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水

在蒸汽時代，為了給蒸汽機車加水，較大車站都設置了給水設備，也有了給水所，還給生活在車站的職工家屬建設了一座水亭，車站職工家屬都是喝水亭里的自來水，所以家家戶戶都備有一口大水缸。沒有給水所的小站就修一座蓄水池。每天一早一晚，男男女女都要排隊挑水。挑水時，年輕力壯的男人昂首挺胸，兩手抓著扁擔兩端的水桶吊鉤，大步流星，步履輕快，水桶里的水不蕩不溢；家屬們大多只挑半桶水；十幾歲的孩子有時兩人抬一桶。

父親年輕休班時也常去挑水，扁擔在他的肩上顫悠悠的，桶里的水也蕩漾著波紋，卻從不溢出來一滴。當時，父親去挑水，我就跟在后面來回地跑。后來我也嘗試著去水亭挑水，開始時總是趔趔趄趄地把兩桶水挑回家，原本滿滿的水，到家時只剩下半桶。父親告訴我，用扁擔挑東西要注意前后平衡，要直起腰一步一步走穩了，才不會把桶里的水灑出去。幾次嘗試后再也不會把水灑了，雖然走得慢點卻能滿桶挑回家。這樣一來，每天放學回家后，我都替父親去挑水。有一天放學回家后看到父親買的新書，就迷了進去，愛不釋手地閱讀起來，忘了去挑水了。

“挑水去，缸里沒水了。”被母親看到了。我放下書本趕緊去拿了水票和水桶、扁擔出了門。水票是鐵路水電段印刷的一種紙質版的小票，每張票面四分錢一擔水。由每個給水所的困難職工家屬看管一座水亭——也可以有部分收入解決困難。只是冬天水管子會凍死，不出一滴水，要用火烤將水管子里的冰烤化后才能出水。看水管子的小六每年都準備大量柴火，到冬春季烤水管子。車站職工家屬購買水票后，可以在水亭交票挑水一擔。一路上看著挑水的人好多，等了一會給了張水票才接上水。“今天擔子怎么這么沉。是不是還在想著書中故事呢？”我思忖著。快到家時，小弟放學從后面趕來說：“哥，我給你挑一會唄。”“真的，你能挑動么？算了吧。去快把院門打開，讓我進去。”我一邊走一邊說著。熱騰騰的飯菜香味從屋里飄了出來。進屋后將兩桶水倒進水缸，我看著半缸水，正猶豫不決呢。“再去挑一次，回來正好吃飯。”母親說道。我再次拿起水桶和扁擔出了門。到了水房跟前，還是那么多人在排著隊，把自己的水桶放在后面排上隊。后面又有人在排隊了，來得快走得也快。水桶不停地往前挪著，不一會便到了跟前，再次給了水票后，把第一個水桶放到水管下接滿水，迅速提出來。再將第二個桶也放到水管下，看著滿了后再提出來。將扁擔順到右肩上，兩手抓住扁擔鉤往水桶上一掛。想著家中飯菜香，步伐自然加快。

風吹日曬常年使用，其中一個桶底生銹漏水了，父親看到后說可以錫焊一下，可是焊過后不長時間，整個桶底都銹蝕完了，上部卻沒有生繡。父親找了一塊干凈的薄木板，把銹蝕的桶底去掉后，放在上面比畫著畫了一個內圓，按著線鋸了下來，然后裝入桶里，離桶底幾毫米停下再把桶翻過來，把桶底高出來的部分，全部用木棒輕輕地向里敲打敷仄在木板上，使木板不能掉下來。再將桶翻過來裝水小半桶，開始還有點漏水，慢慢就不漏了。之后挑水時，這個桶要比以前重一點，挑水時我總是把它放在前面，這樣可以平衡點。一直用到父親退休后搬家時才丟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