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播游戲論視域下“AAA網名”群體的娛樂化傳播行為研究

1，2

（1華南師范大學教育信息技術學院，廣東廣州510631；2南京林業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江蘇 ）

本文引用格式：，.傳播游戲論視域下“AAA網名”群體的娛樂化傳播行為研究［J］.藝術科技，2025，38（8）：157-159，201.

中圖分類號：G2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5）08-0157-03

0引言

近年來，隨著中國經濟的騰飛，人們的精神追求與日俱增。在以年輕和時尚為特點的小紅書平臺上，出現了一群模仿中老年人網絡使用行為的年輕人，他們把自己的小紅書頭像更換成中老年人的自拍照或隨手拍攝的風景照，將小紅書賬號昵稱改成“AAA + 職業 + 姓氏”，如“AAA新澤西游泳教練”“AAA大邱烤肉師傅”“AAA蔬菜批發李哥”等，聊天內容不再是年輕人之間的話題，而是變成了早上問好、生意、子女以及閑聊，所使用的文字符號也是老年人喜愛的笑臉、擁抱、玫瑰等表情，長久以來被人們吐槽的“爹味文化”一時間受到青年人的追捧。這一群體的個性化和特殊性，引發小紅書大量用戶模仿，進行角色扮演并沉迷其中，形成獨特的圈層文化，也引發人們對代際關系的思考。在小紅書上搜索“AAA”“爹味發言”“爹味”等內容，有近百萬的瀏覽熱度和近萬篇帖子。這種獨特的社交方式，讓小紅書一夜變成了“老紅書”，也引發了極目新聞、大眾日報等媒體的報道。

從威廉·斯蒂芬森的傳播游戲論角度來講，這種現象本質上是一種另類的互聯網游戲。傳播游戲論認為，媒介應該被看作是一種玩具，而不是一種工具，人們應該出于游戲性而不是實用性的原因來操縱它們[1]。“游戲”是斯蒂芬森提出的傳播游戲理論的核心概念，他指出，“大眾傳播最好的一點是，它允許讀者沉浸在主觀的游戲中”[2]。傳播游戲論強調傳播的娛樂功能，更注重傳播過程中的主體性、娛樂性和游戲性。在傳統媒體時代，傳播游戲這一現象并不是特別突出，其被人們所忽視；但在互聯網時代，該理論在網民的助推下得到了進一步應用。“AAA網名”是青年“扮老”游戲的表征，其表現出的角色扮演游戲、語言游戲、參與式互動游戲，充分體現了傳播游戲論的理論內涵和互聯網時代的發展。因此，本文在傳播游戲論視域下，以“AAA網名”群體為研究對象，通過闡明“AAA網名”群體的概念內涵、傳播游戲機制，分析其傳播游戲價值，從而加深人們對傳播游戲論以及互聯網青年人“扮老”現象的理解。

1傳播游戲論視域下“AAA網名”群體的游戲機制

1.1角色扮演游戲：從戲仿到換位思考

傳統的角色扮演游戲是桌面和實演角色扮演游戲，后來則發展為在網絡空間中對角色進行虛擬扮演的游戲。雖然心理學認為，每個人的自我都是由主我和客我組成[3]，但角色扮演中的每一個玩家都扮演著一種與現實生活中的“客我”和“主我”都不同的，且具有象征意義的“擬我”的角色。這種“擬我”是由“客我”和“主我”共同作用而產生的，并且在游戲中持續地交互作用。

由于游戲對于玩家來說是一種虛擬體驗，所以玩家與被扮演者之間必然會有一些互動與交流。“AAA網名”群體逆齡化的角色扮演，是由對父輩的戲仿而來。“戲仿”一詞是指對源文本、主題、風格、語言等特定模式的戲擬和仿作。小紅書AAA家族的“爹味文學”就是一種戲仿，它戲謔地模仿源語言，即父輩之間使用的話語模式。這種文本間的模仿很容易演變為一場“模仿”的狂歡，是一種極具力量的“玩梗”形式[4]。

游戲者理論上是可以完全沉浸在虛擬世界中的，但實際上虛擬空間中的互動不可避免地會對現實世界產生影響，年輕人通過這種角色扮演也逐漸理解了父輩。瑪格麗特·米德提出了“三喻文化”，前喻文化指的是年輕人向長輩學習，后喻文化則是長輩向年輕人尋求建議，并喻文化是指不分年齡，共同學習，相互理解[5]。與霸道總裁式的油膩爹味說教不同，“AAA網名”用戶的“爹味發言”是當下并喻文化的體現，是年輕人對父母的媒介習慣與說話風格的模仿和角色扮演。這不僅促進了兩代人在網上的情感傳遞，也將這種傳遞轉移到他們的線下真實生活中，從網絡上的模仿到生活中的共鳴，年輕人對父輩的共情能力明顯增強。

1.2語言游戲：借用符號反抗權威

“AAA網名”群體的語言游戲是“語C”游戲（即語言cosplay），也就是用語言來模擬人物，這在以往多模擬二次元形象或是小說、影視中的虛擬人物。“AAA網名”用戶以及他們所玩“梗”的含義更加隱晦，表演圈層更加固化，是“晚輩”對“長輩”互聯網話語的一種戲謔和加工。他們的語言形式如下：“又欠迎大家批平指正，麗姐在這里，謝謝各位了，祝大家生活愉快。”（歡迎大家批評指正，麗姐在這里，謝謝各位了，祝大家生活愉快。）

調查發現，“AAA網名”用戶的網絡發言中，雖然平臺打的還是“爹味發言”標簽，但他們通過模仿中老年人的語言、文字表達習慣，惟妙惟肖地交流著中年人之間的話題，如子女的婚戀問題、互相問候、傾訴生活的不易、分享生意經等。在這場“語言游戲”中，他們做了平常在日常生活中面對父輩的“爹味發言”不敢做或很少做的事情，以另類的方式明確了青年群體的自我主體性。

“AAA網名”群體對于老年人交流語言、符號的借用，是對現有聊天方式的不滿，他們用角色扮演的儀式來傳達出青年對于權威的反抗，充滿了一種對“爹味發言”本義的抵抗性情緒，以及對現實生活中帶有說教意味的他者進行另類的抵抗。雖然這種抵抗只能當作網絡空間中一種青年自嗨的游戲，但為青年提供了一個紓解情緒的渠道。

1.3參與式互動游戲：以媒介化戲仿舒緩家庭關系

亨利·詹金斯在《文本盜獵者》中提出，讀者可以主動占據文本，并以多種目標重新解釋文本，使觀眾看電視的經歷成為一種豐富多彩的復雜的參與性文化[6]。基于新媒體的賦權與賦能，當今的互聯網用戶更加積極主動，不僅主動接收信息，還積極參與到媒體內容的創造過程中。網絡用戶之間的文本對話由游牧、盜獵活動趨向于圍獵之勢，參與式互動游戲得以形成。

“AAA網名”群體的聚集類似于網友會面，他們熱衷于在媒介平臺戲仿、玩梗。而反觀在全面加速的現實生活中，人們很難慢慢接受和理解他人。日常交流追求快速，與父輩的溝通也下意識地反駁或批判。但“AAA網名”群體為青年人理解父輩、緩和家庭關系提供了一種特殊的方式。

“AAA網名”群體大部分都是年輕人，并且與父輩之間的關系是他們進行角色扮演游戲的重要素材來源，因此，他們中的一部分活躍者也漸漸通過角色扮演的方式來模仿父輩。在戲仿父輩的“爹味發言”中，一些年輕人逐漸理解了父母。而理解父母之后的年輕人開始從線上走向線下，慢慢嘗試與父輩交流。甚至不少年輕人稱，通過與父輩分享“爹味發言”及對其的戲仿，增加了與父母的談資與共同話題，緩和了代際關系與家庭關系。其實所謂“反哺”并不像對著教科書一字一句念經，也不是在長久的沉默后說出一句“你怎么這都不懂”，而這些尚在網絡中學習的長輩，也會用那種熟悉又略帶土味的發言，傳達自己的尊重與感謝。

2傳播游戲論視域下“AAA網名”群體的游戲價值

2.1匿名與保護：“ID即身份”增強隱私意識

在“AAA網名”群體的這場游戲中，最精髓也最為流行的“模仿”是ID的設置，“ 職業/生意”是這場扮演中最顯性的特征，成為網絡時代可更換的一張個人名片。這種“構詞法”與以微信為代表的社交媒體平臺功能拓展的軌跡相重合，微信好友列表以拼音首字母順序排列，而A或者AAA則意味著在列表中置頂，更容易被找到，這逐漸成了用社交媒體平臺展開銷售行為的商人的某張“特色名片”，而對外展示職業身份，使用的目的性更強。

在“ID即身份”的共識下，名片同時也是對自我身份的保護。“AAA網名”的來源，據說是2022年一名女性網友為了在購物平臺和商家維權，故意將自己的頭像換成中年男性，目的是讓自己顯得更“不好惹”，結果維權異常順利，于是“爹味發言”一炮而紅。從“AAA網名”的流行，可以看到女性主義的崛起，女性漸漸開始注重自己的感受，為自己的權益奮斗。

大數據的迅猛發展與互聯網的普及，讓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的邊界日益消弭。網絡檢索功能強大，讓本想逃離現實世界的人們無所遁形，隱私“被遺忘”也變得十分艱難，現實世界的朋友可以輕而易舉通過蛛絲馬跡找到自己。身處全景監獄中，人們仿佛在公眾場合“裸奔”。如今大眾生活在一個全員被監視的時代，而與“momo網名”類似，“AAA網名”群體的匿名ID，保護了千千萬萬人。

2.2社交與表達：符號化傳播聚合趣緣群體

年輕人因為類似的興趣、愛好以及算法推送的影響，在互聯網空間中能夠便捷地集聚，并形成趣緣群體。“AAA網名”群體就是基于趣緣形成的共同體，作為年輕人對新型社交方式的探索，這個游戲讓年輕人感到有趣和解壓，他們扮演著另一種身份，表達著自己對上一代的觀察和思考。不少“AAA網名”成員主動為自己加上“#AAA家族#”的標簽，并發表“想認識叔叔阿姨們”的博文。滿足社交需求，實現自我表達，依然是網絡熱門現象的底層邏輯。

網絡趣緣群體實現社交的方式主要是通過視覺符號傳播。所謂“視覺符號”，主要是指一種以圖像符號為中心，注重通過視頻、圖像等視覺符號進行信息、情感交流的符號。“AAA”字母符號在好友列表中鮮明可見，老年人常用的“微笑”“鮮花”等表情包符號更是引人注目，在表達中多出的頓號、錯別字等文字符號也讓人會心一笑。

從凡爾賽文學、廢話文學、孔乙己文學到爹味發言，青年群體“圈層”特征日漸明顯，使用網絡語言來表達自我和顯示個性更是凸顯自身所在文化圈層、實現社交需求的重要方式。“AAA群體”正是虛擬社群中一種典型的社交模式，他們在圈層的社交中尋求“身份認同”，這種“社交符號”也成了他們行走于小紅書等社交媒體中的一張年輕人通行證。

2.3解構與重構：“青年老年化”助推代際溝通

波茲曼提出的“兒童成人化”是指兒童在語言、行為、裝扮、思想等方面表現出的近乎成人的思維和處事方式，這些表現使他們縮短了自身童年的時間，失去了本屬于他們這個年齡段所特有的純真和童稚［7]。本文借此提出“青年老年化”的概念，以分析類似“AAA網名”的年輕人“扮老”現象。

作為“互聯網移民”的父輩，其媒介使用技能較差，如經常打錯字、標錯標點；媒介素養不高，如輕信互聯網信息與保健品廣告，甚至無法識別謠言、詐騙信息等。而作為互聯網原住民的青年人的媒介使用技能與媒介素養較高。因此，年輕一輩有時對父母使用網絡的方式雖不解但也好奇，他們通過模仿父輩相對生疏單一的方式進行社交，形成了一種兩代人之間相對中和的互聯網語言。“青年老年化”人群對父輩惟妙惟肖的模仿也生動表明，他們正在試圖理解父輩的世界。透過“角色扮演”的棱鏡，看到了中老年人生活的五彩繽紛。

這一文化奇觀是年輕心靈對于父輩生活的好奇與解構，他們通過模仿、角色扮演逐漸理解了父母。通過參與“AAA網名”，“后浪們”不再抗拒父母的嘮叨，因為他們看到了父輩嘮叨背后對子女的愛；與此同時，他們也感受到了父母的不容易。概言之，這一大型模仿現象，是互聯網的包容與融合的體現。過去，在日常生活中，由于父輩的權威，青年不敢表達、不能表達、沒有機會表達的內容，如今在互聯網的幫助下，不僅得以表達，而且在表達過程中獲得了幫助年輕人理解父輩、彌合代溝的意外效果。

3結語

近年來青年“扮老”現象層出不窮，“AAA網名”群體對中老年人惟妙惟肖的模仿給網民留下深刻印象。本文基于傳播游戲論，研究“AAA網名”群體的娛樂化傳播行為和傳播價值。研究發現，“AAA網名”群體出圈背后的游戲機制體現在從戲仿到換位思考的角色扮演游戲，借用符號反抗權威的語言游戲，以及以媒介化戲仿緩和家庭關系的參與式互動游戲。另外，“AAA網名”群體的扮老現象具有重要的傳播價值，體現在“ID即身份”的共識增強了人們的隱私保護意識、以符號化傳播聚合趣緣群體，以及“青年老年化”助推代際溝通。總的來說，大眾對于“AAA網名”群體的討論呈現出一致的積極評價，也期待更多青年群體通過多種創新形式理解父輩。

參考文獻：

［1］劉海龍．大眾傳播理論：范式與流派［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17.

[2]Wright C. Mass Communication：A Sociological Perspective[M].NewYork：RandomHouse，1959：2.

[3」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 17.

[4］蘇歆，蔡之國.戲仿生產與快感實踐：對豆瓣“疫情文學”火爆傳播的話語分析[J].東南傳播，2022（6）：106-108.

[5］瑪格麗特·米德.文化與承諾[M].周曉虹，周怡，譯.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87：27.

[6］亨利·詹金斯.文本盜獵者：電視粉絲與參與式文化［M].鄭熙青，澤.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17.

[7」尼爾·波茲曼.童年的消逝［M」.吳燕莛，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34-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