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去分析還能不能做?”幾年后再次撥通這個電話,張雨看著窗外濃濃的灰色,聲音也帶些憂郁。這幾天張雨剛辭職,沒了穩定工作,打算再去做分析。
“沒有位子啊。”電話那頭濃厚的重慶口音,然而他在成都。
老何是精神分析大師,據說有時一次分析費高達千元,找他做分析的人還是很多。張雨停掉分析后,就沒能再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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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以張雨的年紀,他現在該在大學,可是他高考后就沒有上學了。高中幾年張雨開始有了幻想世界。張雨所在的市有兩個高中,一個一般的,另一個算是重點高中。
經過市區的中軸路,到了分叉口,一邊是他們學校,另一邊是重點高中。岔路口能望到他們學校的窗玻璃,也能望到另一邊重點高中的學校大門。靠近重點高中那邊開了一家書店,在那能買到福柯的書。張雨上課的日常是在書本上畫漫畫,其實也稱不上漫畫,就是胡亂畫些武器、人物。
每當趴在課桌上又過一天,張雨腦海就想著趴在校門口的鐵柵欄上,攀登過去,然后去校外,仿佛那里是沒有壓力,分外自由的地方。張雨感到布滿課桌的班級太悶了。于是他選擇回家學習。快到了考試才來,考完試又回到了家。
高考失利的那一年,張雨辦了身份證。他去了指定的照相館,拍下了一張照片,他覺得攝像師拍得特別好,嫩的臉柳葉般的眼最后有點男子漢的俊。這是他。
張雨第一次看到拉康是在圖書館一本《拉康選集》上,但是第一次聽到具體講拉康一些思想和知識,是周知(后來出版了很多書)告訴他的。當時周知留著長發,告訴他一些網站和閱讀哪些著作。張雨有一些零散的專業或個人問題,周知也耐心做答。
他那時可能是天天在家太憋屈了,總是在網上苦訴衷腸。他總是感到影響他生活的“光輝”,那種光輝是一種讓一切升到高處又被火焰燒掉的感覺。那種感覺如宗教一般,讓他不能生活、不能學習、甚至不能出門。張雨一直試圖搞清“光輝\"的意義,但是“光輝”似乎又很多意義,但都不是它最確切的意義,張雨以為懂了“光輝”的意義就能讓“光輝”消失。只是“光輝”來時會讓他覺得灼熱,從臉頰開始,直到燒得腦袋空空。
“光輝”讓人生只有希望卻沒有希望的內容,一切都是死翹翹的框架,美麗卻空幻。
張雨從周知那詢問了解了一些拉康的知識。他之所以認為精神分析有用,是因為他只能認為精神分析有用。為了解決光輝,張雨看過無數心理學哲學書,也做過幾次心理咨詢,還如做試題般填了心理測試表,都沒什么用。“光輝\"還在那發揮著他的影響。
當他做出了去做精神分析決定的時候,已經是高考后過了幾年了。
在高考與進人社會的真空期,張雨愛上了網聊,在網絡上能認識無數有趣的人和紛雜的事。只是他網聊也多少有些刻板,像是工作般,太認真,有種化不開的濃重,就像這個北方城市的少年,帶著遠大的志向,一臉嚴肅,為了保持男子漢氣質而不茍言笑。
腦海中想到一些意象就會累,也由于張雨上學讀過海子等詩人的詩,張雨愛上了詩,他就會寫下如花朵綻放一般的詩句,然后寫完詩會有些許的滿足感還有升華而來的活下去的勇氣。他也因為在“春樹下\"這些貼吧寫詩認識了一些同樣寫詩的少年。打開他們的相冊,看看他們的生活,真的是沒有什么不好溝通的,都是一類人。
有個在“春樹下\"結識的網聊的詩人,女孩很乖巧,也很有個性,冷不防會來句“我草”。后來再問詩友關于網聊的女孩的事,得知她自殺了,他對著屏幕哭了很久,就像是同類的死亡。那時候人們都很喜歡詩人海子,詩歌也是與“光輝”有關的事業。他有時候自詡是個詩人,以為會去奔現這個女詩人,她在江南。但是聽到她自殺跳樓了,張雨沉浸在一切都死亡的感覺中,屋子仿佛墨水瓶,黑得透不過氣,只有熒熒的屏幕,只能對著電腦屏訴說所見所聞,還有心里話。
網聊的人自殺了,張雨也感覺不必再去她的城市。既然只有外地打工這條路,不如去成都做分析,反正也沒有想要去的城市。等資金沒那么緊張后,張雨決定了去成都精神分析中心。
去之前打的一個分析師電話,告訴他是拉康派。但是他也打了另一個曾經是成都精神分析會員的電話,說他們是美式的精神分析,可用于他的情況。具體卻都要去了才能了解。分析師很多,他選的是有中國的弗洛伊德之稱的何老師。可能找他的人也不少,但他卻幸運的接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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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成都就是奔著到四川大學上學去的,雖然第一次去,不過張雨也是有備而來。他早在網上認識了些川大的學生。H來接他,不知道是搞錯了還是開玩笑,以為他是她的師兄,一路上都在順口溜地講“師兄\"的事。川大的校門有紅色柱子。很宏闊的門面,像是仙女坐過的兩條大石凳,斜逸出的花枝塑料花般精致。川大那位學生講師兄,婉轉的四川話口音如同鳥兒鳴叫,與這里自然氣息倒是很融洽。她以為張雨也是學生,他這個年齡也確實應該是學生。他說來川大學習但他要先找工作。他還問了拉康,問了何老師。那個女學生好像沒聽過,但也附和著講了些聽不懂的話。
晚上他游蕩到了建筑工地,清晰度十分高,美感沖散了落魄,是一種詩意的孤獨感。他與另一個網友見面,那人說有個空房間,有個男孩剛搬走,還能住一段時間,不用錢。她就要離開成都了。問起工作,她說工地好像招駐場的沒事敲敲字什么的。張雨感覺自己沒學歷,也沒去那面試。
第一次見何老師,是在竹林村。竹林村在學校里邊,但是也可以走出學校。張雨好不容易才找到。川大后邊小校門到竹林村兩邊都是舊樓房,看門的是門衛,只有竹林村這邊看門的是保安,住房也很高檔。保安不讓進,得打電話。張雨不知道怎么給教授打交道,也不知道怎么告訴門衛自己要見的是教授。也許這座樓都是教授也不一定。
電話接通了。
方塊的樓,面積比較大。樓層不高,配備了 電梯。電梯平穩,樓道太干凈。張雨按響了門 鈴。一個面容慈祥體態敦厚,衣著和弗洛伊德 一樣,也帶著和弗洛伊德一樣老實懷表的人出 門迎他。他站在門框,和張雨如同鏡像一般。
客氣了幾句,張雨談了自己的問題,老何和善地聽著。張雨與何教授坐談了會,看到客廳的書架上有很多翻譯書,還有德里達的。那時候張雨看過介紹德里達的書,不過沒讀過德里達原著。張雨總結了他想解決的,就是“光輝”的問題,影響了他學習生活幾年了,心理咨詢也做過,沒什么用,所以希望來做拉康方法的分析。老何聽完,說他們的分析方法是適合他做的。然后排了分析時間。
第一次做分析,老何問了姓名寫下。老何沒有特別交待分析怎么做,也沒給他壓力,嘟疇著讓他有什么就說什么。張雨聽得太明白,但是順著這個意思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可能是無意識都知道了,做分析后可能就再不會存在,剛做分析就感覺狀態新奇起來,想象力分外豐富,感受力也很迷離。來成都前,張雨一直把腦海里的奇思妙想當作寶,不會透露,做分析時就越講越興奮,這些心里話也都徹底放開講。
講完后,張雨轉身要走,老何用厚重的聲音提醒他,付錢。張雨毫不猶豫給了一百元。老何放進抽屜送他出門。
分析做完。張雨找工作,都是晚班,白天要去學習。
前幾次做分析還是有些膈腆,做完分析,張雨講了分析費用還有工作、在川大也不浪費時間希望讀些書等實際問題。張雨說要找工作,還有希望有川大的校園圖書卡。教授說“只能你和學生熟了找他們”。他講得隱晦,沒說“借\"字,也沒特意區分川大學生和不是川大的校外人。工作的事,教授則說會幫他留意。
做了一段時間分析,他講了找工作的問題,分析時間安排的問題,一星期做幾次分析,還有自己讀書的情況。終于講到了他覺得創傷,或者造成“光輝\"的原因,其實是一場約會。那是一次自由聯想,他聯想到一個女孩,聯想總是出人意料打撈起忘記了的事,不在分析室說的話張雨也不會記起。
那時張雨才上初一,初一學生之間話題就是與女生交往了。張雨那樓棟的外邊停車院里,鄰居高個男的帶來個女同學。張雨后來有了和她獨處的機會,她站漆黑夜色里挺諷的,她講了唯一的話是她要看月亮,張雨回了句“月亮有什么可看的。”
這句話后,那個女孩也沒有再進一步了解張雨有什么內心世界。
她走后。張雨問鄰居男的那女孩對他什么感覺,有沒有說什么。鄰居男的說,她說有點傻。從那以后張雨開始閉門不出,會反思自己是不是回答錯了,之后又反思該講什么。再之后覺得自己是不是長得太丑了,有了照鏡子的習慣,時而覺得并不丑,時而覺得不滿意。
“總感覺自己相貌有問題,不是女的會喜歡的相貌。 ,
那時還有小篷車可搭,張雨一般都是搭車去買卡帶,比磁帶多了封面的明星照。陽光帥氣的王力宏,身著工褲提著燈籠去找螢火蟲的謝霆鋒。
車內的成人說,你買的卡帶多少錢。他說十塊錢。成人說五塊錢,他表情其實是兩三塊錢就能給你。張雨想,俗,這些帥氣的明星怎么是錢能衡量的。他也開始留了碎發。這樣子,班里會有女生耳語,張雨很聰明呀,被張雨聽到。但是夜里的校外路很快占據了他。也許那就是夜氣,又或者志向,讓那里的男人板著面孔,覺得自己魁梧起來。
好在由于一些女生的好感,初中時女孩說他有點傻的那件事他也淡忘了。不過他一直覺得自己長相有些問題,如果沒這些問題就會完美一些。至少也有自己的型。他試過撞墻還有用重一些的物品壓住自己腦袋,讓骨骼形狀變一些。還試過牙齒往嘴里收一下讓下巴變一下。下牙齒在上牙齒內收,下巴不會像馬臉長,而且好像外貌也變了些。他端詳著鏡子。有次走在路上,他突然不會走路了,不知道應該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他有時蹲在學校與那所重點高中的岔路口,有時蹲在樓對面,腦海如同盛開的花,充滿了生動如夢似幻的光景。其實不用上學的話,那些光景還挺迷人的。但是一種志的硬朗線讓他覺得別人有的世界游戲他也該有,別人一定比他有的更多,所以他一直是想走出這種狀態的。
頭幾次做完分析,張雨沒有固定工作,也沒有固定住處,不知道身在何處。
剛來時,張雨常去川大旁的網吧,看到過一個川大的青春作家的留言,曾約好見面但也不會見面了。第一次聽到《南屏晚鐘》,讓趴在網吧桌上沉睡的自己快醒來,還有很多事。
此時,他已住進春熙路寬窄巷子旁的日租公寓上下鋪,周圍是四川話,也沒什么攻擊性,張雨感覺自己比他們都要壯一些。那個房間放著初次來如錦城市的歌曲,他腦海被青春的無形憧憬脹著。第一次到春熙路寬窄巷子,他沒來得及欣賞有形,光色印象如同杯觥交錯,琉璃碎片與光影游戲掉落而下,那刻城市還沒有形成。
他跟何老師講了要找工作,這樣分析才能繼續下去,老何給他調了分析時間。
有一次他要去分析前看到一個工作,其實是路遇的工作機會。他背著包到了一個廁所,這邊廁所都建得這么精致,鋪路上的五彩磚石讓他愿意繼續走下去。他到了一個廠房大門,充滿玄機,若有若無,仿佛“看了就有,不看就會沒有”。很多那時成都的建筑讓人感覺不知道還有沒有。有很多建筑不只是在土地上,也是在腦海與耳畔,仿佛只能瞬間來,也會很快地走。他住了幾個地方,都是短暫得很。他走到九眼橋的時候,一個過路車停下,面包車門前放著一個牌子:招工。張雨問,招什么。車上一個比較紳士的領著幾個粗人,紳士的有著流暢也能壓細的聲音,但是四川話,他也沒太聽懂,大概是找工作就坐車走。一月三千元,這么多工資足夠做分析了,張雨想。幾個人擠一輛面包。紳士樣的講起他去過個舞廳,點燃一根煙,繼續渲染,舞廳里的小妹穿三點式。一車人聽得人迷。
到了工作的地方,已經是黑夜。那時成都的夜色也是有一些昏黃的,遠方能聽到火車聲。張雨覺得那輛火車是他剛來成都時候坐的,也許確實是,那時候發往成都的火車應該不多。還記得他剛來成都時下車,一陣清晨的春曉吹拂來,有一個老頭拉了輛車沒喊他讓路,車輪從他腳上碾過去,完全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好像在怪他擋了他路。
招工的把他丟在一個打開的卷閘門前,門前擺了一堆的木板,要他做的其實也簡單,就是擦起來。他問你是大學生?那人看他戴個眼鏡,語氣過于尊重,好像在疑惑他怎么干這個工作。其實來之前還經過一個這邊人們居住的院子的小道,他緊跟著這些人生怕丟了,那個紳士樣的人與院里人寒暄幾句。張雨打量著這里如墜夢里,昏黃已帶走了視覺,只留下如夢如戲的一點熱狂。他能感到自己的嫩,還挺欣賞這里異域的感覺。
在這里開始搬木板,卷閘門與昏黃的燈光還有平直路上還沒有開始的城市故事,都是他觀察的地方。不過這里真的是他這個年齡而不是拉二胡的老人該享有的安靜?
搬幾塊板子沒事,搬多了張雨有些頭暈,兩個工人就讓他歇一會兒。可能他有些慢,張雨問還有多少搬完下班?工人說要搬幾噸。還有一些帶鐵絲的,張雨覺得要小心。
好不容易搬完,他們坐在大車廂到住宿的地方,迎面見到的是一口鍋,有個川妹子在炒菜,樣子是他沒見過的異域的那種美艷,菜也是沒有見過的很香。房子的另一邊有床,但是床上放著東西,雜亂且臟。地上倒是鋪滿被褥,他們寧愿睡地上,睡得還很香。張雨穿的那時流行的新衣裳,即使眼有些乏,也不愿睡那。一會那個紳士樣的人來了,他對著坐在鋪蓋上的張雨問,吃得消吃不消,能搬就能掙錢。張雨聽不太懂四川話,應和幾聲。那人看了他一眼走了。張雨問旁邊的人,能賺多少錢。張雨想著其實能掙兩千多就滿足了,一千多夠分析費,剩下一些夠吃住。那人的回答大概是能搬得多,就不止兩千多。張雨坐在鋪蓋上一會,想睡又不能睡。不太累的時候,他心里決定回到川大那邊。第二天,張雨坐公交車去往記得的地址時,窗外陽光籠著他,就要開始新的生活,分析能讓自己好起來,工作能讓自己長大起來。但是快到那,張雨又不想去了。
車到了川大,張雨這才去了校門對面溜達。那時有個歌廳,是在二樓,門口大紅字寫著招人。張雨去了就被要了。一樓飯店、二樓上班。卡拉OK歌廳管一頓飯,有個胖叔做飯,挺好吃的。他去做分析前就在一樓飯店點個蓋澆飯,有回鍋肉、尖椒肉絲很多樣的,美美吃上一餐,就去川大竹林村那邊做分析。
那里與一般工作不同,是下午六七點準備上班。剛去那些日子,他身上有些汗臭,因為這邊洗澡不方便。他們工作服是白襯衫,站在酒桌前,把空瓶子撿走,不讓滿桌子都是酒瓶子。他們唱歌,他如夢似幻,站在那里,總覺得那些歌聲的繁華與自己無關,腦海里只有上班前幾分鐘看著窗外的夕陽,想著為什么夕陽給人朝霞之感,別人是看到朝霞有朝氣,他卻是看到夕陽打足了精神,也許這行業就是“夕陽行業”?有次歌廳包廂給他們小費,一下子給了他幾大張紅票子。這些錢他都用去付分析費了。
分析了幾天,他也遇到了奇怪的現象。他夢到自己沒有頭,只有身軀。后來有分析師說拉康派做一段分析,很多有夢中身軀分離的經驗。
去分析室,何老師總是很禮貌面帶笑容。他們匆匆到了分析室,就坐在那找話談。當然是挑有問題的講,他想把所有問題講出來。不過時不時也會有語誤,有停頓講不出什么的沉默時刻,也有讓腦子靜一下再說的心理狀態。何老師幾乎不說話,如果有語誤有時會重復一下張雨的原話,差不多就相當于復讀機。當然后續的理論說,拉康派分析師就相當于死尸的位置,會傾聽,很少表達或回應。
不上學進入社會又不是什么有面子的工作,每天去川大圖書館,又不知道什么時候讀出頭。他在面對分析師時就會駝背、散發著自卑感。每當走在別人學校的路上時,他會回頭看看旁邊的樹,高挑的樹枝如孔雀開屏。和他同齡的人很少他這樣的,讀書那些沉重的思想都讓他有些老了。分析久了,他帶著一股學院氣息,與青春越來越遠了。
歌廳是晚上上班,他白天就在川大圖書館外買一片面包。拿本書放在桌上,很安靜的閱讀,也曾拿一沓紅線紙試著寫長篇小說,但是寫了就會覺得這也是小說?不得要領。
他會看胡塞爾現象學、海子引用過寫“詩意棲居\"的那個海德格爾、海德格爾的學生伽達默爾的詮釋學、后現代德里達之類的。他總是到最后時間才走,有時候一待就是一天。
剛去做分析張雨是很踴躍的,但是分析久了,雖然是付錢的,激勵著自己不說就虧了,有時也會無話可說,實在沒話可說就會感覺煩躁。張雨回頭看看窗外的綠葉,忽然有話說了,對老何說出此刻所想,窗外的綠色很美。老何也不會問問為什么要在這里說話,只是認真傾聽。
做了一段分析覺得狀態轉變些了,也沒什么問題了,他猶豫還要不要繼續做分析。
不久后,他聽到了一句話,老何的名言,是講給青少年分析者的,“太年輕的做分析,青春盡毀”。一三五或二四六就如此,來分析室,自由聯想,講講自己的問題,講話時會覺得很多話離開了身體,有時候也會講得很神奇,會覺得原來自身還這么有能量,是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也許那些只是講述的速度、情感的濃度還有與現實的對比,所以才會有話語如洪流般沖刷掉日常的面具與腦海的陳規的感覺吧
分析室、工作與川大圖書館的固定路線,因為偶然的覺得應該還有很多分析者而有了改變。他也有了交際,就是去參加讀書會。是何老師學生心理咨詢工作室辦的讀書會。這里有一些碩士,也有對精神分析感興趣的川大等學校的學生。座談的主題就是拉康選集、薩德與康德,但是也不會讀《存在與時間》或《純粹理性批判》之類的書。剛去時候張雨覺得懂得比別人多一些感覺挺好的,但是后來發現大家懂的都差不多,能交談到一起。
發出爽朗笑聲的主持人,還有一個女生會覺得挺有魅力的曾經當過兵和程序員的男人,他們在那兒邊搞笑邊學術。這里人還是比較爭鳴的,也有些人對老何的一些拉康派看法不太同意。一次他們請了個人物,這個人和一些作家都是朋友。來之前聽他問地址。主持人說,在大街上大聲電話,是多么暴露狂的性格。大家都笑。來之后,那人坐在那兒沒有繁瑣的問答,渾身散發睿智氛圍。平時不太活躍的女生,見到他則散發了仿佛拿出渾身解數的可愛味。他如同布置作業的老師一樣向一些詩人作家或者學者碩士們發話題,有人則會提交一些作品給他。有時他們問是哪家出版社要翻譯書看主持人能不能翻譯,有時候則是帶些玩世不恭的嬉笑。
去了讀書會后,張雨對這個圈子有點熟,再去老何那做分析也沒有那么拘謹了。一次分析時,張雨回憶上次分析,說上次不知道講了哪個詞語突然不駝背了。這次分析,張雨講述著,突然他指著黃色光線,一再指認說那是性欲!那是性欲!之后黃色光線仿佛從張雨的生活中消失了。即使還會出現,但也沒什么影響了。張雨能掌控自己的一些情緒了。
做的最后一次分析,張雨記得他自由聯想地說著說著,講到想結婚,他也到了該結婚的年齡。分析師表示欣喜,一副祝賀的表情。對分析師說話久了,要離開張雨還有些不舍。
成都那種昏黃的燈光的作用或許是催人老,不知不覺這段時光也讓張雨多了些心理年齡。
3
分析停掉后,歌廳工作也隨之不做了。回家鄉后,張雨覺得有時候還是情緒不太好。家鄉他能找到的工作工資也不喜人。家鄉也有了發展,小城有了第一家肯德基,在那里上班是比較好的職位。他本來是應聘上了,但是二面時沒回答他們想要的答案,如同上學時回答那個女孩想看月亮的問題。之后,張雨就挺喜歡灰色的。那天工作落空后也是下雨天,天空是灰色。
張雨覺得成都那邊他是比較有信心再找到工作的,還能做分析,又乘車去了。
當車窗有種水墨畫的感覺時,就是成都到了。平原的地方,一片富庶。當然也是因為很多人沒有存錢習慣,有錢就花。沒什么吵鬧紛爭,性格比較平和。建筑又有風情,氣候不如北方冷,一片溫煦。
這次有個網上對拉康感興趣的網友也要來成都,說是打算來做分析,張雨覺得也有個伙伴,在這個校園也不會是異類。張雨本來準備去住日租房,小男孩租住在川大賓館。以前張雨看賓館比較豪華,都沒敢去問價格,聽小男孩一說價格還挺便宜的,如果租一間兩個床位的更便宜。那幾天就先和小男孩合住在校內的川大賓館。
張雨先找工作,想工作定了再去分析,工作都是在川大不太遠的地方。
一個歌廳招聘保安的人說要他可以,但不要戴眼鏡,建議張雨可以戴隱形眼鏡
第一次去川大南門配隱形眼鏡,并沒有想象的男的還帶隱形眼鏡少見多怪為難挪揄他,相反服務很好。張雨拿到眼鏡那薄薄的一片,覺得男子漢氣度升了不少。他以后就很少離開隱形眼鏡。
分析和工作時間要調停,張雨嘗試了保安工作,戴隱形眼鏡應聘不會有人問他是不是學生,面試也方便了許多。
工作的幾天他站在九眼橋大型娛樂場所上,會有在天臺上的那種風云人物感。他們把白襯衫別在黑色西褲里,讓他們在天臺上做俯臥撐鍛煉身體,提示他們不要看一旁跳舞的美女們,有的因為看那些美女被罰錢。隊長也沒有因為張雨能做不少俯臥撐就接納他,張雨身上始終有種不能融入這些保安人群的東西。他只干了幾天,卻有不少的收入,月薪三千相比在歌廳月薪一千多已經是多很多了。只有幾天,他也有了幾百塊錢。是隊長不讓他干的,所以不用擔心不給工資。
他領了工資回到川大賓館,合租了幾天單間雙人床的小男孩就不樂意跟他合租了。交談中,小男孩說自己讀過尼采,張雨早就讀過尼采但不言語,等小男孩發表看法。小男孩大意是尼采崇尚強者,可能張雨的思想還有打交道的方式讓他覺得比較弱。
那個男孩也就十六歲,但長得像三十歲。
小男孩第一天到成都就辦好了成都電話卡。張雨還沒辦卡。小男孩來讀拉康做分析前已經學了一些法盟的課程,交了學費的。張雨沒有學法語的打算。小男孩剛來就去聽了川大一個有些名氣的作家同時是學校老師的課。張雨對這些也沒興趣,就是做分析,沒聽過什么文學院的課。他們常說的柏拉圖哲學學院,只是耳聞過,對他們的說法,他只是會習慣性提些自己的看法。
剛去川大,小男孩和他也常談些見聞。小男孩喜歡文學,去旁聽了一次易丹的課,很快對川大的風氣還有課程以及拉康讀書學習會有所了解。
張雨這幾天忙著工作,只能下班和小男孩在操場聊聊,他說去讀書會、研討會見了不少分析家,然后憋了會兒說出,都是怪人,他覺得這些人很古怪。張雨腦海就浮現出巫師。好像也有人說過拉康是巫師。
張雨除了老何還真沒見過其他分析家。張雨并不是小男孩眼中的強者,雖然都是外地大老遠來川大,剛到也會常常見面天南海北地聊,但是總是有些互不適應,所以小男孩認識的人多了,和張雨也不在一起了。
張雨也在豆瓣上聽說這里有拉康讀書會,一上樓就覺得里邊很安靜,開心理咨詢的地方總能帶來這種感受。上樓不巧就碰到了那男孩,他旁邊有一個看起來挺有主見的男的。一會兒小男孩跟張雨講,這個人豆瓣粉絲很多的。那個男的跟小男孩倒是能談得來,其實大家跟小男孩談都帶點逗趣的感覺,不過小男孩能獨自來遠方,也讀過那么多書,肯定也是有一套自己的思想的。
之后連小男孩都談戀愛了,張雨還是沒對象。小男孩對張雨會些拳腳功夫這點倒是挺感興趣。
那時他們坐在川大操場的雙杠上,小男孩就隨便鍛煉幾下,張雨又是俯臥撐又是引體向上又是仰臥起坐。也是在這里張雨和川大也喜歡練武的學生打了會兒散打,對方抗不住擊腹拳倒地,張雨臨走借了他的圖書證。還有次是在南門錦江邊,張雨和周知還有一個研究拉康的碩士生一起夜游閑逛。那個碩士生和張雨在小心眼里互不服氣,碩士生就說要嘗試下張雨的腿功。張雨一個跆拳道橫踢踢他腿,碩士生應聲倒地。散步之后還有余興,周知酷酷的難得這次話多,總結道,“大他者是不需要保護的”,背影鶴立雞群的樣子,好像剛才施展武藝的是他,他好像總能立于不敗之地。三人一路說笑,學拉康的又多了一個張雨這樣有武術才藝的,不無聊,好像和他們也能一路。
張雨有點喜歡汲取生活的苦,好像這些苦能讓人更沉穩,也不是特別能在概念里生活。和這些人不同,他走的也就一直是工作的道路。
張雨去了幾次讀書會也不見小男孩蹤影。張雨倒是找到一個學習地方就能常去,那時大家讀《拉康選集》,張雨很認真,有個川大的女生是帶著賞析來聽的,索性將自己的書給了張雨一本。里邊有句話是海德格爾看了《拉康選集》都找不到頭緒。其實剛讀都是激發想象力的多,一些話就像是外星人講的。
再見到小男孩,他講的已經是一次喝多少錢的酒,還為那些“大人物\"憤憤不平,覺得之前去過讀書會的那個“大人物\"寫書賺錢太少了。之后小男孩已經是作家請喝酒,認識的人有寫小說、寫詩、拍電影的了。
沒有做分析的日子,如果不是和讀書會他們一起讀拉康,張雨真的會覺得失重,會覺得是一個普通的打工的。
老何還是接待了他。再次分析的第一天,張雨就跟老何談哲學。老何怎么想不知道,總之氛圍一下子凝住了,又回到第一次做分析那味了。別離后又能再在分析室講話,心理狀態有所進展是非常激發人的。
某個休息日,前一天晚上做分析了,第二天張雨在讀書會跟大家侃侃而談。讀書會都是可以自由聯想表達自己的場合。他們每次讀差不多幾頁,對于那時的張雨來說,《拉康選集》并不是容易懂的書,因此只能運用一些概念進入一種幻想,會有一種熱喜。他們道別后,張雨在路上也會走得很起勁。
走過熟悉的高攀路,竹林村去那邊的公路有著黑暗亦有光明,因建筑太多了,高低起伏的,旁邊又有個東湖公園,現代的古色古香的各種薈萃,像是后現代川劇。也許一直也沒太合適的工作,都是為了過渡,他看什么都帶著找工作的眼神。路對面有個網吧,像砌在那時候的未來,旁邊是賊古老(跨越幾個年代)的電焊門店。他進去網吧坐下,寫下《拉康選集》的書評,又寫下某本有關拉康的暢銷書的書評,像那時的文藝青年一樣自命不凡地看不上那本借題發揮實則離題萬里的書。當然他從來也沒怎么看過那本書。那段《拉康選集》的話“風格即人,是對他說話那個人嗎”一直指引著他,雖然他再怎么思索拆解意思總覺得不得要領,但是也給了他自命不凡與其實不怎樣的中間地帶的感覺,讓他能繼續游蕩在思想里邊做營生工作而不考慮未來。
歌廳不做后,保安也沒做幾天,不過因為做保安,張雨第一次知道九眼橋這邊是很多酒吧歌廳的地方,工作很多。張雨去那個夜場下邊有個迪廳,問招不招保安,一個男保安很器張的口氣說,你能打過這個保安就要你了。一會兒又出來人說不招了。
張雨看迪廳旁邊有個很有氛圍的小酒吧,就去試試,正門在曲線另一側,正好在招吧員,問他懂不懂英語,張雨會一些,就在那里上班了。那是個外國人開的西餐酒吧
從川大走到九眼橋是比較遠的,當時有人不知道哪弄的自行車在那賣。張雨還沒有過去過九眼橋那邊。他穿著“Youth”的白色服裝,走在一環路上,走在去九眼橋的路上。這個酒吧在川大附近,有個老員工是他們學姐,不知道是帖子、學校論壇還是什么途徑,常介紹川大學生做吧員。一個常常帶一束鮮花來的女生和張雨是搭檔,他還記得女生叫Judy,喜歡幫后廚,后廚也喜歡她幫。她告訴張雨學歷不重要。他們倆都挺喜歡哼歌的,Judy唱過一首叫作《天長地久》。張雨比較沉悶,但是即時之后,常在腦海懷念這首歌,很像他們那邊的男孩,渴望天長地久的愛情,卻因為學歷和不能融入社會,只有天長地久的苦日子。
其實是還沒有進展到表白喜歡,要在一起的那一步,只是同事關系,后來張雨想再聯系到她,可惜她已經不在Youth酒吧工作了,那個女生也是兼職做了一段。
后來張雨不在那個酒吧了,換了另一家。他走的時候差不多也是大學的一個學期末了,在那個酒吧時還有個外國女學生透過窗戶瞅瞅他,好像很奇怪為什么他總看她。再經過那邊時也見不到九眼橋通向川大北門那條路的留學生了,玻璃門外還放著下午出什么餐的牌子。
再去那邊他居然在一環路上遇到了Youth酒吧同事的女生,不過只是點點頭。也許那個女生跟宿舍的說起過他,張雨卻總是不太自信,覺得沒混出什么樣子。前途和經濟情況的拮據,讓他還不能開懷暢飲。青春遇到的女生,他也不能自信表白。
在什么都沒有的虛無中,張雨也只是種虛無,這種虛無就是存在,也只是存在本身,沒有多出一點什么。
張雨在川大與勤工儉學有點區別就是沒事去買點零食,因為成都好吃的本來就不少,九眼橋那些迪廳保安別看很兇悍,沒事都去買街頭炸串吃,跟小孩子一樣。
4
在成都待得久了,言語談笑不是全部,總是會有空虛時候,就很容易回到剛來時的初心。歡笑散去,他想去趟遠方。曾經是遠方的成都也比較熟了,安逸也讓人有些膩,遠方的遠方,這很哲學。
那年代的文藝青年,可能都會想去趟云南旅游,成都再往西南走就是云南,去到云南就沒有了潮氣,但是野性原始的感覺多起來,又會懷念成都那種精致、夢核的華章和古色古香。當然在西南他也沒有房,只是喜歡,到處都有那種仿佛來一陣風就會吹散的氣質。
去云南旅游后,張雨又為了前途和生活現實去北京做過廚工。工作賺不到錢,張雨就會歸因到狀態的不好,總覺得去成都再做做分析,狀態好了,就能找到未來職業規劃的路,最主要的是,煩悶干不進去工作的心態也要解決。
張雨又來到了成都。只不過這次老何堅持沒有位子了。他只能找了一個久仰大名的分析師,也就是在讀書會上說他一年時間讀完了拉康二十多個討論班報告的那個學術女神
在讀書會第一次聽老程講起她的故事,印象里她就像下雪天的臘梅,在川大夜色孤燈下獨自徘徊在拉康的學術世界里思考。
他們約在竹林村茶座見面,張雨以為自己要買單,她一定要付茶水費。
張雨和她也是談了會對拉康的看法,對她說在老何那做分析,分析師很少回答。她講起了她的看法,她認為現在的人挫悵已經很多了,大意是應該多些回應。雖然她以前是老何研究生,但是這點和老何看法不同。最后兩人說定了作為咨客去做分析。
但是做了一次分析,張雨就感覺不舒服。他找不到要說的話,只能問了讀研討班要學法語還是英語,可能他想問的是英語法語的研討班會不會有出入,沒考慮自己的能力只談了理想。她可能也聽出了他沒再想繼續在這做分析,就過來人般地給他介紹了只要會一種就行,不管英語法語總要會一種。不同的分析師帶來的分析體驗是不同的,即使她再有靈氣、再有自己的學術、分析想法,跟張雨都是不太搭。
還好再次溝通,老何那有個分析者恰好不做了,空出位子了。
這次來成都還有個學術年會,張雨想一定要去聽聽。停掉分析比較久了,剛在老何那開始做分析,就迎上了“成都精神分析中心年會”,請來法國的拉康派學者講學。不管是分析家還是分析者還是川大學生都坐滿了大教室。他再次見到了主持人提起的兩年讀完拉康幾十個研討班的學術女神。小男孩與川大那些學生在一起有說有笑。他則坐在靠后門的地方。
法國的拉康專家在臺上講著,老何就在旁翻譯,張雨還不懂法語,只聽老何說“唯唯”(OuiOui法語是的意思)。其實聽講課都是熱鬧的氣氛,看他們講座后的書面文字張雨才能有所理解。提問環節,他舉起手提了問題,問法國專家,拉康的某個看法與海德格爾現象學是不是一樣的?他提問的聲音顫抖著在空曠的大教室回蕩。在這里他的學歷最低,也不可能通過在這學習對生活有什么改變,不過至少他鼓足了勇氣敢于提問。
小男孩在他那次提問后,也可能是因為年會大家又見面,偶爾也會和他有些交流,讀書會的人因為年會也有了更多話題。老程對他也更熱情了。張雨在那種回應太少,很多時候如復讀機一樣的分析室覺得讀書會,還有去工作好像才是正題。他也不像那些川大學生很多做分析都是奔著當分析師。而且拉康的思想對當時的張雨過于龐大,每一句都有不少解釋,但又不容易有最適當的解釋,所以他先從德勒茲讀起。川大的校園路上有個人健步走著,但腦海里想的可能都是德勒茲,還有能邂逅這個校園的女生,然后擁有自己的戀愛。
從那以后他就像間斷的天際線,偶然去下每周13:00之后公館學院的討論班。路過川大他不常去的一條綠樹小徑。回頭看小操場上踢球的,張雨不禁想起從前的自己。
公館學院門口的蒼翠的樹,輕松幾步跳過的臺階,他在老程那看到公館學院畢業照,找著自己認識的,向老程他們談著哪個人自己暗戀過,就是分析室排在他前邊的女生。每次敲門都看到她做完分析出來,那個女生還總抱怨他敲門太早。其實張雨都是按時敲門,只不過有時候分析者會談的時間比較長,下一位就在外邊等。一晃眼都像是回憶。
工作一直工資不多,剛夠租日租公寓床位以及付分析費。張雨跟老何講了,分析費用一降再降,跟川大學精神分析學生的分析費應該一樣了。這樣降反而讓張雨走得更快了,也許就是所謂來做分析時一些分析家會先拒絕,用這種“挫帳\"刺激人做分析的積極性。張雨好像更喜歡工作的游戲,就是去求職見不同人這種游戲,分析必要性也少了。最后一次做完分析,張雨去吃了很喜歡吃的油炸卷涂番茄醬,離開了成都。
回到家鄉,在灰色的城市里,張雨喜歡回憶還有寫詩,他寫了很多,發表在他從小就在圖書館喜歡看的雜志。也許是懷念那些西餐吧的川大女生,也可能是喜歡成都平和的天氣,
張雨又去了。
5
張雨這次來到成都,先沒有做分析,還是想在女朋友還有讀拉康還有各方面都能有些進展。
這次張雨和讀書會他們的關系確實更好了。
張雨剛來成都時沒事就去不同武館參觀,也和成都喜歡功夫的朋友切磋過,武藝進修不少,主持人老程也喜歡功夫所以和他特別談得來。老程知道他發表了作品,就希望他能有更廣的平臺。那段時間有些本地雜志約他們寫稿子,對張雨的稿子也贊譽有加。
他們每周一次去九眼橋的一個酒吧聚聚,討論電影文學藝術思想等,一般都是放映下電影,然后很多時候是老程主持。聽他演講的有川大等學校的學生、辦雜志的、拍電影的導演,什么人都有。這家酒吧還有個小書架,上邊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是作者本人放的。張雨翻起那本書,記起自己看過的一首詩,寫的是不知道是春天還是夏天,總之就是一些句子反復吟唱,還配有比較惆帳的音樂,在夏天聽記憶猶新。張雨在酒吧認識一個短發女文藝青年,也比較喜歡閱讀。還記得他正在看一本里爾克的詩集,她拿去認真讀了會兒。張雨還記得她看書的樣子,不過他很快選擇工作正常的生活,也就沒了聯系。
一起讀過書就是最真心的朋友,在都有學歷的人中,好像沒人在意誰學歷怎樣。一個川大女生看他總穿著歌廳服務員服裝來讀書,可能那女生也沒認出是什么服裝,將自己的《拉康選集》給他看。
如今那些人都帶點贊揚鼓勵張雨的意思。大家提議讓張雨主持一次酒吧的講座,張雨推卻了,但還是在酒吧對電影還有思想講了些自己的看法。夾雜著對現象學等的看法。這時看到坐在臺下的有個還是他以前在九眼橋另一個酒吧工作的老板的朋友,當時還是他們小領導。如今也在臺下聽了他演講會。
別人稱他為“作家”,這樣介紹張雨也比較容易一些,張雨當然知道自己不是作家。
老程他們喜歡談一些青春作家,他還區分了一線作家、二線作家,文青的日子過得相當舒服,帶有氣魄的聲音能鎮住場子,同時也讓大家歡笑討論。不過老程也不徹底是那樣的,他同學都是閉門讀書流,如今也出了大部頭書,老程人情世故比較多一些。張雨跟老程一起去請客吃飯時,就會疑問人為什么要懂人情世故。老程總是看看他,像是看到特別天真的人,然后告訴他,這點就是他與別人的區別,也因此很可愛。
確實,有些人所有一切都是真實的,沒有虛假,就像張雨一樣不會人情世故,只會真,所以遇到了這些“真心朋友”。張雨的一切帶有天然未鑿之感,也因此老程說他對很多事的預知比融入生活那些人更強。像自然災害,張雨有時候剛離開那兒,那個地方就會下大雨。張雨一些時候的言談,雖然是無意講的,但也讓讀書會不少人很喜歡,認為是趣語。張雨也比以前自信些了。但是談起學歷,張雨就會問老程,老程嗤之以鼻。有次張雨問得更直接,說自己像不像川大中文系的,老程說當然
老程他們的言語鼓勵,讓張雨找工作也更自信,不再是剛來成都只會去找廚工、吧員還有歌廳的工作,因為他也有作品發表了,也去找了所謂辦公室的工作,在成都九眼橋另一側,一棟十分耀眼恢弘的寫字樓,是他的第一份工作。張雨沒想到會被通知面試,然后是設計總監面試,他講到以前北漂在路邊的經歷,設計總監沒多聽,拿起他填的面試簡歷就讓他等消息。沒幾天,他接到消息,面試上了,然后就是在包廂裝修的地方上班,據說有些同事以前在阿里上班。在這個環境里,身邊都是美女,只用敲敲字的工作讓他如同釀在青春里的一種顏色,好像永遠不會消失似的。下班就在樓下溜達溜達,寫字樓是在江邊,一些樹帶著淺草翠微,河水青郁。
他們辦公室一組的經理對他很好,剛去的時候帶他去吃飯,那是個他沒去過的地方,周邊是紅色柱子,是帶有古代蜀味的裝潢建筑。但是他還是不好意思和那些同事女生打招呼,只是別過頭看天邊流霞飛。后來因為工資不多,還有換了總經理,好像不太想要他,周日也要讓他做表格,不太熟練Excel的他效率跟不上,干脆不干了。
成都晴天并不多,灰色的天像他現在的心情。有好工作到流落街頭只是一瞬間,成都又成了一個暫時的地方。
不像他們有學校,他只有操場;不像他們有房,他只有逛街。不過這些對張雨都是有價值的地方。斷章取義尼采的思想來講,就是新人類總是有新價值的。
為找工作,張雨第一次去了成都很多區。
成都是有杜甫草堂的地方,如果用宋詞的詞牌名說他去過的地方、做過的臨時工、找過的工作也不為過,去足浴店辦公室用\"滿庭芳”比較合適;在一些路輕微翠綠純玻璃造的建筑用“青玉案”比較合適;第一次去成華區,那里有黃沙也有打破夢核到新的紀元的橋,用“浪淘沙”比較合適;如果再回去真希望看看那些賺到點錢的人是造出了夢核還是繼續黃沙流浪。當然成都不同的地方能用不同的詞牌名去形容,有雙龍的蝶戀花、找不到工作時的雨霖鈴、公園的摸魚兒、蜀內的永遇樂、朋友那的武陵春,還有在四川云南交界地方山陰憂郁籠罩的漁家傲。
最后找到工作不是在那些步行過的地方,而是網絡上一個招聘帖,國學老師的職位,張雨只是想試試,結果找到了包吃住還比較適合他的一份工作。工作地方還有心理狀態都離川大還有精神分析遠了,張雨有了穩定的吃住,工作也自信了一些。
有了一些自信就會有些自戀,又年輕,長得也不太差,在好的地方上過班,這些都讓他覺得有什么要分析的,精神分析也像是雨天看到過的彩虹一樣消失了。
此時,精神分析比較遠,他重心也在工作。青春期的吧員轉型了文職、國學教師是他比較幸運的點。張雨也知道他們想他好,給他好的環境。融入不了社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進步。
以前在老程那,如果說哪點讓別人討厭,就是張雨躺平擺爛的狀態。此時,老程總是用比較激烈的話提醒他,目的就是希望他能進步。他總是忽視自己的需求比如吃飯什么的,老程是那種按時吃飯,也比較重視吃飯的人,他們在這點很能補足。他們一路談學術、談文學,仿佛整個世界都是自己的,忘記世界神游在語言的世界,沒有什么可憂慮的。
這些人就是心理咨詢師,和心理咨詢師在一起,就是這樣的,調皮和玩笑大多都能得到包容,張雨自卑感少了很多。跟他們交往得久了,甚至覺得也許自己是世界上心理最健康的人了。
但是世界上最健康的人,也許是最乏味的人。張雨和他們待久了也會覺得是時候該有自己的打算了。
他覺得孤獨還是比較吸引人的,那種有志的個人闖蕩的感覺始終是比較安妥的。也許是因為他很早就丟失了姐姐,所以一直走在死亡的路上,只有在死亡的路上才感覺自己是真誠的。
他沒有學歷,也不像那個小男孩會跟人交際也有很多時間再學習考外國的學歷,張雨再去自考再考研究生,那就不知道多大了。他選擇了工作,并且目前看來在上升期。那些人還在混學術,有的也沒工作,張雨雖然收入少,但是挺穩定的,和他們逐漸就走遠了,很少聯系。有時候去討論班遇見,也覺得不太像了,他已經融入平常的世界,他們卻長發披肩一頭藝術家造型有志青年的樣子,據說小男孩也出書了。還有另一個和張雨關系不錯的人也有一篇文章被一本書收錄。是一次討論會有個人偶然翻閱一本書發現有他們兩個告訴他們才知道的,兩個人得知沒有通知他們就收錄了他們文章,也一副層次躍遷和懷才遇了的自戀滿足感。他們也沒有搭話張雨的意思,只跟其他人吐槽他的表情。
張雨在國學輔導班里教小孩們詩詞,因為就在杜甫草堂邊,那邊還有浣溪沙公園,長長的林蔭路,有時夕陽會讓他感覺人生如夢。這里是陌生的地方,除了龐大面龐般的樓就是溫和的人,還有到處的味道都不差的吃的。張雨的步子也有些慵懶。張雨總有那種壯志未酬的憋屈感。一天張雨問同事,自己想去北京,因為他那時很期待文案工作,又不知道該不該辭職。同事大意是說就看他認為值不值,如果真想去就去。
一去就是一兩年,張雨也如愿進入了一個4A的分公司,還在北京的郊區面上了沒有工資的編劇助理。
在北京郊區,張雨換工作換得焦頭爛額。一天他突然覺得灰的街頭一副可憎的面龐,他懷念起成都的日子,覺得那里更舒服,也相信以現在自己的經歷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于是一張火車票又回到了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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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成都輕車熟路去的地方還是四川大學,因為他不知道先去哪。下車時下起了細雨,張雨走到了熟悉的高攀路。他還記得第一次來成都去面試過廚工,談得很好,但是他沒有去,而是去了酒吧。因為那里像是禪房一樣,太安靜了。
他覺得會遇到以前的人,直到最后也不知道那些人去哪兒了。
這次再回成都,他以為會有女朋友、會結婚,甚至會安居這里。有個一起練武的朋友本來打算開著車來接他,但是張雨比預訂的晚了幾天,朋友已經不在成都了。他再來成都,計劃請朋友吃一頓,因為以前朋友請過他吃飯
張雨一下車就有的是照片可拍,一下子從喧囂塵煙的環境來到東湖公園這邊滿自青翠還有惆帳的青水河,熟悉的也會變得不熟悉,感性就是這樣,總在變。
張雨再次來到成都,還想回到以前的成都,以前的生活。成都像是沒變,以前的人卻一下子消失了。去九眼橋的路上也從以前的朝氣彌漫、希望偶遇的童話氣息,到現在的通體是時光巡游,即使去九眼橋另一邊拍下河畔,張雨也會覺得自己太雅氣了。
還記得初次來這里,他遇到了國際教師,一個外國人領著一群成都小朋友,用他的方式教他們,感覺很親和。然后張雨回去的路上,帶了點慘淡愁云,路也遙迢起來,其實是距離上不遠,心理空間卻很豐富的一段路,用鄧麗君的《小城故事》那種歌唱起來會比較好。張雨每次有詩意的感受,都會覺得“哎呀,是不是會遇到愛情了”。
來成都就是調養狀態的,剛來成都做分析時張雨也會告訴自己這樣的話。那時做完分析如果休息不上班,他就會沿江走過橋,到東湖公園,去公園也就是跑步鍛煉,他認為好的身體能讓健康的心理事半功倍。
張雨這次來是找的文職工作,找是找到了,但是工資只有兩千左右。不過他去了成都很多地方,找工作的旅程不再是以前的一陣風,而是一種青春即將失去的氣息。當然成都與以往不同的地方就是會有夢核殘垣的感覺,這里似乎只有形式知識,膚淺得沒有內容,所以更有流動性。不過張雨一點都不想流動到以前那種感覺,即使找工作不順利時他還是充滿朝氣。
還好以前的錢還有些,他沒面試的時候,就吃碗面或者蓋澆飯,一天花幾十,錢很快減少。幾個月的時間他就在陰沉的出租屋里,偶爾去川大溜達一圈,還是沒能遇到來之前希望的邂逅、“青春美好回憶”談一場的戀愛。后來張雨分析是因為沒人介紹,也沒有像以前的Youth酒吧之類的交際地方,自己又太內向。
幾個月也就如黑澀的水,讓時間不值錢地浪費了。青春以這樣沒價值的方式浪費,可能是他來之前沒想到的。每次滿懷期待不管是去川大校園,還是去面試找工作,他都希望有個好未來、有個愛情,最后都只是還好有個景物或一幢夢核建筑能欣賞。其實都是替代和自我安慰,張雨將自己的性格都邊緣化了,在低垂的石檐劃破光明與灰暗時,他會覺得自己在這個年代還是有自己的,就回頭拍下這樣的照片。
總算有了工作,雖然賺錢不多,但是他還能在成都再試試看有沒有戀愛。每次下班回到路過川大的路上,那種不用誰去理解的心情,古色的墻壁垂下的柳枝讓自己陶然,也只有這樣能讓自己陶然,用盡靈魂去讓一面不會表白也不會太快老去的墻帶些青色,也許是他最后的善意,也注定了是對青春的告別,不過這一切都不屬于他。
川大旁邊有九眼橋,另一個門在望江公園這邊,旁邊是條河,河的另一邊是些小餐館和公園,在一些角落有高樓大廈的娛樂城、有橘黃色能讓落日的光匯聚在玻璃門上的西餐bar。這里是散步非常好的地方,此時張雨那種想要邂逅的心就非常徜徉了。可惜別說邂逅了,連看他一眼的人也沒有。
張雨來到外面,既有廣場恐懼感也有熱潮般的感,那些人影樹木來不及刻畫,就成為贊頌時間速度的過客。他也會見到成都那種美女。張雨見她們如同嘴被禁制了,所有感情都在心里,眼眸也會轉,就是嘴巴失去了言語能力。笨拙地看著對方,也許這就是他所能做的表白。
張雨總是有莫名的奇遇感,因為這里本來就是古今斗轉星移的地方。每到七夕這樣的節日,張雨都不太好意思起來,靈魂有些羞,身體便不自然。他也會斜眼看看路邊的燈飾,像一盤珍饈,黃亮黃亮的。這是節日,后邊沒有施工的土坯正茂著,風華卻讓夜色揉著惺松的眼睛。
就像旅人,張雨在心里算著歸期。如果還是兩千多工資,沒能賺點錢的合適工作的話。
辭職后,張雨搬到另一個區便宜的房子住。成都少見的好天氣,張雨急切地走上大街,好像能用耳朵吸收這里的街道、城市,若是走太遠,還會有一磐的時鐘在心里回蕩。張雨在路上走,不是距離,而是一種時間。不是線性的時間,而是現象學所謂的水漾。
張雨還是十多歲時候的心態,駝著背行走,看到前邊的女人,心里泛起朦朧詩,覺得仿似如夢,感覺像是在自問自答,如同明線火線連接,在問自己你怎么還不表白,內心又為前邊的女人作答,你怎么還不表白?男女都想有愛情,在街道偶然相遇,大好時光下。
其實他都不用自由聯想,因為不管是多年前寫詩的時候,還是平時在日光大街道,他都是自由聯想的狀態。路走得直多半是因為心不在焉。當他來到公園,上邊巖石上站著一位女孩,好奇地看著他還有這些景色。女孩也許是附近住的,來到大自然邊。
隨便停留的成都街景都很有煙火氣,此時,想待久一些,就要考慮找工作還有租房,張雨開始有些憂郁,現實怎么辦呢?他又開始找工作,文職、設計什么的都找了,也不過兩三千。他又想試試吧員、廚工。
多次來到成都,張雨的年齡不知不覺變大,酒吧工作自己都覺得不太適合,站在吧臺也不是那個頭發濃密特別有活力的小伙,現在的他長發,眼眶有些深陷,找的工作也是些坐辦公室敲鍵盤的多。找工作時他才發現有很多外地來成都的,那些人也比他更能融入社會,更能說會道。張雨與他們有不同的語言觀,可能張雨體會的是海德格爾的沉默也是種語言。
總是披著一層薄的紗似的,道德也在張雨身心玩著游戲。有句狠話叫“道德所到之處污染一切”。不過在有時弱到沒有性別或受虐狂的層次,美學也被污染了。此時,張雨就有一種把喜歡的女孩讓給更有前途更合適的人那種道德層次的想法。
張雨還是不夠惡,也不夠壞。就像4A那個公司面試他的人教他的,要壞出來。也許是成都平和的天氣、溫善的人情,讓張雨確實是沒什么脾氣。自我感覺太良好,時間失去得就不知不覺。
跟那些女同事怎樣呢?一個字“暖味”。張雨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女同事心里怎么想。他只知道氣氛不一樣,帶有些暖味。其實他們的年齡,都是談戀愛的年紀。張雨沒再想找讀里爾克的女生,他知道在這個城市,那些女生好像一下子沒了。
偶爾他也去川大和他們一起吃過飯的飯店,不知道老板是否都換了,沒人記得他,后方是巴掌大的綠樹葉,搖曳起來,就像翡翠。張雨是那種窮造境的人,即使穿著破一些,也會覺得流浪感覺挺美好的。
也許是要追上同齡人應該擁有的一些東西,張雨也現實了一些。他也想融入社會,卻發現還不如那個有自己個性,不刻意去融入社會的自己,大家反而不太喜歡有點人情世故,懷揣\"歲月靜好、上班進步\"的那個他。
當感到自己和所有人一樣時,對張雨多少是種打擊。但他寧愿把女同事不喜歡他歸結為自己的口袋拘束,下班走出公司,在綠樹叢林里告別時沒有大方叫輛出租車,請女同事搭車。對于一些男的找女朋友總是太容易,所以歸結為不夠世故比歸結為張雨沒魅力更適合。
總之就是,幾個女同事沒有火花,去邂逅川大的女學生又發現學校不像以前,沒什么女生了。那時校園滿是女生,體育館道路旁還有個老人吹著《茉莉花》,現在的校園女生則談著“大姨媽”。也沒什么人介紹,所以張雨只能在道路上或公園見到一些像是精靈的青春靚麗的女生。只是幻化得美麗,沒有能讓其停留的力量,只能如蟬翼般不啟動思路,好讓張雨行走下去。
但是,行走下去,只有一個結果,就是離開。
離開成都是早晚的事。
張雨最后選的這個工作,可能是一邊在做最后打算,一邊掙個路費。
他在裝修公司做文案。中午休息時,去吃飯的地方是文殊院,古典佛家的地方,他走著就到了商業街,氛圍一下子嘹亮起來,只是座椅還是有成都特色的時尚造型的竹藤椅子。他揣測著路遇女生的眼神,好像有些厭煩他。成都的女生沒有太難看的,長得比較乖,但是都看起來不太喜歡他的樣子。
他才知道,沒有人介紹,誰看他也只是個普通的沒錢人。此時他會想問那個喜歡里爾克的女生喜歡自己是真的嗎?過去與那些學者、老板交際的自己如同不存在的一種虛幻一般。他都提不起勇氣確認了。
張雨吃飯總是很快,吃了飯離上班時間還早,那時綠樹長得正好,如同魂魄聚集一簇,如果風刮起來,就會蕩漾出一種歷史,當然是他個人的小史,就像是腳步靜悄悄的第一次到別的城市,就像是第一次吃蒜泥白肉,就像是和本地外省的朋友去他知道的長滿桃花的地方。
此刻,張雨試圖讓綠樹成片的葉子凝住,不再晃動,只要是綠色旗幟就好,那象征著青春。
也許在酒吧那個廚工講的故事還在時間的河里悄悄流淌,他講道:“風帶來的,風也會帶走。”
也許他流了虛幻的淚,也沒有實然的淚珠,但那個故事卻像一陣風早就注定了他的青春是怎樣的走向。
張雨臨走前又到了初來的川大旁邊,去學府網吧上網,前臺女孩拿走了身份證時,認為身份證照片不是他。連他也覺得沒為身份證上的那個他找到女朋友而抱歉。在操場奔跑的他、在東湖公園練練武藝蛙跳的他都跑不過時光。拉康引用“風格即人”,張雨的青春確實“如一陣風”,但是風格的形式還沒找到,也許總會找到的。因為他終于從坐在那分析言談到了現實生活。在快離職那些天,他望著綠得不著邊際的樹葉,那種望姿是別人有過的,也讓青春是大家都會失去還是只有張雨的青春失去了成了疑問,就如拉康所言“風格即人,是指你對面那個人。
再后來那個學過法語,天天寫弗洛伊德式案例文的小男孩已經出了書。曾經一起讀書的川大學子都結婚有了孩子。張雨看一些拉康派的書,只有周知等很少的人標記了已讀,再看標記的讀書時間早他十年,不過沒關系,每個人的理解和所需要走的路都不同。
張雨要離開成都那些天,才再次認真看這座城市,他想即使他找不到愛情,總會有人能找到的。
后來他在鄭州找到了不錯的工作,小胡須在鄭州冬陽下揚起,熟悉的北方也很美。他想本可以在另一個城市以另一種方式度過青春。
【作者簡介】逝波冽,作品發表于《三聯生活周刊》《特區文學》《風流一代》《參花》等刊。
責任編輯:曹桐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