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身教育強國建設的域外經驗：脈絡、框架與實踐

中圖分類號：G5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0692（2025）03-0026-09

一、問題的提出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建成教育強國、科技強國、人才強國、文化強國、體育強國、健康中國，國家文化軟實力顯著增強。\"“推進教育數字化，建設全民終身學習的學習型社會、學習型大國。\"[1可以說終身教育事業被置于教育強國建設戰略的要位。終身教育是教育強國最鮮明的特征之一，在教育強國建設中發揮全局性引領作用。2024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教育大會上的講話中強調：“建設教育強國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需要我們緊緊圍繞立德樹人這個根本任務，著眼于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堅持社會主義辦學方向，堅持和運用系統觀念，正確處理支撐國家戰略和滿足民生需求、知識學習和全面發展、培養人才和滿足社會需要、規范有序和激發活力、扎根中國大地和借鑒國際經驗等重大關系。\"2這就為我國終身教育事業發展指明了前進方向。基于這一時代任務，如何統籌資源提升全民素質，融合產業發展培養國際競爭所需人才，成為終身教育強國建設的重要議題。

終身教育強國是指終身教育體系綜合實力、服務能力和國際影響力在世界范圍內具有顯著比較優勢的國家。作為教育強國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一方面，終身教育強國建設能夠持續增進全民知識技能與創新能力，適應并引領經濟社會動態變化，為國家戰略發展最大限度開發人力資源潛能，發揮人才競爭力；另一方面，加快推進終身教育強國建設，能夠高效整合全周期學習資源，擴大優質教育資源受益面，使教育發展成果深刻滿足全民成長期待，發揮民生保障力。而構建終身教育監測框架是建立服務全民的終身教育體系和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必然要求。以監測框架引領、審視與優化終身教育發展，對于謀劃我國終身教育前進方向、建設高質量終身教育系統具有重要意義。

據此，本研究基于推動終身教育強國建設的重大現實需要，通過明晰域外終身教育強國建設的歷史脈絡，厘清以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以下簡稱“經合組織”）為代表的終身教育監測的指標體系，總結終身教育監測體系實施的有效行動，從而深刻揭示終身教育監測框架對支撐終身教育強國建設的重要價值，進而更好地謀劃我國終身教育強國建設的路徑與策略。

二、域外終身教育強國建設的歷史脈絡

（一）終身教育映入政策層的戰略構想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在重建與振興的迫切需求下，教育被國際社會視為推動社會進步和經濟復蘇的關鍵因素。傳統教育體系在應對快速變遷的社會環境和支撐國家持續發展方面的局限性日益凸顯，促使世界各國普遍意識到民眾接受持續教育和學習新知識的重要性。為此，很多國家相繼出臺相關政策與法規，通過立法手段和增加財政投人強化終身教育體系建設，扶持相關教育機構的發展，從而全面推進終身教育，鞏固與提升國家的綜合競爭力。例如，1947年，為恢復國家經濟，激發終身學習活力，日本文部科學省出臺了《教育基本法》，強調國家和地方公共團體應鼓勵進行家庭教育和其他社會教育[3]。20世紀60年代初期，美國部分經濟學家指出，成人教育的投資回報率或遠超在其他教育領域的投入。因此，為了提升在全球經濟和技術競爭中的優勢，“成人基本教育（AdultBasicEducation）\"作為1964年《經濟權益法案》（Economic Opportuni-tyAct）中的具體措施正式由美國國會通過，并于1966年被分出單列，命名為《成人教育法案》（AdultEducationAct）[4]。1972年，基于冷戰意識形態競爭與科技進步驅動的社會變革壓力，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學會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報告中指出，終身學習已然成為構建持續迭代的知識體系的必要方案[52。這代表著終身教育作為全球教育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被正式提出，成為應對未來挑戰、支持國家發展的關鍵戰略。此后，世界各國關于終身教育專項政策的頒行呈加速趨勢。例如：1976年，挪威頒布《成人教育法》（Lov omvoksenopplaering），聚焦成人生活與職業能力提升，同時明確了政府職責并增撥財政[6]481-484;1988 年，英國發布《教育改革法案》（EducationReformAct1988），政府加強了對繼續教育的管理和監督，繼續教育被視為國家政府的責任，要培養社會所需人才[7];1990年，為應對學歷社會局限，實現科技立國的戰略目標，日本推出《終身學習振興法》，將終身學習提高到本國教育體系的中心位置[8]。總體而言，這一時期的終身教育被世界各國視為政治競爭的新維度，成為衡量國家制度效能與政策成就的一項重要標準。

（二）終身教育作為驅動經濟活力的關鍵引擎

冷戰結束后，在激烈的全球經濟競爭下，國際社會普遍認識到，終身教育系統對國家經濟發展貢獻的支持需要得到監測評估與持續改進。因此，終身教育監測指標體系成為國家定位和指導提高勞動力隊伍在國際經濟競爭圖譜中的位置的重要工具。在這一過程中，國際組織與歐洲各國對終身教育監測框架作出探索，積極推動學習型社會的全球性建構。

1993年，歐共體統計局啟動了繼續職業培訓調查項目（ContinuingVocational Training S-urvey），由比利時、丹麥、德國、法國等國政府負責實施，采集關于企業繼續職業培訓的數據，深入評估企業對提升勞動力技能、創新能力的支持，以及繼續職業培訓對經濟績效的實際影響[9]。相應地，1994年，經合組織啟動首個大規模終身教育評估項目一國際成人掃盲調查項目（International Adult Literacy Survey），評估22個國家年齡在16至65歲之間的成年人群的讀寫技能水平，其后又發展為成人技能調查（SurveyofAdultSkills），為成員國提供了改進終身教育系統、個體技能精準對接經濟與社會發展的實證基礎[10]5-30。2003年，澳大利亞職業教育研究中心（NationalCentreforVocationalEducationResearch）在參考權威國際組織公布的終身教育指標的基礎上，頒布了一套科學完備的職業教育質量評價指標體系，涵蓋個體繼續職業學習的參與率、投資、收人和成就情況等具體目標主題[11]2-11。在全球經濟一體化背景下，對成人掃盲的著重關注成為提升勞動力素質、促進個體福祉與國家經濟發展的核心策略。2009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統計研究所（UNESCO-UIS）實施了掃盲評估與監測項目（Literacy Assess ment and Monitoring Program-me），旨在評估15歲及以上人口的識字和計算技能[1212。同年，第六次世界成人教育大會通過的《貝倫行動框架》（BelemFrameworkforActi-on）強調，各國應積極發揮成人學習與教育的潛力，在掃盲、政策、融資等多個維度提出行動目標[13]2-6。這不僅為制定終身教育對社會發展貢獻率指標作出了提示，也為各國推進終身教育強國建設提供了行動路徑。

（三）終身教育促進社會公平的時代共識

21世紀以來，伴隨大數據、云計算和人工智能等技術的發展，國際社會積極將數字技術投入終身教育強國建設之中，重視對公民數字素養的跟蹤評估，強調終身教育成果的采集、監測與分析的數字化效能，將終身教育數字化轉化為推動國家發展的重要戰略支點。與此同時，在反思全球化的背景下，世界各國對社會包容性的訴求與日俱增。鑒于社會不平等現象的持續存在與全民教育需求的緊迫性，國際社會深刻意識到，將數字技術融人終身教育領域中，對于推動社會公平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世界各國構建終身教育強國的愿景，不僅集中于關注數字技術在終身學習效率提升方面的作用，而且更加側重于通過豐富在線學習資源、打造個性化學習路徑、依托數據分析，實現教育資源精準配置，從而縮小知識鴻溝，推動社會包容性邁向發展新高度。

2010年，歐盟頒布了“歐洲數字議程”，并隨之推出了數字技能指數（DigitalSkillsIndex，簡稱DSI）。四年之后，基于 DigComp1.0 框架，歐盟進一步細化并發布了數字技能指數1.0版本（DSI1.0），旨在對比分析各成員國居民在數字技能發展上的差異，推動終身教育資源向弱勢群體傾斜。2015年以來，歐盟持續運用DSI1.0來監控公民的數字技能水平，定期公布成員國間的數字技能排名情況，并決定自2021年起，每兩年更新發布一次此類數據報告，為跨區域公民數字能力比較分析提供統一、量化的標準，推動各國政府對技能短板群體和地區實施更有針對性的支持計劃[14]。同時，歐盟相繼開發了歐洲數字技能和就業平臺自我評估工具（Self-assessment tool Digital Skills and JobsPlat-form）歐洲公民數字能力框架自我反思工具（D-igCompSat）和“我的數字技能\"在線數字技能自我評估工具（MyDigiSkills）等一系列工具，通過15～20分鐘的在線測試，不但幫助公民評估自身數字技能水平及確定提高計劃，也為國家提供了持續監測與追蹤全民數字能力的途徑，從而極大地提升了全民數字技能水平[15]1-45。2022年，第七屆國際成人教育大會發布了《馬拉喀什行動框架》（MarrakeshFrameworkforAc-tion），強調致力于探索解決數字鴻溝問題，以增強全體民眾的數字素養與技能的路徑，并確保每位學習者都能在數字時代享有均等學習機會[16]1-11。隨著數字化在全球范圍內的擴大，各國逐漸對終身教育促進數字時代下社會公平的價值達成共識，利用數字技術改革、提升終身教育等議題進入世界各國的議事日程。

三、經合組織終身教育監測框架的構建與實施

經合組織將終身學習視為貫穿人的生命全過程的個人適應、經濟繁榮、社會包容的持續性動力。在這一理念的指導下，2024年7月，經合組織發布了《成人學習監測框架：增強數據識別和指標選擇》（Updated framework formo-nitoring adult learning：Enhancing data identifica-tion and indicator selection）報告[17]8-41。該框架既吸納了先前國際指標體系的成功經驗，也融入了當前成人學習和終身教育的趨勢及研究成果，確定由預期目標推動終身教育監管框架制定和政策干預，以及由預期目標推動終身教育的各方需求、投資和參與兩大終身教育強國建設支持方略。通過對國際、國家、機構、個人或家庭等各層面數據源的整合，該框架覆蓋成人學習和終身教育系統各個方面的指標，樹立了終身教育領域具有典型性與全面性的監測標桿，是目前國際社會中極具代表性和系統整合性的終身教育監測框架

（一）終身教育監測框架的研制背景

全球化和數字化交織的時代背景下，終身教育系統與政策的有效性和適應性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機遇與挑戰，構建一個反映國際趨勢并指導世界各國實踐的終身教育監測指標體系變得尤為重要。《成人學習監測框架：增強數據識別和指標選擇》通過強化數據識別、精進指標選擇，促進政策與實踐的國際協同和本土融合，為全球終身教育系統與政策的持續優化和創新提供了強有力的應對方案。

就其意義而論，終身教育監測框架是經合組織對未來挑戰做出的前瞻性籌備，為推動各成員國加快建設終身教育體系構筑穩固支撐。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新興技術的飛速發展，極大地改變了工作環境和勞動力市場的需求，個體必須不斷通過學習新技能以適應工作模式的變化。因此，終身教育監測框架成為個體學習和工作環境需求之間的動態橋梁。同時，基于縮小技能差距、促進社會公平成為全球范圍內的迫切需求，終身教育監測框架能夠識別不同群體在獲取學習機會和資源方面的不平等，并出臺有效政策支持弱勢群體，提升整個社會的包容性。在此背景下，構建先進的終身教育監測框架成為指導個人適應性成長、推動經濟發展，以及增進社會包容性的關鍵舉措

就其趨勢而論，終身教育監測框架是經合組織對數字化時代特性的精準把握，為促進各成員國迅速搭建終身教育體系鋪設時代基石。數字化工具的進步使得大規模數據收集與分析能力顯著增強，教育數據的可用性和精確度大幅提升，為實時監測全民終身學習進展及評估終身教育項目的實效性開辟了新的可能路徑。完整、高質量的數據可以幫助政府和機構做出基于證據的決策，優化學習資源配置，滿足不同年齡層、不同社會經濟背景人群的個性化學習需求，推動教育公平與社會包容。因此，終身教育監測框架發揮了連接數據潛力與政策導向的紐帶作用，確保終身教育系統能夠緊跟時代演進，實現與社會及個人發展需求的緊密對接。

就其實施而論，終身教育監測框架是經合組織提出的關于國際合作和本土行動有機結合的高效方案，為驅動各成員國加速部署終身教育體系規劃可行路徑。人口結構老齡化、技能需求的快速變化等挑戰已超越了單一國家界限，在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SustainableDe-velopmentGoals）設定的全球愿景下，終身教育的國際協作與國內實施之間的平衡變得尤為重要。終身教育監測框架有助于深化跨國界理論分享和實踐經驗交流，激勵各國謀劃與實施本土化終身教育政策，推動終身教育的廣泛普及和深度嵌人。由此，終身教育監測框架是促進全球終身教育生態的多元化發展，應對未來社會挑戰的有力支撐和路徑導向。

（二）終身教育監測框架的核心架構

終身教育監測框架以反映國家終身教育系統的績效為目標，將個體參與終身學習的動力和阻礙納人考慮，特別關注個體的學習需求或對技能培訓的興趣能夠在多大程度上轉化為實際的學習活動。該框架包括終身教育的動力、個體獲取信息和學習的機會、終身教育的投資者、個體參與學習的情況、繼續職業教育（ContinuingVocationalTraining）的提供情況、終身教育結果六大主題模塊；同時，利用國際調查、家庭調查、行政數據和其他專業調查等多個數據源的指標，細化了各個主題下更加具體的指標示例。借鑒聯合國全民教育全球監測的“投人—過程—產出\"系統模型[18]20-21，在經合組織終身教育監測框架基礎上進行提煉，本研究構建了以資源匯聚、效用優化、技能增值為特征的經合組織終身教育監測指標體系。

第一，監測指標體系聚焦資源匯聚的輸入環節設計。輸人環節是整個終身教育系統運行的起點，影響學習者需求的識別、學習自標的設定與資源的初步整合。終身教育監測指標體系的輸入環節緊密關聯三大核心議題：一是驅動終身教育系統持續發展與動態適應的關鍵要素；二是個體層面的信息可及性與學習機會的普遍性，確保每位學習者都能獲得個性化、高質量的終身教育資源；三是資源的供給來源，其投資意愿與模式對終身教育體系的規模和服務質量發揮著根本性作用。實施精細化的輸入環節監測，有助于為終身教育體系構筑起穩固而扎實的根基。

第二，監測指標體系注重效用優化的過程環節設計。過程環節是終身教育系統的核心執行階段。終身教育監測框架的過程環節對應個體參與終身學習的現狀、企業供給繼續職業培訓的現狀兩大主題。其中，對個體參與終身學習現狀的監測側重于分析學習活動的有效性與個人成長的契合度；針對企業供給繼續職業培訓的監測集中于評估培訓項目對提升員工技能、促進職業路徑發展及企業競爭力的實際貢獻，強調教育資源與市場需求間的精準匹配。采用效用優化的過程監測機制，有助于敏銳響應市場與個體需求的持續變化，支持終身教育系統靈活、高效發展。

第三，監測指標體系追求技能增值的輸出環節設計。輸出環節是評估學習成果、認證學習成就、反饋學習效果的關鍵步驟，不僅反映學習者的成長與變化，也為系統改進及政策調整提供了實證依據。終身教育監測框架的輸出環節對應終身教育成果評估主題。終身教育成果表現深受學習動機、個體信息獲取及學習機會、投資主體的資源配置，以及個體參與度與企業培訓實踐等輸入性因素和過程性因素的綜合影響。在\"輸入一過程一產出\"的系統性分析框架下，終身教育成果不僅作為輸出指標被衡量，同時反向促進監測機制與終身教育政策的優化，形成動態反饋循環。具體而言，終身教育成效的反饋將修正和完善監測指標體系，進而激發各利益相關者投入終身教育的動力，引導終身教育投資方向，促進整個終身教育生態中各參與方互動和成長的良性循環。

（三）終身教育監測框架的實施方案

終身教育監測框架基于3個邏輯環節和6個核心指標，搭建起包括17個具體層面的數據采集實施方案。這一實施方案涵蓋資源投入、學習過程管理、教育成果產出，為終身教育質量提升提供了一套系統的數據采集與分析工具。

在終身教育系統的投人階段，該方案通過收集3個核心指標下的7個具體層面的數據進行綜合監測。其中，對終身教育動力機制指標的監測，通過采集社會需求、企業戰略和個體意愿三個方面的實際數據來實現。在社會需求層面，數據采集包括按教育水平和技能需求劃分的成人學習參與率、自我報告技能不達標的工作人群比例、低技能群體的學習參與度，以及出于個人發展和興趣驅動的學習參與情況；在企業戰略層面，數據采集聚焦繼續職業教育和培訓課程針對的技能領域、認定的未來運營關鍵技能、對員工培訓的投資規模;在個體意愿層面，數據采集涵蓋教育和培訓意愿提升的個體比例、參與學習的多元動因、學習機會的認知渠道與信息獲取方式，以及未充分滿足的學習需求比例。此外，個體獲取信息和學習機會的監測，圍繞學習者自身參與效率和外部資源供給規劃兩個層面展開。其中，學習者自身參與效率指標追蹤學習者接受指導的比例、類型、來源與互動模式;外部資源供給規劃指標著重監測將繼續職業教育活動視為應對未來技能需求標準策略的企業比例，以及擁有繼續職業教育活動計劃的企業比例及其計劃類型。進一步地，對終身教育的投資者的監測包括公用投資和私人投資兩大層面：一是公用投資層面涵蓋年度個體正式與非正式教育及培訓的總體支出，以及在勞動力市場政策培訓上的財政投入；二是私人投資層面包括不同規模與行業間的企業提供終身教育服務的資金分布情況，以及個人自籌資金與家庭支持的比重。

在終身教育系統的過程環節，該方案通過獲取2個關鍵指標下的7個具體層面的數據執行監測。一方面，對個體參與終身學習現狀的監測依據以下四個層面：一是從覆蓋率來看，關注個體參與正式和非正式教育或培訓的整體比例；二是從強度來看，關注個體投入教育與培訓的總時間量，細化到參與活動的數量及平均每項活動的時長；三是從類型來看，側重于導向職業發展高度相關的非正式學習參與度；四是從認證來看，強調非正式學習結束后獲得證書的個體比例，以及評估非正式學習的可認證性和價值認可程度。另一方面，對企業的繼續職業培訓供給情況的監測涵蓋結構、實施強度及認證評估三個層面：一是在結構層面，通過監測開展培訓的企業所占份額及培訓課程實施的多樣性，以此映射市場對于繼續教育資源的供給效率與普及程度；二是在實施強度層面，通過“千工時繼續教育密度\"指標的量化，直觀展示企業對員工技能提升的投資力度；三是在認證評估層面，觀察企業進行繼續職業教育活動結果評估的比例，以及提供書面或實踐測試后開放認證的企業比例。

在終身教育系統的產出階段，該方案通過采集資格認證、技能發展和實踐應用三個具體層面的數據對終身教育成果進行監測：一是資格認證層面追蹤教育項自的完成情況與證書獲取，同時關注對非正規教育路徑下能力增長的認可程度；二是技能發展層面強調通過終身教育獲得的主要技能種類，分析終身學習對個人能力結構優化的直接影響；三是數據采集進一步拓展至技能應用的實踐層面，特別是在真實工作場景中非正規學習成果的應用頻率與效果，同時直接關聯學習者對所學技能有效的自我感知，構建從知識獲取到能力展現再到個人反饋的閉環評估模式。

四、終身教育強國建設的國別實踐

在全球知識經濟浪潮的推動下，建設終身教育強國已成為國際社會普遍認同的教育發展藍圖。在此共識下，世界各國依據自身的經濟條件、教育基礎、文化背景及國家戰略重點，發展出多樣化的終身教育發展策略，并聚焦于確立清晰的終身教育發展目標與政策框架、建立健全的終身教育成果監測與評估體系、加強終身教育基礎設施建設與技術創新，以及促進終身教育與經濟、就業市場的緊密對接等多個關鍵領域。根據經合組織新近發布的報告中對世界部分國家終身教育實踐優先事項的簡明調查結果，并考慮各國在目標設定與績效管理方面的精準性、監測指標體系的成熟度、對基礎建設和技術創新的投人度，以及終身教育成效對社會發展的貢獻度，本研究將這些國家劃分為終身教育強國的較高水平型、快速發展型和潛力待發型三大類別。

（一）以英國、美國、芬蘭為代表的較高水平型國家

較高水平型國家處于終身教育體系框架較為成熟的實施階段，具備完善的終身教育指標體系和評估反饋機制。這些國家不僅設定了具體的終身教育完成率目標，還通過細致的績效指標來檢驗終身教育成果，確保其與國家發展戰略緊密結合。較高水平型國家采用較為成熟的“泛歐調查\"（pan-European surveys），監測終身教育對個體發展和社會經濟的影響。通過定期評估和反饋機制，較高水平型國家不斷優化政策以適應快速變化的社會經濟環境。

首先，較高水平型國家將終身教育績效指標與國家發展戰略相結合。較高水平型國家充分利用國際數據收集和分析工具，不僅關注個體終身學習的參與率，更深人到學習成果的實際轉化，如技能提升對就業市場的正面影響、創新能力的激發，以及對社會整體經濟活力的貢獻。例如，英國在《可持續發展目標》（Sus-tainableDevelopment）中規定了2030年全民終身學習目標，并以此指導本國終身教育指標的制定，要求監測各年度個體終身學習參與率及掌握信息通信技術技能的情況，從而到2030年顯著提升具備就業競爭力的成人數量[19]10-12。其次，較高水平型國家具有持續性的終身教育評估與優化機制，建立了良好的定期評估和反饋機制。政府通過持續的數據監測與分析，及時調整政策措施，優化資源配置，確保終身教育項目始終貼合快速變化的市場需求和社會發展趨勢。例如，美國頒布的《勞動力創新與權利法案》（The Workforce Innovation and Op-portunityAct）不僅規定了終身教育的目標，還要求各州提交年度績效報告，監測就業率、收入中位數和技能提升等指標[20]。經合組織發布的報告還指出，瑞典持續監測25～64歲人群在12個月內參與正規和非正規學習的比例，以及其雇主贊助的學習活動的比例，利用數據反饋及時調整政策方向[17]40。最后，較高水平型國家通過營造重視學習、鼓勵探索的社會文化氛圍，增強全民終身學習主動性。例如，芬蘭設定了包括不同年齡、失業和經濟不活躍人群在內的持續學習目標，包括55歲以上人群持續學習參與率要從2023年的 34% 提升到 45% ，失業人群持續學習參與率要從 29% 提升至 40% ，經濟不活躍人群持續學習參與率要從 4% 提升至8% ，以此體現出對社會各個群體終身學習參與情況的重視[21]26。

（二）以瑞士、荷蘭、丹麥為代表的快速發展型國家

快速發展型國家正處于終身教育框架體系的不斷優化和策略調整階段，其終身教育框架體系具有靈活性與本土化特征。快速發展型國家強調終身教育政策的動態調整，重視跨部門合作和政策的創新實驗。這些國家不僅聚焦于終身教育的直接成效，同時注重學習體驗的質量、多樣性，以及對社會、經濟與文化的全面貢獻，追求構建全方位、多層次的終身教育生態系統。

首先，快速發展型國家主張綜合性視野下的系統監測。它們不僅關注短期目標或特定成果的策略，更注重建立廣泛且深入的監測網絡，強調評估終身教育活動的多樣性、教育過程的質量、學習者的體驗與興趣，以及不同要素之間的協同作用。經合組織發布的報告指出，瑞士建立了覆蓋個體參與終身教育活動的不同主題、不同群體所占比例，以及個體終身學習需求等全方位的指標體系[1741。其次，快速發展型國家強調跨部門合作的重要性。在快速發展型國家中，政府、高校、企業、非營利組織等多方力量被有機整合，形成協同創新的終身教育生態系統，為所有年齡段和背景的公民提供了豐富的學習途徑。經合組織發布的報告提到，荷蘭對終身教育的跨部門協同給予高度關注，尤其重視政府、高等教育機構、職業教育機構及社會團體在共同推進終身教育項目實施方面的動態[17J38。最后，快速發展型國家強調終身教育在個人福祉和社會價值方面的提升。例如，丹麥的終身教育監測指標體系特別關注完成課程的學生比例和畢業后的就業情況，評估終身教育活動對個人職業發展與社會經濟發展的貢獻[2-12。經合組織發布的報告還強調，新西蘭的終身教育的相關數據來自勞動力調查、一般社會調查、商業運作調查等社會各方面的數據源，關注終身教育活動對整個社會各個領域的影響[17]34，38。

（三）以奧地利、立陶宛、土耳其為代表的潛力待發型國家

潛力待發型國家正處于終身教育體系框架轉型初期或中期，致力于打牢數據和技術基礎，為后續終身教育體系框架的改革與升級做準備。潛力待發型國家當前的發展重點在于加強數據基礎設施建設，利用數字技術提升終身學習服務并促進政策的快速響應，以及終身教育生態的多元化發展等方面。

首先，潛力待發型國家致力于完善數據收集與結果報告系統，積極參與國際數據共享。例如，在終身學習的個體參與率方面，奧地利跟蹤成人教育計劃基礎課程的參與人數、義務教育學校畢業生人數，以及“含大學入學資格的學徒制\"和職業成熟考試的畢業生人數等數據，追求教育統計數據的全面性[23]1-38。其次，潛力待發型國家積極探索數字技術在終身學習中的應用，努力縮小因地域、經濟條件等差異造成的學習鴻溝。經合組織發布的報告中的簡明調查結果顯示：拉脫維亞高度重視國民數字技能的培養，通過監測數字經濟和社會指數，不僅關注國民基本數字技能，還強調國民數字內容的創作能力[17J38；立陶宛在關注數字技能的同時，同樣強調對弱勢群體的支持，通過增加對職業教育獲取有困難學生的援助，以及開發職業教育在線獲取項目，促進終身教育系統的包容性與普及性[17J37。最后，潛力待發型國家將科技進步視為實現全民終身學習愿景的關鍵，在加強數據基礎設施建設的同時，布局未來教育技術的研發與應用。經合組織發布的報告指出，土耳其通過國家統計局（TurkStat）與歐洲統計局的緊密合作，在數據分析的基礎上利用智能技術精確捕捉到終身學習者參與的宏觀趨勢，分析不同群體的學習需求與偏好，幫助學習者制定更具包容性與針對性的終身學習策略[17]8.41。

五、結論與探討

終身教育強國建設是教育強國建設的關鍵因素之一。在全球化與數字化的雙重挑戰，以及社會對高素質、高技能人才的迫切需求下，構建高效、靈活且持續演進的終身教育監測框架，不僅是對當前教育模式的深刻變革，更是關乎國家長遠發展與民眾福祉的重大戰略。要抓住未來加速推進終身教育強國建設的黃金十年，我國必須充分認識終身教育強國戰略的地位，以監測框架指導終身教育強國建設，推進終身教育強國地域性實踐等綜合性措施，全面建設終身教育強國。

第一，提高對終身教育強國建設的戰略性認識。終身教育強國建設是一項重大民生工程，在政治、經濟和社會三大維度中均展現出競爭力優勢。終身教育強國建設作為國家整體競爭力的關鍵一環，能夠通過不斷優化人才結構、激發創新潛力，直接關聯經濟增長的質量和可持續性。同時，終身教育強國建設深度關切個體發展需求，能夠拓寬民眾自我提升渠道，促進社會公平與包容。因此，強調對終身教育強國建設戰略重要性的認識，是凝聚全社會力量、加速推進學習型社會建設的前提和關鍵。

第二，健全終身教育強國建設的監測與評估機制。指標監測體系既是終身教育效能提升的關鍵，更是終身教育強國建設目標與過程的辯證統一。在參照國際權威體系框架的同時，我國應構建包含多元化指標的評估體系，特別關注學習成果在個人與社會層面上的應用價值，通過設立第三方評估機制，增強評價的客觀性與公信力，確保終身教育決策與實踐的精準性和前瞻性；同時，在“投入一過程一產出”系統下將長期目標、短期目標與監測指標有機結合，指導教育資源的合理配置和終身教育策略的靈活調整，持續推動終身教育質量的全面提升。

第三，分層分類推進終身教育強國建設在地化的方案規劃和實施。構建適應地方發展特色的終身教育生態系統是終身教育強國戰略實施的重要行動。終身教育實踐已取得顯著成效的先行地區，應建立高效的監測與反饋機制，確保終身教育實踐緊跟市場動態和社會發展步伐；終身教育實踐正在快速發展的地區，應加強政府與社會各界的合作，鼓勵企業、非營利組織等社會力量參與終身教育項自的開發與推廣，形成多方協同共進的良好局面；尚處追趕階段的后行地區，尤其需要緊緊抓住數字化轉型的歷史機遇，加大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投資，利用現代信息技術手段，促進數字終身教育資源的廣泛覆蓋與平等獲取。

參考文獻：

[1］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N].人民日報，2022-10-26（1）.

［2］習近平在全國教育大會上強調 緊緊圍繞立德樹人根本任務朝著建成教育強國戰略目標扎實邁進[EB/OL].（2024-09-10）[2024-09-27].htps：//www.gov.cn/yaowen/liebiao/202409/content_6973522.htm.

[3］文部科學省.昭和22年教育基本法文本[Z].1947.

[4]United States Congress. Economic Opportunity Act of 1964[Z].1964.

［5］國際教育委員會.學會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96.

[6]Stock A.Adult Education Legislation in Western Europe[M]//Titmus CJ.Lifelong Education for Adults.Pergamon：Pergamon Press，1989.

[7]HMSO.Education Reform Act 1988[Z].1988.

[8]終身學習振興法[EB/OL]（2022-01-20）[2024-09-27].https：//www.zgbk.com/ecph/words？SiteID=1amp;ID=149093amp;Type=bkzyb.

[9]European Commission. Continuing Vocational Training Survey[EB/OL].（2021-11-20）[2024-09-27].https：/ec.eu-ropa.eu/eurostat/web/microdata/continuing-vocational-training-survey.

[10]Thorn W. International Adult Literacy and Basic Skils Surveys in the OECD Region[R].Paris： OECD Publishing，2009.

[11]NCVER. Government-funded Students and Courses 2O21[R].Adelaide： NCVER Press， 2022.

[12] UNESCO.The Literacy Assessment and Monitoring Programme（LAMP）[R].Quebec： UNESCO Institute for Statist-ics， 2015.

[13]UNESCO.Monitoring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Belem Framework for Action： Overall Strategy[R].Hamburg： UNE-

SCO institute for lifelong learning， 2011.

[14]Galina MISHEVA. Digital Skill Indicator 2.0： Measuring Digital Skillsacross the EU[EB/OL].（2022-09-23） [2024-09-27]. https：//digital-skills-jobs.europa.eu/en/inspiration/resources/digital-skills-indicator-2O-measuring-digital-skills-across-eu.

[15]MISHEVA G. Digital Skill Indicator 2.0： Measuring Digital Skillsacross the EU[R].Luxembourg： Publications Office of the European Union， 2022.

[16]UNESCO. CONFINTEA VII Marrakech Framework for Actio[R].Hamburg： UNESCO institute for lifelong learning， 2022.

[17]OECD.Updated Framework for Monitoring Adult Learning[R].Paris： Directorate for Education and Skils，2024.

[18] UNESCO. EFA Global Monitoring Report 2002： Is the world on track[M].Paris： UNESCO，2002.

[19]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Agenda 2O3o[R].London： 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2017. [20]United States CongressThe Workforce InnovationandOpportunityActandtheOne-Stop Delivery System[Z].2022. [21]Valtioneuvoston. Yhdess? jatkuvaa oppimista uudistamassa： Jatkuvan oppimisenuudistus-hankkeenloppuraporti[R]. Helsinki： Valtion julkaisuarkisto，2023. [22]Statistics Denmark.Documentationof statistics for Adult education and continuing training 2O23[R].Copenhagen： Danish Statistical Office Press，2023. [23] Statistik Austria. Continuing education activities of the population[R].Vienna： Statistik Austria， 2024.

Global Experiences in Building a Lifelong Learning Powerhouse： Context， FrameworkandPractices

Liu Ji， Zhou Ziyu

（FacultyofEducation，Shaanxi NormalUniversity，Xi'anShaanxi710062）

Abstract： Building an education powerhouse serves as a strategic precursor to the comprehensive modernization of a socialist nation，withone in lifelong learning being anessential pillar.Bysynthesizing 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global experiences，it is clear that lifelong learning provides significant value in politics，economics， and social realms.Analyzing core components of the recent OECD's updated framework for monitoring adult learning， an input-output analysis isconducted，focusing on resource convergence，utility maximization，andsils upgrading. Country profiles including high-performing，rapidly-developing，and those with untapped potentials are classified and analyzed. Guiding principles are summarized： enhancing strategic understanding of building a lifelong learning powerhouse，refining monitoring and evaluation mechanisms for education development，and implementing localized strategies ina tiered and categorized approach.

Key Words：lifelong learning powerhouse; lifelong learning monitoring indicator framework; OECD; indicator monitoring and evalu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