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型學術無助于創新

馬陸亭，中國高等教育學會學術發展咨詢委員會副主任兼秘書長，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

新時代的高質量發展是以創新為引領的，創新是高校高質量發展的靈魂。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堅持創新在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要求，“提升國家創新體系整體效能”；全國教育大會要求，“著眼提高創新能力”“讓更多科技成果盡快轉化為現實生產力”。高校的學術發展應以科技發展和國家需求為牽引，以提高國家創新能力為己任。

然而，在高校的學術工作中卻存在一種“表演型學術”的現象，這種“學術”干擾了廣大教師內心深處的創新沖動。所謂表演型學術就是演給人看的，它們是舞臺劇而不是真創新。既然是表演就需要舞臺，于是乎各種項目申報書填寫得越來越玄乎，論文寫作演變成為論文而論文的“八股”，評獎材料比的是誰上過的舞臺大和誰的畫面精彩，據說有些比賽還必須用專門的平臺軟件。這些，其實都背離了創新的初心使命，大家拼命干卻“卷”在表演性的“花活”上了。

既然是表演，就要好看和讓人叫好，于是乎各種評比、篩選、裝潢應運而生。看似精品成果倍出，其實多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繡腿，甚至成為抑制創新的頑瘴痼疾。例如：論文的注釋“豐富”，名人名刊一網打盡；項目書內容復雜，盡顯深奧；評比材料大氣奢華，用的是專業公司的包裝服務。舞臺上表演都是按劇本流程走的，可都按劇本演出了還能有創新嗎？表演具有欺騙性，因為它展示著花了功夫的精致，使得評審人員不得不選擇它，由此受責的可能性最小。例如：一項申報書，邏輯圖復雜但也自圓其說，在篇幅上已有了上百頁的內容，評委們還有什么底氣不選這些底蘊厚實的而去選那些單薄的呢？據說一些重大研究項目只有那些完成了百分之七八十內容的申報者才有可能中標，結果是甲乙雙方皆大歡喜；也有的項目在申報時為了提高成功率而寫得博大精深，開題時專家說這么多內容哪行啊，收縮一下吧，正中下懷；更大的問題還是虎頭蛇尾，對項目申報非常重視，可中標后遲遲完成不了，或不了了之，或想蒙混過關；有些論文寫作也類似，引文注釋一大堆，從前言引到結論，看似很嚴謹，其實是現代版的“六經注我，我注六經”，為引而引，使得論文失去了本應有的原理和創新。

筆者并不是一味反對復雜和嚴謹，只是擔心這樣的學術之風會阻礙創新。系統論認為，系統復雜性的上升是系統發展的必然，但系統進化的標志應該是序的提高，即復雜而有序。科學的創新發展應當體現在原理的突破上，而不是現象的堆積。當表演“型”學術普遍成為表演“性”學術后，非專業學術人員將成為學術舞臺的主導，這時產生的危害會更大。改變的方式就是以成果論英雄，以創新定水平。成果是否有創新容易評判，大家也心知肚明。拿到了項目不值得榮耀，而是預示著責任，沒有做好的還應當被問責。論文要有新意，沒有創新就只是文章而不算論文。前期創新成果是對學術人員后期項目評審資助的重要依據，但要降低“青椒”們“第一桶金”項目的競爭難度。弱化科研項目的等級，項目評審重點看申報者的學術基礎和方向內容設計。

創新成果更不能僅僅看論文發表。從實驗室產品到中試產品再到批量生產，研發成本存在著1∶10∶100數量級的差異，我們還有什么理由認為創新就是寫論文呢？科學發現、技術發明、產品設計、工程實施、工藝生產、知識應用、技術轉移、組織管理等環節均有創新。科學無國界、技術有壁壘、科學家有祖國，改造世界、建設強國的大部分創新不是以論文為衡量的。

要讓學術人員醉心學術，癡迷真正的創新。

[責任編輯：于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