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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解釋中的價值判斷

2025-08-28 00:00:00王志勇
現代法學 2025年4期

中圖分類號:DF03 文獻標志碼:A DOI:10.3969/j.issn.1001-2397.2025.04.12

目次

一、引言: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難題

二、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適用條件

三、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適用方式

四、結語:權衡作為數字司法的方法論?

一、引言: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難題

當代法學方法論普遍承認包括法律解釋在內的法律適用活動中的價值判斷因素,“解釋始終都與當下法秩序的整體,以及作為其基礎的價值標準密切相關”。經由歐陸法學方法論在中國的傳播,“法律解釋中必然包含價值判斷”亦為當下中國法學界所接受。隨之而來的問題是,如果法律解釋中必然包含價值判斷,那么此種價值判斷能否以符合法治的理性方式展開,抑或其只是一種解釋者基于法外因素的決斷甚至恣意選擇?就此,眾多方法論學者相繼提出許多精致的法律解釋方法,試圖實現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理性化。然而,此種學術努力受到了一些學者的無情批判,直接原因在于這些解釋方法“任何一個都不可能充分有效,而且其加總也無法構成一套方法”,“法律解釋元規則的缺位,法律解釋學很難具有方法論的意義”。在批判者看來,背后更深層次的原因在于,法律解釋的正確性通常“在于政治而非認知,在于實用主義而非邏輯”,或者說“司法中的‘解釋’,就其根本來看不是一個解釋的問題,而是一個判斷問題”。顯然,批判者在此部分犯下了乞題的邏輯錯誤,因為方法論者發展解釋方法的努力原本就是要證明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理性展開的可能,而批判者直接將前提問題所涉的一種立場作為其論證理由。然而,盡管批判者的批判錯失焦點,但其也給方法論學者敲響警鐘。如果法律解釋中的價值判斷是理性的“荒漠”,那么這個問題終究是法律推理理論中的“阿喀琉斯之踵”。在法律實踐中,這個問題同樣也是法律人無法繞開的難題。例如,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中國法治建設的背景之下,如何實現其在法律實踐中的具體化就成為亟待解決的核心難題,而這無疑與法律解釋中的價值判斷具有緊密關聯。

面對這樣一種局面,最好的策略或許是不要急著對“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如何理性展開”這樣的問題給出答案,而是先找出到底是什么在困惑著我們。從分析的角度上講,對于法律解釋中的價值判斷而言,其中存在兩個逐次遞進的理性化難題;其一,解釋者在何種條件下可以適用價值判斷,即適用條件問題;其二,如何做出價值判斷,即適用方式問題。雖然現代法學方法論在抽象層面上都可被視為對法律適用中價值判斷理性化所作的努力,也有部門法學者對部門法解釋中的價值判斷展開過有益的探討,但從理性展開角度針對上述兩個難題的系統、深人研究付之闕如。本文嘗試在分析、批判既有學說的基礎上為一種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適用的理性主義立場辯護。在本文看來,法律解釋中的價值判斷并非人類理性的不毛之地,其在上述兩個難題上應該也可能接受理性的“規訓”。基于此,本文的論證架構亦將圍繞上述難題展開。

二、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適用條件

欲解決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適用條件問題,實則就是要澄清價值判斷與法律解釋的關系,這就需要分析其中的法律解釋、價值判斷等概念,從而為后文探討打牢基礎。

(一)法律解釋是什么?

欲了解法律解釋是什么,我們首先需要了解解釋是什么。就此,理論上通常區分出三種意義上的解釋。第一,最廣義解釋,指對一切對象之意義的理解。第二,廣義解釋,指對語言表述的理解。廣義的解釋暗含“直接理解”與“間接理解”兩種情況,前者發生在對語言表述的理解毫無疑問的情境下,后者發生在對語言表述的理解有疑問的情境下。第三,狹義解釋,指從眾多可能的闡釋中做出選擇,其前提在于一個語言表述容許多種闡述且無法確定何者正確。可以看出,上述三種概念依次具有邏輯上的屬種關系。其實,除此之外,在日常語言中還有一種更為寬泛的解釋概念。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也許會說,對于大洋兩岸地貌的互補性現象而言存在大陸漂移說這樣一種解釋。此種意義上的解釋包含更為一般層面的“說明”或者“理論化”為了同上述三種意義的解釋區分,本文將之稱為“超解釋”。現在至少已經區分出四種意義上的解釋,那么應當采用哪種?我們認為上述四種解釋立場均具有局限性。理由如下;第一,超解釋”概念混淆了自然科學領域的因果關系說明與人文社會科學領域的意義理解。第二,“最廣義解釋”概念可以被更為妥切地表述為“理解”,這會產生如同下述“廣義解釋”所帶來的概念泛化。第三,“廣義解釋”概念最貼近普通人的直覺,也為許多學者所接受,因為在其看來“句子中的幾乎所有詞語都需要解釋”。盡管我們也許可以區分制定法文本的清晰情形與不清晰情形及簡易案件與疑難案件,但有論者認為此種區分從根本講沒有必要,因為制定法的一切文字均可能需要解釋。但“廣義解釋”概念忽視了語言中的“遵循規則”現象,因為“理解規則的方式不盡然是解釋,還有其他理解方式,其體現在我們所謂的在具體情形下的‘遵循規則'和‘違反規則'之中”。當我看到“禁止抽煙”的標識后掐掉煙頭,這僅僅是簡單的“遵循”而已。當然,有人可能會提出如下反駁,即簡易案件在特定情形下也可能變成疑難案件,所以每一次“適用\"都是解釋,即使在簡易案件中亦然。然而,即使贊成該觀點,我們并不必然得出“廣義解釋”立場。隱藏在該觀點背后的想法是,使得簡易案件變成疑難案件的東西在于規則的適用在個案中會導致違背規則的“目的”的荒謬結論。然而,此種觀點的前提在于承認有“規則的適用”這回事,否則何以說規則的適用在個案中會導致荒謬結論?所以,并非所有“理解”都是“解釋”。第四,之所以不采用上述“狹義解釋”概念,是因為其把解釋的對象限定于語言表述,這人為地限縮了解釋的適用范圍。就此而言,心理學上對夢的解讀、對“云圖”的解讀無疑都屬于解釋的范疇。所以,解釋的對象未必局限于語言表述,只要能夠承載意義,那么其都可以被視為有待解釋的“文本”。

盡管上述諸立場并不完美,但其中也蘊涵著某些洞見,在此基礎上我們可以提煉出一種更合理的解釋觀。一方面,“最廣義的解釋”主張解釋是理解對象的意義,而此種意義必然是對象所具有的或者至少與之有一定關聯,否則就難以說是解釋。如果我們把具有意義的事物都視為文本的話,那么解釋首先就是對文本意義的理解。另一方面,“狹義解釋”強調“規則適用”本身的獨特性,從而明確區分了直接理解和間接理解,這顯然更為妥當。基于以上理由,我們提出這樣一種解釋觀,即所謂解釋就是在文本存在多種可能意義時的選擇活動,也可以簡稱為“文本意義選擇說”。由此出發,解釋必然具有三個核心特征:其一,與對因果關系的說明活動不同,解釋是一種闡明意義的活動;其二,與直接適用相比,其是一種選擇性活動;其三,與完全的創造性活動相比,其是一種受制于文本約束的活動。此種解釋觀最為貼合解釋的一種重要特征,即其受制于文本的約束。在上述分析基礎上,我們可以反觀“法律解釋是什么”這個問題。就“法律解釋”中的“法律”而言,基于研究主題,本文主要將之限定于制定法。如果我們采納“文本意義選擇說”的話,那么所謂“法律解釋”就是這樣一種活動,即當一個制定法規范的語言表述容許多種理解時,解釋者從眾多可能的理解中做出選擇的活動。

(二)價值判斷是什么?

價值及其判斷是價值哲學中的核心概念,也是極為復雜的概念。關于某個事物的價值,我們通常可以追問兩個問題:其有沒有價值?其價值的程度如何?這在價值哲學上也被稱為“好”和“好的程度”問題,本文分別稱之為價值的認定問題和價值的比較問題。就價值的認定而言,其涉及價值的性質問題。當我們認定某個事物是否具有價值時,馬上面臨一個前提性的問題,即價值本身是什么。通常,“‘價值'這一哲學概念的內容,主要是表達人類生活中一種普遍的關系,就是客體的存在、屬性和變化對于主體的意義。”簡單來講,價值就是某個事物對于主體的意義。關于價值的性質,一個完整的理解顯然需要兼顧“主客體”兩方面。如果客體對主體的意義指向一種關系的話,那么我們應該如何理解此種關系?常識告訴我們,客體對主體的關系有很多種,既可能有積極的面向,也可能有消極的面向。價值所涉及的客體對主體的意義只能是積極的面向,因為對于主體而言,“有價值的東西”就是“值得珍惜的東西”,主體顯然不會珍惜那些消極面向。在此,特定事物是“值得珍惜的東西”必然是經由“目的論”視角下的判斷而得出的結論。所以,當我們認定某個事物是否具有價值的時候,我們所作的是一種建立在“目的論”基礎上的判斷。或者說,對于特定事物的價值認定本質上就是一種“目的論”基礎上的效果判斷。一方面,從價值的概念本身來看,價值認定最終必然歸結到客體對作為價值主體的“人”的意義上來,所以其并不具有通常認為的事實判斷的客觀性,也并非某些自然論者所講的“不證自明”。另一方面,從價值的認定主體來看,價值認定本身也并非完全取決于某個特定具體的人,所以其也并非完全主觀恣意的活動。在此,作為價值主體的\"人”,并非某個具體的人,而是具有普遍性的理性人,其類似“普遍聽眾”概念,而“普遍聽眾的共識不是事實問題而是正確性問題”。①由此,價值認定中的價值主體是具有普遍性的理性人,在此基礎上達成的共識具有“正確性”,所以價值的認定必然具有主體間性。

如果說價值認定涉及特定事物是否具有某種價值,那么價值比較則涉及諸類型的價值之間如何比較或者排序的問題。對于本文而言,一種有益的劃分是內在價值和外在價值。此種區分并非新穎的想法,柏拉圖早在兩千多年前就提出三種善:其一,有那么一種善,我們樂意要它,只是要它本身,而非其后果;其二,還有一種善,我們之所以愛它,既為了它本身,又為了它的后果;其三,還有一種善,我們愛它,因為其后果。顯然,第三種情況涉及外在價值,某個事物的手段價值外在于事物本身,是其作為工具所具有的意義,如通勤車等。任何事物之所以具有工具性價值,必然是因為其有助于另外一些有價值的事物。然而,如果A的工具性價值體現在B,那么B本身也要具有價值。然而,B要具有價值的話又需要其對于另外的C具有價值,C要具有價值的話又需要其對于另外的D具有價值,這可能會引發無窮追溯的困境。為此,有條件的善必然終結于某些無條件的善,而那些無條件的善就是善自身。此種善即上述第一種情況涉及的內容,其源于該事物本身,如生命、自由等。這些事物的存在本身就具有價值,或者說其本身就是價值,其也被稱為“自有性價值”。第二種情況涉及的價值則兼具上述特征,我們之所以珍惜該事物,既因為其帶來的其他價值也因為其本身,如法律上的程序價值。一方面,這些事物構成了自身是善的事物;另一方面,這些事物也促進了自身是善的事物的價值。所以,這些具有構成性特征的價值也是內在善,又被稱為“構成性價值”。總的來講,價值的類型有外在價值與內在價值之分,而內在價值又包含自有性價值和構成性價值。因為“價值的本質在于,任何有價值的東西,要么對其他有價值的事物或人有價值,要么自身有價值”,所以上述分類在理論上可以說窮盡了價值的種類。回到本文的主題,我們可以分別考察不同類型的價值之間的比較方式。其一,對于特定事物而言,其內在價值在邏輯上優于與之相對的外在價值。因為如上所述,外在價值作為手段必然服務于更高的目的價值,而終極的目的必然是內在價值。反之則不成立。其二,作為手段的外在價值之間的比較可以轉換為對相關更高目的價值的促進程度。其三,比較難的是第三種情形,即內在價值之間的比較。鑒于每一種基本價值都涉及特定的生活方式,而生活本身是豐富多彩的,其不可能也不必要被局限于某種特定、有限順序之中,所以諸內在價值之間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呈現為一個可以測量的位序。在這個意義上講,每一種內在價值作為基本善本身都是同等重要的,其無法被分析性化約為其他內在價值的特定面向或者作為追求其他目的價值的手段。由此,我們無法給出一個關于內在價值比較的實體規則。盡管如此,我們可以借鑒商談理論來構建一套關于價值的商談理論。因為“商談理論是一種關于實踐正確性的程序理論”,其本身并不預設一套實體價值的位序,由此可以發展出一套理想商談程序來最終解決價值比較問題,這契合了當代社會多元價值的特點。所以,從整體上來看,價值比較必然具有“商談”屬性。

(三)價值判斷在法律解釋中適用的形式條件與實質條件

從分析的角度來看,我們也許可以區分法律解釋的條件和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適用條件。人們通常也會說,“法律解釋”是“法律解釋中的價值判斷”的一個必要而非充分條件,因為在法律解釋本身的成立的基礎上還需滿足其他條件才可能“觸發”價值判斷。在此種理解下,價值判斷是外在于法律解釋的一種活動。在本文看來,價值判斷是內在于法律解釋的一種活動,價值判斷是法律解釋的內在構成性特征。為論證此種立場,我們可以先闡明法律解釋的條件,在此過程中價值判斷的出場條件自然就會浮出水面。

首先,法律解釋的形式條件為,窮盡語義規則、慣習但不得超越文義的射程范圍。其一,窮盡語義規則、慣習,這使得法律解釋區別于法律的直接適用。法律規則的適用要求具有確定性,這是其作為明確性命令的屬性所決定的。語義規則、慣習是規則具有明確性的前提保障,所以法律解釋的發生必然要求解釋者考慮到所有的語義規則、慣習。然而,如果僅僅依靠語義規則、慣習,那么這無非仍舊屬于前述規則的適用范疇。所以,法律解釋的發生必然要求窮盡語義規則、慣習。其二,文義射程的限制,這使得法律解釋區別于法律續造。解釋的本質屬性決定了其要受到文義的限制,這是法律解釋與法律續造的重要界限。這些本身就是法律解釋的題中之義,所以上述形式條件僅僅構成法律解釋得以發生的形式前提。隨之而來的問題是,僅僅滿足上述條件的活動是否足以被稱為法律解釋?從語言學角度來看,我們也許可以將之稱為“解釋”。但是,某種活動要具備法律解釋的屬性,除了滿足“解釋”的條件之外,還要滿足其中的“法律”條件,否則其也許僅僅算作一種對文本的解釋,只是恰恰對象是法律文本而已。在本文看來,除了作為一種制度性產物之外,法律還是一種承載人類價值追求的體系,所以法律解釋還需要滿足下文所講的實質條件。

其次,法律解釋的實質條件為旨在實現個案正義。法律解釋的任務在于獲取個案規范,而此個案規范必然是正當的,也即能夠實現個案正義,這構成了法律解釋的另一條件。之所以如此,既有源自法律解釋的活動特征方面的理由,也有源自法的本質方面的理由。一方面,從規范與事實的互動來看,法律解釋是一種面向個案事實的解決法律文本意義分歧的活動,所以其必然具有個案性。另一方面,從法的本質來看,法必然提出正確性宣稱,所以法律解釋必然旨在實現個案正義。“正確性宣稱并不僅僅存在于法之中。而且,它們同樣伴隨著道德價值和義務判斷被提起,它們最一般的形式是同宣稱這一言語行為相聯系的”。由于法律解釋是在多種可能意義之間進行選擇的法律適用活動,所以法律解釋也必然提出正確性宣稱。鑒于正確性宣稱意味著正義宣稱,我們可以說法律解釋必然旨在實現個案正義。如果我們將正確性宣稱背后的考量因素稱為理由,那么這些理由使得法律解釋中的意義選擇成為“正確”或“正義”的。對于特定規則或者行為而言,其背后的理由必然是更具一般性的內容。由于法律的整體構造呈現為一種類似理念—原則—規則的層級②,法律的適用就是最高理念經由抽象原則再到具體規則的逐層實現過程。既然法律解釋要提出正確性宣稱,而為之論證的理由必然訴諸更高一級的內容,那么此種內容只能是更高層級的價值。由此,法律解釋中的意義分歧的解決必然訴諸超越語義規則、慣習之外的更高層級的價值因素。在此意義上講,為實現個案正義,法律解釋中必然存在價值判斷。

最后,如果以上分析正確的話,上述形式條件和實質條件在確立法律解釋的發生條件的同時,也構成了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適用條件。對于形式條件,上述結論自不待言。然而,其中的實質條件有待澄清。如前所述,從言語行為理論角度來看,法律解釋中隱藏著一個“正確性宣稱”條件,而法律解釋中“正確性宣稱”的提出無疑昭示著價值判斷的出場。同時,“正確性宣稱”在具體法律解釋中的體現就是個案正義。所以,旨在實現個案正義是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實質條件。但是,這里需要注意的是,“旨在實現個案正義”并非“法律解釋的條件”成立之后的額外條件,它本身正是“法律解釋的條件”所包含的東西。從這個角度來看,“法律解釋中必然包含價值判斷”這個命題的真正含義,并非說“價值判斷是在法律解釋成立之后必然發生的活動”,而是說“價值判斷是法律解釋本身必然內含的活動,舍此則法律解釋本身亦難以成立”。概括而言,價值判斷在法律解釋中的適用條件實則就是法律解釋的發生條件,其中的形式條件表現為窮盡語義規則、慣習,但不得超越文義的射程范圍,實質條件表現為旨在實現個案正義。從法律解釋角度來看,形式條件之“窮盡語義規則、慣習\"將法律解釋與法律適用區別開來,而“不得超越文義的射程范圍”則將之與法律續造區分開來,兩者構成了法律解釋活動的“前提性門檻”;實質條件之“旨在實現個案正義”則構成了法律解釋活動的“檢驗性門檻”。可以說,上述條件均是價值判斷在法律解釋中適用的構成性條件,而非外在于法律解釋的調整性條件。

三、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適用方式

盡管前述分析也許略顯復雜,結論“法律解釋中必然存在價值判斷”卻并非標新立異,但這迫使我們直面如下問題: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以何種方式理性化展開?就此,本文將在批判性考察學界已有諸多可能解決進路的基礎上,甄選出一種相對合理的立場并對之進行建設性重構。

(一)諸可能的典型解決進路及反省

價值判斷能否及以何種方式在包括法律解釋在內的法律適用過程中理性化展開?就此,理論界主要存在如下三種可能的典型進路。

1.“自由裁量\"進路

顧名思義,該進路將法律解釋中的價值判斷視為解釋者可以自由裁量的對象。然而,如果我們將這里的自由裁量理解為不受任何限制地恣意裁量,那么這可能只是某些極端規則懷疑論者,尤其批判法學者的主張。此種主張的荒謬性在于其忽視了法律規則在社會生活中發揮的指引功能。顯然,我們之所以在日常生活中能夠依據法律規則行動,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其拘束力,而這也正是形式主義法學所竭力強調的東西,盡管形式主義所主張的嚴格演繹推理在實踐中亦難以完全實現。如果說形式主義和規則懷疑論對于規則的作用方式的主張是兩個極端的話,那么有沒有可能采取一種折中的立場?如果我們想要尋找一種肯定答案的話,那么哈特關于語言開放結構的論述顯然就是一種可能論據。依此,一般化語言能夠提供的指引作用是有限的,自然語言必然具有開放結構,這是語言的固有本質。法律的開放結構意味著,在每個法律體系中都存在廣大且重要的領域留待法官及其他官員自由裁量。①所以,法律規則的核心領域保障了形式主義所強調的確定性,而其開放領域則使得法律懷疑論者所強調的自由裁量成為必然。然而,此種開放結構并非上述立場的唯一論據,從其他角度展開亦可以為之“背書”。如果我們從命令的角度來理解法律的話,由于最高主權者的疏忽或者無能力,法官作為次位主權者就有權進行造法。②如果我們從法律秩序的等級結構來看,那么法律解釋也許就是一種伴隨法律從高階到低階創制過程的智識活動。由于上位規范不可能面面俱到,其總是或多或少地保留裁量空間,法官在法律適用過程中于一般規范之框架內創制個別規范,這也被稱為“意志功能”。然而,無論如何,面對法律解釋中的價值判斷問題,“自由裁量”諸進路可謂殊途同歸,最終將之交由裁量者在一定范圍內造法。

然而,“自由裁量”進路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如何確定裁量的根據。如果堅持“價值判斷取決于情感因素,因此具有主觀性一其只對判斷主體有效,只能是相對的”,那么我們只能將裁量的根據交由判斷者個人。此種做法固然簡潔明了,但這無疑是一種躲在純粹法學遮掩下的逃避策略而已。實際上,此種“自我放逐”的做法壓根算不上出路。如果從倫理層面的功利主義出發,那么關于立法的功利主義方針就可以被嘗試作為裁量根據。因為如果說立法的指導方針是功利原則,而法官造法可被視為廣義立法的范疇,那么自由裁量的依據必然就是功利主義。由此,在某些學者看來,這里并不存在唯一正確答案,真正的答案在于諸多沖突利益之間的理性妥協。可見,“自由裁量”進路中的裁量并非全部都是裁量權的恣意行使,論者也許可以嘗試將功利主義作為裁量依據。盡管如此,此種進路仍舊面臨著至少兩個層面的難題。一方面,在倫理學層面,功利主義自誕生以來不斷遭受各種責難。我們知道經典功利主義的核心主張在于,行動的道德正確性取決于行動的后果,與后果評價唯一相關的東西是行動引發的幸福或者不幸。然而,其既面臨著源自內部的批判,如可能淪落為享樂主義等;也面臨著源自外部的批判,如無視個人權利和公正等。另一方面,在法學層面,此種進路尤其面臨著評價范圍和評價標準難以確定等難題。就評價范圍而言,不同解釋結論所導致的后果存在諸多不確定性。由于司法裁判的制度屬性,持后果主義的論者多會主張裁判結果具有超越個案的可普遍化性質。②但這里的后果僅僅針對當事人還是可以擴展到其家庭、單位,抑或要擴展到所有可能受到影響的人與物?而且,后果預測在邏輯學層面還存在深層次難題,因為其必然遭受休謨對因果關系的客觀性和歸納推理的必然性提出的質疑。所以,后果預測對于個案中的法官等解釋者而言并非如“公式推演”那般可靠,這必然影響基于后果的推理的客觀性、合理性。即使我們暫時忽略上述預測困難,就評價標準而言,鑒于功利主義的幸福觀念所受到的挑戰,法律實證主義者所主張的“利益”標準本身不具有大然的正當地位。我們仍舊需要為之尋找更深層次的標準,否則將犯下利益法學派混淆評價標準和評價對象的錯誤。盡管論者在此進路之下亦可謹慎提出,法官必須有一般性理由來證立其裁判,他必須像一位有良知的立法者一樣根據自己的信念和價值來裁判。③然而,如果單單注意到其中涉及的價值判斷的復雜性,但并沒有就此給出更明確的方法,那么我們最終也許只能祈求裁量者“良知”的施舍了。

2.“建構性解釋”進路

如果無法從既有規則中尋找到裁判依據,那么我們能夠從原則中尋找嗎?如果將原則引入進來并且由此展開思考,那么我們或許可以發現一種“建構性解釋”答案。為此,首先,我們需要明確“自由裁量\"這個概念的具體含義。理論上,自由裁量通常可能具有三種意義:其一,“需要判斷”的弱意義,即標準無法直接適用,必須經過判斷方可適用;其二,“不受審查”的弱意義;其三,“不受權威發布的標準的束縛”的強意義。如前所述,法律實證主義的“自由裁量”進路所關注的必然是強意義上的自由裁量。這就意味著,當規則窮盡之后,法官就不再受源自法律權威的標準的約束,或者說其可以不受法律約束地自由裁量。然而,事實也許并非如此,因為法律規則窮盡之后,還有另外一種標準即法律原則可以起到約束作用,所以法官在此并不享有強意義上的自由裁量權。其次,基于權利的論證可以為基于原則的司法裁判理論辯護。從權利角度來看,法官通過確認或者否認具體權利來裁判疑難案件。如果原告確實擁有某項權利,那么被告原本就負有相應的義務,正是此種義務而非某種新創設的義務證立了最終的裁判結果。③如果說在任何案件中當事人的權利既定,那么當我們適用原則來確認或否認其權利時,這無論如何都不會造成溯及既往的危害。盡管如此,我們仍舊可能追問:裁判者應該如何尋找這些法律原則并將之運用到具體個案中?最后,如果我們從整全性展開回應,那么一種整全法觀念及由此發展而來的“建構性解釋”進路就會呈現出來。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會期待他人以正確的方式行動,但我們可能對正確的行動原則有分歧。然而,在上述要求之外,我們還可以要求他人在重要事項上具有整全性,即依據那些影響和塑造其整體生活的信念而行動,而非反復無常、恣意妄為。當我們說國家必須依照一套單一、融貫的原則行動時,整全性就成為一種政治理想。這就是德沃金所講的政治整全性,其又可被分為如下兩個實踐原則:立法的整全性原則和司法裁判的整全性原則。前者要求立法者使得法律在原則上融貫,后者要求司法者以如此融貫的方式看待和執行法律。具體而言,司法裁判的整全性要求法官以如下方式裁判疑難案件,即盡可能在關于人們權利、義務的某套原則中尋找關于其社群的政治結構和法律學說的最佳建構性解釋。這包括“符合”和\"證立”這樣兩個信念,前者要求解釋結論符合最低限度的門檻,也即要尊重社群的真實政治歷史,否則就不再是解釋法律實踐。后者要求在諸多適格解釋之間做出選擇,而這取決于哪個解釋從政治道德的視角更好地展現了社群的制度結構和決定。在此理論框架下,上述兩個面向結合了回顧與前瞻的要素,從而避免了慣習主義的回顧式事實報道和法律實用主義的前瞻式工具性規劃的弊端。

盡管我們前述勾勒的進路看上去很完美,但其亦面臨如下質疑。第一,該進路所描述的解釋性態度包括兩個假定:一方面,某個實踐不僅存在并且有價值;另一方面,該實踐所要求的行為“敏感”于上述價值。由此,人們努力賦予相關制度以意義即從最佳角度看待之,并且依此重構之。可是,為何我們就一定應該從最佳角度看待所有社會實踐?對于不同體制下的法官而言,其如何可能且為何都應該從最佳角度看待其所處的實踐?第二,即使我們同意上述假定,該進路自身仍舊存在難以克服的沖突。如果說致力于整全性的法官通過尋找那些既“符合”又“證立”的原則來裁判案件,那么當其“符合”信念與“證立”信念沖突時,法官又該何去何從?第三,歸根結底,該進路仍舊面臨如何尋找“正確答案”的難題。對于有爭議的法律問題,該進路的一貫立場是反對法律實證主義的\"沒有正確答案、只有不同答案”的觀點,其自己的“正確答案命題”則主張,“在多數疑難案件中,透過理性與想象力,我們可以找到正確答案”③。在此,法官的“符合”與“證立”信念最終都可謂對其自己政治判斷的回應,由此即使從其所贊成的“整全法”出發的法律人也可能發展出不同的論證路徑并且得出不同的結論。可以說,“建構性解釋”將正確答案置于每個解釋者手中,這使得對法官的限制在一定程度上成為“內在的”或“主觀的”。然而,與“自由裁量”進路相比,該進路難道不是同樣會導致溯及既往的后果?④總的來講,面對這些難題,該進路似乎并沒有給出強有力的回應并提供一套更具實操性的方案,由此使得其更像一個司法裁判中價值判斷的過度理想狀態。

3.“權衡”進路

與“自由裁量”進路相比,“建構性解釋”進路似乎把我們帶入另外一個更大的“坑”。我們原本想引入原則解決裁量依據問題,但卻發現原則本身的爭議并不比規則少。有沒有可能在上述兩條進路之外尋找出路?就此,一種由原則出發結合程序商談理論的權衡理論或許可以幫助我們另辟蹊徑。在作為法律證立理論的理性論辯理論看來,上述意義上的關于共同體道德的信念爭議必然要通過道德或普遍實踐論據才能被判定。盡管同樣從法律原則出發,但該進路開辟了另外一條道路。沿著此種思路,首先,我們需要澄清原則與價值的關系。原則與價值的區別顯而易見,前者屬于道義論范疇,后者屬于價值論范疇。然而,價值與原則的適用方式是一致的。一方面,原則是最佳化命令,其要求在事實上和法律上可能的范圍內最大程度實現,這是權衡的領域。另一方面,價值是對對象進行評價的標準,評價通常是在多個標準之間權衡。從這個角度來看,從價值到原則之間可以實現無縫切換。其次,由法律論證的角度反思之前的法律體系模式,可以使我們發現更多可能性。雖然“建構性解釋”進路在關于法律體系的“規則模式”基礎上提出了“原則模式”,從而構建了一種“規則/原則模式”,但在消除規則層面的開放漏洞之后,原則層面還留著不確定性漏洞。由于規則與原則并不能規制自身的適用,可以在此基礎上增添一種與適用程序相關的積極面向,并將由此呈現的法律體系稱為“規則/原則/程序模式”。鑒于一種實質性道德理論不可能,該進路在考察規范證立的各種理論,尤其是借鑒理性實踐商談理論基礎上提出了理性法律商談理論,法律商談可謂普遍實踐商談之特殊情形。最后,對原則權衡的諸要素進行量化處理,由此可以發展出一套具有實操性的方案。就此,該進路發展并最終提出一組“重力公式”。盡管阿列克西早期在普遍實踐論辯理論的基礎上提出了一套法律論辯的規則與形式,但具體的權衡法則和精致的衡量公式則是后期研究成果。其原則理論包括如下三個命題,即最佳化命題、碰撞法則和權衡法則。其中,最佳化命題指,與作為確定性命令的規則不同,原則是最佳化命令。碰撞法則可以表述如下:假如原則 P1 在條件C中優先于原則 P2 ,即 (P1PP2) C,并且 P1 在條件C中可導出法效果R,就會產生一條有效的規則,即 C?R 。這個法則表示,同一體系的原則的優先關系并非絕對,而是有條件的或相對的。權衡法則是用來判斷原則之間優先性的,其可以被表述為:一個原則的不滿足程度或受損程度越高,另一個原則被滿足的重要性就越大。為使相關權衡更具操作性,該進路進而提出了著名的“重力公式”,就兩個原則 Pi 和 Pj 而言,其公式可以表述如下?:

其中, Wi,j 表示原則 Pi 相對于原則 Pj 的具體分量;I表示受侵害的強度,即特定原則在個案中受到侵害的強度;W表示抽象重力,即特定原則在脫離個案情況的一般層面上的抽象分量;R表示經驗上的確定性程度,即特定原則受侵害的經驗性前提的確定性程度。在特定個案中,通過三合模式進行變量賦值,重力公式運用的結果就體現為如下幾種優先情形:如 Wi,jgt;1 ,則 Pi 重于 Pj ,即個案中 Pi 受侵害程度更高但由此保護的 Pj 的重要性不高,所以侵害不合比例;如 Wi,jlt;1 ,則 Pj 重于 Pi 即 Pi 受侵害程度較低但由此保護的 Pj 的重要性高,所以侵害合比例;如 Wi,j=1 ,則 Pi 與 Pj 平手,即Pi 受侵害程度等于由此保護的 ΔPj 的重要性,此為阿列克西所謂的“結構性自由裁量”。①如果有兩個以上的原則參與進來,就此可以進行疊加式積累,由此獲得“擴展之重力公式”及“完全擴展之重力公式”:

回頭來看此種“權衡”進路,重力公式實則就是商談理論中的一種論證形式,其試圖通過數字進一步闡明權衡的結構,從而解決權衡的理性問題。比較而言,此種“權衡”進路具有明顯優勢。一方面,與“自由裁量”進路相比,其給予法律原則以重要地位并在此基礎上發展出一套完整的論證理論。鑒于原則與價值之間的同構性,其同樣可以適用于法律解釋中的價值權衡。另一方面,與“建構性解釋”相比,其并沒有陷入“實質道德”的泥潭,它轉而建構一套法律論辯的程序理論,從而使得該進路在多元價值時代仍具有相當程度的包容性。所以,該進路的細節也許還存在問題,但其努力方向無疑是正確的,由此構成我們尋找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理性化的起點。

(二)新的起點及其具體展開

權衡理論與本文具有相關性的根本原因在于原則和價值本身的緊密相關性,原則本身就是價值的一種體現。然而,從權衡理論到法律解釋中的價值判斷之間仍舊存在一定的理論“落差”,這就需要我們做進一步的闡明。

1.新的起點:一種適于法律解釋的重力公式

上述權衡理論主要是在解決原則沖突的背景下提出的,其重力公式也是圍繞原則而展開的。然而,從本文主題看來,上述權衡法則可被重新表述為:特定價值的不滿足程度或者受損害程度越高,另外價值被滿足的重要性就必須越大。相應的經驗權衡法則亦可被重新表述為:對特定價值的侵害越嚴重,支持這一侵害的前提的確定性程度就必須越大。與原則類似,這里仍舊存在關于價值的抽象重力。由此,法律解釋中價值權衡的重力公式亦包含上述諸變量,只是權衡對象由原則變為價值。然而,結合法律解釋的特性,重力公式在其中的適用需進一步澄清或修正。第一,由于基本價值之間的不可通約性,所以其抽象重力嚴格來講無法排序。盡管價值在抽象層面也許不可通約,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在個案中根本無法進行情景化的比較。例如,從操作角度,我們可以將兩個基本價值視為等值,尤其是涉及生命等價值時更是如此。而且,與財產價值相比,自由、生命等涉及人身的價值通常具有更大分量。第二,法律解釋中涉及的價值來源既有制定法內的法律原則、法律目的,還有制定法外的法律理念、法律政策等。法律目的、理念等都是制定法或法秩序“所欲的東西”,只是抽象程度有差別而已,所以重力公式亦可適用于由目的、理念等承載的價值因素。然而,從法的安定性角度來看,除了諸價值本身的實質分量之外,法內價值具有更高的形式分量。鑒于形式原則增加的只能是抽象重力的分量,形式價值增加的也只能是抽象重力,由此我們需要在抽象重力這個變項中添加諸價值由于權威來源不同等而具有的“形式分量(F)”。第三,就法律解釋方法的性質而言,其更類似負載上述形式價值的實踐性原則。法律解釋方法的邏輯結構并非如同規則那樣完整地具有假設條件、行為模式和法律后果。相反,這些解釋方法更多屬于要求最大程度實現的指引。而且,每種解釋方法背后實際上都潛藏著價值,例如,體系解釋方法背后的融貫性價值等。由于這些解釋方法并非法定,其“只是指示或指導法官或法律適用者從哪些視角或角度揭示或說明某個法的淵源的文本的意義是什么,它們本身并不能決定內容或意義”。所以,法律解釋方法在本質上是一種在特定法秩序內被廣泛接受的實踐性原則,它本身承載著對形式價值的追求。由于各種解釋方法與法律文本“距離”不同,其所具有的在確定性方面的形式分量亦不同,由此也決定了其適用順序的不同。然而,解釋方法的適用順序本身是初步的,各解釋結果最終需要放在重力公式整體中被權衡。由此,我們將適于法律解釋的價值權衡的完整重力公式表述如下:

法律解釋中的價值權衡涉及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方面是前提到結論之間的推導;另一方面是前提本身的正確性。從權衡的論證結構來看,其“僅僅是一種論證形式,它既需要有內部證成的結構,在運用時也需要外部證成的實質論據”,所以上述兩者分別對應于內部證立和外部證立。此處所講的\"前提到結論之間的推導”是具有自己特色的重力公式,外部證立則涉及法律商談及一般實踐商談。結合法律解釋,下文分述如下。

2.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內部證立

法律解釋中價值權衡的內部證立就是重力公式所展示的形式結構。從推理形式來看,其本質上屬于演繹推理范疇,由此其要遵循規范性前提的普遍性及論證的融貫性等要求。就規范性前提的普遍性要求而言,這就要求前文所述的價值來源具有普遍性而非司法者個人的信念價值。就論證的融貫性而言,這就要求盡最大可能陳述邏輯的展開步驟。由于這些要求本身亦為演繹邏輯及一般論證理論強調,茲不贅述。在此,需要關注的是重力公式可能遭受的質疑。如前所述,支持利用重力公式進行價值權衡的核心基礎是比例原則。在法律解釋中,其強調特定解釋進路對特定價值的侵害程度要與其他價值受保護的重要性成比例。就此,有學者提出,權衡理論可能造成對基本權利的不當限制,因為比例原則存在危險與盲點,前者指比例原則可能成為侵害基本權利的借口,后者指其忽視了某些基本權利的絕對性。本文認為上述風險并不適用于基本權利中的相對性權利,因為相對性權利本身就蘊含著被限制的可能性。關鍵在于,絕對權利是否可以通過比例原則被限制?從絕對權利的性質來看,答案是否定的。然而,這并非否定比例原則的理由,因為比例原則可以給絕對權利賦予充分大甚至絕對大的序數值,從而充分保護絕對權利。由于相關權利的絕對性,這使得涉及絕對權利的重力公式的比值必然大于1,因此對絕對權利的侵害難以被證立。也有學者提出擴展之重力公式存在問題,因為刻度的幾何特征,所以價值之間只能兩兩比較。兩兩對比方案固然簡潔,但這會忽視諸如下述的重要情形,即盡管價值A分量大于價值B和價值C中任何之一價值的分量,但這未必推導出A在具體個案中應該優先被實現,因為有可能B和C的分量之和大于A。正是為了處理上述問題,本文提出的公式仍舊保留了價值分量之間的疊加。在本文看來,如果價值之間可以兩兩比較,那么在此基礎上的疊加亦具有合理性。就此,我們可以借鑒經濟學對人的理性通常所作的最起碼的假設進行類比說明。其中,“完備性假設”指,給定消費空間里有任何一對消費組合A和B,下列三者之一必然成立:或者 Agt;B ,或者 Bgt;A ,或者 A=B 。“傳遞性假設”指,給定三組消費組合A、B和 C,Agt;B 且 Bgt;C 蘊涵 Agt;C,A=B 且 B=C 蘊涵 A=CΩ(3) 由此,如果兩個價值之間可以進行序數比較,那么以此傳遞亦可在價值疊加的基礎上進行比較。當然,有論者可能質疑上述假設亦有不現實且不合理之處。畢竟,大千世界中無奇不有,蘿 h 白菜各有所愛。然而,經濟學一個重要理論工作就在于將復雜、豐富的個人偏好抽象為易于處理且有用的模型。盡管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具有武斷性,但這至少使得我們可以避免西方寓言故事“布里丹的驢子”中那頭面對兩堆草無從選擇而活活餓死的笨驢的悲劇,而這對于作為糾紛解決機制的司法裁判而言尤為重要。

3.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外部證立

在此,法律解釋中價值權衡的外部證立對象涉及重力公式中的諸變量的賦值。對以重力公式為核心的權衡理論的主要批判,指責其無法以理性的方式賦值從而導致其在實操性方面的不足。對權衡的非理性的指責主要集中于價值排序缺乏合理標準,實則根源于價值的不可通約性。就此,已有學者針對兩種有代表性的不可通約性觀點,即“缺乏比較中項”與“特殊主義”本身進行了針對性回應。除此之外,本文基于如下理由認為,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外部證立的關鍵在于對重力公式中各個變量的賦值,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理性展開。首先,從法的發現與證立兩分的角度來看,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理性展開的核心在于證立。受到科學哲學上相關研究的啟示,發現與證立之二分逐漸被法學家引人到法學領域并成為克服各種非理性主義的重要根據。就本文主題而言,發現與證立分別涉及解釋者進行價值判斷的心理學過程和為價值判斷進行證明的邏輯推理過程,后者構成了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理性根基。所以,即使解釋者的價值判斷存在諸多心理學層面的恣意因素,卻并不妨礙其在證立層面的理性。其次,我們可以在三合模式的基礎上發展出多重三合模式從而實現更為精確的賦值。盡管前文從內、外在價值區分角度提出了類型化的價值比較策略,但仍舊面臨具體操作性難題。就此我們可以借鑒經濟學上選擇和效用理論進行輔助分析,因為其在假定人們傾向于選擇最具價值的物品或者服務的基礎上,說明消費者在不同的消費可能性之間進行選擇的方式。為處理上述問題,經濟學家采用了效用這個概念表示滿足,即消費者如何在不同的商品和服務之間進行排序。19世紀的許多功利主義相信效用是一種心理上的實際存在,可以直接以基數加以衡量,像長度和溫度一樣。如果單純從這個角度對重力公式展開批判,也許其中的變量確實存在難以精確賦值的難題。然而,今天的經濟學家通常放棄了基數效用概念,轉而更注重序數效用,因為“序數效用只要求決定滿意程度的相對次序”與序數效用一樣,重力公式采取商公式的根本原因也在于,價值權衡的對象并非特定價值的絕對分量,而只能是諸價值的相對分量。當然,為了實現個案中更精確的賦值,我們還可以在三合模式基礎上發展出多重三合模式。最后,程序商談為重力公式的賦值奠定了實踐理性基礎。從法律體系的“規則/原則/程序模式”來看,權衡進路將其中的理性關聯到程序性商談。作為一種關于實踐正確性的程序理論,商談理論的基本理念在于,當一個規范性陳述是一種特定程序即理性商談程序的結果時,它就是正確有效的。由此,當實踐商談滿足理性實踐論證的條件時,其在此種意義上就是理性的。從包括普遍實踐、立法、法庭商談等更為寬廣的層面來看,作為論證程序的商談無疑為重力公式的賦值提供了實踐理性基礎。即使如此,還是有人會繼續質疑重力公式賦值的精確性。在本文看來,此種質疑沒有必要。一則,從哲學上講,任何問題的探究必然面臨“要么無窮追溯,要么武斷中止,要么循環論證”的明晰豪森困境,重力公式亦然。在法律解釋領域,如果我們不想放任其中價值判斷的恣意橫行,又恐陷人“布里丹驢子”的困境,那么重力公式無疑提供了一種至少初步可行的出路。再則,任何一種場域都有自己的客觀性要求,低于特定場域的客觀性要求固然不當,超過特定場域的客觀性要求也會導致過猶不及。就作為實踐商談的特殊情形的法律商談而言,重力公式及(多重)三合模式賦值方式大體符合人們通常的實踐判斷方式進而適合解決其中的價值權衡問題。

四、結語:權衡作為數字司法的方法論?

盡管論證過程漫長,但最終結論可以被簡要概括為:法律解釋中的價值判斷既有必要性也有理性證立的可能性。它的必要性源自法秩序的價值層級及法律解釋活動本身的意義選擇屬性。它的理性證立的可能性體現在價值權衡的理性化,其中既有以適于法律解釋的重力公式為結構的內部證立,也有涉及對其中變量賦值的外部證立。在當下中國,數字技術與司法的結合促使數字司法的出現和發展,如何讓數字司法成為保障數字經濟健康發展的良法善治,為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安全保駕護航,已經成為推動司法工作現代化的重要議題。從最大化計算空間來看,本文所提出的以適于法律解釋的重力公式為核心的權衡模式與數字司法的理念顯然具有契合之處,其或許可以作為數字司法未來發展的方法論。但仍需冷靜反思,經由上述權衡能否最終助力數字司法必然得出一個唯一正確答案?答案是否定的。一方面,盡管本文對價值權衡的要素賦值進行了闡明,但法律論辯中的賦值最終可能將解釋者帶入普遍實踐商談領域,由此普遍實踐中的缺陷又會出現,最終解釋者可能陷人循環論證的泥沼無法自拔。另一方面,最終的權衡結果并不排除平手情形,即比值為1的情況。在此情況下,特定法律解釋結果對所涉價值的侵害程度與對另外價值的保護的重要性分量等同,最終的決定只能留給解釋者自由裁量。對于前者,從詮釋學循環的角度來看,我們也許可以訴諸解釋者的“反思均衡”進行一定程度的紓解。對于后者,我們也許只能訴諸解釋者的道德良知。由此來看,仍有許多問題留待反思,包括價值的本質、賦值的精確化等。盡管如此,本文對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的條件、論證結構的闡釋足以證明,權衡模式仍是解決法律解釋中價值判斷理性化難題最有希望的努力方向,其所引入的干涉強度、抽象重力和經驗前提的確定性等要素為后續研究提供了寶貴的思路。

Value Judgments in Legal Interpretation

WANG Zhiyong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Law,He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and Law,Zhengzhou ,China)

Abstract:The difficulty of value judgments in legal interpretation lies in when and how value judgments are applied in legal interpretation.The former involves applicable conditions of value judgments therein,while the later involves application methods of value judgments therein. Conceptual analysis shows that legal interpretation is an activity resolving disagreements over legal text meanings,necessarily resorting to value judgments beyond semantic rules and conventions,making value judgments constitute an inherent constitutive characteristic of legal interpretation.Thus,applicable conditions of value judgments in legal interpretation are actually conditions for legal interpretation occurrence,with formal conditions being exhaustion of semantic rules and conventions without exceeding literal meaning scope,and substantive conditions being aimed at realizing individual case justice. Among existing possible approaches,the balancing approach provides a beter starting point for rationalizing value judgments in legal interpretation. A weight formula suitable forlegal interpretation can serve as an internal justification method for value judgments in legal interpretation,while external justification methods depend on legal and general practical discours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aximizing computable space,balancing centered on weight formulas might serve as a methodology for digital justice.

Key words: legal interpretation; value judgments ; balancing; weight formula; digital justice

本文責任編輯:董彥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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