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創新的跨界協同特征與政策要點研究

摘"要：農村地區可能發展成為區別于城市的創新沃土，通過跨界協同開展農村創新有助于縮小城鄉差距，支持農村可持續發展?？紤]到相關研究進展視角多元、觀點分散，在梳理現有成果的基礎上，歸納分析農村創新的跨界協同的五方面特征，并據此總結提出了推進我國農村創新的四維度政策要點，以期能夠為認識和推進農村創新的跨界協同過程提供理論和決策參考。

關鍵詞：農村創新；跨界協同；協同特征；政策要點中圖分類號：F323"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25）07-0005-04

農村創新是多元主體在外部制度安排和內部社會經濟目標推動下，依托經濟、社會、生態系統的中介和平臺，實施產品、服務與模式的創造和理念傳播，以實現鄉村振興和可持續發展的過程[1]。與一般創新聚焦于城市范疇相比，農村創新不僅面臨人才、技術、資金短缺問題，而且需要根據分散的市場條件、客戶需求與合作模式，設計高度本地化的創新模式。

中國農村創新呈現“政策驅動""技術賦能”的雙輪發展模式。在鄉村振興戰略支持下，數字技術、新能源和生態經濟成為創新亮點，但農村創新相關基礎研究較為薄弱，人才外流嚴重、基礎設施滯后、融資渠道有限、傳統生產模式轉型緩慢，導致創新資源分布不均。未來需強化科技下鄉、培育本土人才、完善產業鏈，以縮小城鄉創新差距[2]。

目前，相對于城市視角下的一般創新，農村創新的理論研究依然較少，部分學者僅對農村創新的社會創新基礎與創新過程開展了農村行動網絡方面的探討。這些實踐反映出，農村創新力圖促進農村生產生活的當事人、從業者與外部農業顧問、促進者或研究人員等相關主體[3]通過合作來解決他們面臨的農業生產、企業經營、基礎服務、醫療保健等方面的實際問題。有關農村創新“邊界工作”的研究也指出，該過程中能否在可持續價值鏈層面構筑外引內聯的驅動機制，使參與者能夠互動并調整他們的行為框架、參考方式和觀點，將關系到這些舉措的成敗[4]。

考慮到已有研究多數集中在歐洲和南美洲，且農村創新問題需要考慮突出的地域性影響，因此本研究將梳理國外部分農村創新的典型案例研究成果，歸納它們的跨界協同特征及政策需求，為我國積極構筑農村創新體系，認識和推進農村創新跨界協同過程，提供理論參考。

一、農村創新的跨界協同案例概述

出于對農村創新領域、形式多樣化和具有代表性等方面的考慮，本研究選取了"Peterson、Esparcia"等學者在其專題研究中分析的5"個案例，并對其內容進行了重新歸納，以較為全面地反映案例實情。

（一）美國的當地食品企業共建中型價值鏈

該案例描述了美國當地糧食系統可持續轉型的中型價值鏈共建過程[5]。相對于小批量直銷和大型國際市場渠道建設，當地中小型農場與其他當地食品企業合作創建了介于兩者之間的中型價值鏈，這種做法不僅改善了糧食安全以及糧食生產者的社會和經濟收益，同時也產生了積極的市場影響，形成了類似歐盟關注的“從農場到餐桌”戰略優勢。此外，中型價值鏈使得更多的優質參與者聚集在一起進行共同知識創造，并面向長遠和共同的經營目標作出理性選擇，從而實現聯合創業和創新。

（二）西班牙的農村振興綜合項目群

該案例描述了西班牙穆爾西亞西北部地區（LEAD-ER）私人與公共參與者之間合作的非營利性組織—環境與農業生態中心（CEAMA）在農村地區成功開展創新項目的實踐過程[6]。該項目是一個由微型項目所組成的綜合項目群，主要面向當地生物、氣候、居住、旅游的重新恢復，由區域外支持者構成的項目行動小組發揮重要作用，而其他參與者之間的合作對該項目的成功起到了推動作用。該項目涉及復雜的參與者和關系網絡，他們有效利用外部參與者提供的機會，積極回應區域農業生態領導者和學者們對結果及關鍵控制措施的關切，并協調與統籌其他參與者。

（三）烏拉圭的農場系統共同創新

該案例反映的是烏拉圭南部的家庭農場改變以往做法，通過減少蔬菜種植面積、施用糞肥、引入肉牛生產，來改善農民收入并保護當地生態的農場系統共同創新過程[7]。該項目讓農民、技術顧問和科學家參與到共同創新的過程中，采用社會學習以及動態監測和評估的方法，有效實施了對當地農場系統的系統診斷和重新設計。該項目驗證并創造性地克服了以往存在的如害蟲管理或土壤耕作等方面的問題。

（四）德國的村民參與社區服務項目

該案例反映了在德國布賴滕巴赫（Breitenbach）地區公民廣泛參與社區服務重構項目由最初的興奮狀態到活力逐漸消失，直到項目失敗的過程[8]。該項目利用社區菜園產出的農產品為當地老人和小孩提供午餐，并讓村民參與手工藝制作。但由于項目主要推動者更關注城市文化事務，多方參與者之間缺乏對社區服務方面的了解，城市專家與村民之間的互動和協作開展并不順利。項目實施一段時間后，村民認為解決當地就業、服務和發展的效果有限，甚至破壞了當地的團結，降低了村民的參與感和認同感，社區廚房也因無法獲得持續資金而關閉。

（五）荷蘭的護理合作社

該案例是在荷蘭由當地公民團體發起的眾多護理合作社的一個縮影[9]。為了維護當地的護理設施，使老年人或殘疾居民能夠留在自己的村莊，荷蘭多地發起了這種倡議并形成了與最早發起地區格羅寧根形式類似的合作社。總體來說，護理合作社取得了成功，并受到荷蘭政府相關機構的高度肯定。然而，考慮到醫療護理的專業性和服務許可監督要求，雖然志愿者明確了基本規范、培訓考核以及溝通時間和形式等具體內容，會員制的形式也一定程度上提前明確了權責利關系，但這種合作社在推廣實施其“家庭式護理”理念時仍舉步維艱，面臨著一系列醫療風險的認定和分擔問題。

二、農村創新的跨界協同特征分析

前述"5"個案例反映出農村創新的跨界協同在環境、技術、群體、內容、過程五個方面具有共性特征。

（一）環境特征

案例所關注的農村創新地區普遍存在基礎設施欠發達、資金短缺、知識匱乏、人力資源限制、相互沖突的信仰、原有社會規范和習俗的限制，構成了農村創新所應首先考慮的環境特征，其中資金短缺和獨特的地理環境約束，是主要的環境特征。在資金方面，由于當地財政或民間資本不足，使得農村創新只能采用折中方案來替代購買或使用昂貴的技術或服務。在地理和環境方面，偏遠的地理位置、有限的道路交通和惡劣的土壤、氣候條件等不利于地方社區發展的自然特征，給這些地區開展農村創新帶來了更多挑戰。他們需要面對分散居住、低消費能力、基礎設施的高維護成本和服務困境等問題，借助本地化、互助式的創新模式來設計低成本、高參與式的運營方案。

（二）技術特征

案例反映，農村創新活動存在因信息匱乏、數字化、技術可供性等問題產生的技術鴻溝。農村地區引入技術或實施技術創新的直接成本高，并且當地有較為穩定的生產生活習慣及文化習俗，這些因素使人們難以接納新技術、新模式、新理念。除此之外，由于技術匱乏，農村地區急需外部技術支持。外部技術提供方應提高外部技術與當地項目的匹配性，降低技術成本，提升用戶體驗。此外，案例也表明，從相關領域從業資質及風險控制等角度考慮，農村地區應推動節儉創新，采用低成本、多用途的技術，以實現對農村創新不同場景的支持。

（三）群體特征

案例表明農村創新涉及多種主體構成的項目群體，他們之間存在專業、知識、經驗、社會資本等層面的顯著差異，而這也成為項目推動實施的重要基礎和影響因素。第一，關鍵參與者（政府機構、研究部門、高校、協會）、有經驗的個人或管理人員等，提供了農村創新開展必備的基礎設施、設備、資金、技術、政策協調、決策參考、社會網絡與后勤保障。第二，農村地區年輕人外流和老年人集中、就業機會有限，難以吸引專業技術人員，這導致農村創新難以形成規模經濟優勢，人均公共服務成本較高，影響了企業的利潤增長和在農村地區投資的意愿。第三，農村當地成員之間因為普遍存在宗族、親屬關系或長時間積累的社會資本，所以他們具有高水平的凝聚力、嵌入性，能夠幫助農村居民共同應對生活困境。然而，這種較為固化的群體特征也為外部主體充分參與、協調創新活動，帶來了諸多挑戰和不確定性。

（四）內容特征

圍繞不同的行業、領域，農村創新形成了產品、組織的多元化創新內容。第一，農村創新主要面向醫療保健行業、旅游行業、農業行業和銀行業等關系到農村民生福祉的重要領域。第二，所有項目都得到了外部資金的部分或全部資助，由于對項目所需財政支持缺乏客觀量化評估，甚至相差甚遠，因此其中大部分項目難以自我維持。第三，農村創新中的社會導向得到普遍重視，通過在技術采用和模式探索的過程中依托互惠、集體活動、協商議事等途徑，將不同項目主體的社會資本轉化為嵌入于當地的社會網絡。第四，相對于直接提高農民收入，在保障相關產品服務供給的同時，農村創新要努力讓農民切身感受到好處、實惠，實現“移風易俗”。

（五）過程特征

案例表明，農村創新過程中內部、外部主體形成了差異化的聯合方式，內部主體（如在地村民、社區組織、本土企業）與外部主體（如政府機構、獨立顧問、外部專家、非本地企業、支援組織）形成了差異化的協作模式，并在項目籌備與發起、實施、過渡過程中發揮了不同的作用。第一，籌備與發起階段：行動者網絡顯著擴張，內外部主體開始建立聯系。第二，實施階段：群體協作關系的穩固比主體數量的規模擴張更為重要。第三，過渡階段：外部主體（特別是獨立顧問、外部專家或專業組織）作為支持者往往發揮關鍵作用，提供專業指導或資源銜接。農村創新貫穿各階段，其目標具有雙重性：一方面追求改進產品、流程或服務，以獲取商業或公共利益；另一方面回應社會治理實踐中的現實訴求，提升農村社會的穩定性與復原力。這種內部、外部主體差異化的聯合方式體現了協作本質與區域獨特性，深刻反映了農村創新可能面臨的不對稱權力關系以及根植于地方文化、價值觀和社會運動中的獨特性。正是這些因素，促成了“自下而上”“自上而下”“由外而內”或“由內及外”等不同的創新驅動路徑，使得農村創新呈現出鮮明的區域特色。

三、推進我國農村創新的政策要點

依據前文分析的農村創新跨界協同特征，筆者進一步提出推進我國農村創新的政策要點。

（一）優化農村創新的組織領導

明確農村創新對統籌城鄉社會資源與推動社會變革的重要作用和意義，進一步明確與農村創新相關的政府職能與政策導向。第一，樹立農村創新思想是支撐農村發展重要載體的政策思維，提高各級政府部門推動農村創新的政治意愿，盡快構建開展農村創新的組織框架，增強鄉村振興中的創新引領。第二，積極轉變思想認識，有效借助優勢企業、高校、科研院所與農村本地資源及組織的有效融合，推動農村創新的跨界協同，促進與相關創新主體、管理機構的深度協作，加快農村創新項目調研與儲備篩選。第三，拓寬決策咨詢、建言獻策、專題研究等形式和途徑，促進城鄉不同資源主體廣泛開展對話，通過扎實調研農村創新中制度設計、集體協商、公共參與的典型做法，形成符合當地情況的有效政策參考。

（二）提供農村創新的政策支持

為了加快我國農村創新進程，需要重點提高農村創新資源投入和創新環境建設的政策支持。第一，考慮農村創新在投入強度、方式與評估方面的獨特性及政策傾斜需求，應盡快拓展支持農村創新的政策空間。第二，形成保障項目啟動、運行和鼓勵內生增長的政策組合，制定財政補貼、政策扶持與產業發展基金等多項支持政策。第三，對政府組織項目中的多主體合作制度安排進行指導，在農村創新項目得到鞏固和發展的過程中，不斷完善財政資金的有序退出機制，推動農村創新項目實現自我維持，減少“輸血”、實現“造血”。

（三）統籌農村創新的人才保障

面向農村創新在創意集成、智力支持、角色轉換、從業者隊伍建設等方面的現實需求，政府相關部門需要統籌城鄉相關領域的創新主體，以增強農村創新的人才保障。第一，搭建具有當地資源、經濟和社會發展特色的農村創新人才庫，協調農村創新體系與城市創新體系之間的關系，為搭建農村創新體系和促進跨界知識流動提供平臺與信息支持。第二，積極構筑面向農村創新的新型中介組織和人才市場，加強農村與城市創新體系之間的人才、資金和項目聯系，有效減少資源和新知識從城市創新體系流向農村創新體系的交易成本和市場壁壘。第三，提供有益于融入當地創新情境的集體行動指引，增強各類人才的跨界合作保障，并充分發揮管理人才在推動商業模式創新、整合城鄉社會技術資源方面的獨特作用，以充分調動和維護農村創新的社會協作氛圍。

（四）加強農村創新的宣傳示范

考慮到農村創新的跨界協同具有較高的復雜性和區域性，在依托重點項目試點探索的基礎上開展典型實踐挖掘和區域經驗分析推廣，以形成農村創新的宣傳示范效應。第一，參考已有的成功實踐經驗分析近年來遇到的運營瓶頸，設計符合當地情況的農村創新方案。第二，鼓勵外部創新主體在發揮積極作用的過程中更多地利用社會資本，如聲譽效應、信任、互惠等，來推動項目實施，引導公眾參與。第三，充分重視制度設計與優化在農村創新中的重要作用，在政策上支持開展制度創新，并推動相似模式在不同地區的試點完善和推廣，以實現農村創新的順利開展，減少農村創新的制度成本。

四、研究結論

本研究基于農村創新的典型案例梳理開展農村創新的跨界協同特征，并據此提出了推動我國農村創新的政策要點。研究成果能夠為理解和認識農村創新的影響因素、重要過程、結果意義提供理論參考，并為我國今后開展農村創新和政策制定提供決策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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