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里·希克的藝術收藏對中國當代藝術的 構建研究

［摘 要］ 烏里·?？耍║li sigg）被公認為中國當代藝術的最大藏家，英國藝術雜志ArtReview將他評為“影響世界藝術100人”之一，其中國藝術品收藏對中國當代藝術發展及傳播具有深刻的影響。然而，目前關于烏里·希克的收藏對中國當代藝術發展影響的研究尚不充裕，試圖厘清烏里·希克從關注到收藏中國當代藝術品的基本歷程，并以部分展出的藏品為依據探討其收藏與中國當代藝術發展脈絡之間的關系。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分析他對中國當代藝術發展的多維貢獻，為后續研究提供參考。

［關" 鍵" 詞］ 烏里·?？?；中國當代藝術；藝術收藏；發展脈絡；跨文化交流

引言

烏里·希克作為著名的中國當代藝術收藏家，其與中國當代藝術的深厚淵源始于改革開放初期。在中國當代藝術尚未被國際廣泛認可的背景下，希克憑借其敏銳的藝術眼光，成為最早一批系統收藏中國當代藝術品的國際藏家之一。他的收藏涵蓋了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歷程，并通過舉辦多次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展覽，將具有中國特色的藝術作品推向世界舞臺。?？瞬粌H僅是一位收藏家，還是中國當代藝術傳播與發展的見證者和推動者，他的收藏展現了中國當代藝術多元化的面貌與獨特的魅力。

一、深度聯結中國當代藝術的緣分

烏里·?？?946年生于瑞士，所在家族并無藝術品收藏愛好，家中僅有一些普通裝飾畫作。?？苏J為其對中國當代藝術的濃厚興趣與家庭環境并無關聯。?？嗽诖髮W時期開始接觸當代藝術，并在建筑師和藝術家朋友Max Wandeler的影響下對當代藝術產生濃厚興趣。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歐洲觀念藝術、行為藝術、新藝術運動、德國波普藝術以及德國藝術家格哈特·里希特的照片風格繪畫和約瑟夫·博伊斯的藝術，對希克的藝術觀念形成產生了深刻的塑造作用。［1］

?？伺c中國的緣分可以追溯到改革開放初期。1979年希克第一次來訪中國，作為外資商人，他促成了中國第一家工業合資企業的成立。當時，中國當代藝術正處在一個快速發展的上升時期。盡管當時的中國藝術并不被國際廣泛認可，但已經擁有了一個異常多樣化和充滿活力的藝術環境。來自中國的當代藝術開始在西方引起關注，中國藝術家在國際藝術舞臺上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在使用西方的媒介、技巧和表達方式后展現出令人驚訝的成熟。此外，許多作品中流露出具體的“中國根源”，一方面是地方民俗文化的再現性繪畫；另一方面是直到20世紀70年代末一直流行的現實主義繪畫。一些藝術家采用傳統的技術和形式將作品置于新的時代環境中，來審視他們的民族身份。這都引起了?？说呐d趣。?？嗽f：“中國傳統藝術及其不可思議的符號、形式和遺跡都為當代藝術家提供了豐富的修飾手法和構建當代命題的可能性，而這些都是我們的藝術家所沒有的?！保?］除此之外，?？藢χ袊敶囆g的著迷是因為中國的當代藝術是在經歷了巨大的社會和經濟動蕩的背景下創作出來的，因此許多作品都反映出社會主義理想與改革開放以來興起的消費主義之間的緊張關系。作為瑞士駐華大使、商人和中國當代藝術品收藏家，?？舜┧笥谌N身份之中見證了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社會變遷，這種時代變遷下形成的藝術作品中所蘊含的獨特魅力深深吸引著希克。正如?？怂f：“藝術對于理解一段歷史至關重要，我們可以讀一百本歷史書，但是關于過去的視覺表達或者是關于當下的視覺呈現，藝術可以呈現更多的內容。”［3］

二、映照中國當代藝術進程的脈絡

?？碎_始系統性收藏中國當代藝術品始于20世紀90年代初期。當時的中國前衛藝術逐漸失去了官方展覽空間，取而代之的是“畫家村”和“公寓藝術”，觀眾大多都是前衛藝術圈內人士。同時，相比國內藝術環境的慘淡，國外展覽機會不斷增加，“畫家村”的藝術家渴望外國藏家來收購他們的作品。

在這種環境下，希克與其妻子麗塔開始收集中國當代藝術品。?？俗畛踔毁徺I中國藝術家的新作，但他很快就擴大了收藏范圍，其中包括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初前衛的藝術作品。2012年在未捐贈香港M+視覺藝術博物館之前，他成為擁有中國當代藝術品最多的私人藏家，其收藏了350多位中國藝術家的2000多件作品。

?？说闹袊敶囆g收藏是記錄中國當代藝術發展歷程的系統性收藏。2006年在瑞士伯爾尼美術館（Kunstmuseum Bern）舉辦的“麻將”（Mahjong）展覽就是其收藏脈絡的縮影。在展覽中，?？藢⑵渲袊敶囆g藏品分為十二個部分。［4］展覽基本貫穿中國當代藝術發展的歷史線索，最早期的作品如1971年吳云華所做《從虎口歸來》，作品遵循“在環境中突出人物，在人物中塑造英雄”的創作方式，反映出當時現實主義的藝術指導思想，并具有“歌劇式”特點。吳云華的繪畫風格是當時的典型代表，在引進西方繪畫技法和蘇聯美術教育模式的時期占據主導地位，并未采用嚴謹的蘇聯寫實主義畫風，而是采用中西方藝術傳統相結合的繪畫技法，形成一種新的現實主義風格。吳云華與其他藝術家一起在一定程度上引領著中國藝術的發展。此種反映時代風格特色并對之后中國當代藝術產生影響的藝術收藏是希克收藏中的典型代表。另外，如李山于1995年創作的《胭脂花》、方立鈞于1995年創作的“光頭”系列作品等，全部開創了中國當代藝術的全新語言。希克與藝術家相互成就，共同完成了中國當代藝術的演化。2016年香港M+美術館策劃的“?？瞬仄罚褐袊敶囆g40年”展覽再次通過?？说氖詹貙⒅袊敶囆g的發展脈絡呈現到大眾面前。展覽展出了350多件?？说氖詹仄?，其中包括繪畫、雕塑、攝影、裝置、錄像等多種藝術形式，揭示了中國當代藝術如何在全球化背景下找到自身的獨特語言，并在社會、文化與政治的多重影響下逐漸成熟。［5］

三、推動中國當代藝術發展的多維貢獻

（一）推動中國當代藝術形式的多元擴散

?？苏J為，當代藝術和傳統藝術的差別就在于，傳統藝術強調美與和諧，當代藝術更多的是直面現實，或是提出解決方案。［6］按照此思路，希克的收藏可以分為受西方感染的當代藝術和依托新媒介與語言展現傳統美術的當代藝術。對于這兩種藝術形式的作品，?？瞬粩鄬⑵溥M行傳播，擴展了中國當代藝術的形式。

1.對受西方感染類型藝術的擴散

在?？说氖詹刂?，此類藝術形式完全脫離中國傳統藝術影響，形成了新的當代藝術語言，如以方立鈞的創作為代表的“光頭”形象。這一代特殊的藝術家大多完整經歷了時代動蕩，在大學期間接觸國際出版物，從而接觸西方藝術史和批評，內心產生矛盾。大學期間，正值新潮美術運動風起云涌，他們追求徹底的自由狀態，這與當時社會流行的“玩兒人生”不謀而合。當然，這種“玩兒人生”不是所謂“看破紅塵”的頹廢心理，而是與當時中國的社會現實有著內在聯系表現出的一種自由主義思潮，特別是價值觀在這一代人的心目中開始迷惑甚至破碎，因此作品帶有濃厚的西方當代藝術身影。［7］

希克作為20世紀90年代最早的一批國外收藏家，穿梭在當時的“畫家村”等地，以其敏銳的藝術嗅覺收藏了大量此類型藝術作品，這種收藏對畫家村駐地畫家無疑是一次雪中送炭。以?？藶榇淼牡谝慌丶掖罅渴詹卮祟愃囆g作品，駐地畫家獲得了市場的肯定，使更多駐地畫家得以鉆研創作，從而推動了中國當代藝術生態的逐步形成和繁榮。這種市場的認可不僅為藝術家提供了經濟上的支持，增強了他們繼續探索前衛藝術形式的信心，同時也引起了更多國際藏家關注中國當代藝術，一些駐地畫家因此有機會參與更多的國際藝術展覽和交流項目，其作品也逐漸走向全球藝術舞臺。

2.對展現傳統美術類型藝術的傳播

此類藝術作品的收藏是?？瞬仄分械闹匾糠郑笾驴梢苑譃閭鹘y藝術再創造、對傳統文化的反思、對傳統文化的拓寬三種類型。傳統藝術再創造類藝術作品主要使用新媒介或新表現手法來再現傳統元素或者是經典作品，從而形成東西方融合的繪畫語言，典型的作品有耿雪的《〈韓熙載夜宴圖〉的一種表述》、馮夢波的《亂碼山水》等。對傳統文化的反思類藝術作品大部分蘊含著對傳統文化否定的形象，例如洪磊作品中出現的蒼蠅，以極具象征性的形象對傳統文化提出質疑和批判。對傳統文化拓寬類的藝術作品，主要是通過對傳統文化元素的挪用與再加工，采用重新組合、拼貼等具有波普藝術特征的表現手法，探索并呈現中西方文化融合與沖突的復雜關系。對于以中華傳統文化為母體創作的當代藝術品一直是?？说氖詹刂攸c。藝術家在與?？思捌渌麌H藏家的互動中，逐步認識到如何平衡本土文化與全球視野。這種雙向交流促使他們在創作中更加關注社會問題、文化身份和藝術語言的創新，從而使中國當代藝術在國際藝術舞臺上展現出獨特的魅力和價值。

（二）通過傳播推廣使中國當代藝術走向世界

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離不開藝術傳播的影響，藝術傳播“標簽化”是當下一個突出的藝術現象。［8］在這種環境下，藝術作品被?？耸詹鼗蚴谦@得由?？藙摿⒌闹袊敶囆g獎（CCAA）更像是打上一種時代標簽。一方面，希克所收藏的大量具有中國特色的新興藝術作品，通過其全球化的傳播渠道，將中國當代藝術的獨特性和多樣性呈現在國際舞臺上，顯著提升了中國藝術的國際影響力；另一方面，這種“標簽化”現象契合當代大眾傳媒對藝術傳播的需求，使藝術作品更易于被廣泛接受與認知，從而推動了藝術的市場化和產業化發展。這種雙重效應，鞏固了中國當代藝術在國際藝術生態中的地位，同時也加速了中國藝術市場的繁榮和成熟。

在此基礎上，通過在國外舉辦類似于“麻將”的中國當代藝術大展將蘊含有中國特色的當代藝術進一步傳播出去，這也是中國當代藝術所追求的清爽渾厚、不失內涵、富有民族語言與中西互補、推陳出新的發展方向。

（三）開闊中國藝術家的國際藝術視野

徐冰曾說：“這個社會進入現代，我就是現代藝術家；進入當代，我就是當代藝術家……回到中國，中國是最具實用性的地方，我就應該是最具有實用性的中國藝術家?！保?］這句話深刻地揭示了當代藝術的核心特征——多元性與開放性。當代藝術不再局限于傳統藝術對于美的追求，而是以包容的姿態接納各種元素，通過不斷吸收多樣化的文化養分，突破傳統藝術的邊界，與社會、技術及時代精神相結合，從而孕育出全新的藝術內涵。這種內涵不再局限于傳統與現代、當下與未來的對立，而是以藝術家的“當代視野”為基礎，呈現出對現實、歷史及未來的深刻思考。同時，“當代視野”的形成不僅依賴藝術家自身對社會與文化的洞察，還與像希克這樣的當代藝術推廣者密不可分。希克通過其系統化的收藏與展覽，為藝術家提供了一個接觸多元文化與藝術實踐的窗口。他的收藏展覽不僅能幫助藝術家鞏固其獨特的藝術語言，還為他們提供了新的視角與靈感來源，使藝術家能夠將自身的創作與當代語境相結合。通過希克的推動，更多中國藝術家得以在國際藝術舞臺上展示自身的精神內涵與最新的審美趣味。

結束語

希克通過其多重身份見證并參與了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歷程，以其獨特的眼光以及對中國當代藝術的濃厚興趣，系統性地收藏了大量具有歷史價值的藝術作品，不僅成為中國當代藝術最重要的私人藏家之一，也為記錄和梳理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脈絡提供了寶貴的資源。同時，?？说氖詹匦袨槌搅藗鹘y的收藏意義，通過舉辦展覽和設立國際藝術獎項使中國當代藝術以獨特的形式走向世界，為中國當代藝術的全球傳播搭建了橋梁。此外，他的收藏行為極大地拓寬了中國藝術家的當代創作視野，為中國當代藝術提供了接觸國際藝術語境和最新藝術趨勢的機會。因此，他不僅是中國當代藝術的觀察者，更是推動者，是中西方當代藝術交流中的關鍵人物。

參考文獻：

［1］吳澄.烏里·希克中國當代藝術收藏研究［D］.北京：中央美術學院，2011.

［2］Heinz-Norbert Jocks.烏利·?？伺c中國現代藝術市場［J］.中國產業，2012（2）：98-103.

［3］Marland R V M. Unmasking the canon： the role of the Uli Sigg Collection i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contemporary Chinese art canon ［D］.Carleton University， 2009.

［4］Frehner M， Fibicher B. Mahjong： Contemporary Chinese Art From The Sigg Collection ［M］. Ostfildern： Hatje Cantz Verlag， 2005.

［5］Foster N. The Art Market and Politics：The Sigg Collection at M+ ［M］. University of Loughborough，2018.

［6］王維薇.從商人、外交官到收藏家：烏利·?？说摹奥閷ⅰ保跩］.藝術與投資，2010（1）：113-117.

［7］劉淳.中國油畫史［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6：356-365.

［8］張瑩璐.中國當代藝術傳播“標簽化”的現象研究［D］.開封：河南大學，2019.

［9］林家敏，譚麗娜.論油畫本土化：中國寫意油畫的興起與發展［J］.東方收藏，2022：（2）：34-36.

作者單位：山東大學藝術學院（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