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隋唐大運河通濟渠流經河南、安徽、江蘇三省,但僅有安徽段進行過正式的科學考古發掘,其中出土了大量古代陶瓷器。既有豐富的實物資料,又有可靠的地層發掘依據,自1999年初次發掘發現至今,學界研究成果頗豐。文章從文化遺產角度切入,對大運河安徽段出土瓷器反映的歷史和文化信息進行簡要敘述,試論隋唐大運河(安徽段)出土古陶瓷在中國陶瓷史上的地位。
關鍵詞:隋唐大運河(安徽段);出土古陶瓷;文化遺產屬性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21.026
1 隋唐大運河(安徽段)考古發掘基本情況
大運河,中國大地上的壯麗史詩,由京杭大運河、隋唐大運河與浙東運河串聯而成,分布于北京、天津、河北、山東、江蘇、浙江、河南及安徽八大省市,全長3200多千米,蔚為壯觀。它不僅是中國歷史長河中一顆璀璨的明珠,更是世界水利史上的奇跡。其以開鑿之早、規模之宏、線路之長、延續之久,傲立于世,至今仍潺潺不息,承載著舟楫往來,見證了華夏文明的繁榮與變遷。
大運河安徽段是隋唐大運河通濟渠的組成部分,西起淮北市濉溪縣與河南省永城市交界處,東至宿州市泗縣與江蘇省泗洪縣交界處,流經安徽境內的淮北和宿州兩個市,進入江蘇省泗洪縣境內,全長約180千米。沿途風光旖旎,文化底蘊深厚。大運河安徽段,不僅是一條流淌的水系,更是一部鮮活的歷史教科書。它見證了隋唐時期的繁榮與輝煌,也見證了安徽這片土地上人民的勤勞與智慧。唐宋以后大運河便逐漸湮沒于地下,又因文獻中缺乏詳細的記錄,以致學術界對大運河通濟渠的具體使用和廢棄時間、線路走向等爭論不休。這種爭論一直持續到1999年,隨著安徽淮北的柳孜隋唐大運河遺址的發掘發現,撥開了運河的神秘面紗。
1999年和2012年,考古工作者先后兩次對淮北的柳孜遺址進行發掘,共發掘了近3000平方米,揭露出34米長的一段河道,發現兩岸河堤、石筑橋墩、河道等重要遺跡以及唐宋時期的9艘沉船(唐代8艘、宋代1艘),河道中出土了唐宋時期瓷器、陶器、鐵器等各類型文物,可復原的器物數量有7000多件①。
宿州段運河考古發掘次數較多,2006—2007年,因舊城改造項目進行了2處考古發掘,發掘面積共1064平方米,前后出土唐宋時期的瓷器、鐵器、玉器等文物3900余件。2012年,配合大運河申遺編制保護規劃,在泗縣進行了6處考古發掘,對河道與河堤進行解剖發掘;其后因配合道路建設又進行了9次考古發掘,發現包括完整的兩岸河堤、河道、木岸狹河遺跡、船底摩擦河底痕跡、腳印、溝槽遺跡等重要遺跡,并出土以瓷器為主的大量文物。
2 隋唐大運河(安徽段)歷次考古發掘出土古陶瓷概況
歷年來的隋唐大運河(安徽段)考古發掘,出土了大量瓷器文物和瓷片標本,涵蓋全國20多座窯口,跨隋、唐、五代、宋、金上下幾百年,堪稱中國唐宋瓷器的縮影(表1,元、明、清、近現代地層出土瓷器已不完全是運河遺物,故不在統計之列)。
隋唐大運河(安徽段)出土陶瓷器作為一個龐大的集合,包羅萬象,各時代、窯系、品類等非常全面,可以說集唐宋瓷器之大成。且因其地下遺存優越的保存環境,品相均較好,較多地保留了歷史的原生信息(圖1~圖6)。這些都是其他遺跡出土瓷器無可企及的獨特優勢。目前對隋唐大運河(安徽段)出土古陶瓷的研究多從傳統文物學視角就出土典型器或某一窯口瓷器的鑒賞鑒定研究,或從考古學視角對遺址出土古陶瓷進行概述性分析論述等。此類學術專項領域,前人成果頗豐,故不此復述。
3 隋唐大運河(安徽段)出土古陶瓷的文化遺產屬性
淮河流域地處中原地帶,介于長江、黃河之間,通濟渠安徽段也成了當時全國物流運轉的重要樞紐,匯集各方多元歷史。古陶瓷遺存正是沉淀其中相對最密集、最具有典型性的實物載體②。
隋唐大運河(安徽段)出土的古陶瓷,器型種類之豐,涉及窯口之多,時代跨度之大,是其重要的特色。以往對于陶瓷器的研究往往就器論器,一般主要關注發掘出土瓷器的器型特色、燒制時間、產地、工藝技術等。而在大運河安徽段陶瓷器的集中出土后,通過探尋這些瓷器在大運河內埋藏狀況、數量多少、質量優劣、品種的多寡、運輸的路徑、時代的劃定等問題,與時代的政治、經濟、文化相連,為中國陶瓷史的研究增添新的內容③。
因此,對于隋唐大運河(安徽段)出土古陶瓷的研究應從文化遺產角度切入,將其作為研究隋唐大運河與當時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信息載體和實物史料。
3.1 水利水運信息
隋唐大運河(安徽段)遺址的發掘發現,從考古學上填補了歷史信息的空白,確認了隋唐大運河通濟渠流經路線。安徽段出土的大量古陶瓷,標識出了隋唐大運河水運網絡的覆蓋范圍、通達地域、瓷器的銷售范圍,為研究唐宋時期的陶瓷貿易技術交流、交通路線、文化傳播提供重要證據。
大運河考古各發掘點出土瓷器的多寡等差異性,受到發掘面積的大小、發掘地點在歷史上地位的重要性差異、大運河歷史上的疏浚及水工設施的影響等因素的制約,為了解研究運河的形成、使用、淤塞、廢棄過程,以及隋唐大運河通濟渠段的流經路線、航運方式、貨物運輸等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例如,泗縣境內普遍出土較少,是因為泗縣的大運河多沿用至今,歷代至近現代疏浚頻繁。柳孜段、宿州市區和靈璧縣城附近的發掘出土文物較多,是因為作為歷史上的州城和縣城,船舶停靠和貿易較多,使文物遺存的概率顯著提高。
大運河柳孜遺址第二次考古發掘報告顯示,唐至五代地層發掘面積不大,僅約40平方米,但出土遺物極為豐富。這是由于北宋早期實行“木岸狹河”的治河方略,致使南岸近十米的河道被壓覆在堤壩下未被后世疏浚河道時清理,所以出土瓷器很多,僅40平方米的探方就清理出427件文物。
3.2 古陶瓷業發展
大運河出土的陶瓷器大部分有顯著的特征,通過對出土陶瓷器進行分類、斷代、窯口分析,能夠找到出產的大致窯口。可基本判定窯口和窯系的主要有安徽省內的壽州窯、蕭窯、烈山窯等窯口,同時還有省外的邢窯、長沙窯、定窯、龍泉窯、建窯、景德鎮窯、磁州窯、吉州窯等,反映了我國唐宋時期南北地區各主要瓷窯產品的時代特征和面貌。從窯口及窯系來看,這些瓷器主要分布在我國華北和華東等不同省份,地域廣闊,南北皆有,對于研究當時的陶瓷工藝、文化發展水平具有重要價值。
對比遺址內出土的瓷器,隋至盛唐時期的瓷器數量極少,而中晚唐時期的瓷器產品數量突然劇增,宋代產品更是量多且品種復雜,證實了中國陶瓷的發展歷史,即隋唐時期處于成長階段,中晚唐興起,入宋以后則進入了蓬勃發展時期。
通過研究不同年代、不同窯口的出土陶瓷器,能夠了解中國中古時期瓷業發展的相互交流和競爭,以及南瓷北傳和北瓷南傳的情況。歷史上的名窯有著跨地域的影響力,如越窯、邢窯、定窯、耀州窯、磁州窯、吉州窯、建窯等都深刻地影響了周邊及更大范圍的瓷窯產品,并深度影響了中國瓷業的發展。北宋以后,隨著燒造技術的更加成熟和瓷業的相互交流互鑒,有的窯系的產品影響了半個中國,各窯競相仿燒,如定窯白瓷,耀州窯青瓷,磁州窯黑瓷、褐彩瓷、紅綠彩瓷,吉州窯和建窯的黑瓷,在大運河安徽段的出土瓷器中都有發現。定窯系的產品有較多的產地,除定窯外,安徽的蕭窯及河南的當陽峪窯、禹縣窯等都有仿燒;耀州窯系青瓷,除少量的耀州窯出品外,更多的是河南臨汝窯等的產品;磁州窯系的產品更是龐大,除磁州窯出品外,主要有安徽的蕭窯、烈山窯,河南的登封窯、扒村窯、鶴壁窯等,山東的淄博窯及山西的介休窯;黑釉瓷,除吉州窯和建窯外,主要有安徽的蕭窯、烈山窯,河南的登封窯、扒村窯、郟縣窯等。
大運河出土的大量瓷器說明,大運河通濟渠溝通南北東西,聯通了海上絲綢之路和陸上絲綢之路,是歷史上重要的黃金水道,不僅是重要的漕糧運輸通道、人員往來和物流商貿通道,也是瓷器貿易的重要水路通道,催生和繁榮了沿線的窯業發展。
3.3 古代社會經濟文化發展
通過所出土陶瓷器亦能管窺如《清明上河圖》所描繪的依水而興、航運繁盛的民生圖景,從中可窺見時人的審美觀念及社會習俗等方面信息。
大運河中出土的瓷器品類較全,不僅有生活日用品,還有碗、缽、盤、罐、壺、杯、盞等,幾乎包括古人所有常用器皿。發掘中還出土了一些瓷雕人物、動物、文體娛樂品,有圍棋子、象棋子、捶丸、嬰戲蹴鞠等瓷器。還有文玩品,如香具、茶具、陳設器、祭祀器等,如水滴、硯臺、水盂、梅瓶、香爐、茶盞等。這些文物反映了唐宋人們的生活品位和精神追求。對這些文物進行探源研究,有可能對現有文史資料起到補史、證史作用。其中有很多三彩日用器的出土,改變了過去人們對唐三彩都是陪葬品的認識。
出土古陶瓷也印證著隋唐大運河的歷史背景、歷史變遷。例如,在柳孜遺址第二次考古發掘中,北宋地層出土2607件瓷器,相比南宋(金)地層出土的1030件瓷器多出60%,顯示了北宋時期繁忙的貨物運輸,另外也說明了宋金戰爭時兩國的商品貿易雖然沒有北宋時期運輸量大,但是戰爭并未中斷商品流通以及瓷器燒造技術的交流和燒造瓷器技術的進步,如紅綠彩瓷器的出現。
4 隋唐大運河(安徽段)出土古陶瓷的當代文化傳播價值
隋唐大運河(安徽段)出土古陶瓷在當代具有顯著的文化傳播價值,對于堅持文化傳承、保護文化遺產、推動文化旅游產業發展以及促進文化創新與發展都具有重要意義。
4.1 歷史文化傳承的見證
大運河有效推動了不同地域文化交流,而文化交流又促進了民族認同,最終為形成大一統的中華民族起到了非常巨大的作用。作為文化的交流與發展的實證及大運河重要文化符號之一,隋唐大運河(安徽段)出土的古陶瓷也深深鐫刻著中華民族“大一統”觀念。隋唐大運河(安徽段)出土的古陶瓷不僅數量眾多、品種豐富,而且窯口眾多,涵蓋了河南、河北、湖南、山東、安徽、陜西、江西、浙江、福建等多個省份的窯系。這些陶瓷遺存為我們提供了研究古代陶瓷史、制瓷技術和文化交流的寶貴實物資料,有助于我們更好地了解和傳承中華民族的歷史文化。
4.2 文化遺產保護與傳播
大運河是大型活態線性遺產,安徽段大運河流經區域歷史悠久,文化遺產豐富。遺產主要形態以遺址為主,活水部分不能通航。古陶瓷、古沉船、建筑構件等實物遺存是安徽段運河博物館的重要優勢。通過對這些古陶瓷的保護和研究,既是對大運河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進一步推動,也提高了公眾對文化遺產重要性的認識。同時,利用現代化數字科技等手段,將這些古陶瓷的歷史畫面和文化內涵進行整體還原和展示,開放共享的文化資源,有助于擴大文化遺產的傳播范圍,增強文化遺產的吸引力和影響力,強化公眾地域文化自信。
4.3 文化旅游產業的發展
大運河安徽段擁有豐富的文化遺產資源,包括古陶瓷在內的各類物質文物遺存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為發展文化旅游產業提供了重要支撐。通過挖掘和整合這些文化資源,可以打造特色文化旅游品牌和線路。近年來,淮北、宿州充分利用當地運河文化資源,重點對大運河風情名鎮和歷史文化街區以及古道沿線文化場館進行建設,這些承載著千年歷史的文化名片,讓大運河安徽段不斷煥發出新的生機與活力。助推當地經濟發展的同時,促進文化的交流和傳播,提升地區的知名度和美譽度,有效助力運河名城品牌乃至大運河文化帶的打造。
4.4 文化創新與發展的源泉
隋唐大運河(安徽段)出土的古陶瓷在器型、釉色、裝飾手法等方面皆具有獨特的藝術風格和審美價值,兼具歷史文化價值賦能,尤其是為當代陶瓷藝術和設計提供借鑒與啟示。通過對這些古陶瓷的研究和解讀,可以深入挖掘其背后的文化內涵和時代精神,為當代文化創作和藝術發展提供豐富的素材和不竭的靈感源泉。從普及性角度開發其歷史、科學、文化、藝術價值,突出文物的活化利用,推動大運河文化遺產在當代文化傳承和經濟發展中的可持續發展。
注釋
①宮希成.大運河安徽段考古發掘與研究[N].安徽日報,2014-07-14(007).
②王興平.隋唐大運河通濟渠出土陶瓷內涵及其歷史意義:兼論中國大運河陶瓷文化遺產[J].東方收藏,2019(11):10-16.
③楊建華.淮北柳孜隋唐運河遺址出土的古陶瓷研究概述[J].文物鑒定與鑒賞,2014(9):1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