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蝴蝶愛上游魚（組詩）

春 時

雪花擰轉齒輪

喚出體內豢養的風暴

玻璃窗上，兩只灰蛾蠕動

將純白的幻境勾描成

更為具體的寂靜。這小小的斗室

因此而獲得了更為豐沛的力量

此刻，我被上蒼接納

恩受著整個世界。多么奇妙的時刻

我愛肉身起伏，危險而誘惑的

狂想。狂想時，耳鬢處

紅潤流轉的光線。我愛那輕柔

從最深處涌起的細浪

細浪過后，奔騰而至的春天

愛春天中所有跳動的事物——

一朵花被另一朵花催開

一個名字被另一個名字覆蓋

像蝴蝶愛上游魚

雪涉萬里，奔來

收住內心噴涌的秘密

像蝴蝶愛上游魚，剩下的兩秒

用來融化，在小半個世界里

每一條裂痕、不平與暗疾

瞬忽失去毛邊

如同深夜寂靜的燭火

比微光，更衰老的側臉——

一張巨網正在愛的切面上

緩緩收攏，那歲月伸展的羽尾

仿佛訴說多年前，兩顆星球

毀天滅地的相遇

蛻

季節的神諭還未降臨

他凝視著自己，像只蹩腳的螃蟹

收緊殘軀，自斷螯足

——曾引以為傲的

很快化成腐殖，無用

一點一點失去棱角、光澤和溫度

放任藻絲覆滿骨骼

而那剔除掉鎖鏈的，柔軟的裸身

被生活浸漬過的瘡疤處

正萌出新芽，如同身旁微小的沙礫

有著青澀而堅硬的骨相

初 生

像一只翩躚的蝴蝶，接管世界

繞開人群，擠擠挨挨的懸崖

任輕風和漸已清澈的晨光

充盈身體。仿佛云團

帶著自己的無形，經過塵寰

不必太用力，存在以及遺忘

當我扇動。而不再

苦心挽留一簇枯萎的花蕊

在時間的鏡像，如同初生

正如那道被我遺留在前世的傷口

允許一束亮光照進來，也允許

黑暗褪去時，蔓延不止的疼痛

責任編輯 王子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