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壁畫的時尚藝術性創新研究

［摘 要］ 在社會學視域下，齊美爾提出了時尚的心理生成機制，即“普遍性與特殊性”，繼而鄭也夫與當代現狀結合，提出了時尚的“熟悉與新奇”的心理生成機制。這與藝術學視域下壁畫作為公共藝術的特性審美需求不謀而合。在此基礎上，又提出了當代壁畫時尚藝術性的創新理論，通過分析當代纖維藝術壁畫、金屬工藝壁畫、綜合材料壁畫中的材料創新，探究在其創新手段下體現當代壁畫時尚藝術性的方法，旨在為當代壁畫創作提供新的理論視角和實踐路徑。

［關" 鍵" 詞］ 時尚藝術性；當代壁畫；材料創新；纖維藝術；金屬工藝

壁畫作為公共藝術的重要載體，從遠古時期的洞穴壁畫開始，到中世紀教堂中的宗教壁畫，再到近現代的地鐵壁畫，無不在特定場域空間語境下彰顯著獨特的藝術價值，見證了人類文明在不同時期精神需求的進步與發展。隨著全球化信息技術的革新，通用人工智能、生成式預訓練模型人工智能等技術的普及與應用，壁畫藝術的創新更是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展現出鮮明的時代語言特征和與時俱進的時尚藝術性。

從藝術分類的視角審視，壁畫作為一種藝術表現形式，其本體語言所蘊含的藝術性是易于理解的。而“時尚藝術性”又如何談起呢？從社會學的視角看，德國著名社會學家、哲學家格奧爾格·齊美爾（Georg Simmel）在其專著《時尚的哲學》中提到了追求時尚的心理機制是人的兩重性，即普遍性和特殊性。繼承美國社會心理學家、進化哲學家唐納德·坎貝爾（Donald Thomas Campbell）的“求新”思想之后，北京大學鄭也夫教授又提出了“另一種兩重性——熟悉與新奇，也是時尚的心理機制”［1］。筆者借用社會學的時尚心理機制概念剖析當代壁畫，挖掘其在不同媒材與場域下時尚藝術性的多維度創新。“普遍”與“熟悉”的特性，本就是壁畫作為公共藝術的必要條件，壁畫學會會長侯一民先生指出“壁畫的生命在于它的時代性與人民性。壁畫是大眾的藝術。”［2］也就是說壁畫這門藝術要考慮到觀者普遍接受度的問題。筆者針對這個問題曾提出“公共場域的特性使得在地鐵壁畫創作時，勢必要受到甲方需求和公眾接受度等多方面的影響，此時創作者在‘外界聲音’與‘自我藝術表達’之間的全方位平衡就顯得尤為重要”［3］，此時的“外界聲音”便是“普遍”中要思考的重要緯度。而創作者的“自我藝術表達”便是“特殊”與“新奇”，這種“特殊”與“新奇”是壁畫新時代創作的創新重點，也是一幅優秀的壁畫作品所需具備的特征。故而筆者研究總結當代壁畫在創作中，為了達到這種“時尚藝術性”需要多維度的創新。

材料是壁畫創作的基礎構成，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壁畫材料表面肌理迥異，使壁畫呈現出各自的材料美、工藝美和語言美。材料也是體現語言美的物質條件，在壁畫創作中，應該注意把材料的性能和運用放在重要的地位。”［4］壁畫的美感很大一部分來自使用材料與建筑基底材料的色彩、質感之間的巧妙搭配。從壁畫基礎材料和技法的視角審視，當代壁畫創作所使用的材料日趨多樣化。雖然傳統工藝材料如染織纖維、天然大漆、丙烯瀝粉彩繪等依舊占據一席之地，但這些材料早已無法滿足當代壁畫創作者時尚藝術性的追求，為達到當代壁畫審美的時尚藝術性追求，材料的創新也由此展開。

材料創新有兩個緯度可以探討。一是材料本體的創新，即發明或發現了新型材料，并應用在壁畫創作中。二是傳統材料的新用法，這里既有通過不同材料的創新組合使用，煥發出新的視覺效果，同時還包括材料原本并非壁畫創作的常規材料，創作者創新性地使用在壁畫創作中，這種讓材料煥發新的生命力的做法也是一種材料創新。在探討當代壁畫材料創新時，纖維藝術、金屬工藝以及鑲嵌工藝作為三種當代壁畫創作中最常用的藝術表現媒介值得討論。它們與當代壁畫藝術之間存在著顯著的相互作用與整合。每一種工藝都有獨特的材質特性、技術手法和審美價值，也有其自身的創新及與其他材料的融合搭配創新。“當代壁畫創作側重于材料美感，材料的應用是否合理，對作品質量優劣以及是否準確傳達創作者的情感有直接影響。”［5］這種合理性的搭配和創新為壁畫藝術的創作提供了豐富的靈感來源，從而促進了當代壁畫藝術的多元化發展。

“纖維壁畫藝術以一種文化和符號性的應用切入公共空間，在現代建筑設計中通過空間和形、光、色、質等構成現代建筑的可視要素，使現代建筑與其他環境相比更具文化意蘊。”［6］纖維材料包含種類豐富，如棉、麻、絲等，利用其豐富的材質和精湛的編織技藝，可以在壁畫創作中展現出特有的魅力。纖維材料不僅具有天然柔軟、富有親和力的質感和色彩，還能通過編織、纏繞等制作手法形成多樣的藝術紋理和空間層次。這些紋理和層次為壁畫創作提供了更為廣闊的創作空間和表現手段。

1977年，纖維藝術壁畫?《祖國大地》初創時采用了源自14世紀歐洲的傳統絨繡技法，這種繡法是一種在特制網眼麻布上用彩色絨線繡制的工藝，可以表現豐富微妙的色彩變化，常被用于制作放置于公共空間的繪畫復制品。《祖國大地》這幅作品高約7米、長約25米，總面積達到了175平方米，是世界上最大的絨繡壁畫作品。作品落成后以其獨特的纖維材料性能和豐富的色彩效果，成為毛主席紀念堂中毛主席像背后的壁畫作品?。2007年，毛主席紀念堂重新裝修，決定重新制作這幅壁畫作品。這次重新制作，不僅要還原原作品的面貌，還要使用創新材料加以完善，在原本藝術效果的基礎上更要有所精進。這就涉及材料使用上的升級和創新。最后由清華大學美術學院纖維藝術研究所負責絨繡壁畫的藝術家重新繡制。在材料選擇上，選用進口的優質羊毛和染料，“使用澳大利亞優質羊毛2000斤，色線1982種，使用毛線總長度約為 2 240 000米，畫面由13 859 200個手工繡制絨點組成，繡制共用41 577 600針完成。”［7］技法上則由原來的單層斜針繡改為雙層十字繡，這些改進有助于延長絨繡壁畫的使用壽命?。看似簡單換了原材料和繡制技法，實則在絨繡藝術中是非常難得的創新實踐。由此可見，材料的創新不僅僅指那種開創與顛覆性的創新。

再如第十三屆全國美展壁畫展中莊子平的作品《夢幻之源》，這是展覽中為數不多的纖維藝術材料制作的壁畫作品，也是創作者壁畫材料語言時尚藝術性創新的一幅代表作，作品視覺圖像上大開大合，以單色呈現出主次分明的左右兩個部分，在畫面視覺中心通過創新的絨繡和編織技法，層層疊加鏤空的齒輪狀圖騰錯位展開，在豐富的層次表達中亂而有序，借助畫面中結構的節奏變化，使作品呈現出空間錯位的韻律感和趣味性，畫面右側在一片深色中跳躍出和左邊相同的視覺元素，左右兩邊相互呼應。大面積的深色處理，正是中式審美意趣中“氣口”與“留白”的體現，以此給觀者更多的想象和思考空間。絨繡的材料質感不僅增添了夢幻色彩，更呼應了《夢幻之源》的主題構想。這種用傳統工藝與抽象的空間結構相結合的創新探索，使其作品的藝術張力在當代壁畫的藝術語境中獨樹一幟。在“普遍”與“新奇”中找到了恰當的平衡點。

金屬工藝也是當代壁畫創作中常用的呈現方式之一，金屬工藝是指創作者把銅、鐵、鋁等金屬材料通過雕刻、鍛造和焊接等技法進行加工制作。金屬工藝具有堅固耐用、易于清潔等特點，在創作應用中不僅能夠塑造出各種形態和光影效果，以增強作品的立體感和空間感，還能通過金屬的光澤和反射特性，營造出一種更富表現力和視覺沖擊力的當代藝術氛圍，為當代壁畫藝術注入硬朗與華麗的元素。

翟小實的壁畫作品《錢江潮涌》是金屬工藝在時尚藝術性創新方面的典型案例。作品位于杭州地鐵4號線的江錦路站。此站毗鄰錢塘江，所以依據特定的場域特性，翟小實以錢塘江大潮為靈感創作了此幅壁畫。作品高2.88米、長18.5米，畫面色彩以中國傳統的青綠山水設色為基調，由一萬五千余根八面鋁金屬棍構成，呈現出中國畫中潑墨的視覺效果。作品中金屬材料的運用與傳統鍛造工藝制作不同，八面鋁棍常以“藏”的姿態用于公共藝術中，這種“顯”的應用，便涉及很多相關工藝的創新。最終作品使用的八面鋁異形棍，由特定澆筑鋁合金而成。從定稿后的開模、鋁合金鑄造和打磨拋光，到12種顏色的選擇、噴漆著色，再到整體確定效果后的激光切割和現場安裝，共十余道工序，每個金屬棍在整體畫面中都以靜態的“點”狀出現。而從整體上遠觀，每一個金屬棍的朝向、角度與排列，都呈現出一種“點動成線”的動感態勢，表現出錢塘江大潮的磅礴氣勢，觀者在站內不同位置觀看，金屬棍折射面會產生變化多端的視覺效果，呈現出百川奔流的壯觀景象。“而隨著視角的移動，我們正在將壁上藝術融入這種運動的視覺和體驗的軌跡中去。”［8］作品以物象的錢塘江水表現了杭州風韻與時代發展，其蘊含歷史情懷、精神追求和價值觀，通過具象符號展現藝術的觀賞性與文化的延展性，以藝術力量打動人心。“金屬材料和色彩的配置新穎且大膽，既有彩墨山水的韻味，又有現代活力，與杭州古老歷史和青春交織的文化氛圍十分貼合，材料的選擇也符合地鐵空間。”［9］作品運用“熟悉”的材料，結合傳統語言與材料創新“新奇”的表現手法，使作品不僅保留了傳統壁畫的文化底蘊，還實現了與當代壁畫的時尚藝術性創新審美觀念的完美對接。

“新的創作風格依靠材料的更新和運用，新的創作形式又拓展了當代美術中壁畫的視覺效果。”［10］隨著當代壁畫材料語言的豐富與發展，越來越多的材料被創新和搭配使用，由此出現了很多綜合材料的作品，這也就是前文提到的材料創新的一種表現形式。壁畫有時不僅要承擔美化環境的作用，還要承擔一些功能性的作用。如筆者的天頂壁畫作品《仰望蒼穹》，是為某大學兩幢教學樓間的連廊天頂設計的一組八幅壁畫，此處連廊是一個半戶外空間，夜晚照明的功能性是設計之初就考慮的重要因素。在分析了場域的作品位置、天頂壁畫的特點、周圍的硬裝環境，以及作為教育場所的用途后，在具體畫面設計中選擇了寶藍色的天空作為背景，通過綜合材料的處理使色彩既沉穩又富有變化，能夠很好地襯托出壁畫中的其他元素。在八幅整體風格統一、內容不同的畫面中，巧妙地分布了太陽、云朵、星河等相關元素，同時融入了與之相關的中國傳統人物和故事。作品用軟膜綜合材料制作、后置LED燈帶，達到既能白天觀看顏色，又能達到夜晚透光、照明的效果。筆者依托壁畫的宣教功能，試圖在學生的心中播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種子，讓他們在欣賞藝術的同時，也能感受到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魅力與深度。這也是筆者在時尚藝術性創新上的一次實踐，力求使壁畫的設計既符合實際空間需求，又能傳達深刻的文化內涵。

綜上所述，材料創新指材料的改良創新或很多“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材料創新使用，材料創新不僅豐富了當代壁畫的創作語言，還體現了當代壁畫時尚藝術性中的特殊性與新奇。當然，當代壁畫時尚藝術性創新不僅體現在材料創新這一個緯度上，還體現在理念創新、跨界創新等多維度創新上，共同拓寬了當代壁畫時尚藝術性創新的表現空間，為當代壁畫藝術的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動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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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朱江浩.當代美術中壁畫的“邊界”研究［J］.美術教育研究，2023（20）：29-31.

作者單位：湖北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