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保險統籌與家庭消費決策

中圖分類號：F126.1；F842.6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5097（2025）08-0083-11

Pension Insurance Overall Planning and Household Consumption Decision-Making

JIANG Changliu，BI Pengfei （EconomicsSchool，AnhuiUniversity，Hefei23O6O1，China）

Abstract：Theimplementation of the pension insuranceoverallplanning is akey measure tooptimize thesocial security systemand enhancethewellbeingof thepeople.Basedondata fromthesevenroundsof theChinaFamilyPanel Studies （CFPS）conducted between2O10and2O22，thisarticleemploysastaggereddiference-in-differences approach to examine theimpactandmechanismof provincial-levelpension insuranceoverall planningonhouseholdconsumptiondecisionmaking.Researchshowsthatprovincial-level overallplannng significantlyboostsbothsurvivaland developmental householdconsumption，buthasnosignificantimpactonenjoyment-orientedconsumption，mainlyduetohouseholdincome constraints.From theperspectiveofmechanism，provincial-leveloverallplanning promotes theexpansionandimprovement of household consumption primarily by increasing disposable income，sharing income risks，and enhancing consumer confidence.Additionally，theoverall planning policy hasunleashed basicconsumption demandsamong low-income and middle-agedorelderlyhouseholds，while promotingthegrowthof high-levelconsumption demandsof high-incomeand young households.Acordingly，measures suchas targetedsubsidies，optimized alocationofcreditresources，and improved public service provision should be implemented to promote the upgrading of household consumption structures.

Keywords：pension insurance;consumer behavior;expand domesticdemand;social welfare;staggered diference-indifferences

一、引言及文獻綜述

社會保障是治國安邦的大問題，是實現廣大人民群眾共享改革發展成果的重要制度安排，關乎人口規模巨大的中國式現代化的成色。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明確指出，“在發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大任務”。作為中國養老保險體系的第一支柱，基本養老保險由政府主導，包括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和城鄉居民基本養老保險。截至2024年4月，我國基本養老保險參保人數高達

10.7億人，約占總人口數的 75% ，同比增長1434萬人。目前，中國已建成世界上規模最大、功能完備的社會保障體系。然而，中國社會保障事業仍面臨一些挑戰。首先是養老保險制度可持續性的問題。基本養老金采用現收現付制，即在職人員繳納的社保費用用于支付退休人員的養老金。近年來，隨著人口代際剪刀差持續擴大，基本養老金資金池流人減少，流出卻不斷增加，致使部分地區養老金收不抵支，從而加大養老金收支平衡壓力和財政負擔。其次是改革發展成果惠及的問題。從職工養老保險覆蓋率來看，各省份之間差距明顯，區域間不平衡問題十分突出。2023年，上海市的職工養老金覆蓋率高達 91.17% ，而云南、貴州等地的覆蓋率僅為 26% 左右。較低的養老金領取比例意味著許多60歲及以上適齡老人更依賴于收入較低的城鄉居民養老金，未能充分享受到經濟發展的紅利。這不僅不利于提高人民福祉和實現共同富裕，也表明中國職工養老保險仍有較大的擴面空間[1]。事實上，針對以上問題，早在2022年12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就已明確提出，要“穩妥推進養老保險全國統籌”。提高養老保險統籌層次，既是深化社保制度改革的重要舉措，也是應對老齡化趨勢加劇、適應生產力發展的客觀要求。鑒于職工養老保險全國統籌于2022年1月正式實施，其政策效果短期內難以觀測，因此本文將著重關注省級統籌的外部性影響。

有關養老保險統籌的研究，大致可歸納為以下幾類。第一類文獻聚焦統籌層次提升對經濟社會的影響。隨著統籌層次的提高，各地養老保險政策逐漸趨于統一，征收率總體呈上升趨勢。研究表明，省級統籌在提升征收績效方面的表現優于市級和縣級統籌，其中預算管理和財政補助被認為是關鍵因素[2]。此外，養老保險省級統籌（以下簡稱“省級統籌\"）通過減輕制度分割、優化勞動力市場環境，促進了人員的跨地區流動，同時對區域經濟的均衡發展起到了積極作用[3-4]。相關研究還指出，統籌層次的提高對企業養老保險繳費率也產生了積極影響，不僅有效減輕了企業的繳費負擔，還通過與地方政府的征管激勵機制相結合，進一步增強養老保險制度運行的穩定性[5]。在覆蓋范圍方面，省級統籌通過加強監管力度和優化政策環境，顯著擴大了養老保險的覆蓋面，這一效果在勞動保護程度較高的地區更為顯著[1]。第二類文獻則重點關注統籌模式的選擇及其可持續性問題。對于采用何種統籌模式，有學者認為，垂直管理模式能夠有效提高征繳率，推遲基金赤字出現的時間，并在長期內仍可保持累計結余，因此在推進全國統籌時應優先考慮該模式[6。王增文等（2024）從委托-代理視角探討了經辦機構垂直管理是否能夠化解中央與地方政府間的利益沖突。研究表明，垂直管理能夠提高養老保險的有效費率，同時減少地方政府的財政支出，從而推動養老保險制度可持續發展。第三類文獻側重于探究全國統籌制度的目標與路徑。全國統籌的核心目標在于提高制度的可持續性和降低財政風險，這一過程是一個長期的動態發展過程，需在制度設計中合理平衡中央與地方的利益分配[8]。此外，稅務部門的征收方式能夠有效減輕省級統籌對企業繳費率的負面影響[]。因此，應建立垂直管理的經辦機構，統一由稅務部門負責基金的征繳，中央政府則負責核定基金預算和待遇計發辦法，同時搭建相應的公共服務平臺[10]。

綜上所述，既有文獻圍繞養老保險統籌進行了大量有益探討，但在中國消費提質升級呈現新趨勢以及消費潛力有待進一步釋放的背景下，養老保險統籌改革與家庭消費之間的關系尚未得到足夠重視。然而，消費在經濟發展中發揮著基礎性作用，既是暢通國內國際雙循環的重要引擎[1]，也是支撐中國經濟增長的主要力量。2024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首次提出“大力提振消費、提高投資效益，全方位擴大國內需求”，并將其作為經濟工作部署之首。社會保障制度作為國民收入二次分配的重要途徑，對促進消費擴容提質具有重要影響。因此，探究養老保險統籌對家庭消費的影響，對評估社保制度改革的經濟后果、制定下一階段的統籌政策均具有重要的意義。

較之以往的研究，本文的創新之處在于：一是研究視野的拓寬。與現有研究主要關注企業和政府不同的是，本文將研究視角轉向家庭層面，深入考察養老保險統籌改革的微觀經濟效應，豐富了社會保障外部性的研究。二是研究內容的深化。本文嘗試將社會保障制度與消費行為納入同一分析框架，有助于深化對兩者之間復雜關系的認識，為政府通過完善社會保障體系來拉動內需的可能性提供新的經驗依據，同時也是對家庭消費研究的有益補充。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制度背景

中國養老保險統籌的探索始于20世紀80年代初，為解決國營企業“統收統支\"模式下的資源配置問題，通過\"利改稅\"改革推動企業向“自主經營、自負盈虧\"轉型。隨著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深化，單位養老能力減弱，養老金收支矛盾加劇，中國逐步引入“社會統籌\"機制，并于1984年在部分地區試點。1991年提出“三支柱\"養老保險體系理念，1997年確立“統賬結合”模式，初步形成基本養老保險制度框架，但仍存在統籌層級低、區域差距顯著等問題。為解決這些問題，自2000年起逐步推進省級統籌，2007年形成“六統一\"框架，2017年明確省級統籌實質為“全省基金統收統支”，標志著制度向更公平、高效、統一方向邁進。截至2020年，多省份已實現省級統籌，基本養老保險覆蓋全國。然而，現行制度在緩解養老金收支矛盾方面仍需改進，政策實施的經濟后果也有待進一步探討。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養老保險省級統籌對家庭消費的影響

養老保險作為社會保障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僅關系到勞動者退休后的基本收入來源和生活保障，還通過改變經濟主體的收入預期影響其現期消費決策。根據消費目的的不同，可將家庭消費分為生存型、發展型和享受型三種類型。其中，生存型消費主要滿足個體的基本生活需求（如衣食住行等），發展型消費則側重于人力資本的提升，兩者共同構成了家庭消費的基礎性支出，在家庭預算中占據較大比重。基于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家庭消費行為通常遵循從滿足生存需求到追求發展需求，再到實現享受需求的遞進規律。而養老保險統籌具有顯著的收入效應，有助于優化家庭的消費結構，推動其消費需求從生存型消費逐步向更高層次的發展型和享受型消費躍遷。具體而言，省級統籌通過打破區域制度分割、促進勞動力要素的自由流動，有效提高了家庭的現期收入。這不僅有助于釋放家庭對食品、交通等生存型消費方面的需求，還為教育投資、職業培訓等發展型消費提供了更大的選擇空間。同時，省級統籌的制度化風險分擔功能進一步改善了家庭的收入預期，緩解了其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擔憂，從而促使家庭將原本用于預防性儲蓄的資金更多地轉向生存型和發展型消費。不同于其他兩種消費，享受型消費是人們在滿足基本生存和發展需求之后，追求舒適、快樂等更高層次需求的一種消費方式。這類消費本質上屬于非必需消費，具有較高的收入彈性，其優先級一般低于生存型和發展型消費。此外，享受型消費不僅受家庭消費偏好的影響，還顯著依賴于凈資產存量的財富效應[12]。當面臨流動性約束時，家庭會更傾向于優先滿足生存型和發展型這兩類基礎性消費。因此，盡管養老保險統籌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中低收入家庭的財務安全感，但其帶來的收人增量可能尚未達到觸發享受型消費的閾值，所以在實際消費決策中，中低收入家庭在享受型消費上仍較為保守。相對而言，高收人家庭通常具備更先進的財富管理理念，能有效地平衡消費與儲蓄，在確保未來財務安全的同時提升當前生活品質。因此，不同收入群體消費的收人彈性差異使得養老保險統籌對享受型消費的整體影響難以直接判斷，后續需通過進一步的實證研究加以考察。但總體而言，養老保險省級統籌有助于促進家庭消費的擴容提質。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1。

H1：養老保險省級統籌能夠促進家庭生存型消費和發展型消費，但對享受型消費的影響并不明確。

2.養老保險省級統籌影響家庭消費的機制分析

消費潛力的釋放往往受到制度性交易成本和收入分配結構的制約。在實施省級統籌之前，養老保險主要以市、縣級政府統籌為主，各地在繳費比例、統計口徑和待遇計發標準等方面差異明顯，加之缺乏統一的利益協調機制，導致“屬地化\"管理模式下養老保險關系的轉接不夠順暢。根據新遷移經濟學理論，這種由地區分割產生的政策障礙和制度性成本會推高勞動者的遷移成本，抑制其跨區域的流動性[13]，進而削弱其收入預期和消費能力。而更高層次的養老保險統籌通過促進勞動力要素自由流動和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形成了多維度的消費促進效應。一方面，省級統籌通過消除地區間的養老制度差異，不僅打破了勞動力跨區域流動的制度壁壘、推動了養老保險公共服務的均等化，還糾正了區域勞動力市場的資源配置扭曲。具體地，社保權益可攜帶性的增強有效緩解了勞動者對社保關系轉移接續的擔憂，從而激發其跨區域流動意愿。而要素流動障礙的消除使得人力資源能夠更自由地流向高生產率地區，勞動者得以通過就業質量提升實現收入增長，進而有利于消費潛力的釋放和社會福利的改善[3]。另一方面，從制度經濟學的視角看，省級統籌通過基金的統一管理和調度，實現社會保障資源的帕累托改進。這一制度性變革有效解決了地區間制度碎片化問題，降低了養老保險關系轉接過程中的“流動性折價”，同時還避免了因重復繳費導致的福利損失。更為重要的是，養老保險省級統籌帶來的交易成本降低，很大程度上既減輕了勞動者因繳費地與享受地不一致所產生的制度性負擔，也降低了摩擦成本，這相當于間接提高了勞動者的可支配收入，從而為消費的擴容提質創造了有利條件。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2。

H2：養老保險省級統籌通過提高可支配收入促進家庭消費擴容提質。

養老保險省級統籌作為一種制度化的風險分擔機制，通過降低未來收入的不確定性，重塑了家庭的跨期消費決策。基于預防性儲蓄理論，在不確定性情況下，個體往往傾向于減少即期消費而增加儲蓄，以應對未來可能的收入風險[14]。在省級統籌實施前，受經濟發展水平和人口結構差異的影響，中國養老保險體系呈現明顯的地區分割特征：經濟欠發達城市因勞動力外流和財政能力有限，普遍面臨養老金支付壓力；而經濟發達城市則由于年輕人口凈流人和較強的財政實力而存在一定的養老金結余。需要指出的是，這種地區間支付能力的結構性失衡不僅加劇了養老保險制度的碎片化，也增加了家庭在老年階段面臨的收入風險。省級統籌通過實現一省范圍內養老金的統收統支，有效緩解了城市間養老金支付能力不平衡的問題，不但確保了養老金能夠按時足額發放，提升了養老保險制度的公平性與可持續性，還通過跨期支付功能減輕了勞動者退休后收入驟降的壓力[15]，進而有效分散了家庭遠期收入風險。特別是這種保障感的提升在增強家庭對社保制度信任感的同時，還產生了財富替代效應，降低了其對預防性儲蓄的需求[16]。因此，家庭在規劃長期支出時，會將更多資金分配至當期消費以提高生活質量，從而實現了跨期消費決策的優化。綜合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設3。

H3：養老保險省級統籌通過分擔收人風險促進家庭消費擴容提質。

在家庭消費決策中，信心同樣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行為經濟學研究表明，消費者的心理預期和情感狀態會對其消費行為產生顯著影響[16]。當家庭對經濟前景持樂觀態度時，即使面臨短期經濟波動，也傾向于增加消費支出。而養老保險體系的完善重塑了家庭預期，增強了其對未來經濟狀況的信心，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第一，增強家庭對未來生活保障的信心。依據持久收人-生命周期假說，理性的經濟個體會基于其預期的持久收入水平來平滑消費，以實現生命周期內的效用最大化[7]養老保險統籌通過提供制度化的收人保障，平滑了家庭的收入波動，有助于其形成穩定的持久收入預期。這使得家庭成員在面對老齡化、疾病風險或其他不確定性時擁有更強的安全感，進而增強其對未來生活保障的信心。在這種情況下，家庭的消費偏好也隨之調整，更多地將資金用于當前的消費或投資，如教育、健康和旅游等。而消費結構的優化不僅提升了家庭人力資本積累效率，還通過知識溢出和代際傳遞效應，增強了下一代的綜合競爭力，最終實現家庭全生命周期的效用最大化。第二，增強家庭對未來收人增長的信心。養老保險體系的優化不僅著眼于未來福利分配，還通過促進勞動力市場的高效配置，拓寬了家庭收入的增長空間。養老保險省級統籌通過消除地區間制度壁壘，解除了勞動者跨地區流動的后顧之憂。就業區域限制的解除則為其提供了更多優質的職業發展機會。在此過程中，勞動者不但能夠獲得更高水平的工資回報，還能通過“干中學\"式的技術經驗積累等方式實現人力資本的增值，從而為家庭收入的持續增長奠定基礎。而這會進一步增強家庭對就業前景和收入預期的信心4，同時也為消費升級創造積極的心理條件。由此，本文提出假設4。

H4：養老保險省級統籌通過提升信心水平促進家庭消費擴容提質。

三、研究設計

（一）模型設定

為探明養老保險省級統籌的經濟后果，本文將各省份交錯實施這項改革視為一項準自然實驗。鑒于各省份實施改革的時點不一致，本文采用交疊雙重差分法（StaggeredDID），將未實施該政策的省份作為控制組，將已實施該政策的省份作為處理組。具體模型設定如下：

δ_p+λ_t+ε_it

其中： i，p 和 Φ_t 分別代表家庭、省份和年份； 表示省份 p 內家庭 i 在 Φ_t 年的消費，包括生存型消費、發展型消費和享受型消費，回歸中均取自然對數； Policy_pt 為政策虛擬變量，若 p 省份在 Φ_t 年及以后實現省級統籌，取值為1，否則為0；系數 β_β0 表示與控制組相比，處理組在實現養老保險省級統籌后消費的變化差異， ?_?β 為控制變量的待估參數； X_it 即為一系列家庭和戶主層面的特征變量； γ_i，δ_pA_t 和 ε_it 分別表示家庭、省份、調查年份固定效應和擾動項。鑒于同一家庭不同年份的消費決策可能存在關聯，本文使用聚類在家庭層面的標準誤。

（二）變量構造

1.被解釋變量

本文被解釋變量是生存型消費、發展型消費和享受型消費。其中，生存型消費包括日用品、燃料、水電、食品、居住、商業性保險、衣著鞋帽、耐用品以及交通通信設備支出；發展型消費主要指教育培訓支出；享受型消費包括文化娛樂、美容和旅游支出[18]。由于基礎數據單位不一致，本文將其統一為萬元/年。為排除異常值的干擾，本文對這三類消費變量進行了99分位數的縮尾處理。考慮到極端貧困家庭在參保率、消費彈性等方面與普通家庭存在顯著差異，其經濟行為多依賴社會救助而非養老保險體系，這與本文關注的大多數城鎮家庭情況不同。因此，參考國家統計局設定的貧困線標準，本文剔除了家庭年收人（按2010年不變價格計算）低于2000元的樣本。同時，參考劉宏等（2024）[15]、陳勇吏等（2024）[19]的研究，本文還剔除了家庭規模超過99分位數（6人）的家庭樣本，以進一步降低估計結果對極端值的敏感性。此外，為便于理解和解釋，本文對以上消費變量進行自然對數轉換。

2.核心解釋變量

本文采用政策虛擬變量（Policy）來表征養老保險省級統籌改革。具體而言，通過手工搜索各省份實行養老保險省級統籌的官方文件，據此對Policy予以賦值。參照李衛兵和楊詠文（2024）[20]的研究，若文件出臺時間在6月份或之前，則以文件出臺當年為推行改革的起始年份；若文件出臺時間在6月份之后，則將下一年視為起始年份。倘若某省份在某一年實現養老保險省級統籌，則Policy賦值為1，否則為0。鑒于北京、上海、天津、重慶、福建、西藏、陜西、青海、新疆在研究期之前已實現省級統籌，不在本文的觀測范圍。同時，為盡可能避免將早期處理組省份納入晚期處理組的控制組所導致的估計偏誤，故研究未包含上述9個省份（3）。

3.控制變量

為緩解遺漏變量造成的估計偏誤，參考章元和黃露露（2022）[21]的研究，本文選取家庭層面的控制變量，如個體私營、轉移支付、家庭規模和家庭總收入，以及戶主的政治面貌、年齡、文化程度和性別等特征變量。

（三）數據說明

本文使用的微觀個體數據來自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CFPS自2010年啟動基線調查，此后每兩年進行一次追蹤訪問。截至2024年11月，CFPS已累計發布七輪全國調查數據集（2010—2022）。由于本文旨在探討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省級統籌對家庭消費決策的影響，并且該項改革對已退休人群的影響較小，因此本文重點關注那些有成員參加基本養老保險的家庭，并僅保留男性年齡16～60歲、女性年齡16～55歲，以及工作類型為受雇的樣本。同時，剔除了三類消費支出變量中數據缺失過多的樣本，最終得到15111個觀測樣本。變量定義及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1所列。

表1變量定義與描述性統計

四、實證結果及分析

（一）基準回歸

表2報告了養老保險省級統籌對城鎮職工家庭消費決策影響的估計結果。

表2基準回歸

注：括號內為經家庭聚類調整后的t值；*、**、分別表示在 1%5% 和 10% 水平上顯著；所有收入與支出變量均經過價格指數平減，以消除價格變動的影響。下同。

列（1）列（3）和列（5）僅控制戶主特征變量和家庭、年份和省份固定效應。在此基礎上，列（2）、列（4）和列（6進一步引人家庭特征變量。結果顯示，不論是否加人家庭層面控制變量，省級統籌對職工家庭生存型和發展型消費皆有明顯的提振作用。然而，在引入家庭層面控制變量后，這項改革對以文化娛樂、美容和旅游為主要內容的享受型消費的影響不再顯著，這說明改革的消費拉動效應可能被其他因素所抵消，從而導致其影響有限，后文將對其中的具體原因作進一步討論。列（2）和列（4）表明，相較于所在省份未實施養老保險統籌的職工家庭，實施統籌的職工家庭在生存型和發展型消費上分別高出 10.9% 和 4.4% 。總體上，省級統籌有效促進了居民消費水平的提升，初步證實了H1。

（二）事前趨勢檢驗

在實施改革前，處理組和控制組的結果變量應具有相似的時間趨勢，以確保后續所觀察到的變動可以歸因于政策的實施，而非觀察組之間固有差異。據此，借鑒Cengiz等（2019）[22]的研究，本文采用事件研究法進行事前趨勢檢，構建跨期動態模型如下：

β₁^′X_it+γ_i+δ_p+λ_t+ε_it

其中： t₀ 為改革實施的時間 ;j 為政策相對時間；Policy_p，t0+j 為一系列虛擬變量。為避免樣本量在改革前5年及更早時期，以及改革推行4年后的樣本量過少而導致的估計偏誤，本文參考毛其淋和石步超（2024）[23]的研究思路，將事件時間窗口設定為改革前后各4年，并以改革前一年作為基期。其余設定與式（1）保持一致。

如圖1所示：三類消費在事前的系數均未顯著異于0，說明在實施改革之前，處理組和控制組在消費決策上并無明顯差異，未拒絕事前趨勢平行的假設；對于生存型和發展型消費的影響，在養老保險省級統籌實施后的第一年便初見成效，且效應系數總體呈波動上升的趨勢，表明該項改革對前述兩類消費具有長期效應，而對享受型消費則始終未產生實質影響。

圖1事前趨勢檢驗與動態效應識別

（三）穩健性檢驗

1.考慮異質性處理效應

當處理時點不同以及處理效應具有異質性時，使用雙向固定效應DID（TWFE-DID）模型進行估計可能會出現負權重的情形，從而導致估計偏誤[24-25]。為評估交疊DID中負權重的影響，參考De Chaisemartin和 D^′ Haultfoeuille（2020）[26]的研究，本文采用CD分解法進行診斷。結果顯示，在生存型、發展型和享受型消費的估計中，負向權重分別占比 2.8%.2.9% 和 2.7% 。盡管這些比例均低于5% ，但出于謹慎考慮，仍有必要使用異質性穩健估計量做進一步檢驗。因此，接下來本文將采用堆疊雙重差分法（StackedDID）以修正“壞控制組\"問題。結果顯示，在考慮處理效應異質性后，本文的核心結論仍然穩健4。

2.安慰劑檢驗

為排除回歸結果的偶然性，本文通過隨機分配實施該項改革的省份和年份生成偽政策虛擬變量，并重復進行500次隨機抽樣。結果顯示，隨機樣本中虛構的估計系數均分布在0值附近，且都顯著異于真實估計值，表明統籌改革對家庭整體消費的帶動作用并非隨機性因素所致，驗證了本文結論的可靠性。

3.更換計量方法

為排除上述結果可能受特定方法影響，借鑒唐飛鵬和霍文希（2024）[27]的研究，本文采用兩階段雙重差分法（TSDID）進行復估：第一階段先識別組別效應和時期效應，第二階段通過組內和組間雙重差分將之剔除，再用所得的余值對處理變量進行回歸，從而得到處理效應的無偏估計量。表3列（1）顯示，調整后的結果相較于基準回歸并未發生明顯變化，表明本文的結論不依賴于特定的計量方法。

4.更細致的控制

為緩解遺漏變量所引致的估計偏誤問題，本文擬采用家庭-年度固定效應、省份-年度固定效應來代替單一的家庭、省份和年份固定效應，以更全面地控制家庭及省域層面隨時間變化的不可觀測因子的影響。從表3列（2）的結果可以看出，在引入上述聯合固定效應后，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與基準回歸結果相比變化不大，再次佐證估計結果是穩健的。

5.調整聚類層級

前文使用家庭層面的聚類穩健標準誤，主要考慮家庭內部個體之間的相關性。而省級層面聚類則進一步考慮了省份內不同家庭之間的潛在相關性，尤其是同一省份內個體或家庭受到相似的外部沖擊或政策影響。通過在省級層面進行聚類，可以更好地捕捉不同家庭之間的關聯性，同時檢驗估計結果在不同聚類層次下的穩健性。因此，將標準誤切換為省級層面聚類重新進行回歸。表3列（3）的結果可見，雖然可能存在不同家庭間的相關性，但其對本文核心結論的影響甚微，結果表現出較強的穩健性。

6.排除潛在干擾因素

在本文觀察期內還頒布了其他可能影響居民收入預期和消費行為的政策。其中，最有可能對本文結果產生干擾的是始于2016年的養老保險降費改革。2016年4月，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和財政部聯合發布了《關于階段性降低社會保險費率的通知》，隨后一些省份相繼實施了相關降費舉措[28]。為控制上述政策的混雜效應，本文在基準模型中加人表征養老保險降費改革的政策變量pension。具體地，若某省份在某一年實施該政策，則該省份在這一年及之后的變量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表3列（4）結果顯示，在排除潛在因素干擾后，省級統籌依然顯著提升了家庭總體消費水平。

7.排除公共衛生事件的影響

2019年暴發的公共衛生事件可能導致家庭消費趨于謹慎，已有研究表明，其間居民消費方式發生轉變，線上消費增加，但整體消費水平有所下降[29]。鑒于此，本文剔除2019年之后的樣本并重新估計，結果如表4列（5）所示。排除公共衛生事件潛在干擾后，結果與基準回歸基本一致，再次證明研究結論可信度較高。

表3穩健性檢驗結果

生存型消費

發展型消費

續表3

注：上述結果均控制家庭和戶主特征變量；除列（2）外，其他列均控制家庭固定效應、年份固定效應和省份固定效應。

五、進一步分析

（一）機制檢驗

前文已探討省級統籌對家庭消費決策的具體影響效果，下文將進一步從可支配收入、風險分擔以及家庭信心三個角度分析其具體作用機制。

1.提高可支配收入

上文的理論分析指出，省級統籌可以通過促進勞動力自由流動和減少制度性負擔，提高家庭可支配收入，從而推動消費擴容提質。對于勞動力流動的衡量，參考Fujita等（2004）[30]的研究，通過在各城市人口總變動中剔除自然增長因素，計算得到的人口機械增長率即可反映地區勞動力要素的流動率。其計算公式為：

其中：i為城市； Ψ_t 為年份；LM為勞動力要素流動率； L 表示城市人口數； r 為人口自然增長率。將家庭層面的微觀數據根據所屬城市代碼與計算出的城市勞動力流動率進行匹配，得到城市-家庭層面的勞動力流動數據。

表4省級統籌與可支配收入

注：固定效應包括家庭、年份、城市和省份固定效應；列（2）中家庭特征變量僅控制家庭成員是否從事個體私營、家庭給親戚朋友的經濟幫助和家庭人口數。

表4列（1）結果顯示，省級統籌估計系數為正，且在 1% 的水平上顯著，說明改革顯著提高了勞動力的跨地區流動。由于數據限制，難以獲取家庭養老保險的繳費細節。因此，本文在研究省級統籌對家庭收入的影響時，引入勞動力流動率，以判斷省級統籌是否通過減少勞動力重復繳費，降低制度性負擔，從而提高可支配收人。列（2）結果表明，即使在控制勞動力流動帶來的收入增長效應后，改革仍能顯著提高家庭收入。這意味著還存在其他渠道能夠引起收人增長，其中就包括減少重復繳費，降低制度性負擔。由此，H2得證。

2.分擔收入風險

回溯上文理論分析，省級統籌通過降低未來老年生活的收入風險，削弱了家庭的預防性儲蓄動機，從而增加了消費支出。為驗證上述猜想，本文將家庭儲蓄率作為預防性儲蓄的代理變量，并將其定義為家庭年總收入減去年總消費支出后與家庭年總收入的比值，同時對該比值取自然對數。另外，參考Carroll和Samwick（1998）[1]的研究，本文用收入變化的方差來表征家庭面臨的收入風險，并以其中位數為界，將樣本分為低風險組和高風險組兩個組別。假設風險分擔效應真實存在，預期省級統籌會降低家庭的儲蓄率，特別是對于那些面臨較高收人風險的家庭，這種影響會更加顯著。同時，這類家庭的消費支出總額應該也會更高。

表5省級統籌與風險分擔

注：表中的消費總額為三類消費值之和的對數；固定效應包括家庭、年份和省份固定效應。下同。

表5列（1）列（2）匯報了省級統籌對不同家庭預防性儲蓄影響的估計結果。不難看出，政策顯著降低了家庭的預防性儲蓄需求，尤其對高風險家庭影響更為顯著。列（3）列（4）的結果顯示，相較于低風險家庭，省級統籌對高風險家庭的邊際作用更大，這意味著后者將部分原本用于儲蓄的資金轉移到了消費支出上。H3得以驗證。

3.提升信心水平

前文的理論分析指出，信心是省級統籌下影響家庭消費的重要因素。為驗證這一機制，本文從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中提取了個人問答主觀態度部分的“對自己未來信心程度”這一題項數據。CFPS詢問了受訪者關于個人對未來的信心程度的情況，答案選項分為五個等級，從“1\"到“5”即從“很沒信心\"到“很有信心”。顯然，這一題項結果能直接反映居民對未來的信心水平。由于機制變量屬于序次離散變量，因此本文擬采用有序Probit模型和有序Logit模型進行估計，結果見表6所列。列（1）列（2）結果顯示，在不同模型設定下，省級統籌政策均顯著提高了居民的信心水平。并且在引入機制變量后，列（4）中省級統籌的估計系數相比列（3）有所下降，表明家庭信心在省級統籌影響其消費決策的過程中起到了中介作用，從而驗證了H4。

表6省級統籌與信心水平

注：表中有序模型均在 5% 水平上通過平行性檢驗；括號內為穩健z統計量。

（二）異質性分析

1.收入水平異質性

對于收入水平的劃分，本文參照蘇春紅和耿嫚嫚（2024）4的方法，以家庭總收人中位數為界，將樣本分為高收人家庭和低收人家庭。表7列（1）列（2）基于家庭收入的分組回歸結果顯示，在生存型和發展型消費方面，低收人家庭的回歸系數均顯著大于高收人家庭。這意味著在省級統籌作用下低收入群體對基本生活需求具有更高的邊際消費傾向。在享受型消費方面，省級統籌對低收人家庭的影響并不顯著，而對高收人家庭則表現出顯著的正向影響。這一結果與理論預期相符，表明家庭所面臨的收人約束是限制省級統籌對享受型消費起促進作用的關鍵因素。可能的原因是，理論上低收人家庭通常具有較高的邊際消費傾向，省級統籌帶來的增量收入本應促進其增加享受型消費。然而實際情況是，基于心理賬戶理論1，低收入家庭的消費決策多受限于預算約束和短期財務狀況，因而統籌政策帶來的增量收入更可能被優先歸入“基本生活保障\"賬戶，用于滿足基礎性需求而非享受型消費。相比之下，高收入家庭由于擁有較高的可支配收入和較小的經濟壓力，在未來保障水平提升后，其更可能將這部分養老金視為未來養老的“保障資金”，而將其他可支配收入重新分配至\"生活開支\"賬戶。這種心理賬戶的重構使其在高端商品和服務的消費上更加積極，以滿足更高層次的心理和社交需求，從而實現消費升級。

2.生命周期異質性

參考世界衛生組織的年齡劃分標準，本文將戶主年齡在45歲以下的家庭界定為青年家庭，45歲及以上的家庭界定為中老年家庭[32]。表7列（3）和列（4）結果顯示，青年家庭在各類消費方面的系數均顯著高于中老年家庭，即省級統籌對青年家庭的消費提振作用更明顯。這也反映出不同代際家庭在消費偏好上的差異性。可能的原因在于，青年家庭通常處于職業生涯的起步或發展階段，資本積累較少且面臨較大的經濟支出壓力，因此他們對當前的經濟環境和政策支持更加依賴，對社保政策的變化也更為敏感。省級統籌所帶來的就業優化效應和樂觀預期效應顯著增強了青年家庭的經濟信心，從而釋放其消費潛力。而中老年家庭由于接近或已進入退休階段，收入增長空間相對有限，且在傳統觀念的影響下，作為父母往往會為子女儲備資金以應對未來可能的教育、婚嫁或其他重大支出需求。這種代際支持偏好使他們在消費決策上更加保守，因此政策對其消費的拉動作用相對較弱。

表7異質性分析

注：上述結果均控制家庭和戶主層面的特征變量，以及家庭、年份和省份固定效應。

六、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養老保險作為社會保障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與居民生活密切相關。實現養老保險省級統籌是增強養老基金可持續性以及應對人口老齡化挑戰的關鍵策略。然而，鮮有研究探討其對家庭消費的影響。為此，本文基于2010—2022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實證檢驗了省級統籌對家庭消費的影響及其機制，研究發現： ① 省級統籌顯著提高了家庭的生存型消費和發展型消費，但對享受型消費的影響并不顯著，這主要受到家庭收入約束的限制。② 省級統籌通過提高可支配收入、分擔收人風險和增強家庭信心這三條路徑促進了家庭消費的增長。③ 異質性分析表明，對于低收入家庭，省級統籌主要釋放其基本生活需求的消費潛力，而對于高收入家庭，則促進了其更高層次的消費需求。此外，相較于中老年家庭，省級統籌對青年家庭的消費促進作用更為突出。

結合上述結論，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創新定向激勵措施與場景應用，突破消費升級瓶頸。一方面，針對享受型消費受制于家庭總收入的情況，可創新性地將消費補貼與收入水平掛鉤，設計階梯式補貼機制。例如，對中低收入家庭發放教育、文化類定向消費券，且補貼金額隨收入水平遞減（即收入越低，補貼力度越大），從而減輕其經濟負擔，推動消費結構升級。另一方面，通過稅收減免、財政補貼等方式激勵企業開發適合中低收人家庭的普惠型產品和服務，如高性價比智能家電、適老化改造服務等，從而確保政策資源高效分配并切實惠及目標群體。此外，還可以通過與市場聯動，打造低成本、低門檻、高吸引力的消費場景，如社區文化中心、普惠型旅游線路等，以滿足不同收人層次家庭的需求。

第二，推動跨期資源優化配置，釋放消費增長潛能。試點“彈性養老金支取 + 低息信貸”模式，以緩解短期消費與長期保障之間的矛盾。具體而言，允許參保滿10年的職工家庭在子女教育、首套住房等特定場景下提前支取部分養老金，每年可申請1次，且單次支取不超過賬戶累計儲存額的20% 。此外，應聯合政策性銀行或商業銀行，針對中低收入家庭推出與養老金賬戶掛鉤的低息消費信貸產品。譬如，對發展型和享受型消費提供3年期貼息貸款，利息補貼由財政資金與社保基金共同承擔，貸款額度與養老金繳費年限及賬戶余額成正比，而貸款審批則與社保繳費信用記錄掛鉤，以降低違約風險。

第三，出臺精準化消費促進政策，增強家庭消費信心。根據本文研究，不同生命周期階段的家庭在消費偏好上存在明顯差異，對此應實施差異化、精準化的政策措施。對于青年家庭，可通過提供保障性租賃住房、簡化社保轉接流程等措施，降低其跨區域流動成本，并配套發展型消費激勵政策，如將職業技能培訓、異地子女教育支出納入個稅專項附加扣除范圍。對于中老年家庭，需加強消費觀念的引導。政府可聯合專業機構開發線上線下的消費公益課程，教授中老年家庭如何合理規劃預算、選擇優質消費項目以及平衡消費與儲蓄的關系，從而提高其消費意愿。此外，還可委托第三方機構定期發布不同年齡段的消費信心指數，為政策的動態調整提供參考。

注釋：

（1）資料來源于“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2024年一季度新聞發布會”，https：//www.mohrss.gov.cn/SYrlzyhshbzb/dong-taixinwen/fbh/lxxwfbh/202404/t20240423_517293.html。

（2）資料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 2024? 。

（3）各地區實現省級統籌改革的進程：內蒙古于2016年完成改革，廣東為2018年，湖南、貴州、寧夏為2019年，河北、山西等13個省份在2020年實現省級統籌，江蘇、浙江、湖北、海南在2021年實現省級統籌。

（4）限于篇幅，異質性穩健估計結果未在正文展示，留存備索。

（5）限于篇幅，安慰劑檢驗結果未在正文展示，留存備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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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高慧娟，陳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