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里放羊（組詩）

拔 草

野草仿佛是春天造出的病句

無法修改，只能刪除

一朵蒲公英，在我下手之前拔地而起

捎帶一只念舊的螞蟻，去尋找它失散多年

的兄弟

倒春寒

退后半步，回到一秒鐘之前

花朵回到蓓蕾，落葉回到枝頭，春天回到

春天

多么好。多么依戀。就像我往回走

就能找到你，聽到你多年前說過的一句話

只要再冷一些

我們就能回到春天

在春天里放羊

草是青的，羊是白的，我沒有顏色

九只羊散在草坡為陣，是我和春天擺出的

棋子

與天空對弈。云朵只是虛晃一招，陣勢不穩

我沒有鞭子，沒有石塊，也沒有吆喝

肥沃的山坡上只有黑土與山雀

我只是幸運地抓住了任何一粒鳥鳴

與九只羊的好心情做草香味的交易

在春天里放羊，在舉棋不定的風中唱歌

草是青的，羊是白的，這就足夠了

何況還有大片的桃花映紅了村莊呢

怎樣把自己安頓好

怎樣把自己安頓好

在這個你已經活了很久的人世間

尋找一個有山有水和鮮花青草的原野或村莊

把自己安放在一座散發著樹木香氣的房子

里，聽風聲

風聲漸緊人漸瘦

一片落下的梧葉就可以把你覆蓋

怎樣才可以做到眼里有風景，心里有親人

生前不為人所知，死后不被人提起

肉體的感覺如此輕飄

內心的疼痛如此有力

山 居

村前山花已經爛漫，村后竹筍快要冒芽

小老鼠窸窸窣窣，看不見它米粒一樣的細牙

木桶里舀米，篾籃里洗菜

去年曬干的春蕨，要在熱水里洗上三遍

小河里取水，小院里燒茶

媳婦的藍花圍裙，系住了春天的細腰

責任編輯 王子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