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格局變化背景下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挑戰與路徑

摘 要 我國正處于推進強國戰略、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進程之中，需要大批高質量人才儲備作支撐。分析人口變化趨勢發現，當前我國人口發展形勢對職業教育提出了新要求：適齡人口減少，老齡化進程持續，勞動力平均年齡提高，流動人口比例高，退役軍人規模擴大等，要求職業教育加快優化布局結構提高質量，拓展服務領域，擴大職業培訓能力，擴大接納能力。但當前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面臨一系列現實挑戰，包括專業布局結構調整遲緩，社會培訓服務能力不足，老年群體教育服務有限，吸納復轉軍人能力縮減等。為適應人口格局變化形勢，職業教育應控制總體規模，優化專業布局結構，切實提高辦學質量；調整辦學重心，加大社會培訓比重；鼓勵開放辦學，擴展老年教育功能；深化機制改革，探索區域制度創新；優化協同治理機制，探索多類主體統籌機制，推動自身形成與人口發展協調的高質量發展模式。

關鍵詞 人口格局；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

中圖分類號 G719.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25）01-0027-08

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在于人的現代化。因此，人口是推進現代化進程的重要因素。我國人口基數大，總體規模超過現有發達國家人口的總和，同時伴隨著出生率下降、老齡化加快、流動性比例高、退役軍人規模擴大等趨勢，使得中國式現代化的實現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艱巨性和復雜性。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以應對老齡化、少子化為重點完善人口發展戰略，健全覆蓋全人群、全生命周期的人口服務體系，促進人口高質量發展”的目標要求。職業教育既是現代教育體系中的有機組成部分，也是人口服務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需要與人口發展相適應，形成與區域內人口結構、特點配套的職業教育體系。本研究旨在從人口宏觀形勢視角切入，深刻分析人口變化趨勢及其對職業教育提出的現實挑戰，繼而提出職業教育未來發展的路向。

一、人口格局變化對職業教育的新要求

（一）適齡人口減少，要求職業教育加快優化布局結構、提高質量

數據顯示，全國教育適齡人口絕對數量持續下降，按照國際人口學界制定的少子化評定標準，我國人口發展已進入嚴重少子化階段并向超少子化階段趨近[1]。我國總和生育率繼1992年跌破世代人口更替水平2.1之后，持續下降；人口出生率在2013-2023年持續下降，2018年降到10.86‰，跌破11‰的超少子化標準，2023年進一步降至6.39‰；人口自然增長率在2022年進入負增長，達到-0.6‰，2023年為-1.48‰。使得0～14歲少兒人口比例逐年遞減，2006年開始低于20%，2023年進一步跌至16%。從區域情況來看，我國多數省區、直轄市的人口出生率和自然增長率均呈現較顯著的下降趨勢。根據國家統計局網站公布的數據，2022年區域人口出生率和人口自然增長率低于全國均值的地區涉及16個，主要分布在東北地區（遼寧、吉林、黑龍江）、東部地區（北京、上海、山東、江蘇、浙江、天津）、中部地區（河北、山西、內蒙古、湖南、湖北）和西部地區（四川、重慶），見圖1。這預示著我國教育適齡人口總量未來將呈現持續、快速和大幅減少趨勢。

適齡人口的減少將對職業教育規模發展提出挑戰。少子化趨勢必將引發全社會關于教育分流機制和初中后學校類型設置的討論：在當前普通教育資源相對豐富的前提下，是否堅持初中后分流？高中階段學校辦學形態如何多樣化？這些問題逐漸成為全社會關注的現實問題。一方面，即使在保持目前的初中后分流制度和職普比大體相當政策不變的情況下，多數地區中高等職業院校的招生壓力將會不可避免地逐年加大，競爭力相對較弱的學校和專業將面臨生源少、招生難的境地，職業院校布局調整成為首要議題。另一方面，新出生人口規模下降使得區域產業尤其是與嬰幼兒有關的產業逐漸萎縮，對技術技能人才的規模需求減少，要求職業教育專業布局隨之調整。比如，嬰幼兒護理、學前教育等相關專業應嚴格控制現有規模，謹慎審批新專業開設，局部地區甚至應適當縮減現有規模。同時，與新生人口有關產業的從業人員，比如幼兒園教師、學前培訓機構人員等，其轉崗現象可能激增，要求職業院校關注并開展面向此類群體的再就業培訓服務，以緩解勞動力市場就業壓力。

同時，少子化趨勢也會為職業教育資源的精細化利用和人才培養質量提升帶來機遇。國務院職業教育督導評估報告顯示，我國中等職業教育普遍面臨投入不足和基礎設施不達標的現象，高職院校也普遍存在生師比超標、經費投入不足等問題。隨著生源規模的逐步下降，這些影響辦學質量的關鍵指標可能逐漸“被動”達標，但能否引發職業院校意愿投入更多精力和資源，從本質上提高專業建設質量、教學質量和就業質量，繼續深化產教融合、校企合作，持續開展協同創新等問題值得關注。

（二）老齡化進程持續，要求職業教育拓展服務領域

人口老齡化是貫穿我國21世紀的基本國情，是在社會勞動生產方式從勞動密集型向知識密集型過渡階段的特征，是伴隨人口生育率下降、預期壽命延長等趨勢出現的世界性的社會現象。根據聯合國標準，一個國家在65歲以上老年人口占比達到14%時將進入深度老齡化階段。我國自1999年進入老齡社會以來，老齡人口規模逐年提高。根據國家人口普查數據，2010-2020年，我國人口平均壽命由74.83歲增加到77.93歲，增長了3.1歲；2013-2023年，我國65歲以上年齡人口從13262萬人增加到21676萬人，增加了8414萬人，65歲以上人口比重從9.7%上升到15.4%。預計到2050年前后，我國65歲以上人口將達到4.87億人，約占總人口的1/3，老年人口數量和占總人口比例雙雙達到峰值[2]。從省域層面看，截至2022年我國達到深度老齡化階段的省（區、直轄市）共有19個，老齡化位居全國第一的遼寧省甚至達到20.02%[3]，見圖2。

一方面，老齡化人口比重提高和人均壽命延長，將使家庭撫養老人壓力變大，尋求外部養老服務支持的需求將愈加明顯，進而帶動老年醫護、健康服務等產業發展，推動直接與老年群體接觸的崗位需求逐步擴大。同時，養老產業上游端會產生一些新的崗位并呈現出快速增長趨勢，比如老年康養設備、食品藥品、老年旅游、養老金融、建筑適老化改造等。因此需要職業院校調整專業布局，積極增設面向養老服務產業鏈的相關專業和方向，擴大養老服務領域技術技能人才培養和培訓規模。

另一方面，老齡人口的持續擴大，也將激發對社區教育、老年教育的需求。第七次人口普查結果顯示，全國60歲及以上人口中，高中及以上文化程度的人口比重為13.90%，比2010年前提高了4.98個百分點[4]，這類群體具有良好的學習能力，存在著巨大且多樣化的教育和培訓需求。同時，值得關注的是，初中以下學歷的老年群體占絕大多數，這類群體在隔代教養、數字素養和健康素養等方面面臨巨大挑戰，亟須拓展老年教育服務資源供給。而目前全國范圍內社區教育、老年教育資源相對有限，亟須有條件的院校尤其是師資相對充足的職業院校成為社區教育、老年教育的后備軍，探索面向老年群體提供學歷教育和專業培訓服務，滿足老年群體的學習需求。

（三）勞動力平均年齡提高，要求職業教育擴大職業培訓能力

人口少子化和老齡化導致勞動力平均年齡不斷提高，適齡勞動人口比例降低。根據《2023年中國人力資本報告》，1985-2021年，中國勞動力平均年齡已經從32.2歲上升到39.42歲，45～60歲人口比例由10%上升至24%。目前，全國勞動力最年長的三個省份已超過40歲，分別為黑龍江（41.17歲）、遼寧（40.76歲）和吉林（40.57歲）[5]。勞動力平均年齡提高，也是適齡勞動人口比例降低的一種反應。以遼寧省為例，截至2023年，全省16～59歲（含不滿60周歲）勞動年齡人口規模為2498萬人，比2015年的2989.4萬人減少491.4萬人，比重從2015年的68.21%下降為59.73%，年均勞動力人口下降61萬人，下降比率為1.06%[6]。按此下降比率推算，到2035年，遼寧省的勞動年齡人口總量預計減少732萬人，降至1766萬人。

勞動人口規模持續下降和平均年齡提高對經濟社會發展具有重要影響。一方面，人口規模下降將造成整個區域的生產力水平和經濟活力下降，對于社會發展不利；另一方面，平均年齡的提高對于勞動者自身也提出更高要求，需要及時提供相應的職業培訓，才能適應快速變化的產業技術升級速度，盡可能避免被技術迭代所替代而成為相對剩余人口。這就需要進一步堅持“職業教育與培訓并重”，提高職業培訓能力，積極面向行業企業，為在崗、轉崗、下崗職工提供更加充分的在職培訓、在職進修、轉崗教育和培訓等方面的服務，避免出現大比例、長周期的相對剩余人口。

（四）流動人口比例高，要求職業教育提供學歷教育和培訓

隨著我國經濟持續增長，產業結構發生迅速的大規模變化，城鎮化速度加快，人口流動速率加快。2013-2023年，全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由53.7%增長到66.16%，人口發生了大規模和快速的城鄉際流動。根據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公報，與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相比，2020年全國人戶分離人口增長88.52%；市轄區內人戶分離人口增長192.66%；流動人口增長69.73%。到2023年，我國完成全社會跨區域人員流動量612.5億人次，同比增長30.9%。東部沿海地區珠三角、長三角、環渤海經濟圈城市群經濟快速發展，以廣東、浙江、北京、上海、江蘇等地為代表的一批省市一直是人口流動的主要目的地，而以安徽、河南、湖北、湖南、四川、廣西、貴州等地為代表的中西部地區一直是人口凈流出的地區[7]。

對于職業教育而言，人口流動帶來了職業教育和培訓需求的增長。就人口流入地而言，存在對農村轉移勞動力的技術技能培訓、能力鑒定、學歷提升等多樣化需求，以及隨之而來的隨遷子女學歷教育需求，這就要求職業院校不斷更新和調整招生策略，改革教學方案和教學手段、方式，以更好地滿足流入人口的學習需求。同時，需要針對流動人口工作相對不穩定、學習時間碎片化等特點，建立彈性學制、學分銀行等制度，利用互聯網、大數據等技術手段創新教學資源共享和學習形式，使得流動人口無論身處何地都能享受到優質的教育和培訓資源，有效降低學習門檻和學習成本，增強學習的便捷性和制度的靈活性，提高職業教育的可接受性和吸引力。

（五）退役軍人規模增加，要求職業教育擴大接納能力

退役軍人是國家高度重視的人口群體。黨的二十大報告從實現強國夢、強軍夢的戰略高度，對退役軍人工作做出重要部署，就做好退役軍人工作提出明確要求。我國現有東西南北中5個大戰區，包括陸軍、海軍、空軍、火箭軍、戰略支援部隊、聯勤保障部隊等6個軍種，現役部隊超過200萬人。每年的退役軍人成為我國就業安置的重要群體。我國于2021年出臺了首部關于退役軍人的專門法律——《中華人民共和國退役軍人保障法》，重點推動退役軍人的就業和教育工作。2019-2021年間，實施高職擴招和職業技能提升三年行動，累計擴招413萬人、培訓8300多萬人次[8]，促進了退役軍人群體的受教育水平和職業技能提升。

退役軍人為高等職業院校拓寬定向訂單培養、短期培訓、職業技能鑒定等社會服務職能提供了優質生源。從職業基礎來看，部隊相關兵種與機械和電子裝備操作維護、土木橋梁工程施工、網絡通信架設、交通運輸、醫療急救、搶險救災、特種救援等行業對接緊密，且具有身體素質高，吃苦耐勞、忠誠正直等良好的職業品質，本身具有相當好的職業能力基礎，退役后接受短期技術技能培訓或通過相關職業技能鑒定即可在相關企業上崗。同時，從年齡來看，退役軍人正值參加職業教育和培訓的年齡段。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兵役法》等制度要求，最低入伍年齡為17～18周歲，研究生的征集年齡為26周歲，士官退役年齡最低為30歲，因此復轉軍人主要年齡段為20～30歲之間，正適合接受高職、職業本科層次教育。此外，由于其來源于部隊，成為了職業院校與退役軍人管理部門開展訂單培養、現代學徒制、現場工程師等培養模式的優質、穩定生源。據統計，2023年，共有26.7萬名退役軍人參加學歷教育，14.8萬人次參加技能培訓，約39.4萬名退役軍人達成就業意向[9]。2022年起，廣東省在全國率先開展退役軍人現代學徒制專項試點工作，免除文化素質考核，由職業院校自主命題，實施職業技能考核，到2023年末已經錄取退役軍人4299名。這要求職業教育要實現與繼續教育的協同發展，面向這類群體提供高質量的學歷教育、技能培訓、創新創業等服務，從而幫助復轉軍人提高就業創業能力，保障就業質量。

二、人口格局變化背景下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面臨的現實挑戰

（一）專業布局結構調整遲緩

合理的職業教育專業布局和充分的專業人才供給，對緩解人口格局變化所帶來的新問題、推動社會和諧持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部分職業院校針對人口少子化和老齡化進行的專業布局調整仍顯緩慢，供需錯配問題普遍，專業布局結構有待優化。

以學前教育專業為例，自2022年以來，入園幼兒和幼兒園數量同步縮減，學前教育教師專科學歷普及化，使得專科高職及以下應屆畢業生就業壓力劇增。截至2023年，全國共有幼兒園27.44萬所，在園幼兒4092.98萬人，專任教師307.37萬人，生師比13.32∶1，專任教師中專科及以上學歷比例達到92.74%。從2022年開始，幼兒園數量和在園幼兒兩個指標開始顯著下降，2023年在園幼兒比2021年減少了712萬人，見圖3。但從專業設置數量和辦學規模來看，主要面向幼兒園教師崗位的學前教育專業布點數持續且快速增加。全國職業院校專業設置管理與公共信息服務平臺信息顯示，2015-2023年，高職專科層次的學前教育專業從373個增至961個，增幅達到1.58倍。2024年，全國學前教育專業點僅縮減12個，顯然與在園幼兒和教師規模的變化不相匹配。從老年服務相關專業的變化情況看，雖然近年來老年保健與管理、智慧健康養老服務與管理等與老年群體密切相關的專業增幅明顯，但存在區域需求與專業不匹配現象。比如，65歲人口比例超過18%的遼寧、上海、重慶和四川，開設上述兩個專業點數與現實需求相差甚遠，上海僅4個，遼寧19個，重慶25個，四川38個，難以與區域老年人口產業規模相適應。

（二）面向社會培訓服務效能不足

適齡勞動人口平均年齡的提高，以及高比例的流動人口，對職業培訓提出了更大需求。總體來看，職業院校提供的社會培訓規模普遍偏小，且培訓收入較少。目前，多數學校不具備開展社會培訓的條件和能力，面向社會開展培訓服務的主體為高職院校。高職院校通過設立繼續教育機構（學院）或通過專業二級學院，承擔社會培訓任務，包括面向企業的營利性培訓和面向社會的公益性培訓，其中，面向企業的營利性培訓收入能夠直接反映職業院校開展社會培訓服務的效能。以高職為例，通過分析各省域高職質量年報發現，高職院校社會培訓服務效能極不均衡，非學歷培訓到款額校均100～2000萬元不等；校均高于1000萬元的有3個省，200萬元以下的有7個，主要分布在中部和東北地區，見表1。

高職院校職業培訓效能不足的原因有很多：從外部條件看，與當地企業發展水平和人口流動狀況有關，比如東北、中西部多數地區，產業發展相對落后，企業效益不佳，加上人口流失嚴重，導致對企業培訓的需求不足；從內部條件看，與地方財政對于職業院校的投入、評價激勵機制方式以及院校教師的能力等因素有關。再如，從激勵機制方面來看，雖然新《職業教育法》提出了職業院校“收入的一定比例可以用于支付教師、企業專家、外聘人員和受教育者的勞動報酬，也可以作為績效工資來源，符合國家規定的可以不受績效工資總量限制”，各省也有相關政策出臺，但從實際來看，政策效能還未達到預期，高職院校開展社會培訓的積極性還未得到有效激發。

（三）老年群體教育服務有限

面對日益增長的老年人口，老年教育僅依靠老年大學、社區學院等資源載體，其資源不足問題日益凸顯。根據中國老年大學協會的統計信息顯示，截至2023年4月，全國各級各類老年大學（學校）為7.6萬所，線下學員2000多萬人。同時，國家終身教育平臺注冊用戶680萬人，全國老年教育公共服務平臺注冊用戶235萬人。單看學校數量和平臺資源數量是較可觀的，但與我國近3億老年人群體相比，目前終身教育的服務能力還相當有限，無法滿足老年群體受教育的需要。以現有老年教育資源測算，僅能滿足極低占比的老年人口，老年教育資源供給有巨大的提升空間[10]。單一依賴老年教育機構開展老年教育，難以有效緩解老年教育資源短缺問題。根據《“十四五”國家老齡事業發展和養老服務體系規劃》，預計到2025年，要實現每個縣（市、區、旗）至少有一所老年大學，本科高校、職業院校養老服務相關專業招生規模將明顯增長。目前，已有部分高職院校成立了社區學院和老年大學，面向社區老年居民和本行業退休人群開展健康咨詢、醫療保健、營養膳食等服務，但總體上由職業院校舉辦的老年教育規模仍十分有限[11]。

（四）服務退役軍人培訓規模有待擴大

2019年末開始，各地以退役軍人為主要群體實施兩年的高職擴招，吸納復轉軍人的能力有所提高，且一部分院校成立了退役軍人學院，或是在創新創業學院中單獨開辟退役軍人班等，為退役軍人開展專業技術技能教育和創新創業教育。面對龐大的退役軍人群體，職業院校招收的退役軍人規模仍很有限。目前教育行政管理部門和退役軍人事務管理部門的協作也有待加強。擴招政策結束后，高職院校需要建立持續服務復轉軍人教育的機制，推動相關專業群充分挖掘退轉軍人作為崗前培訓、技能鑒定方面優質生源的潛質，開發適合退轉軍人的新專業或方向，形成適合其學習的優質課程、教材等。

三、人口格局變化背景下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路徑

面對當前的人口結構變化趨勢，職業教育應積極貫徹“教育、科技、人才”戰略一體實施要求，培養技術技能人才。同時，應加快專業布局調整，切實提高辦學質量，加大社會培訓比重，拓展老年教育功能，探索區域制度創新和多主體統籌機制，打造形成服務人口格局變化的高質量職業教育體系。

（一）控制總體規模，優化專業布局結構

隨著人口少子化、老齡化和退役軍人比例提高，職業教育應在學歷教育辦學規模和專業布局等方面及時調整，形成與之相匹配的供給體系。

首先，要加強區域內專業宏觀調控。各省區市職業教育管理部門應協同行業加強區域專業人才調研，針對老年產業、學前教育與托育服務、復轉軍人就業等領域的專業布局進行重點調控，建立專業大數據監控機制，系統分析新出生人口、老齡人口、流動人口等數據，合理調控總體辦學規模，并嚴格相關專業審批。其次，強化重點專業集群和體系化建設。應控制或縮減學前教育相關專業規模，適度擴大養老、早期教育、嬰幼兒托育管理等專業數量，通過第三方評估提高辦學質量；應發揮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的優勢，統籌規劃高職、本科、研究生專業的系統化設置，進一步強化專門人才培養體系建設，為經濟發展提供持續的人力支持。第三，提高復轉軍人學歷教育規模。各級教育行政部門應將復轉軍人列為每年職業院校的重要生源，落實好國家《退役士兵安置條例》《退役士兵教育培訓政策摘要二十三條》中提出的免試、加分等優惠政策，鼓勵院校與地方軍隊、企業開展訂單式、學徒制等培養模式改革，一方面有效緩解院校招生壓力，另一方面也將有力推動復轉軍人的學歷提升和穩定就業。

（二）深化專業內涵，切實提高辦學質量

少子化和人口流失共同導致東北地區、中西部地區和農村地區的應屆生源下降，將對當地職業教育的招生產生組合式壓力。因此，職業院校亟須豐富專業內涵，提高辦學質量，尤其在課程、教材和實訓基地建設方面作出系統變革，應對上述挑戰。

首先，深化課程改革。在適齡人口下降、老齡化加劇的形勢下，高質量的課程體系和課程教學質量成為職業院校的強大競爭力，學生、學員的課程學習滿意度成為職業院校高度重視的競爭指標。因此，職業院校需要精準面向生源要求，凸顯課程的學做合一目標，強化教學過程的理實一體特色，突出小組化、任務式的學習組織方式，構建線下線上一體交流機制，確保課程內容緊貼技術發展前沿與行業需求，為各類群體提供精準、高質量課程服務[12]。其次，提升教材開發質量。轉變教材編制理念，探索“以學為主、以教為輔”的編改導向，開發模塊化、與在線課程同步更新的“活”教材，從學習者的實際學情出發，編制“數字與紙質媒介有機融合、學習目標達成度可視化、學習成果和收獲可共享交流”的優質教材，切實提高技術技能人才培養質量。第三，以產教融合全面升級實訓基地。聯合行業協會和企業，建立高質量的企業“工師”“匠師”隊伍，以實訓基地為單位實施團隊化教學，全面發揮實訓基地效能，利用國家智慧教育平臺資源，拓展校本實訓基地的虛擬仿真、模擬體驗、微課輔助功能，讓學生、學員在真實或模擬的職業環境、情境中錘煉技能，提升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

（三）調整辦學重心，加大社會培訓比重

少子化和人口流失不僅對職業院校形成應屆生源減少的壓力，還會影響當地產業發展進而影響財政收入，從而減少當地對職業教育的經費投入。但是人口老齡化和外來人口流入同樣給職業院校帶來了發展機遇，尤其是逐步擴大社會培訓比重，逐步從單一生源模式向多樣生源模式過渡，實現轉型發展。正如前文所述，影響職業院校開展社會培訓意愿和效能的主要涉及內外兩大方面因素，需要內外制度同步優化、協同發力，才能共同激發職業院校的意愿，進而增進效能。

一方面，職業院校應積極貫徹落實新《職業教育法》中提出的“學歷教育與培訓并重”的要求，建立內部績效考核和獎勵機制，引導專業院系調整辦學重心，穩步擴大面向企業的營利性培訓規模和質量，提高培訓收入，彌補財政資金不足。同時，主動對接老年產業、幼兒教育行業、新型職業農民等群體，開展技能培訓、轉崗培訓、城市融入等公益性培訓，擴大相關部門和企業的投入；探索工作日夜校、周末學校、線上課堂等靈活辦學形式，滿足學員多樣化、靈活性的學習訴求[13]。

另一方面，教育行政部門應優化對職業院校社會培訓的考核激勵機制，在辦學質量檢查、評估中細化社會培訓考核指標，引導高職院校重視培訓工作。不斷優化《職業院校社會培訓經費管理辦法》，加大院校自主管理權限，提高人員費用比例等，提高院校和教師參與培訓積極性。應積極與人社部門、復轉軍人管理部門建立協同培育機制，實現培訓資源共建共享。建立職業院校社會培訓試點項目，發揮行業企業、高等院校資源優勢，探索協同培訓機制，提高培訓質量。

（四）鼓勵開放辦學，擴展老年教育功能

未來相當一段時期，多數地區將迎來老齡化人口的快速增加，這對老年教育資源提出更大挑戰。職業教育應結合當地人口實際狀況，逐步開放辦學，適度開展面向老年群體的教育培訓，逐步提高社區教育、老年教育比例，為后期轉型發展打下基礎。

在政府層面，各地政府應落實《“十四五”健康老齡化規劃》，將老年教育納入終身教育體系，大力發展老年教育，推動職業教育和繼續教育協同開展老年人的二次技能開發、數字素養提升等培訓。職業教育管理部門應積極與繼續教育部門溝通，協同創新發展老年教育，將職業院校納入社區教育、老年教育服務主體，充分發揮職業教育教學設備和師資優勢，擴大社區教育和老年教育資源供給。

在院校層面，對于少子化和老齡化同時存在且嚴重的地區，職業院校應主動與繼續教育部門、社區教育和老年教育機構聯系，在職業院校內部設立一批老年教育、社區教育試點項目，充分利用工作日夜間、周末、寒暑假等時間舉辦老年大學和社區學校（辦學點），面向周邊社區居民和老年群體提供教育服務，尤其是計算機和智能設備操作、健康素養、隔代教養、技能培訓等課程服務，以提高老年教育資源供給。

（五）深化機制改革，探索區域制度創新

少子化對于普職分流政策和職業教育吸引力造成多重沖擊，職業院校除了要豐富專業內涵、提高質量和擴大生源類型外，本科層次職業教育、綜合高中試點改革、混合所有制、經費投入和評價機制等體制機制變革也需穩步推進，以此保證職業教育的良性發展。

一是有序發展本科層次職業教育和綜合高中。當前，這兩類改革均屬于初步探索階段，各地應結合當地人口、文化、產業等實際情況，建立形成試點建設、綜合評估、經驗推廣、示范評選的建設路徑，同步探索獨立設校、校中校和校中班等多種模式。切忌采取全盤單一模式推進方式，造成系統性風險。比如，可在部分高職院校試點舉辦本科層次教育專業，可借鑒二本院校舉辦一本專業的經驗；再比如，中職校、高中校試點“綜合改革班”，可借鑒北大元培班的經驗。

二是穩步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各地應結合區域人口與產業結構，探索具有當地特色的混合所有制院校制度設計。借鑒中小學法治校長模式，探索產（企）業校長制度，選拔行業精英深度、持續、真正參與職業院校管理，從而有效推進產教融合，促進教育教學改革與產業發展需求對接。

三是加大對職業院校的投入和評價機制改革力度。探索以結果為導向、產出為導向的財政經費投入方式，定期考察職業院校的投入與收益情況，引導院校在人才培養、技術服務、社區服務等方面切實發揮作用，提高經費投入成效。同時，探索開展院校、專業等級評估機制創新，以專業等級認證為引領，實現以評促改、以評促教，有效推動院校和專業兩級辦學質量提升。

（六）優化協同治理，探索多類主體統籌機制

我國教育的主要辦學主體為各級政府，職業教育和繼續教育多數歸屬當地教育部門管理。但職業教育天然具備教育和行業雙重屬性，需要教育部門與經濟、產業、人力與社會保障、繼續教育等多部門配合和行業企業協同發力。因此，發展職業教育必須充分發揮政府的統籌協調作用，才能實現職業教育的高質量發展。

各級政府應加強教育內部的頂層設計，統籌職業教育管理部門與高等教育、繼續教育等部門一體化開展教育體系優化，實現三類教育協同發展。加強與國家開放大學、自學考試委員會等繼續教育系統的溝通，合理確定區域職業教育各層次和繼續教育招生指標、績效評價體系，并適度進行院校整合或資源整合，以職業教育、繼續教育年報和督導為抓手，推動建立科學系統的數據統計和成果匯集機制，推動區域內職業教育與高等教育、繼續教育在人才培育和技術領域協同創新。政府層面還應發揮部門協同優勢，加強教育管理部門與發展和改革委員會、人社、財政、退役軍人等管理部門的協同，綜合確定區域學前教育、老年教育、退役軍人群體等教育培訓規劃，將其作為人才強國戰略的重點內容進行推進。穩步落實稅費減免、培訓補貼等優惠政策，引導國有大中型企業和行業龍頭企業參與職業院校、繼續教育院校辦學，為混合式二級學院、學徒制、訂單班等合作形式提供便利，推動從人口資源到人力資源的轉化。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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