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在改革開放實踐中的“底線思維”

［摘 要］作為一種科學的思維方法，“底線思維”有利于合理評估決策風險，未雨綢繆。總結中國改革實踐，鄧小平在領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過程中，始終堅持社會主義、改革開放、實踐標準三條底線，確保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不變質、不變色。當下，隨著改革持續推進，風險和挑戰愈益增多，面對全面深化改革的艱巨任務，繼承與發展“底線思維”式的價值理念顯得尤為重要。

［關鍵詞］鄧小平；改革開放；底線思維

鄧小平明確提出，在改革開放的道路上要“摸著石頭過河”。這個“摸”的過程，即尋找“底線”的過程。回顧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形成與發展，樹立與堅持底線思維，無論對于推進改革開放，還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都具有極為重要的指導意義。

一、改革開放中“底線思維”產生的必然原因

改革開放之初，我國仍實行計劃經濟體制。經過四十多年改革開放歷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建設取得了偉大成就，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市場力量生機勃勃，為中國式現代化打下了堅實的物質基礎。而眾所周知，市場經濟模式與計劃經濟模式存在著巨大差別。在改革開放之初，這種“不一致”使中國面臨著一個更為根本性的挑戰：如何讓改革開放政策與社會主義制度和諧共處？面對變革，哪些需要嘗試、值得嘗試？哪些應該堅持、必須堅持？“底線思維”給予了中國領導人在國家現代化進程中更為務實有效的價值理念。

面對把社會主義（指社會主義制度下的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對立起來的觀點，鄧小平沒有從沖突最嚴重的生產關系領域加以辯駁，而是 “后退一步”，從更為本質的生產力范疇來解答二者關系。“社會主義和市場經濟之間不存在根本矛盾。問題是用什么方法才能更有力地發展社會生產力……實踐證明，在某種意義上說，只搞計劃經濟會束縛生產力的發展。把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結合起來，就更能解放生產力，加速經濟發展。” ①社會主義不能無條件地擁護任何“主義”和“制度”，它應當成為一種開放的思維，要懂得利用一切文明成果，善于從其他國家包括資本主義發達國家身上學習。在鄧小平看來，社會主義不再是公有制和中央計劃經濟的代名詞，其本質是 “最終實現共同富裕”，因為“貧窮不是社會主義”。

鄧小平史無前例地將社會主義與市場經濟牢牢結合在一起，并領導中國取得了令世界矚目的發展成績。在這之中，有其對馬克思主義的深刻領悟，對中國國情的準確把握，更有其對“解放思想、實事求是”這一價值理念的一以貫之。然而，聚焦改革開放引領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嘗試、創新與變革的同時，還應關注那些“不變”的東西、始終堅持的原則以及保障國家持續健康發展的“底線”的堅守。正因為有這樣一種底線式的思維模式，中國與中國共產黨才能真正做到“既不走封閉僵化的老路，也不走改旗易幟的邪路”。

二、“底線思維”價值理念下的務實與理性

“底線思維”對于中國的改革開放和現代化進程具有極為重要與深遠的意義。改革開放伊始，如何做到在“摸著石頭過河”中確保道路的正確性，做到即使在實踐中有所偏差也不至于損害社會主義的本質屬性？“底線思維”給了我們很好的啟示和保障。

（一）“底線”之一：始終堅持社會主義

中國的經濟改革，從未想過放棄社會主義而轉向資本主義，相反，改革的目標就是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鄧小平強調，社會主義是馬克思主義者一以貫之的奮斗目標，鬧革命是為了實現這一崇高理想，“現在我們搞經濟改革，仍然要堅持社會主義道路，堅持共產主義的遠大理想” ②。針對改革開放中所謂市場經濟會損害社會主義性質的觀點，鄧小平明確指出，市場經濟與社會主義在現實中的種種沖突，不是根本性的，而是表層或觀念上的產物。首先，“社會主義的本質，是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 ③。用市場經濟解決生產力發展的問題，無損于社會主義本質，更利于其發展。其次，社會主義是要“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實現共同富裕必須堅持社會主義。資本主義私有制的根本矛盾決定了其只能解決少數人的富裕問題，“而堅持社會主義，實行按勞分配的原則，就不會產生貧富過大的差距。再過二十年、三十年，我國生產力發展起來了，也不會兩極分化” ④。因此，市場經濟與社會主義之間非但不存在根本矛盾，在社會主義本質屬性上還具備某種相輔相成的關系。表層與觀念上的矛盾必須通過對本質的把握來解決，因此堅持社會主義也必須從根本出發，而絕非表面或觀念上的堅持，這便是中國領導人的“底線思維”之一——從根本著手，堅持社會主義。

如何從根本上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與社會主義在生產力這一根本層面上不存在矛盾，因而堅持社會主義的根本就落在了生產關系的層面。社會主義公有制的本質屬性和共同富裕的最終目標決定了在發展市場經濟的前提下，堅持社會主義的根本或“底線”是：明確搞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相結合這個路子是對的 ⑤，堅持以公有制為主體，嚴防兩極分化。實行對外開放并不違反社會主義，“因為我們在改革中堅持了兩條，一條是公有制經濟始終占主體地位，一條是發展經濟要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始終避免兩極分化” ⑥。

（二）“底線”之二：始終堅持改革開放

自黨的十二大提出“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中國便開啟了對符合自身實際的社會主義強國之路的摸索。發展生產力，是這項嶄新事業的根本任務。這就需要我們根據社會主義本質的要求，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政治前提下，開啟改革開放的大門。“堅持改革開放是決定中國命運的一招” ⑦。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明確了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是全黨工作新的中心，這說到底就是為了解放社會生產力和發展中國經濟。“十一屆三中全會制定了這樣的一系列方針政策，走上了新的道路。這些政策概括起來，就是改革和開放。” ⑧開放是一種改革，而改革是為了“掃除發展社會生產力的障礙” ⑨。革命是解放生產力，改革也是解放生產力，都是中國發展生產力的必由之路。在改革開放的實踐中，面對經濟體制姓“資”姓“社”的爭論以及市場經濟對于社會主義“異化”的言論，鄧小平在堅持社會主義這一底線的同時，亦堅守改革開放的底線不動搖。對于改革開放的意義，鄧小平曾尖銳地指出：“如果現在再不實行改革，我們的現代化事業和社會主義事業就會被葬送。” ⑩改革開放不是權宜之計，而是謀在將來，“改革不只是看三年五年，而是要看二十年，要看下世紀的前五十年。這件事必須堅決干下去” ！1。

由此可見，改革開放于中國而言，是歷史前進的趨勢，國家發展的動力，更是人民幸福的要求。因此，盡管這是一項全新的事業，前人沒有做過、書上沒有說過、世界上也沒有先例；盡管改革開放涉及全體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改革方案又無法保證萬無一失；但我們還希望改革，愿意改革，且必須改革。正如鄧小平指出：“不進則退，退是沒有出路的。只有深化改革，而且是綜合性的改革，才能夠保證本世紀內達到小康水平，而且在下個世紀更好地前進。” ！2 沒有改革開放，中國就沒有希望。為了實現國家的社會主義現代化，中國必須堅守改革開放的底線。今天，站在歷史的新起點（21世紀的前五十年），當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做出《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時，我們清晰地看到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對于這一“底線思維”的堅持。

（三）“底線”之三：始終堅持實踐標準

在鄧小平的“底線思維”中，堅持社會主義和改革開放構筑起他對于發展中國經濟和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進程中的基本底線。在堅守這一底線的同時，鄧小平鼓勵人們要大膽試、大膽闖，要堅持“兩個一切”：“吸收和借鑒人類社會創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吸收和借鑒當今世界各國包括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一切反映現代社會化生產規律的先進經營方式、管理方法” ！3。這種看似“拿來主義”的務實智慧，并非毫無原則的“拿來”，其實質是建立在一定標準上的“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而這一衡量“精華”與“糟粕”的標準，便是鄧小平在方法論上的又一“底線思維”——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今天的改革開放，正是在不斷克服困難的過程中向前發展的。在這一過程中，總有人離開生產力的發展來議論社會主義。這種思維模式禁錮著許多人的頭腦，因而對改革開放的各種舉措難以理解和接受，甚至指責市場經濟走的是資本主義道路，出現了姓“資”姓“社”的激烈爭論。鄧小平確立了以實踐為最終標準的真理檢驗方法論，并進一步對這一“底線”進行探索，逐步界定出針對實踐自身的檢驗標準。早在1978年，鄧小平預見性地指出，正確的政治領導成果，歸根結底要表現在社會生產力的發展上，人民物質文化生活的改善上 ！4。1980年，他再次指出，生產力是否發展，人民收入是否增加，“是壓倒一切的標準” ！5，空講社會主義是贏不得人民信任的。在1992年的南方談話中，鄧小平提出了著名的“三個有利于”，即“判斷的標準，應該主要看是否有利于發展社會主義社會的生產力，是否有利于增強社會主義國家的綜合國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 ！6。一切符合這個標準的東西，不管姓“資”還是姓“社”都應大膽采用；一切不符合這個標準的東西，不管它看起來多么“正確”、多么“革命”，都應加以革除。只要堅守這樣的基本底線，就可以確保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沿著正確的軌道向前推進。

三、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價值堅守與轉向

中國的改革開放或者說現代化進程，并不是領導層根據某一預設的藍圖規劃、設計、實行、完成的結果，而是一個在“試錯反彈”、不斷修正過程中自然蛻生出的新體制 ！7。面對種種新問題與新矛盾的產生，以鄧小平為核心的中央領導集體逐步調整改革與開放的政策方針，使其不斷適應中國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現實需求。在改革開放的三十年間，我們欣喜地看到這種方式不但很好地適應了中國發展的實際要求，更以令世界矚目的發展成績宣告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成功。然而，方式雖好，但在具體實踐中，我們不禁要問是什么避免了這種“試錯”不犯“大錯”，是什么保證了這種“反彈”回歸“正軌”呢？答案是：在鄧小平以及其他領導者腦中的“底線思維”。

“底線思維”作為改革開放價值理念的重要組成部分，深刻反映出中國在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進程中價值理念的轉變軌跡，即從教條式的、非理性的價值理念向更為務實、理性的價值理念的轉變。在這一過程中，以鄧小平為代表的老一輩革命家的世俗理性的覺醒，對于中國全能體制的轉變與解構，起到特殊重要的啟動作用，是中國走出舊體制的第一推動因素 ！8。這里的“世俗理性”即以經驗為基礎的日常理性，在世俗理性中以功效最大化原則作為解決實際問題的行為取舍標準。這種更為健全的“理性”式思維模式使人們擺脫了教條、迷信、盲從對于自身行為選擇的干預和束縛，同時作為改革開放實踐中的一種嶄新的價值理念，它充分地表現在鄧小平的“貧窮不是社會主義” “發展是硬道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三個有利于”等一系列充滿日常哲理與務實智慧的論斷之中。以世俗理性為邏輯起點的價值理念的形成，其意義就在于它促進了一種更為務實、實用、理性的思維方式的產生，這種思維方式其具體的表現形式就包含了 “底線思維”。

注釋：

①②③④⑤⑥⑦⑧⑨ ！1 ！2 ！3 ！6《鄧小平文選》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148—149、116、373、64、149、149、368、266、134、131、268、373、372頁。

⑩ ！4 ！5《鄧小平文選》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50、128、314頁。

！7 ！8《中國的大轉型：從發展政治學看中國變革》，新星出版社，2008年版，第93、94頁。

作者系中共上海市委黨校科學社會主義教研部政治學理論專業碩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 矯海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