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城市化與人口流動背景下,城市社區作為基本的空間元,承擔著促進隨遷老人融入城市的重要作用。人口結構、鄰里關系、觀念差異、生活方式等個人、家庭與社區層面的多種因素都為融入過程帶來困難。引入服務設計思維,從老年人自我認同視角出發,通過“田田圈城市社區共享自留地”項目概念設計,探討隨遷老人城市社區融入的服務設計策略,包括由“普適”到“因制”的內容創新,由“群體”到“個體”的角色創新,由“管治”到“自治”的運營創新,以及由“固定”到“特定”的模式創新。以興趣愛好和分享互助為出發點的活動組織和服務提供,將隨遷老人與社區老人有效聯結,是解決隨遷老人城市融入問題和提升城市社區居家養老質量的重要手段。
關鍵詞:隨遷老人;當地老人;社區融入;自我認同;服務設計
中圖分類號:C913.6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0069(2025)03-0078-05
Abstract:In the context of urbanization and population mobility,urban communities,as the basic spatial elements,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promoting the integration of elderly people with migration into the city. Various factors at the individual,family,and community levels,such as population structure,neighborhood relationships,conceptual differences,and lifestyle,pose challenges to the integration process. Introducing service design thinking,start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elf-identity among the elderly,this paper explores service design strategies for the integration of urban communities with elderly residents through the concept design project of urban community shared private plots which named Tian Tian Quan,including content innovation from \"Universal\" to \"Causal\",role innovation from \"Group\" to \"Individual\",operational innovation from \"Governance\" to \"Autonomy\",and model innovation from \"Fixed\" to \"Specific\". Organizing activities and providing services based on interests,hobbies,sharing,and mutual assistance,effectively linking migrant elderly with community elderly,is an important means to solve the problem of urban integration of migrant elderly and improve the quality of homebased elderly care in urban communities.
Keywords:Accompanying elderly;Local elderly;Community integration;Self identification;Service design
人口流動是城市化進程的重要標志,人口流動率的增加使得隨遷老人群體的數量不斷壯大。我國第七次人口普查中人口流動方面的數據顯示,人戶分離數量為4,927.6萬人,其中隨遷老人的數量已達到1,800萬人,并且逐年增加。從人口學基本信息來看,約有59%的隨遷老人來自農村,41%來自城鎮。這些老人來到城市后多于子女共住,衣食無憂,日常生活以照顧孫輩為主。他們在在滿足生理、安全需求之后,開始關注社交和自我實現的需要,且愿望有增強趨勢[1]。然而隨遷老人在人口結構、鄰里關系、價值觀念、生活方式等方面天然地與城市居民存在差異,這些都為他們的社區融入帶來了困難。社區管理如何關注隨遷老人及其家人的需求,如何搭建平臺賦能互動與互助,可以引入服務設計思維展開深入研究。
(一)隨遷老人
當前,學術界尚未有公認的隨遷老人概念界定。姚兆余等人較早給出的定義是保留農村戶籍,跟隨定居城市的子女一起生活的60歲以上老人[2]。之后陳盛淦、王建平等人在各自的研究中補充了隨遷老人的具體特征,如幫子女帶孩子、做家務[3];已經退休或無業,可能與親人居住和不一起居住[4]等。按主體動機可以將隨遷老人分為主動遷入和被動遷入兩鐘類型。關于老人隨遷行為的原因,Litwak與Longino等人的研究指出美國老人退休后會發生兩到三次遷移,原因為一是考慮到養老生活環境,他們可能從北方遷移到南方溫暖的地區;二是為了照顧家人或配偶而返回原居住地[5]。國內學者李紅飛指出,老人隨遷主要以家庭團聚、家庭養老和照顧家庭其他成員為主[6]。
(二)社區融入
社區融入可以理解為隨遷老人在主觀層面與客觀層面上對新社區環境的認可和接受,通過個人內外部因素來建立新的社區網絡,并逐漸融入社區生活的過程[7]。
關于社區融入的理論研究,國外學者較早起步。哈佛大學教授帕森斯早在1965年就在《社會中普遍進化的東西》一文中指出:“融入并不是要求個人去適應現有的制度安排,而是確保制度能夠滿足所有人的需求并使其從中獲益。”[8]Cameron Crawford認為,社會融入包含兩個方面:一是在社區政治、經濟、文化、生活等方面得到關注與重視;二是在社區、家庭及朋友間獲得信任和尊重[9]。國內學者也從社區融入的角度對隨遷老人進行了探討,主要關注問題、群體和政府視角。楊菊華認為“融入”這個概念比“融合”更符合中國人口流動的特點,融入是一個動態的、多維度、逐步進行的過程,而不是單一維度的概念[10]。劉建娥提出社區融入是一個涉及個體、群體和社區結構調整以及個體自我適應的動態過程,促進社會資源的分配,改善弱勢群體,實現社會和諧[11]。耿夢圓的研究表明隨遷老人的融入不是由單一因素導致的,而是由制度、環境、文化、觀念等多種因素共同影響產生的作用[12]。
在實踐方面,社區融入大致分為社區組織主導型、社會公益組織導向型和以老助老互助型。日本愛知縣蒲公英養老中心讓老人通過參與各種活動(如康復和學習)來獲得游戲代幣,用于兌換物品,從而在物質上激勵老年人積極參與社區活動。德國科隆多代屋則通過政府主導的方式,實現了老年人和年輕人的混合居住,促進了不同年齡群體之間的互動,打破了家庭的界限,實現了互助型養老。在國內,溫州市政府主導的“隨遷老人銀發互助團”活動是一個值得關注的案例。該活動通過提供多元化的社區活動形式,讓隨遷老人通過參與活動來融入社區。在桂林榕湖社區,黨政為主導的“以老助老”可持續模式的推行,探索了促進鄰里關系發展的新可能性。
從國內外的理論研究和實踐運營可以看到,影響隨遷老人社區融入的因素包括外部環境影響和內部個體特征兩類。外部環境影響是指通過政府、社區和組織等的介入,為包括隨遷老人在內的社區用戶提升融入感和幸福度創造可能的路徑。而內部個體特征則相對復雜,與隨遷老人個體的身心狀態相關。Robertson等人的研究告訴我們“經濟、物理和社會環境對老年人的重要性以及他們在理解地方體驗方面的核心地位已經得到確定”[13]。陌生新環境使得隨遷老人對原有舊的社會網絡懷念,導致自己更容易產生負面情感,例如無助、孤獨和焦慮等,這些因素讓他們更容易自我隔離和逃避,在社區交往中產生隔閡[14]。隨遷老人大多數與子女遷居城市并與他們同住,主要任務是照顧孫輩和家庭瑣碎,在生活方式、消費觀念和子女教育等方面的沖突容易出現[15]。郭海興指出“影響隨遷老人社會融入的因素主要包括經濟地位的瓦解與保障措施的不足、城市文化的差別與抵觸、交往行為的阻礙以及身份認同感的缺失”[16]。許林澤等人也認為社區融合與社會融合密切相關,并可以通過家庭、社區和社會組織等方面的指標考察社區融合的狀況[17]。下文將從個人、家庭、社區3個層面來分析影響隨遷老人融入城市社區的具體因素。
(一)個人因素
隨遷老人的社會融入程度受多個因素的影響,包括個人的成長環境、教育程度、個人經歷、健康狀況、語言能力、心理狀態和經濟條件等。這些因素共同作用,影響著隨遷老人在新環境中融入社會的能力。隨遷老人遷居城市后,原有的社交網絡和交往行為往往會中斷[18]。城市生活注重隱私空間,建立新的社交網絡變得困難,難以融入當地居民的交際圈。他們更多地接觸與自己情況相似的其他隨遷老人,社會交往結構呈現表面化和傾向性特征。此外,一些隨遷老人由于語言障礙,日常交流困難,只能局限于家庭中,導致他們減少了積極結交新朋友的意愿[19]。隨遷老人面臨著難以融入當地老年人社群和重建新人際關系網絡的挑戰。
(二)家庭因素
在子女家庭中,隨遷老人的身份存在一定的矛盾。盡管他們與子女同住,但常常感到自己是外來者,缺乏歸屬感,有一定的約束性。瞿紅霞指出“隨遷老年人受到家庭和個體能動性的影響較大,而受文化程度和年齡等因素的影響較小”。由于兩代人的生活背景和軌跡不同,他們的生活習慣、價值觀念以及育兒觀念等方面可能存在差異,導致家庭關系緊張[20]。隨遷老人從“家庭權威者”到“家庭參與者”的角色轉變使得他們的自我價值感缺失,容易產生心理落差,進而引發更多的矛盾。另一方面,家庭在隨遷老人的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家庭成員的認可和理解對于隨遷老人能夠更好地適應社區環境、建立社交網絡,以及實現對社區生活的融入都具有關鍵性意義。家庭支持可以為隨遷老人提供情感上的依托和安全感,幫助他們克服社區融入過程中的困難和挑戰。與家庭成員的互動也為隨遷老人提供了交流和參與的機會,促進他們在家庭中發揮作用,提高自尊心和自信心。
(三)社區因素
社區對于隨遷老人來說是另一個重要的活動開展空間和場所。然而,城市社區管理方式的統一性和獨門閉戶的空間設計導致住戶之間的交流受限,住戶流動性較差,使得隨遷老人感到孤獨,短時間內難以建立新的生活圈,從原有的生活轉變到現有的生活角色也變得困難。相比之下,鄉村社區的流動率較低,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大多基于血緣或地緣,鄰里互動頻繁,認同感較強。面對這些問題,隨遷老人在融入社區生活方面存在著不小的困難[20]。許林澤等人在對空巢老人的研究中指出“他們的社區融入過程有一定的‘規律性’和階段的‘特征性’,這段過程分為迷茫期、發展期、成熟期和衰退期”[17]。筆者認為隨遷老人的社區融入與空巢老人有著眾多的共同點。構建良好的社會環境、營造和諧的社區氛圍對于提升包括隨遷老人在內的居民幸福感具有重要意義。

(四)隨遷老人城市社區融入因素矩陣
社區融入是一個發展和動態的過程,包括融入前、中、后3個階段,與前文個人、家庭、社區3類因素結合,便可得到基于過程的隨遷老人城市社區融入因素矩陣圖(如圖1)。a)“融入前”階段,隨遷老人感到非常迷茫,對新環境感到陌生和恐懼。退休讓他們產生心理上的落差感,因而情緒低落,找不到生活的意義;因參與照顧孫輩,家庭中也可能存在方式與觀念的沖突,自尊心受到打擊;家庭生活的忙碌和對陌生環境的不適也增加了他們融入社區的難度。b)“融入中”階段,隨遷老人已經進入新的社區環境,接收到新環境的輻射影響,有了自我改變的意識;在家庭生活中逐漸找到合理的節奏和相處方式,融洽的家庭關系有利于隨遷老人自我價值的發掘;開始參與社區活動,拓展生活空間,社區融合程度得以改善。c)“融入后”階段,經過在新環境中一段時間的生活,隨遷老人已基本適應新社區生活,在積極參與社區相關活動的過程中,建立固定的朋友圈和社交網絡,自我認同不斷提升,找到歸屬感,因而社區融合程度較高。然而,由于個體之間自我調節的差異,不是所有隨遷老人都會經歷這些時期,有些個體可能會長時間處于某個階段。盡管如此,該矩陣圖對于觀察、分析、判斷隨遷老人社區融入狀態和痛點,以及后續解決方案的提出,仍具有較高的參考價值。
(一)自我認同理論與隨遷老人社區融入
精神分析學派大師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最早提出“認同”一詞。他將認同理解為一種心理防御機制,是主客體相結合的過程,通過模仿榜樣的行為來滿足個體的歸屬感,最早這是一種由個體與他人建立情感聯系的表現形式[21]。查爾斯·泰勒認為自我認同是通過對自己的觀念史追溯,以第一人稱的自我占用自身價值的過程形成的,個體的自我價值可以通過主動融入環境來形成[22]。吉登斯關于自我認同的理論強調個體并非獨立存在,而是依賴于周圍環境的敘事性展開。
自我認同理論對于隨遷老人融入城市社區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與隨遷老人社區融入概念較為契合的是查爾斯·泰勒的觀點。根據泰勒從“我”到“我們”的論述,自身對價值的主動獲取是形成自我認同的第一要義[22]。眾所周知,人類是社會群居動物,群體集聚是文明、社會和語言的來源,“我們”是社會集聚的結果。個體需要“我們”,沒有“我們”就沒有“我”。同樣的,在社區融入中,個體需要融入群體。
(二)自我認同視角下隨遷老人社區融入服務模式的構想
作為一種新興的設計思維方式,服務設計系統地思考人、域、物等相關接觸點,運用顧客旅程圖、用戶體驗地圖等工具來深入了解用戶需求,結合多角色利益相關者,以全局視角來連接和改善用戶在各個接觸點上的關系,從而提高服務質量和用戶體驗。
隨遷老人城市社區融入的服務模式,離不開外部環境和內部要素的共同干預,且以外部環境干預為主,打造以社區、家庭和個人為核心的社會支持網絡。如以公益為導向,通過志愿互助的方式服務社區,鼓勵社區內外的人員交流;以組織服務為導向,設定目標條件,組建服務組織加入社區等。本研究通過梳理外部、內部影響要素之間的關系,提出“個體-價值選擇”和“社區-價值發掘”兩種模式(如圖2)。a)“個體-價值選擇”模式下,個體在社區環境中基于自我認知水平、自我接納程度和自我評價水平實現自我驅動,在其需要外界干預時,社區發揮輔助功能。隨遷老人可以依靠社區基礎服務內容來構建自身的社交網絡,找到適合自己的融入節奏。b)“社區-價值發掘”模式下,社區充當引導角色,根據隨遷老人和當地老人群體特征設定招募條件,推選具備領導能力的老人,賦予他們組織和協同管理面向居民的日常活動與生活服務的職能,隨遷老人與當地老人逐漸產生交集,實現社區融入的過程。該模式以隨遷老人為起點,拓展與其自身相關聯的社區網絡組織,實現從服務接受者到服務提供者的角色轉變,提出了以社區居民為主體、社區管理為輔助的隨遷老人社區融入服務模式構想。
下文以“田田圈——城市社區共享自留地”項目概念設計方案(以下簡稱“田田圈”項目),來探討隨遷老人城市社區融入的服務模式和設計策略。該項目主要以社區空間為載體,鼓勵社區居民自治,發掘居民(包括隨遷老人和本地老人)中的積極分子為社區其他成員提供服務,推動他們強化自我認同和實現自我價值。
在項目前期的社區隨機攔訪和用戶調研中發現:隨遷老人普遍與鄰里交流較少、自由時間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本地老人則很少有子女陪伴,獨居模式有相當一部分占比。兩類老人共同的痛點可以歸納為:孤獨感籠罩、代際隔膜與沖突、價值感缺失。因此,豐富社交圈、促進代際溝通、賦能老人挖掘自我價值是隨遷老人和本地老人的共同需求。“田田圈”項目制訂了多元化的服務策略,通過舉辦不同主題的活動來鏈接更多老人和居民,促成他們有效、高效的社區融入,從而構建社區生活可持續模式。項目的創新點包括4個方面:由“普適”到“因制”的內容創新,由“群體”到“個體”的角色創新,由“管治”到“自治”的運營創新,以及由“固定”到“特定”的模式創新。
(一)內容創新:社區服務內容調整,由“普適”到“因制”

從現狀來看,無論是基層社區還是小區物業開展的面向老年居民的服務,都具有較強的“普適性”,如日常的老人活動中心、棋牌室、特定節假日的民俗或關愛活動等。雖然這些活動能夠為隨遷老人的社區融入提供一定的幫助,但“針對性”和“個性化”不足。項目對隨遷和當地兩類老人群體的受教育程度、年齡、職業等進行調研,針對他們在社區生活和交往過程中“無聊、活動少、語言障礙、代際情感困擾”的痛點,提出了更“因制化”的解決方案,將隨遷老人熟悉、當地老人向往的生活方式融入現代城市社區,利用老人們擅長并比較容易打開話題的“種植”行為,提出“城市社區共享自留地”概念——田田圈。具體包括利用社區規劃中公共用地或樓頂閑置空間劃定的若干個“田田種植園”(社區公共種植),以及用于技能分享和互動的“田田廚房”(社區共享廚房)、科學食療講座、休息平臺等設施或活動,同時還包括了一個以社區內老人合作互助為出發點的愛心基金會(如圖3)。在這些“自留地”,老年居民可以種植自己喜愛的蔬菜瓜果,可以相互交流和學習種植經驗,可以帶著孫輩來體驗“農作”并完成第二課堂作業,還可以交流養生、育兒經驗和家鄉美食技藝。在以“自留地”為核心打造的城市社區生活場景中,“經驗”和“技藝”都能成為社交的紐帶,讓隨遷老人在與當地老人的分享和切磋中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感受到自我價值被認同。“田田圈”旨在提供更加“因制化”、更具“參與性”的活動內容,鼓勵社區內成員的交流、互動和互助,激發隨遷老人的參與積極性,增強他們融入社區的意愿,提升整個社區的凝聚力和幸福感。“田田圈”的命名本身也呼應了擴大社交與社區融入的愿景。
(二)角色創新:社區服務角色轉變,由“群體”到“個體”
城市社區融入服務的角色創新體現在服務參與者和提供者角色的轉變上。社區服務在傳統模式下往往以群體為服務對象,忽視了個體差異和特殊需求。社區服務的角色亟需轉變,從“群體”服務轉向“個體”關懷,以田間種植、養生食譜、代際溝通這些依賴“個體化經驗”作為切入點的話題,鼓勵社區內老人的互授和互助,以滿足不同老年人的個性化需求。“田田圈”項目提供“自留地”,讓每一位社區居民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一片土地,這不僅僅是一塊種植蔬果的空間,更是一種“個性化生活方式”和“個體價值選擇”的體現。此外,“自留地”還可種植藥材、花卉等經濟作物,所有產出的農作物除自用外,可以通過贈予鄰居或社區銷售來獲得自然的社交機會或一定的經濟收入。這些收入一方面用于補貼參與者的勞動,使個體受益;另一方面可成立社區愛心基金會,用于幫助那些遭遇特殊情況或經濟困難的老人,讓“田田圈”的參與者從社區服務的被動接受者轉變成積極的提供者和貢獻者,體現“個體價值選擇”的同時,實現“社區價值發掘”。
(三)運營創新:社區服務目標調整,由“管治”到“自治”

隨著時代的發展和人們參與意識的提高,社區服務目標正逐漸從“管治”轉向“自治”,這一轉變不僅僅是名詞上的差異,更是運營理念和實踐方式的根本改變。傳統的社區管理方式強調“集中”和“統一”,是自上而下的“管治”。在“管治”模式下,社區服務的運營往往由社區管理者或者政府部門主導,社區成員的角色更多是被動的服務接受者和被管理的對象。這種模式可能導致資源分配不均、服務不貼合實際需求,以及社區成員參與度低下等問題。而創新的社區服務倡導“自發”和“互助”,是自下而上的“自治”。在“自治”模式中,社區成為引導者、協調者,而非控制者,提供必要的資源和支持(如收取少量租金以支持維護成本),注重培育社區居民的自我管理和自我服務的能力,強調社區成員的主動參與、共同管理和共同決策,從而提高社區服務效率和質量。具體來看,在“田田圈”項目中,日常的活動策劃與組織、種植園和廚房維護工作由社區居民或維護小組負責,其負責人不是社區物業管理人員,而是從社區居民中通過活動交流和技能比拼推選出的“能力者”和“意見領袖型”老人,包括本地老人和隨遷老人。他們在與社區內老人交流和組織活動的過程中,扮演者重要的“利益相關者”角色,他們更具親和力和同理心,更接近居民的真實需求。他們與其他社區老人一道,從“參與”社區各類“管治”型活動轉向“組織”多元化“自治”型活動(如圖4)。這種模式下,隨遷老人同時成為活動的組織者、提供者和參與者,不僅提高了他們參與的主動性,也促進了社區內成員之間的互動和共享。
(四)模式創新:多元化模塊標準化,由“固定”到“特定”
為了執行和管理層面的便利性,傳統的社區服務往往采用固定的方式,提供標準化的服務內容。在遇到居民有一定特殊性和多樣化需求時,要么用“歷來如此”糖塞,要么表示“無能為力”,不免給人帶來“服務表面化”“一刀切”和“沒有人情味”的不良體驗。面對居民個性化的需求,“田田圈”將社區服務內容細化并分解為多個獨立模塊,如種植(親子種植)活動、美食技能培訓、健康養生及育兒分享講座、休閑娛樂平臺等,并為此成立對應的居民自組織小組。無論該模塊服務由社區或居民小組自行發起,還是通過第三方機構提供,都為每個模塊制訂了完整的、標準化的服務框架、操作流程和資源配置。同時,服務模塊保留了足夠的靈活性。一方面借用數字化手段,讓居民方便地了解各個服務模塊的具體內容、時間和參與方式,另一方面根據居民的需求、興趣和反饋進行優化,或者提出新的服務需求,以便通過調整和組合實現服務的“多元化”,從而實現從“固定”向“特定”的轉變(如圖4)。
“田田圈”項目從自我認同理論角度出發,通過發掘用戶深層次需求,分析當前隨遷老人群體所面臨的問題,尋找符合用戶驅動力的社區融入解決方案。項目提出將“個體-價值選擇”和“社區-價值發掘”相結合的模式,同時引入服務設計思維,探討了隨遷老人城市社區融入的服務設計策略:由“普適”到“因制”的內容創新,符合隨遷老人的個性化需求;由“群體”到“個體”的角色創新,讓隨遷老人個體成為更主要的服務受益對象;由“管治”到“自治”的運營創新,讓包括隨遷老人在內的社區老人有更多參與權和決策權;以及由“固定”到“特定”的模式創新,讓上述個性而靈活的服務能夠可持續運營。以興趣愛好和分享互助為出發點的活動組織和服務提供,將隨遷老人與社區老人有效聯結,是解決隨遷老人城市融入問題和提升城市社區居家養老質量的重要手段。

基金信息:2023年度廣東省本科高校教學質量與教學改革工程項目(項目編號:6040324093);廣州美術學院2023年項目庫(項目編號:6040323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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