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實現數字化轉型對于民營實體經濟的壯大至關重要。利用2012—2023年上市民營企業數據,采用文本分析法構建企業數字化轉型指數,研究數字化轉型對民營企業“脫虛返實”的影響。研究發現,數字化轉型有助于實現民營企業主營業務收入的顯著增長,而且對大規模企業、數字支持力度較強地區的企業更為顯著。機制分析表明,數字化轉型能夠通過降低企業營業成本、提升企業價值和研發創新能力促進企業主業發展,從而驅動民營企業“脫虛返實”,為理解當前數字化浪潮下如何鞏固壯大實體經濟提供了微觀證據。
關鍵詞:數字化轉型;企業主業發展;民營企業;數字經濟中圖分類號:F27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 291X(2025)08- 0128- 06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堅持把發展經濟的著力點放在實體經濟上”[1]。但近年來,很多民營企業在發展過程中出現了“脫實向虛”的現象,將大量資金投入虛擬經濟和金融市場,這不僅可能誘發系統性金融風險,更不利于實體經濟的壯大和高質量發展。數字技術的飛速發展帶來了民營企業發展的新機遇,數字化使企業能夠更好地與供應鏈上下游協同合作,提高效率,帶來新的利潤增長點,也開辟了一個重新聚焦主業、實現、脫虛返實的重要契機。但民營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面臨著技術、人才、資金等方面的瓶頸,如何用好數字手段促進實體企業主業高質量發展依然需要深入探討。本研究旨在深入探討數字化轉型對民營企業主業發展的促進作用,揭示數字化轉型的內在機制和影響路徑。
一、文獻綜述與理論假說
數字化轉型是指企業深度運用數字技術,調整變革組織架構、創新重塑商業模型、優化升級業務流程等,以提升企業的競爭力和效率具有技術驅動、數據驅動、創新驅動等特征[3]已有研究認為,數字化轉型對企業的影響主要包括提升生產效率、提高產品質量、增強創新能力、改善客戶體驗等。認為企業利用數字技術打破了傳統模式局限,構建更具活力與適應性的運營體系,能夠全方位提升企業在市場中的競爭力,實現企業價值的最大化[5]。關于民營企業主業發展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主業的界定、主業發展的重要性以及影響主業發展的因素等方面。主業是企業核心業務和主要利潤來源,對企業的生存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6]。影響民營企業主業的因素包括市場競爭、技術創新、政策環境等[7- 8]。這些特征在數字經濟下產生了新變化,借助數字化技術,企業可以提升主業的生產效率、產品質量和創新能力,推動主業高質量發展。
首先,我國民營企業在信息獲取和傳遞上效率較低,不得不基于風險防控動機而持有金融資產,以應對不確定性,而此舉會影響再生產規模,使產業發展“脫實向虛”。數字化技術天然具有提高信息傳遞和處理效率的優勢,能夠為傳統企業的決策提供支持,減少信息的不對稱。數字化轉型可以加強企業與供應商、客戶間的協同合作,提高供應鏈效率和穩定性,極大降低企業供應鏈全流程的不確定性和協調成本,促進企業再生產利潤率的提升,從而促進企業主業經營。
其次,從資源依賴理論的視角來看,企業生產經營活動并非孤立的,而是依賴于外部環境尤其是外部金融資源。相較于國有企業與合資企業,民營企業的融資約束問題一直存在。由于融資成本高昂,加上融資機制不完善,民營企業從傳統信貸渠道所獲取的支持極為有
限,難以匹配其發展的實際資金需求。移動互聯網、大數據以及區塊鏈等信息技術的發展與普及使數字金融應運而生且持續發展,在減少信息的不對稱、緩解融資約束的同時,還對傳統金融服務產生溢出效應,這些積極作用有助于平衡企業金融領域投入,推動企業更多資源回歸實體業務,助力企業專注主業發展。
最后,企業數字化轉型能夠激發企業創新潛力。民營企業通過數字化轉型革新傳統技術,可精準對接市場需求、優化生產流程,延長產品生命周期并降低成本,從而提升盈利能力和市場競爭力。數字平臺使企業得以更好地了解客戶需求,提供個性化的產品和服務,為企業創造競爭優勢,提升企業的市場地位。加之豐富的數字化創新資源和開源創新平臺激發了企業的創新潛力,進一步推動企業產品和技術的迭代升級,有助于企業主業發展。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說1:
假說1:數字化轉型有助于推動民營企業主業發展從而“脫虛返實”。
進一步探討數字化轉型促進民營企業“脫虛返實”的作用機制。
首先,數字化轉型能夠降低民營企業營業成本,為提升主業收入奠定基礎。借助物聯網、大數據等技術,企業可以實現生產端實時監控和智能管理,提高生產效率和資源利用率。數字化轉型有助于打破企業間的信息壁壘,民營企業可以與供應商、分銷商等上下游企業建立數字化連接,實時共享訂單、庫存、物流等信息,提高供應鏈的透明度和響應速度,實現供應鏈的協同運作。數字化營銷渠道的拓展使企業能夠更精準地定位目標客戶,降低營銷成本。對客戶的行為、偏好、購買歷史等數據的深入挖掘,則提高了客戶的轉化率和忠誠度。
其次,數字化轉型能夠增加企業價值,從而推動企業主業發展。其一,提升信息透明度與決策科學性。對內,數字化技術順暢企業內信息流通,管理層能夠實時獲取企業數據,避免決策失誤。對外,數字化平臺提高企業公信力和市場認可度,提升企業價值。其二,數字化轉型為民營企業提供了創新商業模式。企業利用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等技術,打破傳統業務邊界,開展多元化的業務活動,拓展業務領域進入新市場,增加收入新來源的同時增強核心競爭力。其三,有利于品牌建設和客戶關系管理。企業借助社交媒體等渠道與客戶實時互動,提高客戶的滿意度和忠誠度,建立良好的品牌形象和客戶口碑,充分發揮互聯網的優勢,擴大企業影響力,為企業帶來更高的溢價能力,提高企業品牌價值最后,數字化轉型為民營企業的研發投入提供有力支持和保障,從而促進企業主業發展。其一,數字技術使企業能夠了解市場趨勢,挖掘潛在機會。利用人工智能技術,企業還可以對市場和研發項目進行風險評估和預測。其二,借助數字化平臺,民營企業以更低成本和更高效率與科研機構、高校、其他企業等展開合作,實現了研發設備、技術成果以及專業人才等關鍵資源的充分共享,能夠更快地將創新成果轉化為實際生產力。由此,本文提出假說2。
假說2:數字化轉型通過降低營業成本、增加企業價值和研發投入的機制實現民營企業主業收入的提升。
二、實證設計
為系統檢驗前文提出的理論假說,本部分依據搜集整理的中國民營上市企業數據進行實證設計,兼顧理論邏輯與實證方法的嚴謹性,為后續分析提供支撐。先闡明數據來源與樣本篩選標準,然后通過多維度指標衡量企業主業發展水平,采用文本分析法刻畫數字化轉型程度,并根據樣本特征設計固定效應模型,減少估計偏誤和內生性。
(一)數據來源與指標選取
本文選取2012—2023年我國上市民營企業為研究樣本,其中的公司治理數據和財務數據均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在樣本篩選過程中,剔除了以下三類企業樣本:一是樣本期間出現過或直到樣本期結束仍處于ST、*ST或PT狀態的企業,二是金融企業,三是主要變量連續值記錄不足三年的企業。
首先,被解釋變量為民營企業主業發展情況(CorePerf)。為準確衡量企業主業發展狀況,本研究采用扣除金融投資收益的總資產收益率這一指標,具體包含兩種計算方式。其一,(企業營業利潤" 企業對聯營、合營企業投資收益- 投資收益、公允價值變動損益)/企業總資產(計為CorePerf1);其二,(企業營業利潤" 企業對聯營和合營企業投資收入" 營業外收入- 投資收益、公允價值變動損益- 營業外支出)/企業總資產(計為CorePerf2)。
其次,解釋變量為數字化轉型水平(Digit),基于文本分析法得到。參考趙宸宇等人的研究,利用上市企業年報全文構建智能制造、互聯網商業模式、現代信息和數字技術應用四個層面的“數字化轉型”詞典,由此統計年報披露的“管理層討論與分析”和“經營情況討論與分析”中的99個詞典關鍵詞出現次數,剔除關鍵詞前存在否定詞匯的詞語出現的次數后計算詞頻,以對數化處理后的關鍵詞頻率作為該企業" 年的數字化轉型水平(Digit)指標。
此外,本文還采用了企業規模、管理成本、企業投資機會、企業杠桿、產權性質、獨立董事比例、股權集中度、企業年齡以及企業所在地級市當年GDP的自然增長率等可能影響企業主業發展的因素。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二)模型構建
本文構建固定效應模型,考察數字化轉型對民營企業主業發展的影響,如式(1)所示。式(1)中還納入了" 企業7年自身和所在城市層面相應的控制變量" 和City’a°其中,為被解釋變量,即" 企業" 年民營企業主業發展情況,為核心被解釋變量" 企業" 年數字化轉型水平,為所關注的系數,即對民營企業主業發展影響效應的大小。為對應控制變量估計系數,代表行業固定效應,用以控制行業層面的差異,參照證監會發布的《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2001版),制造業依據二級行業代碼分類,其他行業按一級代碼分類。表示對不可觀測時間因素對企業的共同沖擊進行控制,為隨機誤差項。
三、實證結果
基于上述數字化轉型推動民營企業主業發展的理論,本文從企業層面設計并構建了數字化轉型和主業發展指標。依據樣本特征,采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實證分析,進而檢驗數字化轉型促進企業主業發展的真實效應,并對其異質性影響和降低營業成本、增加企業價值和研發投入等具體作用機制進行討論
(一)基準回歸
在檢驗數字化轉型的真實效應上,根據基準模型(1)進行估計,結果如表2所示。當以CorePerf1作為被解釋變量時,第(1)列數字化轉型的回歸系數為0.0147,且在" 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若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提升一個標準差,企業主業經營的收益率增加約" ,意味對企業主業發展的顯著提升,且該增長幅度占樣本均值的" 。此外,當被解釋變量變為第(2)列的CorePerf2時,數字化轉型的回歸系數是0.0165,結論并沒有發生變化。以上結果符合數字化轉型,促進企業主業收入提升,從而促進“脫虛返實”的預期,由此假說1得到檢驗。
(二)穩健性檢驗
鑒于研究過程中,可能會受到的遺漏變量干擾,同時指標構建環節也可能出現誤差,本文采用雙邊縮尾" 、替換被解釋變量、考慮行業年份固定效應以及考慮數字化轉型的非線性影響四個方面進行估計結果穩健性的檢驗。首先,為避免極值對結果的影響,本文在
基準回歸基礎上進一步刪除了主業收入水平在雙邊" 范圍內的公司所有年份的樣本,回歸結果如表3第(1)(2)列所示,結果依然顯著為正。其次,重新構建數字化轉型詞典并得出數字化轉型指數,用以排除數字化轉型關鍵詞選擇的差異對估計結果的影響,替換解釋變量后回歸結果如表3第(3)(4)列所示,系數分別為0.0456和0.0555,且依然顯著。其次,考慮行業發展的高階固定效應的影響,本文在基準回歸的基礎上,進一步控制了行業時間固定效應進行估計,回歸結果如表3第(5)(6)列所示,前文結論依然沒有發生明顯變化。最后,考慮可能存在的非線性關系,進一步考慮數字化轉型水平的二次項(Digit2)的影響,將其加入基準模型后檢驗結果,如表3第(7)(8)列所示。Digit的系數符號沒有發生變化且依舊顯著,表明即便將數字化轉型與主業發展之間可能存在的非線性關系納入考慮范圍,前文所得出的關于數字化轉型促進企業主業發展的結論依然可靠。
考慮反向因果可能帶來的內生性,本文采用工具變量法消除內生影響。分別以滯后一期的數字化轉型水平和剔除該企業后同行業企業數字化水平的均值作為當年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的工具變量。在此基礎上,進行兩階段估計結果如表4所示。兩階段估計結果如表4第(1)一(4)列所示,其中兩個工具變量的第一階段工具變量回歸結果的系數分別為0.5963和0.6261,均顯著為正,與我們的構建假設相一致,且均通過Kleibergen- Paap、rkLM和Kleibergen- PaaprkWald檢驗,支持該工具變量不存在識別不足、弱識別和過度識別的問題。第二階段回歸中所有核心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均顯著為正,與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由此可以認為內生性問題并不足以影響回歸結果的穩健。
(三)異質性分析
進一步考慮企業規模和企業所處地區數字發展支持力度帶來的異質性影響。首先,按企業總資產將企業
劃分為大企業和中小企業兩類,按照模型(1)進行估計,估計結果如下表5第(1)—(4)列所示。結果顯示,數字化轉型對大規模企業主業發展的積極促進作用相比中小規模企業更為顯著。其原因在于,大型企業具有規模和資本優勢,相較于中小企業更能負擔起數字化轉型資本偏向型的投入。按照企業所在地的數字金融指數將企業劃分為高數字支持地區企業和低數字支持地區企業進行估計,借此探討地方數字政策支持力度的影響。回歸結果如第(5)一(8)列所示,可以看出,對于高數字支持力度地區顯著為正,低數字支持地區并不顯著。這支持了上述觀點,即企業數字化轉型在數字支持力度較高地區更能發揮作用,外部支持對于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從而促進主業發展具有積極作用。
(四)機制分析
理論分析部分,我們探討了數字化轉型通過降低企業營業成本、提升企業價值和科研創新能力的作用機制,并由此提出了假說2,為驗證這一假說,我們計算了公司歷年的總營業成本率用以衡量企業營業成本,以托賓Q系數(企業股票市值對股票所代表的資產重
置成本的比值)衡量企業價值,并以企業研發人員數量作為企業科研創新能力的代理變量,分別作為被解釋變量代入模型(1)中進行估計。估計結果如表6所示,從第(1)列可以看出,數字化轉型水平每提升一個單位能夠顯著降低企業" 的營業成本率。第(2)列系數為2.2059且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數字化轉型水平的提升能夠顯著提升企業價值。第(3)列系數依然顯著為正,說明數字化轉型水平的提升也顯著增加了企業科研創新能力。由此,假說2得到驗證。
四、結論與建議
本文探討了數字化轉型對民營企業主業發展的積極效應,并通過企業數據進行實證分析。研究發現,數字化轉型是民營企業“脫虛返實”、實現主業發展的重要驅動力。數字化轉型對不同規模的民營企業主業發展具有不同的影響。大規模民營企業由于資本優勢,在數字化轉型的推進中相比中小規模企業更容易促進其主業發展,而地方較高的數字化轉型支持力度也是民營企業能夠發揮數字化轉型優勢的重要保障。此外,機制分析發現,數字化轉型能夠通過降低企業經營成本、提升企業價值和科研創新能力,促進民營企業主業發展從而實現“脫虛返實”。基于以上結論,為推動民營企業更好地進行數字化轉型,促進主業發展實現“脫虛返實”,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本文提出以下建議:首先,針對不同規模的民營企業,制定差異化的數字化轉型支持政策。對于大規模民營企業,重點支持其在數字化轉型方面的投入和創新,鼓勵其發揮引領作用。對于中小規模民營企業,提供更多的數字化轉型培訓和技術支持,幫助其提升數字化轉型能力。其次,加大數字化投入,提高地區的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水平,為民營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提供更好的支撐環境。鼓勵
民營企業積極與高校、科研機構合作,建立產學研合作平臺,促進數字化技術的研發和應用。最后,加強數字化轉型的宣傳和推廣,讓民營企業切實認識到數字化轉型的重要性與迫切性,從而激發其轉型的內生動力與參與意愿。搭建科學完善的評估和監測體系,通過設定關鍵指標和定期跟蹤調查,精準把握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實際進程與成效,為后續政策的制定與優化提供堅實的數據支撐和實踐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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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劉 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