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水市博物館館藏義學碑談清代秦州義學教育發展

摘要：文章通過對天水市博物館館藏三通義學碑碑文的闡釋，揭示了清代秦州義學發展狀況，彌補了地方史志在這一時期文化教育方面的空白，豐富了地方史研究內容。

關鍵詞：義學碑；清代；秦州；義學；教育發展

天水市博物館館藏三通清康熙年間“義學碑”。碑身保存完好，石質，縱30厘米，橫64.5厘米，厚7厘米。自第一塊石碑起，從右至左，以行楷、行書、草書陰刻1067字。記錄了秦州刺史湯公捐俸建立義學九所的事跡。碑文由婁東王謩撰，古監官鄭蘭書，后補刻闔郡人士感謝紀念文。碑刻對研究清代秦州文教事業發展狀況具有較高的歷史和藝術價值。此三通碑1985年由天水市文化館移交天水市博物館，現為國家三級文物。

第一通碑文：

“秦州刺史湯公捐俸設立九所義學碑記

古之教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其造士之法至詳且密也。漢唐以來，天下郡邑皆置學校官。日月刮摩以成其林，非不彬彬可觀，而弦歌之聲，未徹于閭閻；詩書之澤，不及于草莽，其去黨庠術序之風已遠矣。

皇上崇重儒術，樂育英才，御制《訓飭士子文》，頒示學宮永昭法守，海內之士群然向化，即棫樸菁莪，何以遇此。然而隗宮泮水之旁，皋比絳帳之側，其捧袂懷經揖讓進退于其間者，非博士弟子員未敢前而請業也。若夫荒郊陋巷子弟之秀者，類不乏人而或混跡圜阓，負來先疇耳。不聞鐘鼓之音，目不睹典籍之富。至于槁項黃馘，不能自振拔良，可惜也。夫豫章之木，不裁之以繩墨，則不能中棟梁；荊山之璞，不加之以磨礲，則不能成圭瓚。膠庠之士，繩墨磨礲之所及者也。里巷之子，繩墨磨礲之所不及者也，而”

第二通碑文：

“欲養成天下之材，預儲多士之選。則義學之設，其為功于學校者，豈淺鮮哉。秦州為隴西大邑，水泉清美卉木叢薈，州人附山而居者，且耕且讀于其中。姚江湯君來守是州，廉靜寬仁，州人愛之而于延攬士類作養人林，尤致意焉。既新學宮復為立義學九。在邑者曰官城，在鄉者，東曰社樹坪街子鎮馬跑泉；西曰關子鎮、三十里鎮；南曰白家集；北曰石佛鎮。第八河沿河城闢，其庭宇庠，其餼修又置田疇為永久計，擇諸生之文行優者為之師，以朝夕課訓于其中。于是州人子弟之秀者未列黌宮，先遜于義學焉。辛丑秋，余校士秦州入彀者，凡三十有六。而義學中之與是選考濟焉，非湯君陶成變化之力耶。昔文翁治蜀，立學于成都市而吏民爭趨考亭，示南□軍，修鹿洞遺址，而學起以立，為民習牧，振興文教，古以尚也。況天水湖邊，麥積山下，代有偉人得賢者而教育之，吾知人文蔚起，既足以光。右文之治，而西爾造士之化庶幾復見于合茲云爾。”

第三通碑文：

“康熙六十年歲次辛丑八月既望，賜進士出身，欽差提督陜西學政翰林院編修加一級，婁東王謩撰，古監官鄭蘭書。

秦州地處邊方，余承之縣土一載有余，自愧未嫻，風雅不足，為州人似承，然而振興文教之意未嘗一日去諸懷，顧習見四境以內，士之沐泥群序者，固多郁郁，可觀向荒僻窮甔，猶沿東□駟鐵之，習以為此，教化不行而民未澤于詩書故也。于是捐資創義學九所，分列城鄉還岡以給饘粥擇諸生之□于文行者為之。師承鄉民子弟讀書去中使夫人幼而習也，先王仁義之說，以變化其剛勁之氣質而漸歸于和平，其于人之風俗不無少有裨益，督學一生，以按訖歲試也，其事亟賞猶恐其久而節淪廢也，習之文以傳不朽，余不敢亂部工敬勒之石以異后之君子相與維持，勿□云耳。

辛丑九秋姚江湯□識并書。

今天子重道崇儒，振興文教，家塾黨庠所在皆是，而吾州因地處荒僻，典制未備，自湯公下車以后，督耕耨緩，催科除一切繁征集賦，又修葺學宮，每月課諸生而殿，最其業可謂教養兼至矣。而公猶以僻野窮村不能盡沾學校之化為懼，爰捐俸設城鄉義學凡九，選士之方正力學者為之師，置膏腴而亦哉，取其入以給亭。人束修之費，于是負未之子，鮮不橫經自國中而達之，鄉閭山澤誦讀之聲，寒暑不輟矣，繼自今我州民之沐浴于教化者，大則識君臣父子，小能握管知書以佐依明，而隆文治不捋于公之義學觀厥成也哉。

闔郡士庶公紀 莆城李士元書。”

一、“義學”溯源

義學是我國古代基礎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封建社會、統治階級出于維護統治的需要，都會采取相應措施振興文教事業。受經濟社會等因素限制，各時期文教事業發展狀況不一，官辦教育資源非常有限，不能滿足普通民眾的教育需要，更何況那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貧寒子弟。緣于此，一種面向普通勞苦大眾、無需支付讀書費用的具有慈善公益性質的啟蒙式教育機構義學應運而生①。

作為一種初級教育機構，義學最早出現于宋代初年，有專家認為由范仲淹所創。范仲淹任杭州知州期間，出售其祖宅，將所得錢款購買良田千畝，作為義田，又設立義學多所，召集宗族子弟入學啟智，以義田收益供養義學日常開支，為百姓所稱頌。他的做法受到了達官顯貴們的推崇，都以捐資創辦義學為榮，義學在各地逐步發展起來。宋初出現的這種具有族塾性質的義學，在清代之前的《元史》《明史》等文獻中出現過幾處。由此可見，在清代以前，義學的舉辦有多種形式，多以“宗塾”“族塾”稱之，是同一宗族內家境殷實的大戶人家為照顧同一宗族的孤寒子弟而建立的教學機構，所需開支由族人內部自行籌措，具有典型的“族塾”性質②。

二、清代秦州義學發展狀況

（一）清代秦州建制

清初，天水的行政建制因襲明制，仍隸屬鞏昌府，轄秦安縣、清水縣、禮縣。雍正年間，秦州升格，將原鞏昌府所轄的秦安縣、清水縣、禮縣歸屬秦州所轄；同時，將原來鞏昌之徽州降格為縣，歸屬秦州，而徽州原轄兩當縣也一并歸屬秦州。由此，秦州轄秦安、清水、禮縣、徽縣、兩當共5縣。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在秦州置三岔廳，秦州始轄秦安縣、清水縣、禮縣、徽縣、兩當縣和三岔廳，轄區相當于今秦州、麥積、秦安、清水、張家川、禮縣、徽縣、兩當等地。

（二）清代秦州義學發展狀況

有關甘肅義學的發展狀況史籍中并不多見，目前缺乏系統性、專題性研究，有關秦州義學發展情況的資料更加匱乏。天水地方史志《天水市志》《天水文史資料》等對清代秦州義學多少有所談及。

金皇統四年（1144年），秦州清水創立曲江書院，這是見于史載境內最早的書院。明始有社學，清時改稱義學，設天水文社管理地方學務③。清康熙時，秦安知縣王之坊在縣城設義學1所。雍正元年（1723年），朝廷向各省發布了改生祠、書院為義學的上諭。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秦安知縣保中捐資在郭嘉鎮創辦義學1所，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秦安知縣董秉純改隴城舊巡檢解、碧玉關舊行館建立義學各1所④；伏羌有義學1所。道光年間，秦州知州蕭國本在州境增設義學至30余所；秦安知縣嚴長宦以寺、廟、閑房為校舍，請義學師12人，辦義學12所。同治年間，秦州知州王鎮鏞增設義學至54所；伏羌縣有義學3所；秦安知縣程履豐創辦義學16所；同治三年至十三年（1864—1874年），左宗棠命地方一律興辦義學，兩當縣楊家店、泰山廟（廟坪）建有義學兩處⑤；徽縣在三官廟籌建義學一處，后又在清福寺、先農壇、山神廟及郝家溝、伏家鎮、江洛鎮、銀杏樹等地新建一批義學；兩當縣在新街始設黃花義塾；禮縣在縣署之西創建義學，進士出身的知縣方嘉發親自擔任主講，為邑人稱道。光緒年間，伏羌縣有義學6所；清水縣設義學4所；光緒六年（1880年），徽縣知縣李裕澤在縣西八十里建江洛鎮義學。清代末期另有“八義學館”，清水全縣有義學8處；光緒十八年（1892年），兩當知縣陳昌設城鄉義學6所。宣統三年（1911年），各縣多數義學、私塾先后改為蒙養學堂。

因此，可以看出在清代早期，政治穩定、經濟繁榮、社會發展，人民安居樂業，啟蒙教育得到空前發展，反映了這一時期統治階級對教育、提升民眾素質、穩定邊疆的重視。

（三）清代秦州義學教學情況

秦州義學初始專收家境貧寒的兒童入學，后來發展為“以教其民之能為義者”。在教學方面，義學分兩個等級。第一級為基礎教育，主要以識讀、啟智、立德、明理為教學內容。《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詩》《幼學瓊林》等是常用教材。第二級為經典誦讀，主要學習與儒家孝道文化有關的《論語》《孟子》《孝經》等經典著作，《小學》為義學必讀之書⑥。

受當時社會大環境和民眾文化教育水平較低的影響，部分義學的學生在接受一段時間的教育后，滿足于粗識文字，為謀求生計放棄學業，能夠堅持學業的學生少之又少，只有少部分學生繼續就讀于高一級的書院，極少數人作為科舉應試童生進入預備性教育。在教學內容上，義學多采用歷史典故、民俗諺語、唐詩宋詞等題材，運用簡練押韻、對仗工整、通透達意的語言進行教學。所授內容除了宣揚儒家思想外，歷史、自然、風物及農業等方面的知識貫穿于教學之中。最終，義學學習優秀者可入書院繼續深造。

（四）清代秦州義學的管理

清初沿明制，各省置督學道。清康熙年間，州設學正、訓導，秦州設有專門的學官，管理本州學校。清雍正四年（1726年），清廷命各省將督學道改為提督學院，稱長官為提督學政，簡稱學政。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清廷頒布《各省學務詳細官制及辦事權限章程》及《各廳州縣勸學所章程》。罷科舉，興學校，各省提督學政盡裁，設提學使總理全省學務。令各府、廳、州、縣皆設勸學所，代行教育行政機構之責。

（五）清代秦州義學經費來源

清代，義學有官辦的府、縣、鄉公立義學，其經費主要來源于田租和商稅。民辦義學有的由當地有識之士獨資創辦，有的由村民合資興辦，有的由當地宗族募資創辦。秦州義學，校舍大多為地方紳士、富商捐資、獻地、獻房，群眾投工投料所建，有的占用古廟、祠堂，普遍簡陋。經費主要靠自籌，來源有四：其一為學田地租。當地官員、士紳籌資置膏火田，收取租銀辦學。其二為捐贈。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朱國書院將學田租銀128兩和知縣殷兆燕捐銀350兩，共478兩“給外生息”。嘉慶二十三年（1818年），清水知縣捐銀遷建上邽書院，建房舍40余間。道光十年（1830年），寧遠知縣蘇得坡動員民眾籌資，并親捐300絹，重修來遠書院；道光年間，秦州知州蕭國本，任職3年，設四鄉義學30余所，辦學所需經費皆出私囊；秦安知縣嚴長宦先后捐俸銀兩并倡導縣人籌資錢1000兩、4000貫發典生息，歲征息錢180貫和400貫。同治年間，秦州知州王鎮鏞出資擴建義學使之達54所，并為學童置備書本等物。其三為放貸生息。咸豐七年（1857年）伏羌知縣段佩蘭捐錢500鈿，“生息助書院諸生膏火之費”。清末，秦州共有學田12頃42畝2分，年收租銀9.55萬兩⑦。其四為官府資助。同治十一年（1872年），分巡鞏秦階道董文煥將籍沒西和縣、禮縣部分回民遺產，拍賣折銀，儲之生息，以修隴南書院。義學教師實行月薪制，按月支付銀兩。

三、天水市博物館館藏義學碑的價值

此三通義學碑經鑒定被確定為國家三級文物。三通碑刻雕工細膩、筆跡清秀，瀟灑飄逸，不僅是書法藝術的呈現，更是研究清代地方教育的重要實證。碑刻記錄了當時秦州刺史湯公捐獻俸銀建立九所義學的原因、辦學宗旨和學規。這些義學的設立，反映了當時以秦州地方官員為代表的開明人士興辦義學蔚然成風，在政策、資金方面給予當地蒙學教育大力支持，不僅為秦州孤寒子弟提供了基礎的教育資源，提升了當地文化教育水平，而且培養了大批人才，促進了當地經濟社會發展。同時，這三通碑刻為我們研究清代甘肅地方教育提供了非常有價值的實物資料。

作者簡介

張建軍，男，甘肅天水人，天水市博物館文博副研究館員，研究方向為伏羲文化、天水民俗文化。

注釋

①管世獻：《清代甘肅義學時空分布及運營研究》，蘭州大學，2012年。

②于曉燕：《“義學”釋義》，《貴州師范學院學報》，2014年第10期，第58頁。

③天水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天水市志》，方志出版社，2004年。

④秦安縣志編纂委員會《秦安縣志》第四編《教育》第二章，2001年第191頁。

⑤甘肅省兩當縣志編纂委員會編：《兩當縣志》，第三十九章，甘肅文化出版社，2005年。

⑥黃兆宏：《清代甘肅的義學》，《絲綢之路》，2009年第24期24-26頁。

⑦天水市秦城區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秦城區志》，第二十五編第七章，甘肅文化出版社，200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