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泉映月》音樂符號的深層結構

中圖分類號：J6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357（2025）14-0076-03

一、二胡的發展歷程與演奏技法

（一）二胡的起源與歷史沿革

二胡源于中國北方少數民族，可追溯至唐代，至今已有逾千年歷史。據宋代學者文獻記載，早在唐代，“胡琴”一詞泛指中西方的拉弦與彈撥類樂器。宋代時期，“胡琴”又被稱為“稽琴”，其演奏技巧已日臻成熟，《夢溪筆談》中便提到宋人已使用馬尾制弓的胡琴。至元代，胡琴的結構原理逐步被系統總結，為后續的發展奠定理論基礎。明清時期，胡琴被廣泛用于戲曲伴奏和民間器樂合奏，逐漸走入百姓生活，成為傳統音樂中不可或缺的樂器之一。直到近現代，這種拉弦樂器才被正式命名為“二胡”。

經過半個多世紀的發展，二胡演奏進入鼎盛期。現代派奠基人劉天華對二胡演奏進行了重要革新，借鑒西方樂器技巧如定把位與揉弦，顯著拓寬了二胡的音域，增強了音色的流暢性與表現力，使其由傳統伴奏樂器躍升為獨奏樂器，步入藝術音樂的殿堂[1]。近年來，民族音樂快速發展，涌現出華彥鈞、劉北茂等杰出演奏家，他們的作品被廣泛傳播并制作成唱片，推動了二胡的普及與藝術提升。

（二）二胡的發展歷程

1．宋元明清時期的發展

戲曲藝術在宋元明清四代持續繁榮，推動了民間樂器的廣泛應用與多樣化發展。伴隨“勾欄”“瓦舍”等民間戲臺的興起，胡琴成為主要的伴奏樂器之一。這一時期，源自蒙古與西域的馬尾胡琴與宋代“稽琴”相結合，衍生出新的胡琴形態，標志著我國弓弦樂器發展進入成熟階段。

由于地域戲曲風格與唱腔的差異，各地對胡琴進行了本土化調整，逐漸衍生出多種變體，例如，適配秦腔、豫劇的板胡；京劇與漢劇的京胡；粵劇的高胡；蒙古說唱使用的四胡；潮劇使用的椰胡等。因此，二胡作為胡琴家族中的一種，其出現時間雖晚于胡琴本體，但其根基深植于唐代胡琴的發展脈絡中[2]。

2．現代的變革與創新

進人現代，二胡在演奏技巧、音樂表現及樂器結構方面不斷演進。演奏家積極探索新的技巧，日益豐富了其表達力。而在音樂創作方面，作曲家嘗試將二胡與西方樂器或電子音樂相結合，創作出兼具民族風韻與現代氣息的音樂作品。

為了更好地服務于現代演奏需求，二胡的制作工藝也隨之改進，例如，選用更高品質的材料制作琴身與琴筒、優化琴弦結構，旨在提升音色純度和表現張力。這些革新賦予了二胡新的生命，使其表現形式更加多樣，演奏技巧更趨成熟。

（三）二胡常用演奏技法

1．滾揉

滾揉是揉弦技巧中使用頻率較高、適用性廣的一種。其發音溫潤、自然，不受地域風格影響，適用于各類曲風。具體動作由揉弦手指第一指節屈伸完成，手掌起主動作用，而肩部至手腕則保持穩定支撐。以中指為基礎訓練，逐步過渡至其他手指，并利用保留指法增強弱指的控制力，避免手指反彎或施力過大，從而展現出均勻而富有表現力的音效。

2．壓揉

壓揉通過手腕帶動手指向琴弦施加壓力，進而改變張力，產生細膩音變。這要求演奏者左手放松，以指肚按弦，垂直方向施壓，輔以多指保留技巧穩定音準；手心靠近琴桿以形成握力感。壓揉音色厚重，常用于表現情緒強烈、情感波動大的段落。

3．滑揉

滑揉技巧以音高為中心，通過手指在弦上的滑動實現音高變化，分為小滑揉與大滑揉。其中，小滑揉以手指第一關節固定不動、以指尖輕觸弦滑動，滑動幅度不超過小二度，音效輕柔，適合表現喜悅情緒；大滑揉則以手臂驅動手指移動，滑動范圍在小三度以內，強調音效的奔放與張揚，常見于山東、河南風格的音樂作品中[3]。

4.遲到揉

遲到揉是在旋律的起始不立即加入揉弦，而在情緒鋪陳中逐步引入，增加揉弦幅度和頻率。演奏時，要求演奏者左右手協調一致，左手揉弦與右手運弓節奏配合得當，以增強音樂的情感表達。此技法多用于慢板或長音部分，適合細膩刻畫內心情感與情緒遞進。

二、《二泉映月》簡述

（一）《二泉映月》的由來

《二泉映月》是我國杰出民間音樂家華彥鈞（阿炳）的代表作品，其創作于20世紀50年代初期。1950年夏天，音樂學者楊蔭瀏與曹安和攜帶鋼絲錄音機前往無錫，在曹家中記錄了阿炳的現場演奏。這首作品最初未有正式名稱，阿炳演奏時常為即興拉奏，街頭賣藝時并不常演奏此曲。錄音完成后，因其旋律意境與無錫著名景點“惠山二泉”相契合，在楊蔭瀏的提議下命名為《二泉映月》。

阿炳生于1893年，逝于1950年。他的一生充滿苦難，自幼喪母，少年時父親去世，早年曾在無錫雷尊殿擔任道士，并接受了系統的音樂訓練，熟悉道教音樂、錫劇、滬劇及眾多民間小調。二十多歲時，阿炳失去一只眼睛，35歲時雙目盡盲，被迫離開道觀，開始街頭賣藝的生活。他常背著多種樂器，在街巷間流浪演奏，身世坎坷，但音樂才華卓越[4]。

盡管阿炳生活清貧，其音樂作品因早期的錄音保存而得以流傳。《二泉映月》自問世以來，深受聽眾喜愛。1959年，該作品被選入“中國十大民族器樂名曲”，并制成唱片贈送給國際友人。隨著廣播電臺與音樂院校的廣泛傳播，《二泉映月》引發了廣泛關注，阿炳也因此受到社會認可，他的音樂生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二）二泉琴與二泉弦的特點

在演奏《二泉映月》時，常會使用專門為該曲設計的“二泉琴”。這種二弦樂器音域比普通二胡低五度，音色更深沉、厚重，琴筒通常比普通二胡略大，更適合表現該曲的悲涼意境。南北派胡琴在結構上略有差異，南方多用六角琴筒，北方偏好八角形琴筒。二泉琴多選用陳年紅木為琴桿，琴皮則采用年份久遠的大鱗蟒蛇皮，整體音質更為圓潤且具有穿透力。

“二泉弦”是為演奏《二泉映月》特別開發的琴弦，也可裝于普通二胡上使用，其振動頻率大于常規琴弦，外觀更粗壯，有的包裹金屬絲，有的則用合成材料纏繞。在音色上，它比傳統弦更加柔和圓潤。具備條件的演奏者多使用二泉琴，若設備受限，也可通過更換琴弦的方式接近原音效果。這種多樣化的演奏方式，推動了二胡這一傳統樂器的廣泛傳播與傳承。

三、《二泉映月》作品分析

（一）引子分析

《二泉映月》的引子部分僅有一個半小節，由六個音構成的下行音階逐漸由弱至強地引出主題（如譜例1所示）。這串音符在二胡渾厚的音色中緩緩流淌，其旋律線既保持著江南民間曲調的婉轉流動性，又通過裝飾音的細膩處理，強化了戲曲唱腔般的敘事特質。演奏時，通過運弓的輕重緩急與揉弦的深淺變化，可以使簡單的音列呈現出月光浸染泉水般的明暗層次。這一處理仿佛是在輕描淡寫地回顧往昔的榮光，也似一聲悠遠的嘆息。隨著第四音區八度下落的頓挫，凝滯在空弦共鳴中的愁緒層層蕩開。此時，左手食指在第二把位虛按弦身的顫動，如同朦朧淚眼中破碎的月影，預示著整首樂曲所蘊含的悲涼情緒。引子末尾漸弱的尾音，懸停在泛音位置，恰似欲言又止的哽咽，為后續“商調式”主題的情感奠定了深沉的基調。

（二）主題段分析

譜例2

主題A段由引子與三個核心樂句構成。引子自第一小節第二拍后半拍悄然浮現，牽引出主題首句。該樂句自第二小節第三拍徐徐展開，經五度音程躍遷后，于第六小節前以綿延的宮音尾腔收束；次句以兩小節精妙架構，通過連續切分節奏落于明亮的徵音；末句則以高八度徵音形成璀璨終章。整體結構呈現出嚴謹的邏輯層次（如譜例2所示）。

a句：以舒緩的級進旋律鋪陳，情感表達含蓄深邃；b句：采用緊湊的織體結構，形成巧妙的過渡銜接；c句：通過高低音區交替推進，有機融合前序動機，營造出跌宕起伏的聲效張力。

三個樂句通過音域拓展與節奏變異形成鮮明對比，配合漸強式力度設計，構建出從靜謐到激越的情感升華路徑，如圖1所示。

（三）變奏段分析

1．第一變奏段A1

此段以c句為胚胎進行裂變式生長，“顫弓”（如譜例3）技法若暗夜星火進濺四射，在弦列三十二分音符的連環爆破中，使情緒張力呈指數級攀升。旋律線條奔涌出巖槳般的熾烈情感，音流自中音區訇然崛起，經連續模進形成十二連音熔巖噴涌之勢，音樂情緒化作層層堆疊的聲浪旋渦。當g2音以千斤墜之勢砸向空弦，在震顫的弦索交織成網的共振場域中，實現了藝術能量的首次涅槃。

2.第二變奏段A2

第二變奏段的結構經解構重組后，更具張力，首樂句綿延至六小節形成呼吸懸停，長休止符如深淵裂隙吞噬時空；情緒在短暫低徊后，第三樂句以雷霆之勢突破高音區極限，音域如展翼鯤鵬橫跨十四度，激蕩出驚心動魄的張力。當八度翻騰的b1樂句破空而出，凄厲音色宛若刺破蒼穹的利刃，配合左手大幅度的吟猱進退技法，將阿炳對命運的抗爭銘刻在顫動的琴弦上。

3．第三變奏段A3

第三變奏段凝滯的過渡，如同暴風雨眼，旋律沉入幽谷般的低吟，以c1為軸心展開的六度迂回，宛若困獸低吼。運弓化作鈍器劃過心弦的鈍痛，與A2熾烈燃燒的情緒形成冰火對峙。這種克制的敘事將悲愴情感解構為血色淚痕的深淺肌理，在持續低音區徘徊的十六分音符，如凝血緩緩滲染五線譜，暗涌的巖漿在平靜地表下蓄積著終極爆發的能量。

4.第四變奏段A4

第四變奏段是全曲靈魂熔爐的徹底燃燒。前兩句維持著冰封的湖面，密集的同音反復技法，制造出冰晶凝結的聽覺幻象。其中，第三句突然炸裂為十六分音符洪流與跨越兩個八度的狂瀾，揭示出#F4至#C5區間的15kHz高頻諧波簇射。同時，連續五個小節沖破天際的#C5強音，裹挾著血淚的嘶吼在音階巔峰進發，以摧枯拉朽之勢將聽者推入浩瀚的情感旋渦。

（四）尾聲分析

第五變奏段A5以終章之姿徐徐展開，旋律如退潮般歸于沉寂，縈繞不絕的低回音型在弦樂聲部織就縹緲的薄紗，為樂境蒙上一層薄霧般的哀愁。曲終處音階懸而未決地凝滯于徵音，宛若墨色蒼穹中漸隱的星子，將未盡的情愫浸染在五聲音階的留白中。宮調體系的微妙偏移間，氤氳著作曲家對現世桎梏的沉吟，亦折射出穿越時空的精神眺望。樂音雖逝，余韻卻在虛實相生的東方意境中流轉不息，最終凝結成天地玄黃間永恒的追問。

四、結束語

《二泉映月》體現了作者深厚的感情，融入了作者悲慘的經歷。在演奏中，我們可以感受到作者飽嘗人間疾苦的境遇。二胡這種樂器能夠細膩地傳達作者的情感，激發聽眾的無限遐想，引人共鳴，這正是《二泉映月》的非凡魅力所在，也是其廣為人知的重要原因。《二泉映月》不但在二胡領域有著深遠的影響，在其他樂器領域中也有著廣泛的流傳，得到了其他音樂家的借鑒，在改編中獲得了長久的生命力。

參考文獻：

[1]包藝冰.二胡名曲《二泉映月》四種演奏版本分析[D].中央音樂學院，2016.

[2]趙雪涵.二胡的發展歷史與風格[J].北方音樂，2020，（03）：107-108.

[3]李特.鋼琴曲《二泉映月》的演奏特色探究[J].戲劇之家，2023，（13）：65-67.

[4]陳敬琪.儲望華鋼琴曲《二泉映月》演奏版本研究[D]河北師范大學，2022.

[5]陳國威.二胡獨奏曲《二泉映月》的主題音樂分析[J].民族音樂，2009，（03）：34-36.

[6]于海萍．《二泉映月》的創作分析[J].科技展望，2014，（24）：199.

（責任編輯：趙靜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