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新國企建設與國際化實踐雙向賦能相互成就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就如何進一步深化國資國企改革作出重大部署。國務院國資委對“加快建設現代新國企”進行了深入部署?，F代新國企之所謂“新”，是指發展方式新、公司治理新、經營機制新、布局結構新。我們認為，現代新國企的重要特征之一，在于成為國際經貿活動中的重要參與者，借助國際化過程進行自我改造和完善，并同時對國際經貿秩序和格局產生積極影響。

我國國有企業國際化的概念及具體表現

國有企業國際化是指國有企業跨境開展經貿活動、參與國際分工的過程。國際化可以從企業的經營活動、決策依據、合規建設和公司內部治理四個層面上予以具體體現。

國際化的第一種表現是參與國際經貿活動，進行跨境貿易、與外商投資者共同出資經營以及赴海外投資實踐。我國國企最先進行的國際化探索是參與進出口貿易活動。在改革開放之前，傳統國營企業即可依賴其所擁有進出口貿易權開展對外貿易，為我國輸入經濟和社會生活所需要的產品和外匯。在改革開放的進程中，國有企業與地方政府一道成為招商引資的主力，與外商投資者積極組成合資或合營企業，以充分吸收先進生產和管理技術。在實施“走出去”戰略特別是共建“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后，我國國企成為赴海外直接投資的主要力量。截至2022年末，進行對外直接投資的中國國企為1641家，僅占全部企業總數的5.6%；但從存量上看，在對外非金融類直接投資24509.1億美元存量中，國企占比高達52.4%，這說明國企對外投資者主要為具有大規模和強大競爭力的企業。

第二種表現是決策依據方面的國際化，即依照國際市場信號進行決策。這意味著國企在進行決策時，會更多地依據國際市場上的信號和信息，而不是僅僅依賴于國內市場的情況。這種決策方式的轉變，使得國企能夠更好地適應國際市場的需求和變化，從而在全球化的經濟環境中獲得競爭優勢。

第三種表現是建立國際化的合規體系，符合國際經貿規則要求以及采納國際標準。在開展跨國經營活動時，企業需要遵循其他國家或地區所設立的可適用于這些活動的法律法規，因而企業的合規體系需要納入對這些境外法律法規的關注。此外，為了防止我國政府陷入與國際經貿規則的不符指責，我國國企也需要讓自身行為符合國際經貿規則。同時，國企也積極采納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所編寫的《國有企業公司治理指引》等國際通行的推薦做法，以在國際市場上樹立良好的形象。

第四種表現是企業內部治理方面的國際化。這體現為引入外資來推動混合所有制改革，雇傭境外或外籍高級管理人員和技術人員等，廣泛地采取國際市場中的要素來為自身的治理和經營決策服務。這種內部國際化不僅能夠為企業帶來新的管理理念和技術，還能夠幫助企業更好地融入國際市場，提升在全球范圍內的競爭力。

國際化實踐加速現代新國企轉型

國有企業在不斷融入全球經濟發展格局的過程中，經歷了從封閉式的舊國企逐漸轉變為開放性的現代新國企的過程，這一過程可以從如下三個方面予以考察。

首先，國際化實踐促使國企轉型成為獨立的市場主體。國企的獨立性意味著擁有獨立的法律人格，可以以自己的名義參加合同等法律關系，有獨立的所有權并能夠處分自己的財產，且可以承擔相應責任。國際化實踐使得國企需要簽訂大量的涉外經濟合同，或者作為出資人投資于境外企業等，這都需要國企獲得獨立的法律主體地位。為了盡量避免部分國家針對國企而專門實施的貿易或投資壁壘，國企也應盡量表明其法律上的獨立特征，以便爭取與法律上其他私主體所同等的待遇。同時，國企也需要獲得獨自承擔法律責任的能力，以便使得我國政府不會陷入與境外經濟實體的經濟糾紛當中。

其次，國際化實踐推動了國企積極優化股權結構。融入國際經貿格局是我國國企積極開展混合所有制改革的目的之一。一方面，從改革開放伊始，我國國企即通過與外商投資者共同出資建立企業引入先進的技術和管理理念，并保障外商投資符合我國發展利益。在當今，引入外資入股使得我國國企更易被其他國家或地區的政府視為一般性的市場主體，從而獲得平等準入東道國市場的機會。另一方面，國際化的目標也驅使著國企引入本國的民間資本，因為這一實踐會使得股權結構多元化，有助于對企業經營進行更為全面和專業的監督，從而提升企業績效，增強企業的創新能力和動機。

再次，國際化實踐還激勵著國企加速公司治理模式現代化進程。第一，為增強國際競爭力，國企公司治理結構中各主體需要權責分明。政府作為出資人與其他出資人享有同等的待遇，這有助于激勵非國有股東對企業經營方向和決策方面積極行使監督權，提高企業的透明度和效率。董事會要在公司治理結構中對企業經營負最終責任，以確保企業決策的科學性。第二，為了能夠在國際競爭當中作出迅速和專業的反應，國企有必要去努力提升董事會及其成員的專業化水平。為此，我國國企實施了引入外部董事的改革，在聘任時重點關注董事的專業背景和經驗。第三也是更為重要的是，參與國際競爭使得我國國企更需重視如何把握符合我國發展利益的方向，并防范外部環境為我國國家安全、社會經濟秩序帶來的風險，從而將黨的領導有機融入公司治理。

現代新國企在國際化方面的典型特征

相比起傳統國有企業以及其他類型的企業參與國際經貿活動的一般表現，現代新國企在國際化上呈現出如下四個方面的典型特征。

第一個特征是重視引導產業布局優化，致力于增強產業鏈韌性。傳統國企往往遍布于產業鏈的各個環節，會因為資源分散而難以形成國際上的競爭優勢。而非國有企業往往不會站在產業鏈布局的角度考慮跨境貿易和投資決策。相比之下，現代新國企更注重成為產業鏈的核心，即產業鏈鏈長，通過整合資源、引導投資和技術創新，優化產業布局，提升產業鏈的整體競爭力。在國際化背景下，現代新國企的這一特點尤為重要，它們能夠更靈活地應對國際市場變化，確保產業鏈的穩定性和韌性。

第二個特征是以主營業務為輻射積極履行企業社會責任，并提供公共產品。比起傳統國企而言，現代新國企注重發揮主營業務優勢來服務于社會公益。傳統國企確實肩負著繁重的社會負擔，包括穩定就業和提供針對職工的社會服務等，而這會制約企業核心優勢的發揮?，F代新國企則不同，它們基于自身主營業務，提供與業務緊密相關的社會服務，實現商業利益和社會利益的統一。而非國有企業雖然體現出更為重視企業社會責任的意識，但不如國企一般可以在赴海外投資時集中在自然資源、基礎設施等領域，恰是這些領域與環境社會治理關系緊密，能夠更直接顯現出社會責任的重要之處。

第三個特征是積極進取創新，探索國際化新路徑。企業戰略選擇可以分為探索者、分析者和防御者三類。而現代新國企往往采用探索者戰略，即將創新作為提高競爭力的根本途徑，注重開發新產品、新技術和新市場，能夠在不確定的市場環境下積極尋求新機遇。有研究表明，當今我國國企甚至會在決定赴海外投資時比其他類型的企業反應更加迅速，這既是由于國企在研判國家戰略上有所優勢，也是因為國企有能力承擔更大風險。

第四個特征是主動研判國際經貿規則以及自身開展經濟活動需要適用的其他國家和地區的法律法規，構建完善的企業合規制度。當今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為典型的區域貿易協定等國際規則體系引入了針對國企所專門設置的國際規則，如要求保證企業商業考慮和非歧視、不接受或提供非商業援助、保持透明度等規則。嚴格地說，需要遵循國際經貿規則的義務主體是維持或經營國企的國家或地區政府，而非企業本身。但我國國企若與國際經貿規則不一致，會讓我國政府陷入違反國際義務的指責，從而陷入不利和被動地位。其他國家或地區的國內法也會在針對我國國企的國際化實踐，對市場準入、準入后的經營活動予以管理乃至限制，意圖在這些國家市場中進行經營活動的國企必須作出相應舉措減少遭遇規制性措施的風險和損失。相比之下，傳統國企未曾處于此種規則體系交錯、多種規則同時適用的復雜環境下，而其他類型的企業無須受制于針對國企所專門設定的規則，故積極研判并符合相關規則就成為現代新國企國際化的重要任務和特征。

現代新國企進一步國際化為國際經濟格局帶來的影響

現代新國企作為跨國經營主體會進一步深度融入國際經貿秩序，對國際經濟布局帶來更為積極的作用。

第一，現代新國企的進一步國際化改變著全球產業鏈格局。國企的跨國投資等活動體現出基礎設施先導的特征，以建設基礎設施為根基開展經濟活動，為各個國家和地區帶來了全新的發展動力和造血能力。世界銀行2019年的一份報告顯示，“一帶一路”倡議下的基礎設施投資使得沿線各國通行時間縮短2.5%，貿易成本減少了2.2%。同時，國企在技術創新方面也發揮了重要作用。它們通過不斷研發新技術、新工藝，推動了產業的升級和轉型。這些技術創新不僅提高了生產效率，降低了生產成本，還為相關產業鏈的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國企在推動高新技術產業發展、提升國家競爭力方面起到了關鍵的引領作用。

第二，現代新國企還在全球范圍推動綠色轉型，踐行可持續發展。新國企積極投資和開發可再生能源項目，致力于減少對化石燃料的依賴，不僅改善了環境質量，還為不同市場創造了更多的就業機會和增長點。新國企致力于推動數字化轉型，努力在全球范圍內提供更多數字基礎設施，這也是帶動綠色發展的重要一環。

第三，現代新國企的進一步國際化還可以促進全球經濟治理的發展和完善。國企積極參與“一帶一路”建設，促進了非傳統發達國家和地區的經濟發展，也就間接地促進了這些國家和地區話語權的增加，長此以往將會推動國際經濟秩序朝著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學界近二十年也因為我國國企的國際化進程而反思了“華盛頓共識”是否真正具有普適的合理性和推廣價值，并思考更有利于不同國家自身特征的治理模式。筆者追蹤考察了英文核心學術期刊于2021—2023年間發表的與我國國資國企相關的166篇文獻，進行梳理后發現，其中對我國國企持正面或者中性態度的文獻數量分別為59和66篇，大多數研究認可我國國企在推動創新、履行社會責任、保護環境等方面的積極作用。新國企國際化也引發了世界范圍內有關產業政策、補貼、創新模式等問題的規則改革爭議，雖然目前對這些問題的討論尚未形成對我國國企完全有利的局面，但對該爭議的關注和探討本身也會促進更多共識的形成。

綜上所述，現代新國企建設與國際化實踐相互成就。融入國際經貿體系的目標是驅使著我國國有企業轉型為現代新國企的重要因素。現代新國企在國際化道路上展現出著眼于產業鏈布局的視野、對社會責任的高度關注、進取創新精神以及敏感的合規意識?，F代新國企不僅可以改善全球產業鏈格局，還積極踐行可持續發展，并促進著全球經濟治理的發展和完善。盡管在國際化過程中仍面臨諸多挑戰，但現代新國企會通過積極探索，繼續在國際舞臺上扮演重要角色，為全球經濟發展貢獻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