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文博類紀錄片《不止考古·我與三星堆》的創新表達

摘 要：傳統媒體時代的考古文博類紀錄片常因內容空乏單調、理解門檻高、人物塑造以及傳播方式單一導致其創作與發展面臨困境。新媒體的蓬勃發展為此類紀錄片的創新表達創造了新機遇。如何創新使此類紀錄片脫穎而出？文章將從人物塑造、呈現方式、傳播方式三方面進行分析，探索其創新表達的新思路和新方向。

關鍵詞：考古文博類紀錄片；創新表達；《不止考古·我與三星堆》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21.031

《不止考古·我與三星堆》（以下簡稱《不止考古》）是以考古人為拍攝視角的考古文博類紀錄片。紀錄片共五集，分別為《微痕之下》《第一層土》《器與不凡》《時間逆旅》《碎片征途》。從文物發掘、修復、保護和研究三星堆文明、對現代社會的啟示、三星堆文明與世界的互動等幾個維度出發，將三星堆考古人真實、生動的日常生活呈現給觀眾，打破大眾對于考古人的刻板印象，帶觀眾領略一個具象立體的考古世界，一個或許從未想象過的文物“背面”的世界。在《不止考古》中，導演在人物塑造、呈現方式與傳播方式上拓展了傳統考古類紀錄片的表達形式，真實地記錄這個職業，向更多人普及何為考古，讓更多人關注考古，從而了解考古人。

1 人物塑造全面化、立體化

紀錄片中的人物塑造異彩紛呈，既不是對人的簡單模仿，也不是對人的透明記錄①。全面、立體化的人物形象，會增強紀錄片的藝術價值。《不止考古》中不僅塑造了資深考古人，還聚焦考古新青年，力求人物塑造的多樣性。

1.1 初出茅廬的考古新青年

在公眾的普遍認知中，從事考古工作都是一些年齡偏大的研究學者，但導演范承祥將目標人物對準了年輕人。范承祥曾說：“年輕人身上有種純粹得可怕的心性，感染了我，也讓我堅定在我們記錄的人物里，必須有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隨之我們也發現了這樣一群人，他們雖稚嫩，但他們沉浸！”

所以當看到紀錄片里有大量像王瑞這樣的年輕面孔時，很多人表示驚喜，認為考古事業將后繼有人。但年輕考古人的職業生涯正處于起步階段，專業知識可能尚未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所以觀眾不會過分期待他們能立即擁有資深考古學家那樣的廣博知識和深刻洞察力，因為那種深厚學識的積累需要時間、經驗和實踐的沉淀。他們需要時間去學習、去探索、去積累，最終逐漸掌握并能夠靈活運用各種知識。紀錄片中他們的工作之路并非平坦無阻，而是充滿困難和挑戰。如26歲碩士研究生王瑞，是三星堆田野發掘小分隊隊長，在發掘過程中，發現了幾個疑似船棺的遺跡，興奮地挖了一個月，結果卻只挖出了三個空空蕩蕩的長方形土坑，坑底沒有一點遺物，更談不上人骨。王瑞有些失落，然而這卻是考古的常態。

90后考古“新生代”們用新時代青年的獨特創意與蓬勃活力為考古工作注入新色彩。有的人將尋找蜀王的野心寫在背后，有人則畫上一只小狗陪伴自己每日的發掘工作，無刻意的雕琢和過多的描述，直白坦率地把文圖書寫在防護服上，他們的出現拉近了“考古”與年輕觀眾的距離。

1.2 德高望重的歲月老人

任何一個考古群體中，找幾位資深的老人比找年輕人容易得多。在《不止考古》中，導演期待能夠找到如同金庸武俠里的掃地僧和頑童般的周伯通等德高望重的歲月老人。時間往往是考驗的試金石，在導演耐心地守候三星堆考古日常時，三星村里土生土長的修陶人曾卷炳和博物館的修復大師郭漢中闖入了導演的視線。

陶器修復師曾卷炳在三星堆遺址工作站的修復室工作，工作場景極其簡單，但修陶手藝卻遠近聞名，在他手中片片碎陶也能如獲新生。20世紀80年代，他還只是一名考古現場的工人，參與過一號坑、二號坑以及城墻的發掘，并從那時開始學習修陶技藝，這一修就是大半輩子，成了和吃飯睡覺一樣的生活日常。在紀錄片中，總能看到身穿圍裙的曾卷炳在自己的工作站里不慌不忙地修復陶器，他性格開朗，有時回答一個問題便會呵呵笑起來。清明假期三天，曾卷炳就在麻將桌上耍三天，與許多年輕人一樣，這種人物的塑造方式不僅生動有趣，而且極富人性化，拉近了考古工作與觀眾的距離。

郭漢中，三星堆博物館高級文物修復師。如今他已經和文物已經打了近40年交道，見識過各種錯綜復雜的局面。除復原大面具的左耳外，郭漢中還帶領團隊提取大面具右眼上的絲織品殘留物，在不破壞研究價值的基礎上，郭漢中讓大面具更快地與公眾見了面。他還主持過很多次博物館布展工作，每一次布展，他都想盡辦法，搞出點新花樣。“做到極致、不能將就”是郭漢中老師的工作準則，在看到學生對器物的捆綁成果時，郭漢中老師一邊嫌棄地重新捆綁，一邊教導學生千萬不要養成講究的習慣。這樣的人物塑造，讓觀眾在深入了解文物工作者的過程中，逐漸打破了以往對他們持有的古板印象，從而對考古工作產生了全新的認識，在歡笑之余，還能從中汲取到寶貴的知識。

2 呈現方式主題化、綜藝化與趣味化

大多數觀眾對三星堆的認識僅限于出土的文物，但人們并不清楚這些文物如何被發掘，也不清楚出土過程有何狀況、如何進行保護和修復。紀錄片《不止考古》立足于當下的考古現狀，以主題化的編排、綜藝化的表達和趣味化的語言，呈現了一個以往可能被大家忽視的背后的故事。

2.1 主題化編排

新媒體環境下的紀錄片在主題選擇上往往不再追求宏大而深遠的主題，而是更加關注現實生活中的具體狀況和問題。它們通過簡短而精煉的方式，快速呈現社會現象、人物故事或事件經過，讓觀眾在短時間內就能獲取到豐富的信息。《不止考古》共五集，每集都有一個明確的主題，每個主題都包含幾位考古人的故事，以人物為線索，以考古人為突破口，帶領觀眾探索三星堆和考古人不一樣的魅力。

例如，第一集《微痕之下》，從負責提取文物的K8坑的趙昊和開拓祭祀區新坑的“鄰居”喬鋼來分開講述。艙內，古蜀人特殊的掩埋技巧，讓K8祭祀坑的考古日常不只是提取還有清理。然而，趙昊在清土之余還不忘解密青銅器上的“紅斑猜想”。為了探尋黃金器上的紅色斑點的形成，在歷經幾個月的準備后，“紅斑猜想”有了進展，使用排除法，他先用實驗排除了紅斑是朱砂的可能。然后又假設它是血，但經過了3000多年漫長的時間，紅斑殘留成分已所剩無幾，后續的實驗論證變得艱難。愛看刑偵片的他從破案上找到靈感，找來了魯米諾試劑。魯米諾實驗可以檢測到血液中鐵離子的存在，從而驗證趙昊對紅斑是血液的猜想。最終，一抹幽藍的出現，讓持續了幾個月的“紅斑猜想”有了關鍵性的結果。

艙外，喬鋼的主要任務是找尋三星堆時期古馬牧河的蹤跡。三星堆祭祀區沿河而造，找到了馬牧河的故道就意味著祭祀區的邊界有跡可考。在不斷找尋與發掘中，越來越多的線索和微痕都指向了同一種可能—這曾是一幢房子。這座房子的位置距離大棚內的祭祀坑不足20米，它們之間有著怎樣的關聯是喬鋼迫切想要解開的謎題。日常發掘中不斷會有細節證明房子和祭祀坑的關聯，但只緣身在此山中的喬鋼還需要從一個全局的視角去了解。

他們正在一步步解開微痕之下沉睡了3000多年的秘密。這種主題化編排模式高度契合了新媒體語境下影像內容傳播體量的微型化與碎片化特征，拉近了考古工作者與普通百姓之間的距離，更拉近了考古題材節目與受眾之間的距離。

2.2 綜藝化表達

在節目內容呈現形式上，《不止考古》融合了多種綜藝節目的表現方式，在同類紀錄片中大膽創新，借鑒了真人秀綜藝節目中花字包裝形式，將很多考古過程中所包含的文物知識和考古知識，用與三星堆文化風格相對應的花子包裝形式進行呈現，讓這些小知識點有意思，增加了文化知識的觀賞性②。

除了包裝形式的綜藝化，在鏡頭的設計和使用上，節目同樣借鑒了很多綜藝的創作手法。片中大量的主觀鏡頭、手持鏡頭與延時鏡頭相互穿插，營造出了真實的現場感。通過主觀視角展現發掘細節，真實再現了發掘現場，讓觀眾仿佛參與了發掘。這種多樣化的機位設置，讓考古文博紀錄片增加了綜藝中的參與感，進一步拉近了紀錄片與觀眾的距離。如第一集《微痕之下》中，喬鋼騎電動車出場的畫面，以多個畫面快速組合，極富動感的同時還突出了喬鋼工作效率的卓越，即絕不在路上浪費分秒。又如曾卷炳扛著洛陽鏟的出場，景別快速變化，主客觀視角來回切換，帶領觀眾沉浸式體驗打探鏟的樂趣。

音樂的運用也極富綜藝化，《不止考古》中音樂節奏感強、活脫跳動。如第一集中曾卷炳出場的畫面配以琵琶、鼓等樂器的背景音樂，呈現出一種活潑愉悅的節目氛圍。紀錄片中還有很多有趣的聲音元素，以前只會用在動畫片、情景劇或綜藝節目中的聲音，被用在了以嚴肅聞名的考古題材紀錄片中，在精準傳達人物情緒的同時，迎合了青年人的網絡化話語體系。第一集《微痕之下》僅開場前4分鐘就運用了兩種不同的背景音樂，初次嘗試抱起大口尊時，背景音樂充滿了緊張感，當青銅器被成功搖動時，音樂瞬間歡快起來。又如在喬剛騎電動車出場時，為表現小電爐之快，歡快的背景音樂加上“嗖”和“急剎車”的音效，迎合意蘊表達的同時又極富綜藝感。

2.3 趣味化語言

解說詞和對話是紀錄片中語言的重要組成。在傳統電視平臺的制播模式下，解說詞創作往往受到諸多限制，但在新媒體平臺上，用戶更加開放包容，解說詞創作也就更加多元、更接地氣③。《不止考古》中解說詞既詼諧幽默又接地氣，一改往日考古紀錄片的嚴肅認真。以片中的人物介紹為例，第一集的主要人物，K8祭祀坑發掘負責人趙昊在解說詞里的稱呼是“坑長”。在第二集中，解說詞向我們透露了身為考古分隊小隊長的王瑞，還有著“班車司機”的副業等。在《不止考古》中，觀眾不再通過冷冰冰的職務來了解人物，而是在有趣的旁白中，感受到人物各自的亮點和標簽。不止于此，在對文物進行描述與講解時，解說詞也充滿趣味性，它們是“在巴蜀之地痛飲了太多芳醴，一醉就是3000多年”的大口尊，“結束了深居簡出生活，準備出去見人”的大面具等，用“輕松”對抗“沉重”，在網絡化的大環境中，節目構建出了一套年輕的話語體系。

除了解說詞，節目中的考古人在紀錄片中對話也極富趣味化。例如，第一集中隔著一堵墻工作的趙昊與喬鋼，一個負責艙內的文物挖掘，一個負責艙外的空間探索。而兩人卻互相“看不上”對方的工作，艙外的喬鋼說里面的工作相對比較簡單，就是取東西、做記錄。艙內的趙昊也回“懟”道，喬鋼那邊沒有什么大建筑，很多都是靠想象的。兩人的“花式調侃”讓觀眾自然而然地對他們的工作內容也有了一定了解。用“趣味”打破“嚴肅”，考古人也尋找到了與年輕觀眾的對話方式。

3 傳播方式互動化、碎片化

與傳統考古文博類紀錄片受限于電視屏幕觀看的單一模式不同，新媒體的到來為觀眾打造了一個充滿活力和開放性的參與平臺。在這個平臺上，觀眾可以通過多元化的方式積極互動，從而深度參與并體驗考古文博的魅力。比如在互聯網發布自己的看法，及時與其他觀眾和作品制作組互動，在參與過程中，觀眾與作品的情感不斷增強。《不止考古》作為B站自制的紀錄片，導演還利用平臺優勢，推動知名UP主進行二次創作，適應用戶的碎片化閱讀。

3.1 互動傳播帶動用戶情感共鳴

在嗶哩嗶哩這樣的網絡視頻平臺中，個體通過發送彈幕來對視頻內容做出即時反應，創造“虛擬際遇”，完成虛擬接觸，進而觸發互動儀式，與他人通過互動實現情感共振④。

《不止考古》每集都會開放彈幕、評論等，節目主創和觀眾都會積極參與，交流互動，紛紛分享自己的觀點。如第一集《微痕之下》中，K8大師姐何曉歌，因長期維持跪趴姿勢傷到腿，趙昊問她是否需要休息時，她擺了擺手并展示自創的“圓規式起立”，此時屏幕紛紛發送“啊，辛苦啦”“太偉大了”“致敬考古人”等字幕，對此有共同感觸的觀眾，在此刻也會產生共情。又如第二集《第一層土》中，傅銳在采訪中講到的“今年的雨，真的有點大，看著那個挖好的坑壁，看著它要塌了，看著它已經塌了，看著它我邊挖邊塌的時候，心情很沉重”。此時觀眾們也能夠感同身受，紛紛在彈幕中互動起來，屏幕中“感覺要哭了”“好心疼啊”“好難受，看著好慘”等評論的出現，帶動用戶情感共鳴，讓更多人關注到這部紀錄片，從而了解考古這一職業。

3.2 二次創作適應用戶的碎片化閱讀

二次創作又稱再創作，是在已存在著作物的文字、圖像、影片、音樂或其他藝術作品的基礎上進行改編、仿作、引用或加以發展的創作模式，其產生的作品則稱為二次創作作品⑤。

隨著社會節奏的加快，用戶的閱讀習慣也在逐漸改變。碎片化閱讀成了現代人獲取信息的主要方式之一。適應用戶的碎片化閱讀，是二次創作的重要方向之一。在《不止考古》特別企劃中，多位知名UP主積極參與傳播拍攝制作，在番外、評論區及話題互動中，各大高校官方賬號和專業人士考古大師的身影也紛紛出現。二次創作的作品在抖音、微博、快手、微信等平臺的開放性環境中，傳播片段化節目內容及趣味拍攝花絮，適應了觀眾的碎片化閱讀習慣，吸引大量受眾，進一步實現了《不止考古》文化與意涵的高效傳播。

紀錄片中傳播方式的創新對于增強傳播效果、提高觀眾參與度、推動行業發展等方面都具有重要作用。因此，紀錄片的創作者和制作機構應該積極探索新的傳播方式和渠道，以適應市場需求和觀眾喜好的變化。

4 結語

近年來，文博類紀錄片迎來發展的高峰期，展現出多元創新的態勢。然而，仍有大量文化資源尚未被發掘。當前的環境為文化類紀錄片的創作與傳播提供了新的機會和視角，使其在呈現方式、人物塑造以及傳播等表達上都有所突破。在新媒體時代，文博類紀錄片應立足我國優秀的傳統文化，勇于創新，這不僅要求我們用大眾易于接受的語言來敘述，拉近傳統文化與大眾之間的距離，而且要巧妙運用數字技術，為觀眾提供優質的視聽體驗，讓傳統文化和文物重新煥發生機。此外，我們還應重視新媒體的傳播力量，借助新媒體平臺構建全方位的傳播矩陣。這樣可以讓更多的觀眾了解文博歷史知識，為傳播中國傳統文化做出更大的貢獻。

注釋

①卡爾·普蘭廷加，劉宇清，黃娟.紀錄片中的人物塑造和角色參與[J].電影新作，2021（4）：74-82.

②邵帥.文化自信自強視域下人文歷史紀錄片的藝術探索與創新：以《不止考古·我與三星堆》為例[J].大眾文藝，2023（9）：94-96.

③孫振虎，卞亞茜.新媒體語境下解說詞的創作要點[J].新聞與寫作，2021（1）：108-110.

④黃懿燾.互動儀式鏈理論視角下美食短視頻的互動傳播研究：基于嗶哩嗶哩美食區的分析[J].東南傳播，2022（6）：109-111.

⑤卞娜娜，王鵬飛.二次創作版權問題探討[J].中國編輯，2019（6）：76-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