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隨著我國國際產能合作的深入推進以及高職院校“走出去”辦學的持續開展,國際產教融合已經成為契合兩個領域“走出去”核心利益的關鍵舉措,“教隨產出、產教同行”成為當下我國高職教育“走出去”辦學的基本指導理念。我國對外投資企業和高職院校雖然在國際產教融合領域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但依然存在有效制度供給不足、校企雙方國際合作經驗與能力不足、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國情和產業需求了解不夠等問題。未來,在國際產教融合共同體理念的指導下,各利益相關方應明確自身定位,進一步健全國際產教融合機制、打造走出去標桿企業、精準對接企業需求等,推動高職院校和“走出去”中資企業高質量協同“出海”。
關鍵詞:國際產教融合;國際產能合作;高職院校;企業;走出去
隨著新一輪高水平對外開放的深入推進,我國職業教育“走出去”辦學進一步將其戰略意義聚焦于服務國際產能合作。“產業發展到哪里,職業教育就跟到哪里”“學校和企業捆綁在一塊才能真正走得穩走得好”。[1]“教隨產出、校企同行”已經成為我國高職院校和中資企業“走出去”相互賦能的重要理念。因此,梳理我國高職教育“教隨產出”的實施現狀、發現制約因素、提出未來發展走向,對于職業教育“走出去”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產教融合推進高職教育“走出去”辦學的實踐探索
隨著“教隨產出、產教協同”理念和指導方針的提出,高職院校“走出去”辦學也逐漸從與目的國院校合作的模式轉向國際產教協同模式。在傳統的院校合作模式中,中外雙方合作僅限于學分互認、師資互派、課程體系共商等,人才培養的全過程主要由學校完成,企業參與較少,難以滿足企業對本土化技術技能人才的需求。企業加入“走出去”辦學不僅能夠有效對接資源,還可以深度、全程參與人才培養,從根本上解決了技術技能人才培養的適配性問題。目前,我國高職院校的國際化產教融合實踐主要包括:
第一,教隨企出,實施跨境技能培訓。為了滿足“走出去”的中資企業對當地員工的職業技能培訓需求,高職院校根據企業或當地用人單位的實際需要,有針對性地開展短期培訓。企業負責提供資金、人才需求和培訓場地,學校則負責選派教師和實施培訓內容。例如:南京鐵道職業技術學院在與中航國際簽署《肯尼亞教育部大中專級改造項目教學管理線上培訓合作協議》的基礎上,根據中航國際需求,研制培訓計劃,組建高水平教師團隊,為中國鐵建在當地招聘的大量員工實施培訓服務任務[2];廣西職業技術學院為廣西農墾(越南歸仁)海外項目開展國際貿易、東盟語言、生產管理技術等方面員工培訓。[3]
第二,校企聯盟,實施跨境服務提供。校企聯盟指的是“走出去”企業與合作院校簽訂合作協議,建立“聯盟”關系實現校企合作雙元育人,企業的實際需求可以被引入課程體系設計,共同培養符合“走出去”企業需求的本地化人才。例如:山西水利職業技術學院攜手山西省水利建筑工程局集團有限公司簽訂校企協同“走出去”戰略協議,在項目所在地,如亞美尼亞、菲律賓等國有組織、有計劃地開展境外辦學項目,包括校企境外項目共建基地、校企實習基地和擬建中文工坊等。[4]
第三,校企共享,建設海外實訓基地。“走出去”企業與高職院校合作共建“產教融合實訓基地”,學生可以在實訓基地中參與實際生產操作,了解企業的實際運作情況,更好地將理論知識通過實操運用到生產中,快速適應崗位職能及工作環境。其中,中資企業和學校共同投入資金和資源建設實訓基地,包括購買設備、租賃場地和人員培訓等。例如:江西應用技術職業學院與江西省地礦資源勘查開發有限公司共建“伊朗東阿塞拜疆實訓基地”[5]。
第四,校企共建,探索開展境外辦學。境外辦學模式指的是中資企業在投資所在國與中國職業院校聯合建立海外職業院校,對“所在國”民眾特別是中資企業員工提供職業培訓或學歷教育,頒發我國職業院校文憑,為當地企業和我國駐外企業培養本土化人才。企業提供當地政策支持,辦學所需場地、資金、設備等;院校提供專業標準、課程體系、師資等。[6]例如: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與紅豆集團聯合在柬埔寨西港特區成立的西港教育發展有限公司,申辦西哈努克港工商學院;柳州職業技術學院與上汽通用五菱印尼汽車有限公司、阿南達工業職業技術學院舉辦的“中國—印度尼西亞新能源汽車現代工匠學院”等。
第五,行校共研,推動中國標準輸出。輸出行業和職教標準成為當下我國高職教育產教融合“走出去”辦學新的增長點。2015年,《國務院關于推進國際產能和裝備制造合作的指導意見》中就提出,要“加快中國標準國際化推廣。提高中國標準國際化水平,加快認證認可國際互認進程”。“十三五”規劃綱要、《標準聯通共建“一帶一路”行動計劃(2018—2020年)》等均提出要加快中國標準“走出去”。在此背景下,我國航天、農業、跨境物流服務等行業標準已逐步走進多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我國高職院校通過引進國際通用職業資格證書、國外職業教育標準并將其本土化的形式,打造了一批被國際認可的高質量專業標準、課程標準、教學標準。例如:鄭州電力高等專科學校已輸出坦桑尼亞“電氣工程師”國家職業崗位標準、尼泊爾電力系統自動化技術專業人才培養方案、“電力系統自動化技術”境外人才培養方案專業團體標準三個職業教育標準[7],為“走出去”辦學提供了導向性的標準保障。
國際產教融合推進我國職業教育“走出去”的制約因素
當然,我國雖然在國際產能合作方面已經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在探索職業教育“走出去”的國際產教融合模式方面也已經取得了一些經驗。但是,我國對外產能合作仍處于初始階段,職業教育“隨企出海”依然存在諸多掣肘因素限制其步伐。
第一,國際產教融合缺乏有效的制度供給。近些年發布的各級各類政策文件都鼓勵職業教育配合企業“走出去”,探索相應的“走出去”模式,但并無相關的細節政策配套出臺。這導致現有的職業教育在探索產教融合“走出去”的模式時,面臨很多新問題無政策和制度可依。這些較為宏觀的規劃與政策文件因其剛性不足、實施細則缺位,導致難以落地。表現在:制度供給呈現碎片化,難以形成有效的制度體系支持國際產教融合模式的開展;政策制定主體呈現單一化。以教育主管部門的呼吁為主,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等相關部門缺乏有效協同,推動職業教育國際產教融合的合力尚未形成。國際產教融合至少涉及教育和產業兩大部門、國際和國內兩大市場,面臨的具體問題也錯綜復雜。因此,有必要完善制度設計的參與主體,提高制度供給效能,減少校企協同“出海”的風險和阻力。
第二,企業和職業院校的國際合作經驗與能力不足。一是企業方雖然有著迫切的本土化技能人才的需求,但是“走出去”的企業缺乏國際合作經驗,不善于運用國際國內兩種規則,合規經營意識較差,風險應對手段比較單一、國際化本土化程度較低等問題。[8]二是職業院校“走出去”辦學的意愿不強且能力不足。“走出去”辦學投入大、風險高、回報難以預估[9],我國現行財政政策也不允許公辦院校對境外辦學進行投資,導致“走出去”辦學的經費投入難以滿足實際需要[10]。雖然很多高職院校在國家和省級政策的支持下積極“走出去”辦學,但不少院校僅僅是為了“走出去”而“走出去”,缺乏明確的伴隨企業“走出去”的目標和管理體制機制。其中,缺乏優秀的國際化師資隊伍成為羈絆職業院校“走出去”辦學的關鍵因素之一。主要體現在缺乏應有的國際視野和先進的教育教學能力。三是校企雙方國際化協同不充分。校企雙方信息不對稱制約了院校伴隨企業“走出去”的步伐,導致合作深度不夠、可持續性發展不強等問題。
第三,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國情缺乏了解導致本土化不足。職業院校在“走出去”之前沒有進行扎實有效的調研工作,尤其是對當地法律環境、教育政策、教育需求以及宗教、文化和習俗觀念等方面缺乏足夠的了解,導致在國際產教融合的過程中存在各種不和諧。例如:由于“走出去”的教師群體缺乏對國際通行的職教標準、教學理念與方法、課程理念和模式等進行深刻的思考和理解,過分依賴于原有的執教經驗,在開展具體的教學與培訓的過程中,容易出現一些理念上的沖突,導致教學與培訓的效果大打折扣。每個國家都有各自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特色,我國“走出去”的企業和高職教育不能簡單復制粘貼國內的模式、方法和標準,而是要綜合考慮當地的政治、經濟和文化因素,根據國內外雙方的發展訴求制定符合本土需求的方案。
第四,受國際認可的職教標準輸出不足。隨著經濟領域對行業標準“走出去”呼吁的日益加強,教育領域標準的“走出去”也進一步得到重視。2021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中提到,要“推出一批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專業標準、課程標準、教學資源。”2022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深化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改革的意見》提出,要“推出一批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專業標準、課程標準,開發一批教學資源、教學設備”。2023年7月,《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加快推進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改革重點任務的通知》也提出,“建設和推出由我國職業學校牽頭開發,業內領先、基礎良好、產教融合特征顯著、具有較高國際影響力和認可度的30個左右職業教育標準”“到2025年,形成一批具有較高國際影響力的職業教育標準、資源和裝備體系”。目前,部分高職院校和行業企業聯合制定的課程標準、專業教學標準、行業標準已經被外方認可,但專業標準被境外認證并納入當地國民教育體系的數量不足(據不完全統計,僅52個專業標準被認可,且并未全部納入當地國民教育體系)。可見,我國高等職業教育的職業教育標準輸出參與度還不夠、參與能力還有待提升。
以產教融合共同體理念引領職業教育高質量“走出去”
深化產教融合,關鍵在于做好“融合”文章,培育協同育人“共同體”。[11]通過構建能夠有效整合跨校、跨界、跨境資源的國際產教融合共同體,使共同體發展成為真正的利益共同體、發展共同體,著眼于校、企間人才培養需求與培養目標對接,才能促進產教深度融合,破解產教協同“走出去”的障礙,服務國際產能合作,推進“職教出海”的高質量與可持續發展。基于此,國際產教融合需要在如下幾方面深入推進:
第一,政府引導,健全國際產教融合機制。一是健全制度保障機制,提升產教融合的可操作性。針對現有產教融合制度引導性較強、操作性較弱、各方責權利不清晰、政策落地難等難題,可以逐步制定一批國際產教融合制度的配套實施方案,提高政策落實的操作性。例如:在政策中明確稅收抵免、利益分配等。二是建立多部門協同機制,保障“職教出海”的可持續發展。“教隨產出”與多領域、多部門密切相關,需要政府部門、教育機構、企業等各方共同努力。教育部門可以牽頭制定 “職教出海” 的整體規劃和政策支持,商務部門可以為職業院校與企業的合作搭建橋梁,外交部門可以為海外辦學提供必要的支持和保障,地方商會可以為職業院校與企業的合作牽線搭橋。三是健全激勵機制,激發校企合作活力。國家發展改革委等八部門聯合發布的《職業教育產教融合賦能提升行動實施方案(2023—2025年)》,為了統籌解決人才培養和產業發展“兩張皮”問題,提出了“金融+財政+土地+信用”組合式激勵政策。可以完善該政策,將其有針對性地應用于“走出去”的產教融合型企業,增加該類企業參與國際產教融合的積極性。
第二,企業主導,打造“走出去”標桿企業。企業是“教隨產出”關系中的主導者。一是較之于高職院校,對外投資企業具有獲取教育資源支持的強烈訴求。高職院校與對外投資企業之間并不存在反向共生和寄生狀態,主要是正向共生,院校普遍對對外投資企業作用較大,對外投資企業對院校影響相對較小。[12]二是“走出去”的企業經過多年探索實踐,與海外政府大多具有良好的互動,了解當地市場需求和教育模式,且擁有十分豐厚的物資等資源。因此,發揮“走出去”企業在國際產教融合中的主導作用,可以大大降低我國職業教育“走出去”辦學面臨的本土化風險。基于此,行業領先、影響力大的對外投資企業應充分發揮帶頭作用,主動尋找符合條件的職業院校“隨企出海”,打造示范性“教隨產出”的職業教育與培訓項目,“以點帶面”引領國際產教融合的規模化開展。
第三,學校主體,精準對接企業人才需求。為了精準地為對外投資企業培養所需的技術技能人才,高職院校應主動加強與對外投資企業的溝通與聯系,對接當地區域經濟發展和企業發展人才需要,將人才鏈與產業鏈有機銜接,制定滿足企業人力資源需求的人才培養方案,開發高質量的專業教育標準、課程標準和對應的教學資源,開展跨國技能培訓,培養更多的“一帶一路”建設急需的、“掌握中文、精通技能”的本地化專業技能人才。與此同時,還需要聯合多方主體,科學制定評價技術技能人才的標準,并在不斷的診改和評價中,完善技術技能人才培養的水平和匹配度。高職院校應明確校企雙方互利共贏的合作價值。尊重企業的合理經濟收益訴求,推動校企雙方共同付出、共擔風險、共生利益。
第四,智庫支撐,建立第三方參與機制。組建以研究職業教育“教隨產出”為核心的智庫,開展“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國別研究,深度關注各國的政治、經濟、文化、教育、風土人情、法律法規等國情要素,開展企業和教育“走出去”的風險防范等方面研究,為“教隨產出”提供全局性的、指導性的信息和戰略支持。同時,智庫還需要研究如何發揮教育基礎性、先導性的優勢,推動“一帶一路”沿線各國人民之間的人文交流,促進民心相通,為職業教育“走出去”提供文化支持。
本文系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2023年度青年項目“廣東省高等教育高質量對外開放實現路徑研究”(課題編號:GD23YJY25);華南師范大學中外合作混合式共享課程建設項目“課程開發與教學設計”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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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華南師范大學職業教育學院、廣東職業教育與產業發展研究中心)
[責任編輯:于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