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亞文化語境中非遺視覺擬人化的符號轉譯機制

中圖分類號：J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357（2025）14-0139-03

隨著視覺媒介的發展與大眾審美的更新迭代，傳統非遺藝術在傳播過程中常因風格成就、表達方式單一而難以激發青年群體的共鳴。非遺視覺擬人化通過將傳統文化元素轉化為具象的人形符號與故事圖像，使之貼近生活語境，更具審美吸引力。這類視覺符號多以二維圖像呈現，擬人化表達不僅突破了傳統非遺的嚴肅形象，也有效降低了大眾的認知門檻。

當下，青年群體已成為文化消費與再生產的主力，其主導的亞文化兼具時尚性、流行性與高傳播力，易引發廣泛關注與模仿。因此，將非遺視覺擬人化融入青年亞文化語境，有助于打通傳統文化與當代表達之間的通路，推動非遺在青年群體中的活態傳承與情感認同。

一、相關概念闡述

（一）青年亞文化

青年亞文化是青年群體通過風格化的符號實踐對主流文化進行挑戰的附屬性文化，具有反叛性、流動性與消費性特征。伯明翰學派（1976）將青年亞文化視為工人階級青年對階級壓迫的“象征性抵抗”，如朋克、摩登族等通過服飾、音樂等符號表達反抗意識。赫伯迪格（1979）提出“風格即抵抗”理論，認為亞文化通過拼貼、同構等手段重構主流符號，形成文化身份認同。進入后亞文化理論階段，學者強調媒介與消費對青年亞文化的重塑。馬中紅（2010）指出，新媒介推動青年亞文化從“小眾聯盟”向“普泛化”轉向，如網絡表情包、二次元文化通過虛擬交互消解傳統抵抗模式。其中，二次元文化對青年亞文化的影響關系甚大，二次元文化以ACG（動畫、漫畫、游戲、輕小說）為核心載體，同時衍生出虛擬偶像、Cosplay、同人創作等多樣形態。例如，朱澤偉（2023）指出，二次元文化通過“幻想構建理想烏托邦”“狂歡釋放個體天性”的審美特質，成為青少年表達身份認同與情感訴求的重要媒介。代將來（2020）進一步界定其為“以ACGN為主導的虛擬想象世界及其延伸產物”，涵蓋從內容消費到現實衍生的完整生態。這種以“趣緣”為紐帶的亞文化社群（歐陽友權、鄧禎，2020），通過新媒介技術實現創作與傳播的“雙向互動”（樊一兵，2024），構成青年亞文化中不可忽視的主流分支。

（二）非遺視覺擬人化的符號轉譯

非遺視覺擬人化是把非遺文化元素轉變為具體可感的人格符號過程，是對非遺的物質層、行為層和哲學層的多維轉譯。徐進波、朱怡潔（2023）將文化轉譯模型分為物質層、行為層、哲學層，在物質層提取非遺視覺符號（如朱仙鎮年畫的色彩、紋樣），行為層重構非遺敘事邏輯（如非遺動態化呈現），哲學層注人非遺情感價值（如工匠精神擬人化）。李恩熙、戎杰（2020）認為，擬人化立體化框架模型在體育非遺項目方面的外在維度注重視覺辨識度，即體現在人物的服裝、動作等層面；內在維度需要打造人物性格，即含“仁、勇、智”這樣的一些特點；社會維度涉及打造場景，創造一個互動的空間，如虛擬偶像與粉絲群體搭建場景。趙麗萍等人（2024）以“5W2H”法則為工具案例解析其對南通板鷂風箏的轉譯應用，該模型利用折疊幾何包作為依托手段，將傳統紋樣以設計化的語言方式重塑表達，借助數字媒介渠道擴散裂變傳播，打破圈層壁壘?！胺沁z”的語碼構成也是由傳統文化基底向著適應新的時代發展的現代語碼構成的一種轉化，“非遺”原有的語碼受到傳統文化因素及外力作用下出現消減，新的語碼則更具視聽結合的聲光電特性，并且出現符號化生產的特點。“非遺”符號轉譯即二次編碼（2017），即從非遺原生符號中剝離出文化基因（神話、技藝等）要素，進而將文化基因要素經過二次編碼形成當下青年審美的符號表現形式（萌系造型、賽博朋克等），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文化意義的“在地化”轉譯。這個過程既要保持非遺的“文化原真性”屬性，也要關注當代青年對自我情感的需求與身份認同問題。

二、青年亞文化語境中非遺視覺擬人化的符號轉譯機制

非遺視覺擬人化融入青年亞文化，其理論邏輯涉及視覺符號、人格載體與情感共鳴三個層面。其中，視覺符號基于符號學提取實現文化基因解碼，將非遺的物質載體（如傳統紋樣、工藝器具）、行為范式（如制作技藝、表演程式）與哲學意涵（如工匠精神、生態智慧）解構為可視覺化表達的符號單元。人格載體層面，借鑒亞文化“風格即抵抗”的符號生產邏輯，運用青年亞文化慣用的拼貼、戲仿等手法，將解構后的文化符號注入擬人形象的身份設定、外觀特征與行為敘事中，形成兼具文化原真性與亞文化反叛性的新型人格符號。

（一）符號提取與重構，非遺元素與亞文化風格的融合

1.符號提取，挖掘非遺核心元素

非物質文化遺產蘊含深厚的文化意蘊與獨特的藝術表現，符號提取需從繁復元素中凝練核心特質。以江蘇蘇州刺繡傳統紋樣為例，其歷經世代積淀形成鮮明的藝術特征，通過解析紋樣的構圖法則、色彩體系及象征意涵，可提煉出最具代表性的符號元素。如雙面異色繡中的纏枝蓮紋、龍鳳呈祥等經典紋樣，既承載吉祥納福的文化寓意，又展現蘇繡特有的針法肌理與絲理走向。在系統梳理這些紋樣的線條韻律、造型比例等美學要素后，可建立傳統工藝符號的現代轉化路徑，為非遺藝術的創造性發展提供理論支撐。

2.符號轉譯，結合亞文化風格重構

提取出的非遺符號需與青年亞文化風格相結合進行重構，賽博朋克作為青年亞文化中的代表風格，具有強烈的機械感和未來感。在青年亞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賽博朋克文化語境下，以南京云錦紋樣為例，運用其繁復層疊的幾何骨架與金屬光澤特質，通過數字化解構實現機械美學轉譯。在保留云錦四合如意等核心紋樣象征體系的基礎上，結合賽博朋克強烈的機械義體美學與數據流動視覺特征，將傳統神話紋樣中的龍鳳圖騰解構為數據流編碼形態，并植入具有故障藝術效果的熒光色塊，形成具有后人類紀特征的視覺符號系統。

3．隱性符號顯性化，精神屬性的視覺轉化

除顯性的圖案、色彩等符號外，非遺也包含一些較為隱性的符號，如民間藝術自身所具有的精神屬性等。剪紙藝術中“團圓”的這一意象就是典型的隱性符號，它是人們期盼家庭和睦、生活美滿的一種美好愿望。在非遺視覺擬人化的過程中，把“團圓”這一類的隱性意象轉譯為動態表情符號，增強其直觀性與傳播力。

（二）擬人化敘事構建，建立情感共鳴與身份認同

情感共鳴層面，依托數字媒介的沉浸式體驗與社交傳播特性，通過表情包邏輯、虛擬偶像互動等擬像化傳播策略，激活青年群體對非遺符號的認知重構與情感投射。

1.賦予現代人格特征，拉近非遺與青年的距離

以朱仙鎮木版年畫的“門神”形象為例，傳統的“門神”都有一種威嚴、莊重的特點，與青年群體的生活距離較遠，如果賦予“門神”一些人格化特征，如“守護者”或者是“潮流達人”，那就更能引起青年的共鳴。“門神”這一守護者的形象會給人一種守護家庭平安的感覺，這跟年輕人關注家庭關注生活是一樣的，另外，也可以將門神變成潮流達人的形象，展現它時尚的一面，這也符合年輕人群體的需求。拍攝此類短視頻主要是為了提高用戶代入感，在短視頻平臺上播放“門神”擬人角色的日常生活片段，讓青年群體能夠了解到“門神”擬人角色的生活點滴，在此基礎上，產生共鳴，建立起與非遺文化之間的聯系。

2．借鑒表情包邏輯，實現認同構建

表情包在青年群體間傳播度很高，作為一種網絡文化符號，以幽默、夸張詼諧的方式表達情感、傳遞特定的文化隱喻，其符號化的過程屬于一種“神話生產”的體現[1。在非遺擬人化的創作中，可借鑒表情包的制作方式，如把皮影戲人物做成社交網絡上的虛擬偶像，將互動敘事理念融入其中，通過其向青年傳遞相關文化理念。這樣的虛擬偶像可以與青年人交互問答、推送非遺小知識和故事等，激發青年群體對非遺擬人化的認同。如今，亞文化呈現出“去標簽化”趨勢，年輕人普遍反感被傳統視角定義自身文化身份。因此，非遺擬人化也需要擺脫說教語態，轉向通俗化、娛樂化的呈現方式，這正是表情包廣受青年群體歡迎的原因之一。

（三）媒介融合與交互設計，拓展數字化傳播渠道

1．構建轉譯模型，進行多層次文化傳播

徐進波、朱怡潔（2023）提出非遺數字化傳播要建構“物質層—行為層—哲學層”的轉譯模型[2。以馬街書會的曲藝文化為例，物質層是曲藝表演的具體道具、服飾等實物形態；行為層是曲藝表演中的各種動作、技藝等；而哲學層則是曲藝文化所包含的人生、世界觀、價值觀等內容[3]。用AR技術將人物虛擬化，在擬人角色場景化互動中，用戶可用手勢觸發角色表演，聽到相關的非遺歷史背景介紹，使用戶在沉浸式的體驗中全面了解非遺文化。

2.適配多媒介平臺，擴大傳播范圍

新媒體促進亞文化從“小眾聯盟”轉向“普泛化”，非遺擬人化需適配短視頻、虛擬現實等多媒介平臺。開發非遺擬人角色的游戲皮膚或虛擬直播，能夠吸引不同興趣愛好的青年群體。在交互設計中，注重“即時性”與“參與感”至關重要。用戶可自定義擬人角色的服飾圖案，生成個性化非遺數字藏品，讓青年樂于參與進來擴大非遺擬人化的傳播面。

（四）抵抗與收編的平衡，文化嫁接與共融

伯明翰學派指出，亞文化通過風格（如拼貼、戲仿）對主流文化進行符號抵抗。非遺擬人化需在“傳統權威”與“亞文化叛逆”間尋找平衡，實現文化嫁接與共融[4

1．形成視覺沖突，融合傳統與反叛元素

將傳統刺繡紋樣與街頭涂鴉相結合，構成“傳統技藝 + 反叛美學”的視覺對比沖擊，是一種頗具張力的文化嫁接形式。前者承載著精細工藝與歷史文化內涵，代表著傳統美學與禮儀秩序；而后者則強調自我表達與街頭能量，體現了當代青年亞文化的前衛姿態。二者并置于同一設計語境中，既保留了非遺的文化精髓，又滿足了Z世代對于“酷感”與個性表達的視覺偏好。如將刺繡圖案與涂鴉元素共同呈現在服飾、包袋等媒介上，既吸引青年目光，又促使他們在時尚語境中與非遺產生情感聯結。這種視覺混搭不僅是一種創意實踐，更是非遺在青年語境中實現符號再生與文化認同轉化的有效路徑。

2．提出“文化縫合”概念，促進主流與亞文化共融

在非遺視覺傳播的青年語境中，引入“文化縫合”概念，有助于理解非遺擬人化符號生成的跨文化機制。所謂“文化縫合”概念，是指以大眾接受度較高的大眾文化方式將主流文化與亞文化相連接5。在非遺視覺擬人化表達中，這種縫合常通過表情包、網絡熱梗、彈幕短視瀕等形式完成。一方面，它讓原本嚴肅的非遺形象以更松弛、娛樂的方式被視覺再造；另一方面，也使非遺角色具備了更多當代語義，如“萌感”“反差”“反叛”等青年亞文化美學標簽。例如，在基于某非遺故事制作的擬人化短視頻中，創作者可能將角色形象設定為“吐槽型主角”或“網絡?；烁瘛?，并融入流行語、動漫化視覺風格，從而構建出兼具文化原真性與青年社交屬性的視覺符號。這種符號的跨媒介傳播過程，也正是“非遺符號被再編碼”的視覺縫合過程。

（五）文化認同與符號游戲，構建身份認同與文化擴散

青年亞文化通過符號游戲（如拼貼、戲仿）構建身份認同，非遺擬人化應借此實現文化符號的再組織與價值轉譯。如將嶺南醒獅擬人化為“國潮rapper”，通過造型潮流化、音樂電子化，將傳統鼓點節奏與當代說唱融合，并在歌詞中融入非遺保護議題，不僅賦予傳統形象新的視覺生命，也激發青年群體的文化共鳴。這種表達方式打破了非遺與青年審美之間的隔閡，同時也提醒我們：非遺擬人化不能停留于表層包裝，更應在敘事中嵌入“天人合一”“工匠精神”等非遺所承載的哲學內核，使其在傳播中實現真正的文化認同與價值傳承。

三、結束語

非遺視覺擬人化在青年亞文化語境下的符號轉譯，是媒介技術變革與青年文化興起共同推動下的文化表達新路徑。它不僅體現了傳統與現代、主流文化與亞文化之間的深層對話，也展現了非遺傳播方式的結構性轉型。在青年亞文化所賦予的高流通性與強參與性背景下，激活非遺的文化生命力已成為時代命題。一方面，非遺通過視覺符號的重構與媒介融合的擴展，突破傳統邊界，嵌入青年熟悉的生活語境與社交文化中；另一方面，青年群體在消費與再創造非遺形象的過程中，也在不斷生成對傳統文化的新型認同方式與價值鏈接。

因此，非遺視覺擬人化不僅是審美樣態的再造，更是文化記憶在數字語境中的再生機制，未來也有望成為傳統文化貼近大眾、走進青年生活的重要傳播路徑。

參考文獻：

[1]謝林杉.青年亞文化在新媒介時代的標出性翻轉以表情包為例[J].重慶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17，29（03）：27-33.

[2]徐進波，朱怡潔.非物質文化遺產文化轉譯模型構建與數字化傳播——以朱仙鎮木版年畫為例[J].河南社會科學，2023，31（12）：114-120.

[3]馬春利.馬街書會非遺文化的圖文設計轉譯研究基于可拓學的視覺[J].設計藝術研究，2023，13（02）：57-62，69.

[4]胡疆鋒.亞文化的風格：抵抗與收編[D].首都師范大學，2007.

[5]劉昂，陳名揚.從風格抵抗到文化嫁接：新媒介語境下青年亞文化傳播的文化創意邏輯[J].齊魯藝苑，2023，（01）：101-108.

（責任編輯：胡軼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