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以思辨型課堂培育學生思維品質之根

從2020年爆火的“學習困難門診”到2024年的首個“數學學習困難門診”的建立，學生數學成績不好的原因常年受到公眾關注。是學生對數學沒有興趣，還是學習方法錯誤，抑或是師生關系、家庭教育等因素所導致？針對鄉村學生的特點，數學教學又該如何創新？山東省淄博市周村區北郊鎮大姜小學數學教師張海堅持教學改革20余年，積極打造思辨型課堂，培養學生思維品質，構建了以執行功能為核心的“全環境育智”培養模式，為學生成長奠基。

思維品質是核心素養落地的關鍵

在參加工作的前幾年，張海堅持“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在課堂上努力調動學生的積極性，希望讓他們喜歡數學，直到一個小學三年級學生改變了他的想法。“這個女生喜歡數學但成績始終沒有進步，經常在教室里大吵大鬧，哭著說自己想學卻學不好，大腦一片空白。”張海認識到興趣只是學好數學的一個方面，思維能力的培養也十分重要，于是從2013年他開始嘗試改革數學課堂，在培養興趣的基礎上探索如何讓學生會學數學。

張海查閱了大量文獻資料，其中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院教授林崇德的“思維品質”理論讓他深受啟發。他從思維品質的五個內涵“深刻性、靈活性、獨創性、批判性和敏捷性”入手，以小組合作探究式學習為主要形式，在2019年構建起了數學學習的思辨型課堂。例如，在教學五年級下冊“扇形統計圖”一課時，他首先引入現實情境構建條形統計圖和統計表，引導學生從部分與整體的關系視角再次分析這一統計問題的表達。基于轉化為百分數統計表、扇形統計圖的特征與優點等問題，組織學生先思考再分組討論，說明自己的看法。小組不設小組長，也不進行組間的計分評比，學生可以在教室內自由走動進行交流。合作學習時長彈性化，每當在探究和練習中班內出現較大爭議時，張海會讓學生充分辯論，發現自己存在的迷思，并加以糾正，從而真正理解數學。

在探索構建思辨型課堂的過程中，張海也走過一些彎路。有時小組合作不知不覺走向極端，成了“學生教學生”，無法達到思辨的目的；本意是避免學生產生應試思維的“不計分評比”規則，卻導致了探究流于形式，沒有發揮小組頭腦風暴的作用。張海認為，教師既不能像以前那樣只灌輸知識，也不能放手不管。在小組探究后，要讓學生把出錯的環節和問題表述出來，教師引導學生一起思考出錯原因，改正錯誤。“思維品質是核心素養落地的關鍵，數學核心素養要和思維品質的培養結合起來。”小組探究可以讓學生分享不同視角，培養其思維的靈活性，頭腦風暴可以啟發他們思維的獨創性，質疑、思考并改正錯誤則重點培養批判性思維。另外，思辨型課堂必須強調和保障學生反饋的時長與有效性，避免“雨過地皮濕”，從而導致思維品質弱的學生在小組中“全程陪讀”。

將數學思辨與育人相結合

學生思維品質的培養需要教師在課堂反復引導，更需要通過作業練習來鞏固提升。曾經，看著各科作業像山一樣壓在學生身上，張海開始思考如何在減少作業量的同時保證練習效果。他看到一份“溫州義務教育作業報告”，其中提到：學生對作業負擔重有自己的歸因，如作業多、作業難、動作慢、對作業不感興趣等，小學階段歸因于“動作慢”居首位，初中階段則歸因于“作業難”。

“學生做作業慢，通過作業培養思維品質的效果并不好。一些教師的策略是：留一大堆作業逼著學生快點做，結果出現了很多負面問題。”張海盡量少布置作業，把學生改錯的過程盡量挪到課堂上，“讓學生分析錯在哪里，為什么出錯”，改變以往只改錯不反思的低效練習，激勵他們在探究反饋環節思考出錯原因，培養他們的思維品質。

如今的新教材借鑒吸收了大量先進的教研經驗，體現了核心素養培養目標，具有較為完整的探究思路和引導，為什么數學教學還是做不到讓學生學會學習？張海反思，其中還存在很多容易被忽視但卻對學習十分重要的細節，而思辨型課堂就是要解決這些問題。例如，他發現一些學生在小組合作中偷懶，不懂裝懂，教師有時難以摸清真實學情。張海對學生強調誠實守信是人的良好品質，也是小組探究的基礎，他堅持通過正向鼓勵和反饋來引導學生懂得實事求是。同時，他關注學生的自我效能感，鼓勵他們正視自己的能力狀況、與他人的差距以及理解學習進步的意義，強調要通過自我比較來肯定自己，樹立自信。將數學與育人相結合，是張海的教育理念，他希望以此培養學生的思維品質，幫助其樹立正確的三觀，培養其終身學習的態度和能力。

怎樣培養學生的自學能力？很多學生看完課本上的探究問題后，“一問就會，一做就懵。”“很多學生看不懂題目，他們不知道自己需要和正在表達什么。”張海分析道，學生讀不懂題和不會表達，可能有以下兩方面的原因。

一是生活經驗較少，思維能力較弱。張海觀察到，大量鄉村學生家庭教育的缺失使他們缺乏生活經驗，一些學生甚至“沒自己買過商品”，這嚴重影響了他們思維能力的發展。二是缺乏數學語言訓練。張海重視學生表述的規范性并及時糾正他們，認為教師可以采取“說數學”的方式輔助教學。他還會引導學生在表達時感受數學的美，以美的方式看待數學問題，進而看待生活。

思維品質的底層是執行功能

近幾年，張海感受到了鄉村學生的新變化。“對于一些學生，不論課上還是課下，我天天‘磨’、反復‘磨’，‘磨’了一年也沒有達到思維品質培養的預期效果。好像學生越來越難教了。”問題出在哪里？張海聯系家庭教育的缺失等問題，想到有可能是很多學生在進入小學之前思維能力沒有得到充分開發，才使得入學后思維品質表現不佳。又想到“一些教學成績好的老教師，抓成績的秘訣便是在一年級就注重學生的習慣養成。”這說明對于思維來說，除了思維品質，還有更底層的能力影響著學生的學習成績。

經過大量文獻研究與教學實踐，張海找到了問題的關鍵因素：執行功能。大腦的執行功能是指一系列高級認知過程，這些過程使人能夠規劃、組織、監控、調節行為與思維。執行功能對學習的影響，日漸被各國學者所重視。美國研究人員在“學術成就的結構：使用因果發現算法搜索鄰近機制”中提出：執行功能與之前的學習水平、學習興趣一同被認為是影響學生學業成就的直接原因。“我逐漸意識到，這些現象的出現，往往說明學生大腦中的執行功能沒有得到充分開發。”張海在一篇如何培養學生執行功能的文章中寫道。今天絕大多數鄉村學生已經不再有物質匱乏之憂，但很多學生的思維品質卻沒有隨之發展起來，根本原因或許是不良家庭教育導致的執行功能的缺失，解法在于“以習慣養成推動他們執行功能的發展”。

通過實驗測試，張海發現，從小學低學段到高學段，一些學生在跳繩等運動項目、Stroop范式反應項目上面顯著體現了認知控制和執行功能弱的特征。他探索構建了以執行功能為核心的“全環境育智”培養模式，實現思維培養的全覆蓋。在課堂教學中培養學生思維品質，在日常班級管理與校園活動中，培養學生行為與學習習慣，引導他們初步學會自我管理。

“教師不能只顧自己課堂上的‘一畝三分地’，思維品質的培養需要跨學科的支持，以全環境育智來為思辨型課堂的效果提供保障。教師要開闊視野，切實改變理念和育人模式，執行功能弱和思維品質差等問題的影響不只體現在小學階段，它可能會隨著學生的長大而愈加嚴重。”張海會在大課間帶著學生運動，觀察他們的習慣特點，耐心地引導他們樹立自信，學會并勇敢表達情緒和想法，改變不良習慣。不論課上課下，他的身邊總是充滿歡聲笑語，學生健康的身心與洋溢的活力是他20年持續進行教學改革最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