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語文收卷鈴響,我站在考點外等候。
一個熟悉的小女生朝我跑來,還沒站穩,就帶著顫抖的聲音、滿臉驕傲地說:“老師,三年來,我終于第一次寫完語文卷子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聲音里的激動快要溢出來了。
“太好了。”我趕忙伸出手,與她熱情地擊掌。掌心觸到她冰涼的手——驚覺她竟緊張得一手冷汗。剎那間,我心里一熱,下意識地輕輕摟住她微微顫抖的肩膀。
回校大巴在另一側門,我們需繞過操場。小女生緊緊挨著我,一路同行。“最后那篇作文……”“老師,我居然還留出了兩分鐘的檢查時間呢……”她喘著氣,一路上嘰嘰喳喳,不停地講述著她的“驚險”歷程,那模樣就像一只歡快的小鳥在分享著旅途中的奇妙見聞。
忽然,身后傳來弱弱的聲音。回頭,是另一個男生默默跟著,眼神怯懦卻又帶著一絲期許,輕聲說道:“老師,我差一點也能做完的,就剩一道閱讀題和兩句詩歌……”我停下腳步,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已經有進步了。”他微微點了點頭,又補充道:“老師,我按您教的方法寫完了作文,就是太緊張,字寫得有點丑……”我笑著回應他:“那后面的考試,要盡量把字寫好點呀。”他乖巧地應了聲“嗯”,聲音里帶著被理解的安心,就像漂泊的小船終于找到了寧靜的港灣。
看著眼前這兩個稚嫩的身影,我的內心泛起了復雜的漣漪。這一屆學生,基礎本就薄弱。在競爭如此激烈的學業賽道上,他們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總是難以擺脫困境。有些孩子就像被春風不經意間吹落至石縫般的種子,家庭難以提供堅實的支持,家中甚至沒有安靜的書桌學習,更不用說父母溫柔的叮嚀與有力的托舉。作為教師的我,也曾因過度執著于分數這把標尺,而吝于展露笑容,常常板起面孔,嚴厲地對待他們,忽視了他們內心的渴求。在求學的道路上,這群孩子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此刻,他們如此渴望傾訴——女生為“終于寫完”而雀躍,男生為“差一點完成”而遺憾,他們對進步的渴求、對認同的期待,那么強烈又那么令人心疼。
教育究竟意味著什么?它不該只是冷冰冰的分數較量,也不該是板起面孔的說教,更不該以冷漠的姿態將學生遠遠推開。師生之間,從來都不是相互對立的個體,而是攜手共進、彼此支撐的成長共同體。
考場外,當我摟住女生肩膀的那一刻,當我拍著男生后背的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他們眼中閃爍的光芒,這光芒如同一記警鐘,時刻提醒著我,在未來的日子里,我要以更溫柔的姿態,給予這些在“劣勢中奮力掙扎”的孩子們更多的關愛與耐心,融化他們內心長期被忽視而凝結的堅冰,幫助他們重拾學習的勇氣和信心。
(作者單位:廣州市白云區南悅中學)" " " 責任編輯/李 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