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研究進展

Research progress of emotional inhibition in cancer patients

MA Ying， WEI Qingfeng， NIU Ruixiang， HUANG Lei， YU Menghua， ZHU Longshuang

School of Nursing， Nanchang University， Jiangxi 330000 China

Corresponding Author" WEI Qingfeng， E?mail： wqf65317@163.com

Keywords" cancer； emotional inhibition； assessment tools； influencing factors； intervention strategies； review

摘要" 從癌癥病人情緒抑制概念、測評工具、研究現狀、影響因素及干預策略進行綜述，提出重視男性癌癥病人情緒抑制、構建相關量表、創新干預方法和豐富研究類型等建議，旨在為今后國內開展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研究提供參考。

關鍵詞" 癌癥；情緒抑制；評估工具；影響因素；干預策略；綜述

doi：10.12102/j.issn.1009-6493.2024.16.011

癌癥是全球關注的公共衛生問題，具有慢性發展和威脅生命的特點，多數病人在患病及接受治療后，存在不同程度的心理健康問題和精神障礙，據報道，癌癥病人心理疾病患病率為普通人群的4倍[1]。既往研究關注點大多聚焦于病人不良心理結局如焦慮、抑郁等，然而，有研究認為，情緒抑制是精神病理學的根本原因，可作為病人焦慮、抑郁等心理癥狀的預測因子[2?3]。如對這些心理疾病做到未病先防，及時對可能存在情緒抑制狀態的病人進行篩查與干預，可有效預防嚴重心理結局的產生。受傳統文化觀念影響，我國居民傾向于將情緒困擾藏于心中不愿輕易表達，癌癥病人則存在更加強烈的自我情緒壓抑，尤其是抑制消極情緒的爆發，嚴重者甚至會出現自殺等危險行為[4]。本研究對癌癥病人情緒抑制概念、測評工具、研究現狀、影響因素和干預策略進行綜述，旨在為今后國內開展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相關研究提供參考依據。

1" 情緒抑制概念

情緒抑制又稱情緒表達抑制，由心理學家Gross提出，是一種非適應性情緒調節策略，也是身心研究中解釋情緒障礙發作和病程的重要概念[5]。目前情緒抑制定義尚未統一，但國內外學者普遍認為情緒抑制是個體在經歷情緒沖動時有目的地回避或控制自己內心情緒的發泄[3，6?8]，減少情緒的行為表達[9]，以隱藏當時的情緒體驗。其特點是言語冷漠、表達能力減弱和害羞[3]，具體表現為行為表達減少，積極情緒體驗減弱，負性情緒體驗增強[10]。

2" 情緒抑制的測評工具

2.1 情緒抑制量表（Emotional Inhibition Scale， EIS）

EIS由Robert Kellner于1981年開發，用于衡量臨床病人有意識抑制情緒狀態的自評工具[11]。包括膽怯、言語抑制、自我控制和情感偽裝4個維度，共16個條目，其中有6個條目反向計分。采用Likert 5級評分法，從“不會”至“總是”依次計0～4分，總分0～64分，得分越高表明病人的情緒抑制水平越高，其Cronbach′s α系數為0.95。該量表中文版由我國學者劉麗萍等[12]于2020年進行漢化修訂，翻譯后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717，可有效測量在癌癥病人群體中情緒抑制的水平，但在國內推廣存在一定局限性，我國學者可進一步探究其在非癌癥疾病人群或健康人群中的適配性。

2.2 Courtauld情緒控制量表（The Courtauld Emotional Control Scale，CECS）

CECS是Watson等為評估乳腺癌病人對情緒有意識控制的程度編制而成，包括憤怒抑制、焦慮抑制和抑郁抑制3個維度，共21個條目[13]，其中5個條目反向評分，采用1～4分評分法，總分為21～84分，某維度得分越高表示對這種情緒的壓抑程度越強烈。CECS目前有多種語言版本，國外將其應用于一般人群[14?15]、慢性病病人[16?17]的情緒抑制評估中。中文版CECS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96[13]，適用于測量乳腺癌病人情緒抑制水平，如若應用于其他癌種病人或疾病人群中需進一步檢驗，今后或可在其結構基礎上依據我國文化、病人疾病特征進行修訂及應用。

2.3 情緒調節量表（Emotion Regulation Questionnaire， ERQ）

ERQ于2003年由Gross等[18]編制，2007年王力等[19]漢化修訂，用于測量使用情緒調節策略的頻率。該量表包括認知重評（6個條目）和表達抑制（4個條目）2個維度。采取Likert 7級評分法，從“完全不同意”到“完全同意”依次計1～7分。量表Cronbach′s α系數為0.73，重測信度為0.69，中文版ERQ兩個維度的Cronbach′s α系數分別為0.85和0.77，重測信度分別為0.82和0.79。此量表可應用于癌癥病人中，但情緒抑制只是其中的1個維度，條目較少。

3" 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狀態的研究現狀

國外學者主要針對癌癥病人情緒抑制與其結局變量之間的關系進行探討。Nakatani等[20]對日本一所教學醫院的31例乳腺癌術后病人調查顯示，存在情緒抑制的病人長期患有較嚴重的焦慮、抑郁癥狀。Lu等[21]對103例華裔美國乳腺癌病人調查結果顯示，情緒表達抑制會導致認知再評價水平低的病人生活質量下降。Chapman等[22]對情緒抑制與癌癥死亡率之間的關系進行長達12年隨訪后發現，情緒抑制水平較高與癌癥相關死亡率之間存在顯著關聯。癌癥病人采用情緒抑制這種非適應性情緒調節策略易沉浸于負性情緒中，不能有效應對，可進一步導致不良心理結局，影響疾病預后甚至威脅生命。

我國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的研究尚處于探索階段。顧倩等[23]對46例乳腺癌病人進行半結構式訪談時發現，74%的病人傾向于情緒表達抑制。彭艷婷等[24]使用EIS對324例乳腺癌住院病人的情緒抑制現狀進行調查，結果顯示，病人情緒抑制得分為（27.26±8.77）分，高于健康人群；劉麗萍[5]利用EIS對302例癌癥病人的調查結果顯示，病人情緒抑制得分為（28.51±6.00）分。這兩項調查中病人自我控制維度得分均最高。提示臨床工作者應深入分析其背后的原因，關注病人自身對情緒抑制狀態的認知與感受。國內對于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的研究對象主要為乳腺癌病人，且多為橫斷面調查，缺乏針對病人情緒抑制的干預研究，未來可擴展對其他癌種群體情緒抑制的研究，豐富和改善情緒抑制狀態的干預措施。

4" 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的影響因素

4.1 病人因素

4.1.1 人口學特征因素

癌癥病人的年齡、婚姻狀況、學歷對情緒抑制水平的影響尚未得出一致結果，性別和居住地是影響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的人口學特征因素。1）性別。美國的一項研究指出，男性癌癥病人相比女性更傾向于運用情緒抑制調節策略[25]，與我國研究結果[5]一致。原因可能為：男性承擔著多重社會角色與家庭責任，在面臨應激事件時往往選擇壓抑與懦弱有關的情緒。2）居住地。彭艷婷等[24]在乳腺癌病人中調查發現，農村病人的情緒抑制得分高于城市病人，與劉麗萍[5]研究結果一致。分析原因：一方面，農村病人可能由于無固定收入具有經濟壓力，進而滋生出自責、愧疚等負面情緒；另一方面，農村地區醫療水平有限、信息欠發達，對癌癥、心理知識的宣傳欠缺，病人不知如何有效應對身心疾病。因此，醫護人員應重視男性和農村病人情緒抑制的問題，豐富下鄉義診活動內容及形式，以通俗易懂的方式為農村病人普及疾病與心理知識等，提高農村病人對身心健康的重視，深入推進農村地區癌癥早診早治項目。

4.1.2 人格特質

C型人格及回避型依戀人格與癌癥病人情緒抑制具有相關性。國外學者在探究情緒抑制對癌癥病人心理健康影響的研究中發現，癌癥病人的C型人格與情緒控制聯系密切[17]。Brand?o等[26]探討乳腺癌病人中回避型依戀個體和情緒抑制的相關性，研究顯示，更高水平依戀回避與情緒抑制相關，與王玉霞等[27]研究結果一致。這可能是由于回避型依戀個體傾向使用去激活策略來處理自己的情緒，去激活策略包括抑制或最小化情緒體驗，以及抑制語言和非語言的情緒表達[26]。一般而言，具有這兩種人格特質的癌癥病人多不愿敞開自己情緒，尋求護理人員支持，但護士可與病人循序漸進地建立良好護患關系，加強心靈關懷，借助干預工具，引導病人識別、描述并釋放內心壓抑的情緒。

4.1.3 自我調整方式

病人的自我同情將有利于降低情緒抑制水平。M?irean[28]研究表明，情緒抑制受自我同情的影響。我國學者認為，病人自我同情程度越高，情緒抑制水平越低[24]。自我同情使個體積極面對問題，對自身給予善意和理解，接受不足和失敗進而進行情緒調整[29]，且自我同情可促進內啡肽和催產素釋放，減少壓力荷爾蒙的釋放，抑制交感神經系統，通過生理性壓力反應，減少負性情緒體驗[30]。提示臨床工作者可針對自我同情開展相應干預，以降低病人情緒抑制水平。

4.2 疾病因素

癌癥的分期、癌癥類型不同也會影響病人的情緒抑制水平。陳夢然[31]對210例口腔癌病人調查發現，病人臨床分期越重，情緒抑制越為顯著，與對乳腺癌病人的研究結果[24]一致。劉麗萍[5]在癌癥病人中調查發現，食管癌和胃癌病人情緒抑制得分較高，子宮頸癌和前列腺癌病人情緒抑制得分最低。這可能與不同類型癌癥的臨床癥狀和預后情況不同有關，但該研究為單中心試驗，樣本量較少，且僅對發病率位于前10位的癌癥病人開展調查，后續研究者可在不同地區招募更具代表性的樣本進行探究。

4.3 家庭功能和社會環境

家庭功能和社會環境可能與情緒抑制相關，但相關研究較少。家庭是情感和信息支持的主要來源，家庭內部的共同應對過程有助于情緒的調節。王玉霞[32]研究顯示，良好的家庭關系與情緒抑制水平呈負相關。與西方文化鼓勵情感表達不同，受儒家思想和諧社會人際關系的影響，中國人重視情感控制和克制而不是情感表達，情緒壓抑可能被看作是社會能力和成熟的標志[7]，為了不影響與他人構建的良好關系，在面對消極情緒時往往會選擇一種隱忍不發的方式。

綜上所述，國內外癌癥病人情緒抑制影響因素探索日益完善，但多局限于乳腺癌病人及橫斷面研究。盡管乳腺癌病人這一群體具有特殊心理特征，仍建議醫護人員多關注男性群體和其他癌種病人，今后可增加縱向研究及質性研究，多時間點探索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的傾向與變化情況，并聯合訪談深入挖掘病人內心真實感受，從而更加全面地總結情緒抑制的相關因素。癌癥病人存在情緒抑制是生理、心理和社會多重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因此，應從多角度對存有情緒抑制的癌癥病人進行綜合護理。

5" 改善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的干預措施

改善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的措施主要通過支持?表達性治療和正念冥想進行干預。1）支持?表達性治療：包括表達性寫作療法與羅森塔爾效應干預。寫作可以代替口頭表達，促進情感和思想的表達，有利于消極思想的識別，進一步改善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狀態[33]。章毛毛等[34]指出，書寫表露將思想、感受和經歷與他人分享有助于個體抒發壓抑情緒。羅森塔爾效應干預是通過肯定、積極引導的方式改善病人負性情緒，關注病人心理感受并鼓勵將其表達出來。姚娟等[35]研究發現，基于羅森塔爾效應的心理干預可幫助病人樹立對抗疾病的信心，降低情緒抑制水平。2）正念冥想：是以正念技術為核心的冥想練習，使個體專注于自身當下的思想、情感等，在冥想的過程中觸發情緒調節。Villani[36]等研究表明，正念冥想對減少病人情緒抑制具有長期影響。目前對癌癥病人的正念干預研究多關注于焦慮、抑郁水平等心理結局指標[37]，涉及情緒抑制的研究較少。因此，有必要進一步證實正念冥想或其他正念干預措施對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的作用。

臨床工作者為癌癥病人提供情緒宣泄、表達的方式十分必要，而針對癌癥病人開展情緒抑制的干預研究多見于國外研究，且干預方式或種類單一，國內可提供臨床參考依據的干預策略較少，未來在借鑒國外干預措施的同時可聯合中醫情志療法開創適合我國病人的干預策略，或增加表達性藝術治療如曼陀羅繪畫療法，利用計算機輔助技術開發電子心理干預軟件、網站，實現互聯網干預。

6" 小結與展望

國內外在癌癥病人情緒抑制方面的研究仍處于探索階段，現存研究有以下幾方面局限：1）研究對象以乳腺癌病人居多，日后應提高對男性和其他癌種病人群體的關注；2）缺少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特異性本土評價量表，現有測評量表均為國外學者開發，而國外環境與我國社會環境不同，國外的測評量表是否適合有待進一步驗證，因此，建議構建我國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狀態測量工具，并將情緒抑制作為常規評估項目；3）情緒抑制影響因素大部分未得到認證，未來應增加縱向研究及質性研究，全面總結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的趨勢及影響因素；4）干預性研究較少，干預措施種類不全，建議根據影響因素制定干預策略。目前我國對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的研究報道較少，建議今后在參考國外研究的基礎上，結合我國文化背景開展癌癥病人情緒抑制相關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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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9-09；修回日期：2024-08-03）

（本文編輯 蘇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