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基于邏輯與歷史相統一的研究視角,回顧新中國成立后“中國走向世界—中國融入世界—中國影響世界”的黨的外交理念演進歷程,探究隱藏于背后的縱向的“變”的歷史邏輯,即“戰爭與革命—和平與發展—合作與共贏”的認識邏輯、“獨立自主—韜光養晦—命運共同體”的話語邏輯、“自力更生—對外開放—‘一帶一路’”的實踐邏輯,在“變”中把握“不變”,剖開橫向的外交理念的基本架構,從而探尋和挖掘黨的外交理念創新發展的內生動力和基本遵循。具體來講,就是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根本地位的政治邏輯,堅持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哲學底蘊的文化邏輯,堅持公平正義與民主自由有機結合倫理內核的價值邏輯,堅持兩點論與重點論辯證統一思維工具的方法邏輯。
關鍵詞:大歷史觀;中國共產黨;外交理念;內在機制;基本遵循
中圖分類號:D61;D8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0300(2025)02-0014-07
收稿日期:2024-09-06
基金項目:天津市教委科研計劃一般項目:“中國共產黨推進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歷程、經驗及規律研究”(2022SK061);天津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概論》課程教學研究專項課題:“第六章 推動高質量發展”(TJXG2406-019)
作者簡介:賈莎,女,河北保定人,法學博士,天津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主要從事當代馬克思主義研究。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樹立大歷史觀,從歷史長河、時代大潮、全球風云中分析演變機理、探究歷史規律”[1]。這為我們廓清歷史演進的軌跡和主脈,并透過紛繁復雜的歷史表象發現歷史規律提供了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
一、歷史回顧:中國走向世界—中國融入世界—中國影響世界
縱觀新中國成立以來的中國外交史,“中國走向世界—中國融入世界—中國影響世界”構成了黨的外交理念演進發展的基本歷程,凸顯了中國外交理念在不同歷史階段所呈現的突出特點。
(一)奠基開拓階段(1949—1979):中國走向世界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國人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真正實現“站起來”的偉大征程,維護國家安全和民族獨立便成為新中國開展外交工作的首要任務,中國開始以“獨立自主”的新姿態和新形象走向國際世界。
早在新中國成立前的新政協籌備會上,毛澤東主席就明確而莊嚴地向全世界宣告:中國愿意同任何外國政府“在平等、互利和互相尊重領土主權的原則的基礎之上,談判建立外交關系的問題”[2]。1953年底,周恩來總理首次嘗試性地提出“互相尊重領土主權(在亞非會議上改為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惠和和平共處的原則”[3]。1955年,周恩來總理在亞非萬隆會議上以“求同存異”原則明確指出:亞非國家無論是否具有相同的思想意識、社會制度、宗教信仰,“五項原則完全可以成為在我們中間建立友好合作和親善睦鄰關系的基礎”[4]。1974年,鄧小平在聯合國大會第六屆特別會議上再次強調,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是國家之間建立良好的政治和經濟關系的重要基礎,中國“反對任何國家違背這些原則,在任何地區建立霸權和勢力范圍”[5],這是中國又一次向全世界正式宣告“獨立自主”“和平共處”的外交理念。
縱觀這一時期外交政策的實施和外交理念的發展,可以說,“獨立自主”“和平共處”是新中國成立后建立和發展外交關系的主基調和主旋律,是中國外交史上的一個重要里程碑。
(二)鞏固發展階段(1979—2012):中國融入世界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勝利召開之后,中國的外交政策和外交理念也發生重大改變,開始積極主動地融入世界,如鄧小平所言:“現在的世界是開放的世界”[6]64,“關起門來搞建設是不能成功的,中國的發展離不開世界”[6]78。
十一屆三中全會后,我國的一切工作都緊緊圍繞著“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展開,中國實行何種外交政策、推行何種外交理念也毫不例外,都以是否能夠促進國內經濟發展作為重要依據。鄧小平多次在不同場合強調,中國的外交理念和外交實踐都向世界表明,中國走的是一條和平發展之路,“中國的對外政策是獨立自主的,是真正的不結盟”[6]57,“中國是維護世界和平的堅定力量”[6]383。他還明確指出,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是處理國家關系“最好的方式”[6]96,并首倡將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作為國際新秩序的準則;“國家利益”是國與國之間處理問題的“最高準則”,既要“不去計較歷史的恩怨,不去計較社會制度和意識形態的差別”[6]330,又要尊重彼此的戰略利益,促進共同經濟繁榮是處理國家關系的共同目標。可以說,這些外交理念創造性地深化了和平共處的內涵,豐富了實現獨立自主和和平共處的新途徑。
隨著蘇東劇變,西方敵對勢力開始對中國瘋狂打壓,“中國威脅論”等思潮席卷全球。為此,江澤民于1999年在日內瓦裁軍談判會議上首次提出了以“互信、互利、平等、協作”為核心的新安全觀,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對“真正的不結盟”政策的深層次演化和結構性發展,旨在通過對話謀和平、通過合作促發展;2002年10月,他又在美國喬治·布什總統圖書館的演講中獨創性地提出了“和而不同”的外交理念,詳細闡述了“和而不同”的深刻內涵,明確指出“和而不同”是處理國家之間社會制度、發展模式、文化傳統等方面的“差異性”和“一般性”的客觀規律、基本前提和科學準則,“在競爭比較中取長補短,在求同存異中共同發展”是“和而不同”的重要內容,也是中國外交政策的核心宗旨。[7]可以說,這些外交理念再次拓展和擴充了鄧小平和平共處思想的內容。
進入21世紀,胡錦濤自2003年起多次公開聲明中國始終堅持和平發展的道路,承諾中國的和平崛起之路決不會重走歷史上一些國家的戰爭崛起之路,中國旨在成為維護世界和平和促進共同發展的堅守者和推動者。2005年4月,胡錦濤在雅加達亞非峰會上首次提出構建“和諧世界”的新理念,主張亞非國家在尊重不同社會制度、發展模式和文明宗教的基礎上,“推動不同文明友好相處、平等對話、發展繁榮,共同構建一個和諧世界”[8];同年9月,他在聯合國成立60周年首腦會議上正式向全世界宣告“和諧世界”的構想,論述了“和諧世界”的深刻內涵;隨后,他多次在重要會議上就政治、經濟、文化、安全、環保等方面闡明構建“和諧世界”的戰略路徑。可以說,“和諧世界”理念是對以往外交理念的全面繼承、繼續升華和抽象凝練。除此之外,胡錦濤自2007年起在不同場合多次談到“命運共同體”理念,這一時期基本上是針對亞太地區、中美、中歐等局部區域來展開探索與說明,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總體上來講是對“命運共同體”理念的初步探索。
(三)創新出場階段(2012年至今):中國影響世界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在政治、經濟、文化、科技等方面突飛猛進,在國際事務中享有越來越多的參與權與話語權,這使得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發展之路日益成為國際社會密切關注的對象,“中國特色”是改革開放以來社會主義理論與實踐的主要思維方式;直至十八大的召開,“中國特色”思維方式逐漸為“后中國特色”思維方式所取代,中國將具有特殊性(差異性)的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經驗逐步上升為具有一般性(普遍性)的世界共識,向全世界倡議和宣揚“中國方案”“中國智慧”“中國價值”,中國的外交理念由此開啟影響世界的新征程。
面對國際環境的復雜變遷和全球性的嚴峻挑戰,習近平在駕馭中國外交走向上更加積極作為,不斷豐富和發展對外工作理念,最終形成了以構建新型國際關系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為核心的新時代中國外交思想。根據“命運共同體”理念,習近平將視角轉向全人類和整個世界,使這一理念開始具備全球性和前瞻性。2015年9月,他在第七十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時,特別強調世界各國“構建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9]522的必要性與重要性,并在伙伴關系、安全格局、經濟發展、文明交流、生態建設等方面詳細闡述其構建布局和實現路徑;2017年1月,他在聯合國日內瓦總部發表重要演講,向全世界莊重宣告,面對全球性的機遇與挑戰,中國方案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實現共贏共享”[9]539;十九大的召開,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從思想理論層面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此后,“人類命運共同體”成為中國外交實踐的一張“名片”,習近平在國際舞臺上多次與世界各國共同探究和商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并得到國際社會的高度關注和積極響應。從某種程度上講,這些外交理念形成了一個由底線思維、立體視角和頂層設計所構成的“巨系統”,這一系統是完整而富有層次的。
二、變的邏輯:黨的外交理念創新發展的內生動力
基于新中國成立以來黨的外交理念歷史演變的脈絡梳理,從認識邏輯、話語邏輯和實踐邏輯三個維度,探究縱向動態發展的歷史邏輯,深入挖掘中國外交理念創新發展的內生動力。
(一)認識邏輯:戰爭與革命—和平與發展—合作與共贏
通過以國際眼光和全球意識審視國際環境、主要矛盾、發展趨勢,形成的關于時代的根本觀點和總的看法,是中國共產黨處理外交事務、確定外交戰略和凝結外交理念的出發點和基本依據。換言之,基于準確判斷時代特征,緊抓時代發展的主要矛盾,形成解決主要矛盾的基本方式,是回答“身處于何種時代”的基本邏輯。
列寧在諸多著作和文章中指出:“帝國主義戰爭,即爭奪世界霸權、爭奪銀行資本的市場和扼殺弱小民族的戰爭是不可避免的”[10],“帝國主義時代”和“無產階級革命時代”已經開始。毛澤東深受列寧這一判斷的影響,認為“戰爭與革命”是新中國成立后的時代特征。他明確指出,帝國主義戰爭仍不可避免,“新的世界大戰的危險依然存在……當前世界的主要傾向是革命”[11]584,但“今后的世界必須是人民的世界……決不能再是帝國主義及其走狗橫行霸道的世界了”[11]152。總的來說,由于斗爭哲學相對占據著主導地位,這一時期的外交政策和理念主要體現為對國際形勢評估的革命樂觀主義情緒和以意識形態劃線。[12]因此,基于對意識形態原則和國際局勢走向的考量,中國相繼選擇推行“一邊倒”戰略、“兩個拳頭打人”戰略、“一條線”戰略和“一大片”戰略。
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鄧小平開始根據國內形勢和國際局勢的變化反思關于時代的認識。針對世界各國面臨的共同問題,如霸權主義、兩極分化、核威脅等,他多次公開強調和平問題和南北問題(發展問題)是世界上突出的兩大問題,“這兩個問題關系全局,帶有全球性、戰略性的意義”[6]96,其中“南北問題是核心問題”[6]105,這是對時代的主要矛盾認識的重大突破,“和平與發展”的時代觀基本形成,促使中國外交政策和理念緊緊圍繞著“和平與發展”來展開。1987年,在黨的十三大報告中第一次出現“和平和發展兩大主題”[13]的明確說法。隨后,黨的十七大報告首次闡明“求和平、謀發展、促合作已經成為不可阻擋的時代潮流”[14],十八大報告則進一步論述“要和平不要戰爭,要發展不要貧窮,要合作不要對抗,推動建設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和諧世界,是各國人民共同愿望”[15]。這意味著在堅持和平與發展的基礎上,更加強調合作的必要性,繼承和發展了這一時代觀,也推動了外交理念的再次豐富。
十八大以來,習近平基于對全球性問題(全球發展不平衡加劇、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有所抬頭、網絡安全等)的現實考量,多次公開強調“要高舉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旗幟”,維護世界和平與發展。他在莫斯科國際關系學院演講時首次明確指出:“和平、發展、合作、共贏成為時代潮流”,合作共贏是實現和平與發展目標的“現實途徑”,應積極推動“建立以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16]259-260他進一步提出現今的時代是“以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為主題的新時代”[17]442,并以中美關系為例,強調合作共贏是世界各國關系發展的“唯一正確選擇”[17]693。此后,他反復強調和詳細闡發這些核心理念,試圖科學把握時代發展中的新變化和新特征,深刻體悟世界人民的共同愿望,在堅持和平與發展時代觀的基礎上進一步開拓和完善,推動以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為核心的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理念的生成與發展。
“戰爭與革命—和平與發展—合作與共贏”的認識邏輯演進,基本符合和深刻體現了縱向的中國關于時代主題認識的變遷過程,是黨的外交理念不斷創新發展的前提依據。
(二)話語邏輯:獨立自主—韜光養晦—命運共同體
外交話語作為“高度形式化的話語”,具有“高度的指向性和針對性”;作為“一國國內政治文化的國際延伸和展現”,是國家立場、國家形象、外交決策的具體體現。[18]某種程度上,中國外交話語的出場與中國共產黨領導集體的世界格局觀有著密切關聯。
對于一個長期備受壓迫和奴役且在“站起來”征途中奮進的民族而言,“獨立自主”是中華民族的共同期許和迫切愿望。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獨立自主”首先作為維護國家主權和民族利益的基本原則,成為新中國外交理念的核心話語。新中國成立初期就明確,中國作為獨立自主的國家“不向別人低頭,不依賴別人”[19]223,“中國成為人民民主的共和國,成立了新的人民政府……證明了自己能夠堅持中國國家的獨立自主與領土完整,民族的榮譽及人民的尊嚴”。[19]121其次,倡導以“獨立自主”基本準則處理社會主義國家間的關系。毛澤東多次強調兄弟國家、兄弟黨之間的關系“應當建立在獨立自主、完全平等和無產階級國際主義的相互支持和相互援助的原則的基礎上”[20]69。同時,“和平共處”“兩個中間地帶”“三個世界”等話語作為重要原則被納入外交理念之中。
改革開放后,中國雖仍實行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但面對國際和國內雙重壓力,立足于保存自己、徐圖發展、維護國家利益、促進世界和平的立場和態度,“韜光養晦”逐步成為處理外交事務的指導原則和核心話語。鄧小平在多次講話中詳細闡釋了“韜光養晦”的外交戰略話語,即堅持“中國永遠不稱霸,中國也永遠不當頭”的“根本國策”和“有所作為”的基本主張,面對國際局勢,堅持做到“第一句話,冷靜觀察;第二句話,穩住陣腳;第三句話,沉著應付。不要急,也急不得。要冷靜、冷靜、再冷靜,埋頭實干,做好一件事,我們自己的事。”[6]363,321此后,這一系列重要談話被進一步概括為“冷靜觀察、穩住陣腳、沉著應對、韜光養晦、有所作為”的外交戰略方針。即使進入新世紀,面對各種矛盾交錯發展、各種挑戰依舊存在的復雜情況,江澤民和胡錦濤分別以“絕不當頭”與“有所作為”的辯證視角、“韜光養晦”與“有所作為”的辯證視角進一步完善和發展“韜光養晦”戰略話語。
隨著全球化的進程愈加迅速、影響愈加深刻,世界各國彼此關聯和依賴的程度愈加增進,世界格局的分界線也愈加模糊,“人類生活在同一個地球村里,生活在歷史和現實交匯的同一個時空里,越來越成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21]。“命運共同體”成為中國特色外交理念的關鍵詞匯和核心話語。其一,“命運共同體”是加快構建新型國際關系的重要話語指引。早在十八大報告中,就明確指出“要倡導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在追求本國利益時兼顧他國合理關切,在謀求本國發展中促進各國共同發展,建立更加平等均衡的新型全球發展伙伴關系”[16]37,將“命運共同體意識”上升到國家外交戰略話語的高度,“命運共同體”的新話語為構建新型國際關系提供了新視角。其二,“命運共同體”是破解“中國威脅論”“中國擔憂論”“中國責任論”等言論的有效外交話語。西方話語在世界舞臺長期居于主導地位,中國則在外交話語表達上處于被動狀態,在國際交往中常被歪曲和誤解;“命運共同體”的外交話語是關于時代認知(理論自覺)、“共同價值”(現實訴求)、“中國智慧”(實踐彰顯)的凝練表達,對于擺脫西方外交話語限制、搶占國際話語權具有沖擊力和影響力。
“獨立自主—韜光養晦—命運共同體”的話語邏輯演進,基本符合和深刻體現縱向的受世界格局觀動態發展影響的外交話語表達的轉化過程,是黨的外交理念不斷創新發展的重要內核。
(三)實踐邏輯:自力更生—對外開放—“一帶一路”
外交實踐與外交話語有著緊密的關聯,外交話語是外交實踐的凝練表達,外交實踐是外交話語的具體展開。在世界格局觀影響下,中國外交實踐隨著自我認知觀的變化而變化。
新中國成立后,面對西方敵對勢力的政治孤立、經濟封鎖、軍事包圍等政策,加之后來中蘇關系破裂,中國的外交形勢緊張而無援,毛澤東提出的“自力更生為主,爭取外援為輔”方針,是對我國自近代以來的屈辱歷史和長期革命建設的經驗總結。1960年,毛澤東在同尼泊爾首相柯伊拉臘的談話中明確指出,在國家發展和國際交往中,要始終堅持在獨立自主基礎上的自力更生,“自力更生好辦事,主動”[22]。1964年,周恩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詳細闡明了自力更生與國際合作的辯證關系:“自力更生,是革命和建設事業的基本立腳點”,“國際合作必須建立在自力更生的基礎上”。[20]489-490
改革開放后,受多極化世界格局影響,中國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和平發展成為主題。由此,中國共產黨將中國定位轉變成國際體系的參與者和建設者,主張處理國際關系的出發點是國家自身的戰略利益,要“以自己的國家利益為最高準則來談問題和處理問題”[6]330。這一時期的外交實踐,強調要為社會主義建設和發展提供更好的外部環境。面對國家急需發展而又相對封閉的嚴峻情形,鄧小平開始大膽推行“對內改革、對外開放”的基本國策,以經濟領域的對外開放為龍頭,在政治、科技、文化等領域漸進地拓展外交活動,在互動交流中取得了一定成果,如加入WTO、與國際性組織開展合作等。自加入到國際社會以來,中國通過國際交流與合作,推動了國內經濟的迅猛發展,同時“從世界的角度來看,中國的發展對世界和平和世界經濟的發展有利”[6]79。可以說,對外開放是我國的發展戰略,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增進國際交往的重大變革和最大特色,也是中國不斷融入世界、參與國際事務、發揮大國作用的重要舉措。
十八大以來,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命運共同體的世界格局影響下,合作共贏變成主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已進入新時代,中國共產黨逐步將中國的定位朝著“國際體系的革新者與貢獻者”方向邁進,主張在維護本國利益的基礎上,以國際視野和全球意識構建多層面、多層次的利益交匯點,逐步形成利益共同體。在外交實踐上,強調在堅持“四位一體”總體布局(大國關系、周邊外交、與發展中國家關系、多邊外交)的基礎上,創新性地提出“一帶一路”倡議。首先,“一帶一路”具有標志意義。“一帶一路”建設植根于絲綢之路的歷史土壤,立足于順應新型全球化潮流的基本立場,旨在打造以中國為圓心、以亞歐大陸為大本營,以點帶面,逐圈向外擴展和輻射而形成的全方位多維度的外交關系圈。其次,“一帶一路”是人類命運共同體和新型國際關系的實踐路徑。自2013年起,中國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原則,倡導以改善民生和平等互利為前提,展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多領域合作,并創辦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設立絲路基金,將國內供給側改革、產業升級與全球經濟治理體系改革緊密銜接起來,不斷深化和增強“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23],以不斷拓展國際影響力的能力和信心推動國際制度和規則的改革與制定,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和新型國際關系提供現實保障。
“自力更生—對外開放—‘一帶一路’”的實踐邏輯演進,基本符合和深刻體現縱向的受國家身份觀念和國家利益理念動態發展影響的中國外交實踐的探索過程,是黨的外交理念不斷創新發展的現實基礎和直觀體現。
三、不變的邏輯:黨的外交理念創新發展的基本遵循
依據縱向的新中國成立后黨的外交理念的歷史邏輯分析,剖開橫向的黨的外交理念的基本架構,在“變”的創新邏輯中把握“不變”的穩定邏輯,探尋黨的外交理念得以創新發展的基本遵循。
(一)政治邏輯: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根本地位
中國共產黨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的特征,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最大優勢。外交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始終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根本地位,是在外交中堅持正確政治方向、取得外交新成就的根本保證,也是貫穿外交理念和實踐創新發展的核心主線。正如習近平在中央外事工作會議上所明確強調的,“外交是國家意志的集中體現,必須堅持外交大權在黨中央”,要始終“堅持以維護黨中央權威為統領加強黨對對外工作的集中統一領導”。[24]縱觀新中國成立以來的外交理念更新和實踐創新,歷史和現實都充分證明了這一點。正是堅持黨的外交工作的集中統一領導,新中國才得以在嚴峻復雜的國際形勢中堅持獨立自主的外交方針,確保國家安全和民族獨立,支援和推動亞非拉國家的民族獨立運動,重新以獨立自主的新面貌走向世界舞臺;改革開放后,中國才能得以在風云變幻的國際形勢中堅持和平發展的外交方針,砥礪前行,攻堅克難,確保國內經濟增長和外交局勢穩定,以和平崛起的新姿態逐漸融入世界;十八大以來,中國在全球性利益與挑戰并存的國際形勢中堅持合作共贏的外交方針,倡導以共商共建共享原則增進世界各國各領域的交流與合作,以包容互鑒、積極對話的態度共同應對全球性挑戰,以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為全球發展作出貢獻,以負責任大國的新形象開始影響世界。
(二)文化邏輯:堅持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哲學底蘊
“文化自信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發展中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25]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一個博大精深的思想體系,“體現了中國人幾千年來積累的知識智慧和理性思辨”[9]340,為立足于實際,回答如何處理中國與世界、國與國之間關系的問題提供了經驗與智慧,是黨的外交理念創新發展的深厚基礎。從新中國成立后黨的外交理念的發展歷程來看,“和平共處—和平發展—和諧世界—人類命運共同體”都蘊含著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思想精髓,即“和”這一極具中國特色的治理智慧和思維方式,這是中國外交理念的核心內容。正如習近平所談及的,“中華文化崇尚和諧,中國‘和’文化源遠流長,蘊涵著天人合一的宇宙觀、協和萬邦的國際觀、和而不同的社會觀、人心和善的道德觀”[26]。“和”是以承認差別為基礎的和諧,是同一性與差別性的辯證統一。從承認民族傳統多樣性到承認世界多樣性,再到推動文明交流互鑒,是不同時期對待世界各國特殊性的認知演進過程,而其中不變的就是中國始終堅持天下一家、求同存異、包容共生的精神品質,堅定不移地走和平發展的道路,反對戰爭,反對霸權。
(三)價值邏輯:堅持公平正義與民主自由有機結合的倫理內核
習近平在第七十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時強調,“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是全人類的共同價值,也是聯合國的崇高目標。”[9]522這既是對中國長期外交工作所堅持的倫理內核的科學總結和精確提煉,也是觀照和順應世界各國人民共同價值的一般表述,是黨的外交理念得以創新發展的基本原則。新中國成立以來,從“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到“不結盟”戰略,再到“共商共建共享”原則,體現了中國始終尊重和維護本國和其他國家的主權獨立,為推進國際關系民主化和保障世界人民正當權利奠定堅實基礎。從“平等互惠”到“平等互利”的基本原則,再到“互利共贏”“合作共贏”的開放戰略,不僅秉承了中華文化和新中國外交的優良傳統,還順應了我國與發展中國家和周邊國家面臨的新形勢和新機遇,為開拓我國與廣大發展中國家和周邊國家的友好合作關系指明了方向。
(四)方法邏輯:堅持兩點論與重點論辯證統一的思維工具
辯證唯物主義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科學世界觀和方法論,為我們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提供了強大思想武器,其中“兩點論”與“重點論”的辯證統一是認識問題和解決問題的重要思維工具,是黨的外交理念不斷創新發展的必要支撐。正如習近平所著重強調的,“在任何工作中,我們既要講兩點論,又要講重點論。”[9]23新中國成立之初,堅定獨立立場、維護國內穩定,是此時外交工作的重點,在堅守國家主權完整和民族獨立的基礎上,拓展與亞非拉國家之間的友好關系;改革開放后,中國外交緊緊圍繞著國內經濟發展利益這一中心展開,力圖在確保本國核心利益不受侵犯的前提下,與世界各國展開各領域的友好交流與合作,為國內經濟發展創造和平安全的國際環境;十八大以來,在國際形勢的分析中既講機遇但更講挑戰,既要競爭但更要合作,在國家發展道路上既考慮本國利益,也考慮其他國家的合法權益,力圖在與世界各國的包容互鑒、交流合作中構建新型國際關系,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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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毛澤東.毛澤東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158.
[23]習近平.攜手推進新時代中阿戰略伙伴關系:在中阿合作論壇第八屆部長級會議開幕式上的講話[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2.
[24]習近平在中央外事工作會議上強調" 堅持以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外交思想為指導" 努力開創中國特色大國外交新局面[N].人民日報,2018-06-24(01).
[25]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23.
[26]習近平.在中國國際友好大會暨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成立60周年紀念活動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2014-05-16(02).
[責任編輯 馬力佳 賈馬燕]
On the Internal Mechanism and Fundamental Principles
of the Innovative Development of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s Diplomatic Philosophy
JIA Sha
(School of Marxism, 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 Tianjin 300387, China)
Abstract: Based on the research perspective of unifying logic and history, this paper reviews the evolution of the diplomatic philosophy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since the founding of New China in 1949, which can be summarized as “China moving toward the world—China integrating into the world—China influencing the world.” It also explores the underlying vertical historical logic of “change,” namely: the cognitive logic of “war and revolution—peace and development—cooperation and win-win”, and the discourse logic of “independence—keeping a low profile—a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and the practice logic of “self-reliance—opening up to the outside world—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By grasping the “unchanged” within the “changing,” this paper dissects the horizontal basic framework of the CPC’s diplomatic philosophy to uncover the endogenous driving forces and fundamental principles behind the innovative development. Specifically, these include the political logic of upholding the fundamental leadership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the cultural logic of adhering to the philosophical foundation of Chin’s excellent traditional culture, the value logic of combining fairness and justice with democracy and freedom as the ethical core, and the methodological logic of dialectically unifying the “two-point theory” and the “key-point theory” as a thinking tool.
Key words: "the grand historical perspective;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diplomatic philosophy; internal mechanism; fundamental princip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