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駕到

相距十年后，小我八歲的表妹又一次來到了我所在的城市。只因有次在微信聊天時無意中說起的那句——“姐，我哪天來看看你。”

想著放學后要去車站接她，周五下午最后一節課時，我已經有些心不在焉。剛讓學生拿出聽寫本準備聽寫詞語，轉身又說：“剩下的時間大家看看《新主題閱讀》。”班長炫靚反應超級快：“老師，說好的聽寫呢？你不報我們就不用寫啦！”忍不住被她的俏皮逗樂，我也赧然坦承自己思想開了小差。

聽說我表妹要來，學生們即刻歡騰起來，“老師，你表妹長什么樣子啊？”“老師，她從哪里來的呀？”“老師，我上次在你家見到的是表妹嗎？”……聲音從教室的各個角落響起，如果我不喊停，他們可能會一直提問到下課鈴響。“先聽寫詞語，若有多余的時間，我再給大家講講表妹的故事。”至此，這場因我而起的混亂總算是平息了。

說到表妹，從內心深處講，在我的父母、叔伯、姑舅以及堂、表兄弟姐妹等眾多親人中，她可以說是我生命里的一位重要人物了。看著她出生、入學、考研、求職、就業、跳槽直至今日，她的很多經歷都讓我覺得很了不起，也給我的工作和生活帶來了不少啟示。

表妹從小說話晚，到開口說話時竟還有些口吃。直至五六歲時家人們才覺得這是個問題，但也沒有人懂得如何改善，表妹就一直這樣了。還好隨著年歲逐增，情況慢慢好轉。若非特意留心，一般人根本聽不出她與常人有什么不同。但表妹自小就有一個非常突出的優點——熱愛閱讀。小學時讀童話、寓言，中學時讀唐詩宋詞、古今中外文學名著。許多我不曾看過的書，如《詩經》《沉思錄》等，在她家里都能找到。

我還很早就發現她非常善于復述故事。當然，復述的重要性也是在我做了語文老師之后才知道的。當年我就覺得她挺會講故事的，小學二三年級時她常常把自己讀過的故事講給我聽，情節、內容跟書中一模一樣，只是她的講述要比原文簡潔許多。奇怪的是，她在復述故事時一點也不會口吃。我當時只是夸她記憶力強，閱讀認真，所以表達流暢。從教之后才發現，復述是一種多么重要的能力，對于一個人的邏輯思維、語言組織能力等，都有著非常高的要求。自此，我真的是十分佩服她了。得益于大量的閱讀，她的寫作也相當不錯。高中時她還挺喜歡寫文言文的，就在如今，她也還時不時給我的隨筆指點一二。我能從很早就開始培養兒子的閱讀習慣，正是從表妹的童年經歷中獲得的經驗。

照說，飽讀詩書的孩子在分班時自然應該選擇文科，但讀高二時，表妹卻選擇了理科。問起緣由，她便從自己的個性、文理的利弊、日后的就業形勢等等各方面，給我分析得十分透徹。說實話，我最欣賞的就是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歡什么，需要什么，以及該怎樣去做。這種對自我的清醒認識及對未來有序規劃的能力，別說當年的我，就是如今的很多孩子也未必具備。很多父母習慣了包辦，所以造就了太多沒有自主意識的子女。對于出生于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人來說，很少有人的人生是完全由自己決定的。成家立業、結婚生子等人生大事，幾乎早在少年時就被父母給設計好了。

高中進了理科班，大學又選擇了化工專業，表妹成了名副其實的理工女。整天穿著工作大褂、戴著手套與口罩，在實驗室里忙碌穿梭，也干了不少體力活。即使忙，她也要擠時間讀書學習，讀研期間還報考了托福，學習英語的興趣與動力更足了。每次春節回到老家相聚，看著她電腦上的滿屏英文，我就汗顏于自己的詞匯量，完全跟不上她的節奏。

一直以來，我們常常在上學時花了大把的時間與精力學習英語，可一旦走上工作崗位后就立馬放下，然后將之遺忘，從此井水不犯河水。而表妹，工作之余的日常生活里，她在看美劇、練口語，聽演講、正發音。來我家小住的兩天時間里，也總能看到她見縫插針地捧起書本，或者打開手機讀英語。玩抖音、刷視頻等年輕人愛干的事與她毫無干系，學以致用以及“活到老，學到老”的精神在她身上可謂一覽無余。身為大姨，她的行為無疑也為我兒子樹立了很好的榜樣。

除了生活上得到的各種啟示，表妹對于我工作上的幫助與影響也不小。從我大二開始進入學校做實習老師起，每次回家，表妹總會纏著我講一些發生在學生身上的趣事給她聽。無論什么，她都聽得滿臉癡迷，一副羨慕得不得了的神情。我眼中孩子們的調皮、頑劣與淘氣在她眼里全是可愛與天真無邪，學生偶爾的貼心舉動也讓她體會到十足的感動。人們常說，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對教師這份職業的幸福感也經由她的羨慕而增添了幾分。從任教初中到小學，從執教英語到語文，教學生涯中的每一次變化與轉換，我都會主動咨詢她的意見，聽聽她的建議。多一個人分析，便也多了一種思路。遇到與家長或學校領導之間難以溝通的問題，我也常求助于她。她總能支招，解決了我的不少困惑。

不得不說，這些年她一個人在外求學、工作，閱歷見長，人生的經驗與智慧也已遠超于我。即便至今仍單身，她也偶爾會對我的家庭觀、育兒觀提出自己的看法。她建議我對待孩子要耐心靜養，日后才能勢如破竹。和她談論起寫作，我總是毫不掩飾地將自己的各種不足一股腦兒地道出，然后拋出一堆疑慮。她卻說：“在我看來，你已經進步很大了。文章貴在有情有理，你就朝著這兩方面努力吧。其他的無所謂了。”

人生中從不缺少與你共度歡樂的朋友，身邊也常常有一個對你吹毛求疵的人。但既深知你的不足，又看得見你的閃光點，還能不時給你啟發、幫助你成長的人真的有如鳳毛麟角，少之又少。表妹于我，便是這種難得的人吧。

表妹的故事中，如果有什么特別值得告訴學生的，那便是：像她那樣，做一個能主宰自己人生的人；用閱讀使自己明理，用學識使自己豐盈，用經歷使自己成長。

（作者單位：江西上饒市廣信區第一小學）

責任編輯 晁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