代傳記文學的研究。在此過程中，兩岸四地的文化交流和中國現代傳記文學的書寫與研究，必將有廣闊的前景。

注釋：

（1）指1953年1月12日胡適在臺灣省立師范學員的演講，后發表于1953年1月13日臺北《中央日報》。本文依據耿云志、李國彤編《胡適傳記作品全編》第四卷，東方出版中心，2002年版。

（2）百度百科：“臺灣出版社\"（2025年5月27日），https：//baike.baidu.com/item/臺灣出版社。

參考文獻：

[1]寒山碧.香港傳記文學發展史[M].香港：東西文化事業公司，2003.

[2]鄭尊仁.臺灣當代傳記文學研究[M].臺灣：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06.

[3]寒山碧.香港傳記文學的高潮與低潮[J]，荊楚理工學院學報，2009（8）：14-18.

[4]中國文化名人傳記·出版緣起[A]，卓如.燦若繁星冰心傳[M].臺灣：業強出版社，1991.

[5]全展.香港傳記文學研究的新創獲——評寒山碧《香港傳記文學發展史》[J]，荊門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6（2）：7-12.

[責任編輯：馬好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