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托克鋼琴組曲《在戶外》創作特征及演奏風格

中圖分類號：J6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357（2025）14-0103-03

一、巴托克鋼琴組曲《在戶外》的創作特征

（一）鋼琴組曲《在戶外》拱形結構的整體安排

“拱形結構”一詞在高為杰《曲式分析基礎教程》中被稱為集中對稱曲式：“即以一中心為軸，兩側相對應形成拱形對稱的結構原則。[I”但對稱結構不一定就是拱形結構，拱形結構是特殊的對稱結構，以這種原則進行創作的音樂就具有拱形結構?！对趹敉狻愤@首作品中的拱形結構體現于：第一與第五首的標題為《鐘鼓和鳴》和《狩獵》，在內容上相對；第二與第四首的標題為《船歌》與《夜曲》，在性格上相同；而第三樂章《風笛》為全曲的中心，這種有序而靈活的組織方法和嚴格的曲式結構在巴托克的一系列重要作品中都有體現。剛開始時，《第三弦樂四重奏》提供了一個初步例證：

在其三部性的單樂章中，第三部分是第一部分的高度壓縮與變化的再現，但拱形結構的第一次實現是在《第四弦樂四重奏》，在五個樂章的布局中，首尾樂章是建立在相似的樂思與主題上的快板，第二和第四樂章是諧謔曲，并且第四樂章是第二樂章的自由變奏，而第三樂章是一個自身也是A一B一A結構的慢樂章，所以整首曲子實際上是A—B一C一B一A的結構，巴托克就是通過運用動機和曲式對應的方式建立起成對的樂章[2]。

（二）鋼琴組曲《在戶外》中民間曲調的借鑒

巴托克《在戶外》組曲中的《鐘鼓和鳴》，與匈牙利民歌《兩只小鳥》旋律十分相似，這是一首流行于匈牙利南部巴拉尼亞州的民歌，同樣運用了級進下行的音調與逐層下降的旋律發展手法。在68小節與75小節中，從《風，來自多瑙河》這首歌中可以發現另一個匈牙利民歌中古老風格曲調的特征，即“在下方五度反復前樂句的形式”。這首歌樂句一和樂句二的節奏與每個音符之間的音程關系實際上都是一樣的，第二樂句比第一樂句低了五度。在這首組曲中則正是用了這種旋律結構，從兩個樂句的旋律音中即可以看出：樂句一與樂句二的第一個上方音分別是B和E，最后一個上方音分別是G和C。第41～43小節借鑒了匈牙利關于愛情民歌中最為引人注目的《請你吻吻我的臉》，其旋律相似，采用的是七聲音階而不是五聲音階[3]。

（三）鋼琴組曲《在戶外》中多樣的音響特征

1．模仿管樂器的音色

匈牙利民間流行的樂器大致可分為體鳴樂器、氣鳴樂器、弦鳴樂器和膜鳴樂器四個大的類別，其中，以氣鳴樂器和弦鳴樂器最為發達?！对趹敉狻方M曲中第三首正是模仿了風笛與號角這一氣鳴樂器的音色。風笛是一種古老的簧管樂器，它主要由發音管和儲氣用的風袋組成，而曲中的三十二分小音符正是模仿了風笛發聲時“鳴嚕鳴?！钡穆曇?；號角最初是牧民們用來召喚牲口用的，有時也用來演奏音樂增加氣氛，它只能發出一個單音，在這一作品中可以發現多次重復E，這正是模仿號角的聲音4。

2．模仿打擊樂器的音色

第一首《鐘鼓和鳴》，正如標題所寫的那樣，整首曲子在由鼓與管樂器的交相輝映下營造出一種歡騰的節日氛圍。低音區的二度音程幾乎充斥著整首曲子，在開始時實際是在模擬低音鼓聲，同時右手也模擬了管樂器的音色，這兩種交相輝映的樂器音色在曲子的前半段和后半段一直出現，只有中間41～67小節出現了旋律性的管樂聲音，形成反差。68小節開始鼓點再次出現，直至第80小節進入曲子的尾聲，在鼓聲與管樂器的競爭中，音樂被推向了高潮，此段節奏變化繁復，強弱對比強烈，節拍不斷變換；每一節的節拍值越來越短，氣氛變得緊張和激動。最后，在“EFGAB”五個音符的高亢和激昂的旋律之后，氣氛突然安靜，緊接著在左手鼓聲的襯托下，音樂戛然而止，到此第一首結束，好似這歡騰的節日慶典也圓滿結束。大體上來說，鋼琴模仿打擊樂音色的特點在此曲中體現得淋漓盡致，正如標題中“drums”這個詞的意思一樣，曲子中不僅僅一面鼓，還有許多不同種類的鼓與管樂器共同演奏。

3．自然之聲在《在戶外》組曲中的呈現

第四首《夜曲》這首作品一經問世，就在匈牙利廣受好評。這首曲子被認為是巴托克對現代音樂語言最獨特最核心的貢獻，他從大自然中獲得創作靈感，用鋼琴作為畫筆描摹自然。從曲子的第58小節開始，仿佛身處森林中，萬物復蘇，大樹生長；60小節的波音好像一陣水波，緊接著的前三十二分音符后十六分音符的后附點節奏代表著遠處的小鳥“布谷”的叫聲。68小節集中出現了大部分前面出現過的小動物的聲音：高八度的九度音程代表遠處的小鳥，緊接著的后附點音型是近處的布谷鳥，六連音又像是青蛙。

二、巴托克鋼琴組曲《在戶外》的演奏體會

（一）拱形結構在速度和風格上的演奏方式

在這首組曲中，第一首與第五首的速度相似，速度分別為一拍等于132和144～160，歌曲開頭就需要迅速進入快速的節奏狀態中，第一首可分為三部分，從鼓聲開始到鼓聲結束，中間穿插了管樂器的聲音；其中，第63～66小節，需要注意到休止符號同樣出現了一個隱形的“拱形結構”，休止符的時值分別為“1，2，3，2，1”，在演奏時需要彈出節奏拉長后又加快的感覺，表現出伸張與收縮的變化。這五首曲子間的速度連接極為重要，當第一首以激烈鼓樂競技結束時，要做到立刻轉換情緒，以平靜緩慢的觸鍵進入第二首中，并且全曲應將行板的速度貫徹到底。所以在進入第二首前演奏者需要做到內心平緩，下鍵前踩下左踏板的同時小臂可以先在原處畫一個小圈來放松手臂，這樣才可以彈出開頭pp的音量與平和深遠的音色。11小節開始實際上是左手在控制整體的節奏，而右手分為兩個聲部，一個聲部是長達四小節的保持音G，另一個聲部是十六分音符的F#，所以這里的速度在演奏時不容易保持穩定，左手需要單獨練習將每個八分音符都彈得平均、緩慢和安靜。第三首作為整首曲子的拱頂部，速度風格與其他四首都不相同，是唯一的中板，曲子內部節奏也是變化多端，開頭結尾的速度為一拍等于96，中間在104與112間來回變化，這些速度變化的連接處在演奏時需要通過漸快與漸慢將每個不同速度的樂段自然銜接。最后，第四首與第五首則與一二首風格速度對應。

（二）民族性在聲音層次與節奏律動的演繹

第三首“Musette”意指一種小型風笛。本曲模仿的是兩支音調不甚協調的風笛聲，帶有幾分滑稽的色彩。樂曲開頭應奏出輕巧的效果，可適當使用弱音踏板。演奏時手指仿佛貼著琴鍵“擦過”以發聲，并且每小節更換一次踏板。第4～5小節每一拍都標有小的漸弱記號，這可讓人聯想到緩緩擠壓風笛皮質風袋時發出的聲音。第8小節開始至第10小節，有一個延長的漸弱記號。我們可以假設第8小節第一個風笛音的音量為60，此后每個風笛音依次遞減，如60、50、40…一直減弱到第11小節達到最弱[8]。

樂段中大量的三十二分音符顫音需要以快速而清晰的方式彈出，可將其想象為風笛吹響后產生的“嗡嗡”共鳴聲，整體音響效果以表現風笛鳴響的共鳴感為宜。

此段的踏板運用也需格外謹慎：每組音型只需在第一個音上輕踩踏板后立即放開，以突出主要音干；后續的小三十二分音符切勿再踩踏板，否則音響會變得渾濁不清。第36小節的音樂形象令人聯想到20世紀工業革命時期發明的蒸汽火車，其輪軌發出“嗩當、嗩當”的撞擊聲。作曲家在第36～37小節每一拍都標記了漸強記號。演奏這一部分時，應合理安排這四組完全相同的音型：可適當拉開每組內部兩個音之間的間隔，并使四組音型之間呈現出由慢漸快的推進過程，仿佛蒸汽火車起步時從緩慢逐步提速直至勻速的情景。第38小節的三十二分音符裝飾音可被想象成火車的鳴笛聲。但需注意的是，此處左右手重音并不同步：右手重音落在每組的第一個音上，而左手重音則出現在第二個音上，這種音響上的錯位增加了演奏上的難度。樂曲末尾第126～129小節，右手聲部仿佛呈現出由近及遠的幾陣風聲：較低音區表現近處的風聲，而較高音區則描繪遠處飄來的風聲。因此，演奏這些音型時不必追求顆粒感，可從第二指開始運指，快速拂過琴鍵即可。最后出現的四個十六分音符宛如在夜深人靜的樹林中響起的“布谷、布谷”聲一猶如布谷鳥的叫聲，打破了寂靜。然而音樂并未戛然而止：左手的持續音仍需保持至整個小節結束。切勿小視這一延續音，它為演奏者和聽眾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

第四首《夜曲》是整組組曲中最具特色的一曲，對演奏者的音色控制力有極高要求。巴托克以德語命名并出版了這部組曲，德文標題為“ImFreien”。其中，“Freien”一詞本身含有“自由”之意，而短語“imFreien”則指“戶外”。這種自由奔放的氛圍在《夜曲》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全曲采用短小的音型構成動機，旋律細碎，音色多變，節奏較為自由，一個短句中常出現一至兩個重音。作品整體描繪了一種緩慢、平靜而安寧的夜晚氛圍，萬物在靜謐中生長，空間曠遠而富有靈氣。在這首樂曲中，作曲家甚至運用了極為獨特的演奏手法以營造特殊的音響效果。例如，在第39小節以及隨后第41和第44小節，他在一個包含六個音的和弦上標注了“withthepalm”，意即要求演奏者以手掌擊鍵。此時需將手掌拱起置于和弦對應的琴鍵上，貼鍵并富有爆發力地瞬時擊下，產生獨特的突發性音響效果。第46小節處譜面標有“pocorall.”，提示需要稍作減速。演奏時可適當拉長三十二分音符經過兩個十六分音符跳音之間的間隔。緊接著出現的一連串半音階波音，仿佛泉水自泉底冒出的“咕嘟咕嘟”聲；而隨之在高八度出現的兩個音，又宛如葉片上的一滴露水滴落湖面，激起層層微瀾[10]。

《夜曲》中戶外自由的特質同樣體現在速度的變化上：第49小節處，速度明顯改變為丁 =144 ，給人一種小女孩舞蹈的印象，節奏歡快而純真。這與之前的第37～47小節略顯活潑但音區較低的段落形成對比：此前的音樂仿佛是一個男孩在跳舞，而第49小節開始音區升高，仿佛遠處一位小姑娘在翩然起舞。在第55小節末尾，標記了“pocorallentando”，需漸慢并拉長速度，仿佛玲聽聲音漸行漸遠，同時也為下一段標記為」 =76 的樂段做好銜接。第61～66小節是本曲的一個難點：此處出現了復雜的多聲部織體，右手需同時兼顧高音聲部在兩行譜表上的三個聲部，并分層次地將其彈奏出來。第67小節時，速度進一步放慢至」 =72 ，樂曲又回到了先前如同森林深處般靜謐的氛圍。

三、結束語

巴托克作為民族音樂家，在這首作品中，將民族性貫穿至整部作品中，體現出作曲家在匈牙利民間音樂影響下顯示出的獨特性和多樣性。演奏者除了要注意作品曲式、結構及節奏的獨特之處，還要重點突出其多變音色，需要運用想象力與指尖控制力，充分發揮對鋼琴音響的想象力，彈奏出立體的、靈動的、多樣的音色。

參考文獻：

[1]高為杰，陳丹布.曲式分析基礎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

[2]高藝.探究巴托克鋼琴音樂的創作和演奏風格[J].北方音樂，2019，39（23）：17+19.

[3]吳晶晶.巴托克鋼琴奏鳴曲中的匈牙利民間音樂特色[D].華東師范大學，2015.

[4]李婷.巴托克鋼琴音樂的民族化表現手法[J].大舞臺，2015，（02）：124-125.

[5]周園媛.巴托克推進鋼琴音樂創新探析[J].戲劇之家（上半月），2014，（04）：12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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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張健.匈牙利民族文化之魂[D].湖南師范大學，2012.

[8]祝青.恪守民族的盟約—透過《在戶外》淺析巴托克的音樂特征[J].鋼琴藝術，2007，（12）：20-23.

[9]王賢翠.巴托克鋼琴音樂的創作特色及演奏研究[D].東北師范大學，2007.

[10]饒文心.世界民族音樂文化[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7.

（責任編輯：趙靜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