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積分制“撬動”鄉村治理

為了進一步推進鄉村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打破鄉村治理的現有桎梏，實現鄉村的有效治理。從2018年積分制作為一種扶貧措施被寫入《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打贏脫貧攻堅戰三年行動的指導意見》，到2020年在鄉村治理中推廣運用積分制，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2023的“中央一號文件”中也提到，要完善推廣積分制、清單制、數字化、接訴即辦等務實管用的治理方式，以推進鄉村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積分制是一種具有實用性和可操作性的方法，它與鄉村的現實情況相吻合，是一種促進鄉村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有益嘗試。

面對多地興起的鄉村治理積分制改革，我國學者對其的研究也逐漸深入。在對鄉村治理積分制的概念界定方面，孔祥香（2020）認為積分制就是“基層黨委和政府積極吸收現代化的量化管理手段和互聯網技術手段，積極破解時代難題，創新新時代群眾工作機制，創建新時代‘黨委領導、政府負責、社會協同、公眾參與’的共建共治共享的大平臺”；在鄉村積分制治理的實踐困境方面，張瓊（2018）認為目前主要問題為參與主體不平衡、參與方式被動、參與層級較初級；劉文婧等（2022）基于個案調查提出了積分指標設計狹窄、受益群體比例失衡、社會力量參與不足等問題；在鄉村積分制治理的優化發面，劉雪姣（2020）認為要推動積分制度的可持續發展，就必須加強積分制度的建設，加強各主體的協同參與，優化公共資源的配置，回應社會治理的需要。基于這一現狀，探索鄉村治理積分制的關鍵在于要通過制度創新，建立一套滿足村民發展需求的新治理措施，還要通過對“積分制”鄉村治理模式的探索，明晰其內在的運行邏輯，剖析其存在的問題和實施過程中遇到的困境并提出優化途徑，從而推動鄉村形成共建共治共享的新格局，推動鄉風文明的發展。

鄉村治理積分制的運行現狀

何斯路村（以下簡稱H村）位于浙江省金華市義烏市城西街道的西北部，南與義烏市區相連，北與浦江市相接，距義烏城區15千米，交通十分便利，具有較好的交通優勢。通過多年持續努力，H村先后獲得了“浙江最美鄉村”“浙江省森林村莊”“浙江省生態文化基地”等榮譽稱號。

H村首創的“功德銀行”，根據鄉村熟人社會的特點，通過記錄村民的善言善行，給予一定的精神和物質激勵，充分發揮了道德的教化作用。當前，H村已經開發出了“功德銀行”便捷管理軟件，形成了成熟的運作模式，“功德銀行”成為治理村莊的一個有效工具，成為新時代鄉村善治的創新典范。

目前，“功德銀行”的各種運行機制已經較為完善，有著相對成熟的發展模式。成立之初的“功德銀行”僅有229戶，至今已有700多戶，完成了部分參與到全民參與的目標。目前，“功德銀行”以家庭為單位進行積分，實行“一戶一賬戶”管理，采取“一日一記錄、一季一評議、一年一核算”的評議方法。截至2024年，H村“功德銀行”運行已有16年，存入了大大小小的好事超10萬件，積分突破20萬分，鄉村的文明風氣已然成型，與最初的鄉情冷漠截然不同。

存在的問題

積分規則公信力較低

通過對2022年5月到2023年11月全村的積分信息分析發現，村民更多參與的積分項目是村內的日常活動，如斯路晨讀、老年大學、村內族譜捐款等，偶爾也會有人參與鄰里互助任務，但對積分規則內其他的事務，村民參加的頻率較低甚至無人參與。同時，通過問卷調查顯示，在“村民對積分指標設置的看法”問題中，有5人認為積分指標設置非常不合理，有92人認為比較不合理，占總人數的47.7%，僅有3人表示非常合理，53人表示比較合理，僅占總人數的27.5%。可以看出，盡管有很多的評分項目，但是這些評分的標準都比較寬泛，缺乏針對性，每個項目都缺乏具體的評分標準，這可能會導致不公平現象的產生，降低了制度的科學性和可行性。通過對村民的訪談可知，村民也存在對積分加分情況的質疑，認為管理員會因為關系多加分。

在積分數據采集記錄方面，“功德銀行”采用數字化記錄方式，通過村民個人申請上傳、管理員審核同意的方式進行記錄，形式上更加便捷。但通過上傳數據分析可以發現，存在很多村民在后臺記錄中并沒有實行實名制、存在部分加分沒有說明具體加分原因、積分數目與加分標準不對等現象。從積分排行榜可以看出，H村村民之間積分差距較大，較大的積分差距會導致村民參加積分治理的積極性下降。另外，目前“功德銀行”數字App在運行過程中也存在運行不規范的問題。

村民主體作用發揮不充分

通過對H村現場調查發現，目前H村的參與管理中，村民的主體作用還沒有完全發揮出來，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治理主體較為單一。通過實地了解，村中常住人口以老人、婦女、兒童為主，50歲以上的村民占比約為69.95%。義烏市經貿發達，更多青壯年選擇去城區發展，還有一部分青年外出求學，導致參與積分制的群體年齡都較大，年齡結構失衡。此外，村民忙于生計，參與頻率相對有限，尤其常年在外的村民回鄉參與鄉村事務的頻率和可能性更低。也有村民表示自己雖然有心參與村級治理活動，但村級活動組織多在工作日，活動與工作在時間上存在沖突，所以參與的次數較少。二是參與深度不足。在積分制實施以來，村民對村務的參與情況已經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多是在激勵理論作用下而產生的趨利行為，主體意識依舊比較薄弱，依舊存在對村“兩委”干部的依賴和較大的從眾心理；從村民參與的項目情況來看，大多村民更喜歡參與環境衛生質量、志愿服務、鄰里互助、學習培訓等簡單、機械的活動，對故事分享或政策宣講、建言獻策等腦力活動的參與情況不太樂觀。綜上可以看出，除村中的黨員干部群體外，由于青少年外出求學、青壯年養家糊口，當前鄉村積分制治理參與主體多為單一的老年群體，他們受傳統觀念影響較大，文化素養偏低，對積分制管理的理解和認識受學歷水平、身體狀況的限制較大，參與深度不足，不能很好地發揮鄉村治理中村民主體的作用。

運行保障力量不足

H村采取了“積分兌換物品”“積分兌換服務”和“積分兌換榮譽”三種激勵手段，但是從實踐操作來看，積分的激勵效果并沒有得到很好的展現，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

一是積分激勵效用遞減，積分治理可持續性降低。當前H村經濟發展情況較好，村民家庭條件大多處于一般以上水平。積分制兌換的物品以紙巾、鹽等低價物品為主，對村民吸引力較低；而貴重物品需要的積分較多，村民普遍認為積攢積分付出精力價值大于兌換商品的價值。在以分換服務方面，H村村民可以通過App發布自己需要幫助的任務由其他村民接受，發布者扣除一定積分，接受者獎勵相應的積分。但發布和接受任務都需要一定的時間，有時時間比較緊急的任務短時間內無人接受，其效率遠低于向鄰居求助。在以分換榮譽方面，當前積分排名的前幾名幾乎處于壟斷狀態，大部分村民根本無法獲得換取榮譽的機會，無法滿足群眾的精神激勵需求。同時，不管是村干部還是運營公司都滿足于現狀，沒有對激勵獎勵進行更新的想法。一成不變的積分獎勵對村民的吸引力逐漸減低，積分激勵效用遞減，積分制促進村民參與鄉村治理的效力不斷降低，積分治理的可持續性降低。

二是積分制治理資源來源渠道狹窄。H村積分制的實施主體是由村級組織和運營公司為主，上級政府對此沒有任何的資金和政策支持。目前H村積分制管理運行的資金主要來自村集體經濟，來源單一，無法提供多樣的獎品支持，缺乏完備健全的資金籌措和資源共建共享機制，村集體資源獲取能力有限，很難有途徑獲取社會資源的支持。雖然當前H村集體經濟發展較好，但除了維持“功德銀行”的運營，還需要維持村莊日常開銷，經濟壓力大，這使得激勵獎勵無法得到保障。從長遠來看，由于激勵遞減的趨勢，積分制管理對村民群眾的吸引力逐漸減少，這不利于積分制的可持續發展。

鄉村治理積分制的優化路徑

提升積分制度設計科學性

積分制制度體系在鄉村治理中占據著重要的地位。首先，需要優化積分項目設置，因地制宜設置積分項目，雖然目前實施積分制的村莊有很多，但每個村莊的實際情況都存在差異。因此，積分制項目的設置不僅僅只是對典型案例的簡單模仿，而需要根據村莊實際找到適合本村發展的積分制道路。在鄉村治理中實施積分制，要根據村莊在不同時期的工作重點、難點和村民的主要需求，預想最終要達成的效果，將治理難題與最終效果融會貫通，對積分項目條款進行優化調整。其次，需要建立多樣化的積分激勵途徑，隨著積分制運行時間的增加，積分制的激勵效用不斷遞減，此時需要積分項目不斷地創新，促進積分獎勵的多元化。

發揮多元主體協同作用

首先，要始終堅持黨建引領，鄉村治理積分制是促進鄉村和諧有序發展的持續性鄉村治理模式，它的可持續發展離不開黨組織的有效領導。強化監督考核機制，將“黨建引領+積分制”作為聯系和服務群眾的重要工具，參與積分內容的設定、積分服務和積分評價，嚴格把關積分制實施的各個環節，堅持“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工作作風，在黨的領導下做到鄉村治理的“德治、自治、法治”的三治融合。

其次，要堅持村民在鄉村治理中的主體地位。一是要保障村民參與治理的權利，在積分制運行的全過程中廣泛聽取村民的意見和建議，為村民參與村級事務搭建有效的平臺；二是培養村民參與鄉村治理的能力，村干部和黨員也需要發揮帶頭作用，加強培育村民的參與能力，增加村民參與村內事務的信心；三是發揮在外村民的作用，通過微信公眾號和“功德銀行”App，將村中事務和各項工作通過線上渠道進行公布和宣傳，讓在外村民能夠及時了解村莊現狀，發現村莊發展中的不足，并將這一群體納入積分管理體系，利用他們更高的教育水平和豐富的經驗閱歷，對村莊發展建言獻策。

最后，加強政府和社會組織的有機合作。一要加強有為政府的支撐作用，“積分制”是一種新型的治理模式，需要穩步推進，在這一進程中不能忽略或削弱政府的領導作用。在政策實施之后，要及時轉變政府的作用，在鄉村治理中充當“潤滑劑”角色，做好引導服務。二要將積分制與村干部績效考核、個人晉升相聯系，將群眾滿意度、公益事業等直接與干部考核掛鉤。三是引入社會組織，加強政府與社會組織的合作。以政府購買服務方式，引入專業的社會組織，使其參與積分評定，以提高積分管理的有效性與公正性；同時，讓社會組織在村中開展各類教育、幫扶、宣講活動，在合作中產生協同效應，提高工作效率和項目的影響力，保障公共利益，優化和拓寬公共服務渠道，促進社會進步。

健全積分保障機制

首先，要優化資金保障措施。資金是積分制可持續運行的一大重要基礎，保證資金資源不斷拓寬，一是要持續發展壯大村集體經濟，提升自身的造血功能。村“兩委”作為鄉村治理的帶頭人，需要不斷學習先進經驗，結合本村發展優勢，整合村內發展資源，改善村民的經濟情況。二是加強政府對積分制運行的資金投入。政府要設立專項資金對積分制進行支持，使積分制在運行過程中能夠更好地進行創新發展，適應村民的需求；上級政府也要帶頭組織引導資金、技術、人才等資源向鄉村回流，給予一定的政策支持，提高村莊自身資金對積分制運行的支撐作用。三是不斷拓寬資金來源渠道，村“兩委”和政府可以加強合作，建立“積分基金庫”，讓在外有為村民和企業可以為積分制的運行進行捐款捐物，捐贈通過App進行，保證程序透明，捐款金額及其使用明細公開化，并在App和微信公眾號等媒體進行宣傳，充分爭取社會資源。

其次，要持續提升數字技術革新。“功德銀行”App需要不斷創新以適應村民需求和時代變化。利用數字化賦能，在已有的積分治理App基礎上，從方便村名獲取信息和操作的角度出發，不斷對應用進行優化和升級，了解村民的真正需求，增加相應版塊。利用數字化平臺，對鄉村各層次的治理效果進行分析，根據當前的治理效果，科學地調整后續管理政策，有針對性地將短板和薄弱環節補齊。在這個基礎上，將積分制數字平臺與其他平臺之間的數據渠道進行對接，形成一個集各項功能于一體的集成服務平臺，推動鄉村“智治”的實施。持續加大對數字平臺的宣傳，并鼓勵各種主體通過數字化平臺參與鄉村治理，利用寒暑假組織大學生進行志愿者隊伍的組建，通過一對一的指導培訓，幫助年齡較大的村民群體，并教會他們使用數字化平臺。

總結和展望

H村“功德銀行”經過多年的實踐和改革，在鄉村治理過程中取得了較大的成效，在促進三治融合中做出了貢獻。在鄉村治理的“自治”方面，增強了基層組織的凝聚力和組織力，提高了村民群眾的主體意識；在鄉村治理的“德治”方面，提升了村民的道德認知水平，培育了良好的鄉風文明；在鄉村治理的“法治”方面，增強了治理的規范性和合法性，保障了治理的透明性和政策連貫性。

H村通過“功德銀行”取得成效的同時，由于積分制度設計科學化缺失、治理主體能力薄弱、政策執行與資源供給不匹配等原因產生了一系列問題。針對上述問題，文章在結合H村自身特點的基礎上，提出提升積分制度設計科學性、發揮多元主體協同作用、健全保障機制等優化途徑，推動積分制持續運轉，希望可以對H村積分制的進一步有效發展提供幫助，并持續優化H村積分制的實踐，使H村積分制的運行更加完善，打造成為優秀的典型案例，為其他想要或正在使用積分制進行鄉村治理的村莊提供一些啟示和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