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畫傳承發展道家思想的理路研究

［摘 要］ 道家思想與山水畫同為中華民族的文化瑰寶，諸多學者都曾論述兩者之間的關系，“中國山水畫的思想基礎是道家美學”已成為共同結論。中國山水畫自產生之初便深受道家思想的影響，其貫穿山水畫的發展歷程，并構成了中國山水畫的重要基因。基于此，從概念框架、山水畫名作、山水畫傳承發展三個方面來梳理山水畫傳承發展道家思想的理路，為當前與未來中國山水畫理論的傳承弘揚與發展變革起到一定啟示與指引作用。

［關" 鍵" 詞］ 道家思想；山水畫；自然；傳承；道家美學

引言

文化藝術品往往彰顯創作者的哲學與文化背景，為洞悉其世界觀與歷史脈絡提供了獨特視角。受道家思想啟發，中國山水畫以筆墨表現古人對自然的敬畏，折射出畫家與傳統及宇宙的深層關聯。道家思想美學在作品中得到淋漓表達，構筑出超越物質領域的形而上之美。為探析其內涵，本文試圖分析道家思想在作品中的滲透脈絡，以及其在當代山水中所煥發的持久魅力與啟示意義。

一、道家與山水畫的理論概述

（一）相關術語解析

山水畫：中國傳統繪畫的主要類別之一，側重于描繪自然風景，尤其是山和水，于魏晉南北朝期間開始形成；到了隋唐時期，中國山水畫脫離人物畫，逐漸發展成為獨特的流派，在五代和北宋時期達到高度成熟，最終成為中國最受推崇的藝術傳統之一。中國山水畫植根于道家和儒家等哲學理念，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追求審美和精神共鳴［1］。

道家：道家思想的發端人是老子，莊子是其重要的繼承與發揚者。道教以“道”為核心理念，信奉“道法自然”和“無為而治”，推崇人與自然法則的和諧共生［2］。道教思想不僅探討生命的本質，還提出了諸如陰陽平衡、剛柔相濟等涉及政治、經濟、治國和軍事的策略，展現了樸素的辯證思想。作為道家學派的創始人，老子構建了以“道”為核心的價值體系。在他看來，“道”是萬物產生的根源，萬物的生成與發展源于“道”與物質的對應，而“道”則主宰著萬物的生長、變化。

道家思想：其思想哲學由老子和莊子開創，強調以“自然”“簡單”和“無為”的觀點來接近美和藝術［3］。它假設美和丑是相對的，能夠相互轉化，沒有客觀標準。這種哲學強調美的本質在于自然，尋求內心的平靜和安寧，同時也突出了人與自然之間的親密關系。

（二）概念框架

本研究的核心是探討山水畫中的道家思想，因此研究強調兩者在整個概念框架設計中的相關性。首先，提取山水畫相關的元素：技法、主題、形式和風格，藝術家在山水畫中表達他們對自然的感知。這些表達，植根于藝術家對道家哲學的理解。因此，分析了道家思想并總結其四大要素為：自然主義、致虛守靜、天人合一和無為。這些元素與山水畫中的要素表達，共同構建了超越物質世界的獨特的藝術，突出了山水畫作為一種具有深刻哲學內涵的藝術形式（如圖1）。

道家審美思想：即“崇尚自然”的審美理想、“致虛守靜”的審美心態、“天人合一”的審美思維、“無為”的審美感受。在分析的過程中，結合道家審美思想的不同方面，總結了以下具體要素：

崇尚自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德經·二十五章》）。道家思想強調自然之美，“人的行為要與天地自然相合，就是近道、修道、成道，順其自然”［4］，道家美學追求自然，反對雕鑿。道家“自然主義”的審美理想摒棄了世俗的功利主義態度，是其“無為”政治理念的美學延伸。這就是道家美學中的自然主義，強調與自然的共鳴，尊重自然的力量，追求內心的平靜與安寧，以及發現自然中存在的美。

致虛守靜：《道德經》第十六章強調：“致虛極，守靜篤。”在萬物的紛繁變化中，一切最終都回歸本源，這便是“寂靜”，旨在引導人們追求至高的虛空境界和深沉的內心寧靜。此中，心靈得以超脫紛擾，以清寂的狀態觀萬物的生發與復歸，從而洞察自然運化法則。此境界助力探討生命與宇宙的本質聯系，亦為藝術創作提供了深厚的靈感與精神支撐。藝術家在創作時，一方面絕不能讓筆墨占去全部畫面，即使是表現重巒疊嶂、茂林叢卉，也必定在山與山之間、樹與樹之間留出虛空。這些“虛空不是死的物理空間的間架，使物質能在里邊流動，反而是最活潑的生命源泉，一切紛紜的節奏從它里面流出來”［5］。“畫中之白，即畫中之畫，亦即畫外之畫也。”［6］畫面的視覺效果為空白，但卻充滿了意義，讓觀者感受宇宙的有限和無限。

無為：道家思想中“大音希聲，大象無形”“見素抱樸，少私寡欲，絕學無憂”等論述，強調了“無為而治”的治理方式之美。老子認為“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7］，即在不妄加干預的情況下，讓經濟社會自然地發展和運行，達到自我完善與社會和諧。山水畫的創作強調“無為”，要求順應自然規律，達到和諧共生的畫面境界。倪瓚在《答張藻仲書》中寫道：“圖寫景物，曲折能盡狀其妙處，蓋我則不能之。若草草點染，遺其驪黃牝牡之形色，則又非為圖之意。仆之所謂畫者，不過逸筆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娛耳。”［8］所以“無為”是道家思想和山水畫要共同表達的形而上之美。

天人合一：這種思維所達到的境界是萬物合一的天地境界，是高度自由的藝術境界。這種觀念認為，宇宙的無數實體本質上構成了一個公共實體，倡導人類與自然界的壯麗和諧共存。強調人與自然的整體相互聯系，主張只有通過共生融合，才能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

道家思想中的“既雕既鑿，復歸于璞”“致虛極，守靜篤”“心齋”“坐忘”等論述，強調了內在之美，認為內心的純潔和自律是最美的品質。山水畫所表現的不僅是自然之美，還有人類內心的情感和精神境界。在“拈花一笑”的禪意感悟當中，體現出“情意為畫”的山水畫藝術境界，展現山水畫高雅風格，表現出“逸、神、妙、能”的內在之美。因此，道家思想與山水畫的內在之美互通。

二、山水畫名作承載并傳遞道家美學

道家美學與山水畫擁有共同的哲學和精神核心，可以說中國的山水名畫是道家哲學思想的圖像化表達。

（一）《千里江山圖》

此圖出自宋代畫家王希孟之手，描繪了長江流域的自然景觀、民生百態與文化風貌，是山水畫的經典之作。畫面描繪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場景，深刻體現了道家“道法自然”的理念。畫中山水、樹石等自然元素傳神，未加過多修飾，盡顯自然之美。畫作不僅傳遞出嚴謹的生活態度與純粹的心靈表達，還營造出渾然天成的意境，令觀者與畫家產生心靈共鳴，感悟自然和生活。

（二）《富春山居圖》

此幅畫作由元代著名畫家黃公望創作，描繪了富春江沿岸的自然風光和江邊居民的日常生活，被譽為“山水之祖”。畫中融入了無數道家哲學元素，水墨素雅恬淡，體現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演變。水墨在流暢的筆觸中變化，水少則深、水多則淡，有墨為陽、留白為陰，明暗交織、陰陽交融，形成了《富春山居圖》的無邊無際。黃公望的本體及藝術表達都是把“道”作為最終精神旨歸，借由對道家思想的體悟，其藝術達到了靜謐樸素、自然而然的審美境界。

（三）《茂林遠岫圖》

此圖出自南宋畫家李成之手。畫面前景中泛舟的漁民、勞作的農民、匆忙的旅人……這些與蜿蜒隱現的小徑、橋梁共同呈現安居樂業的煙火氣息。畫面以寧靜為核心，將道家“順應自然”的理念融入日常：在這里大家擺脫欲望和外部干擾，以樸素、簡單的生活節奏獲得身心的寧靜與滿足。這種滿足感并非來自物質財富和成功榮耀，而是從當下的體驗和精神的成長中汲取。畫中小徑與橋梁自然而巧妙地融入山野，毫不破壞周圍的環境，與自然渾然一體，達到“天人合一”，傳達了人作為宇宙的一部分，應以謙卑與敬畏的態度對待自然，以此在祥和的氛圍中實現人與自然的深層共鳴的態度。

在道家思想的熏陶下，無論是創作者還是欣賞者，其內心與人格均受到潛移默化的影響，從而塑造其世界觀和處世態度。凝視自然山水、參悟天地之道，有助于提升藝術家與觀者的精神境界，進而形成一種獨特而深邃的精神氣質。

三、新時代山水畫的傳承發展

（一）傳統與創新的融合

新時代，山水畫需在傳承傳統的基礎上，尋求與現代社會的有機結合，使其更符合當代審美需求和文化傳承的要求［9］。傳統與創新的融合是新時代山水畫傳承發展的重要途徑。新時代山水畫要繼承傳統山水畫道家思想的自然觀和筆墨技法，以保持其獨特的文化特征；同時還要注重傳統文化的內涵和外延，從傳統文化中汲取營養，為其創造更加深刻、豐富和多元化的內涵。在創新方面，山水畫要注重創新藝術手法和表現形式，例如通過數字技術、虛擬現實技術、AI技術等，可以創造出更加逼真、生動的山水畫作品，吸引年輕人的關注和喜愛。

（二）注重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覺

山水畫的傳承還需要注重文化自信、自覺，對社會文化、大眾的精神世界起到積極的引導作用［10］。文化自信是指對自己文化的自信心和自覺性。所以不僅要加強對傳統文化內涵的理解和掌握，以增強對傳統文化的自信心，還要通過對傳統文化的深入研究，挖掘其潛力，使其在新時代煥發出新的文化魅力。文化自覺是指在傳承發展過程中，要注重對自身文化特點的把握和發掘，為文化的發展提供堅實的基礎。新時代山水畫家在創作中要深入了解現代人的審美需求，呼喚多元化的繪畫風格，探索多元化的發展方向，注重文化創新和轉化，開啟山水畫文化自覺新時代。

（三）注重社會責任和公共文化服務

新時代山水畫的傳承發展還要注重承擔社會責任和公共文化服務。“我國作家藝術家應該成為時代風氣的先覺者、先行者、先倡者，通過更多有勁道、有道德、有溫度的文藝作品，書寫和記錄人民的偉大實踐、時代的進步要求，彰顯信仰之美、崇高之美。”在社會責任方面，新時代山水畫要注重通過山水畫的藝術表現方式，關注社會問題，推動社會進步。在公共文化服務方面，新時代山水畫要注重為公眾提供更多的文化服務，推動山水畫的文化傳承與發展。例如，可以通過山水畫展覽、文化活動等形式，向公眾傳播山水畫文化，培養公眾藝術素養，進而推動山水畫的發展。

總結

山水畫受道家思想影響，以其特殊的方式將藝術家對待自然與社會的態度生動形象地體現出來，反映了中國人的自然觀、生命觀、社會觀等。新時代是一個文化傳承與創新并重的時代，作為傳統文化的瑰寶——山水畫，在保持傳統精神內核的基礎上，融入現代元素和創意，以更加生動、富有活力的方式展現其文化魅力與傳承發展的無限可能。

參考文獻：

［1］高居翰，楊振國.中國山水畫的意義和功能［J］.美苑，2006（5）：65-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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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朱志榮.論莊子的美學思想［J］.滁州學院學報，2007，9（1）：6-10.

［4］何哲.道與無為：中華道家的治理思想及對人類治理體系完善的啟示［J］.貴州社會科學，2021，（9）：19-29.

［5］宗白華.宗白華全集（第2卷）［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439.

［6］黃復盛.《南宗抉秘》語譯（連載·三）［J］.美苑，1985（5）：47-50.

［7］陳鼓應.老子今注今譯［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8：336.

［8］倪瓚著.侯妍文，葉子卿，點校.倪瓚集［M］.杭州：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16.

［9］包亞男.時代精神在當代山水畫中的體現［D］.銀川：寧夏大學，2022.

［10］張祉恩.傳統山水畫在當代的轉型表現［J］.美與時代（中），2021（4）：6-7.

作者單位：武夷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