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探討朱塞佩·威爾第(Giuseppe Verdi)歌劇《麥克白》中麥克白夫人的人物特征與演唱技巧,重點分析她在劇中的心理變化及與之相匹配的音樂表現。通過對《一點兒血跡》中的演唱技巧進行分析,揭示威爾第如何通過音樂節奏和旋律變化,展示麥克白夫人內心的矛盾與崩潰。本文旨在為歌劇演唱技巧的研究提供新的視角,結合人物性格與音樂形式的互動,呈現出深刻的戲劇效果。
一、歌劇《麥克白》概述
(一)歌劇《麥克白》創作背景
威爾第是浪漫主義時期的作曲家,得益于幼時在劇場的學習,他精通作曲和配器,并在創作中借鑒國外的先進經驗,以民族民間音樂為主要元素。威爾第的歌劇以其社會性和現實題材、人物與環境的真實質樸、音樂與戲劇元素的緊密融合,以及聲樂的突出地位和感人至深的旋律而聞名。
威爾第一生的歌劇創作以浪漫主義為主,其風格隨著時代的發展有所變化。初期的創作以《奧貝托》為代表,這部并不受歌劇界關注的作品,卻成為他進入歌劇界的敲門磚。隨后,在意大利的革命浪潮中,威爾第創作了許多應和時代的作品,如《納布科》《埃爾納尼》和《阿爾齊拉》,這些作品使他成為“意大利革命的音樂大師”。
《麥克白》是威爾第風格轉折期的重要作品。從這部作品開始,威爾第開始深入探析人物深層的心理,融合了深刻的心理刻畫與戲劇性的音樂對比,展現了人物命運的悲劇性。可以說,《麥克白》是威爾第所創作的歌劇中,情感最為復雜、充滿戲劇張力的作品之一。
(二)歌劇《麥克白》的劇情簡介
歌劇《麥克白》改編自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之一《麥克白》,講述了蘇格蘭將軍麥克白為了權力,在妻子的慫恿下謀篡王位,最終因內心恐懼而被仇人擊敗的故事。
蘇格蘭將軍麥克白在遇見三位女巫后,受其預言啟發,萌生篡位之念。當得知國王鄧肯計劃將王位傳給馬爾科姆王子后,麥克白的野心愈加膨脹。在妻子的鼓動下,他決定謀殺鄧肯,篡奪王位。麥克白在深夜行刺鄧肯并成功得手,但內心卻充滿恐懼與罪惡感。麥克白夫人巧妙地將謀殺現場偽裝成一場意外。
在鄧肯被發現死亡后,麥克白被推舉為新的國王。然而,他并未因此獲得安寧,反而陷入了無盡的內疚和恐懼。他擔心班科的后代會實現女巫的預言,于是決定將班科及其子福爾斯特殺害。然而,福爾斯特逃脫,班科的幽靈回到麥克白面前,令他陷入精神崩潰。
隨著麥克白的暴行不斷升級,他逐漸失去人們的支持,最終被馬爾科姆領導的反叛軍擊敗。
二、麥克白夫人的人物特征
(一)渴望權力的“王后”
麥克白夫人是莎士比亞悲劇《麥克白》中的重要角色。她不僅是麥克白的妻子,作為一名渴望權力的女性,麥克白夫人展現出強烈的野心和決斷力,她全力支持丈夫麥克白的權力野心,甚至在道德的邊緣上邁出了極為危險的一步。為了幫助丈夫奪取王位,她不惜策劃并鼓動麥克白犯下弒君罪行,從而為自己和丈夫鋪就了一條通往王位的血路。
在劇中,麥克白夫人以冷酷果斷的形象出現,特別是在第一幕中,她不遺余力地推動麥克白實施謀殺。她從不掩飾自己對王位的渴望,始終認為通過暴力手段獲得權力是一條可行的道路。她的行為表現出了她的決心和野心,她幾乎完全將丈夫的前途置于自己個人欲望之上,愿意為其提供任何幫助。
麥克白夫人的行為深刻揭示了權力欲望對人的侵蝕。她為丈夫的王位奮斗,最終卻為自己的野心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成為渴望權力的“王后”背后最悲劇的象征。
(二)悲劇性的性格沖突
麥克白夫人展現出她行為中最顯著的一面,即無所畏懼、冷酷無情和野心勃勃。在劇中的早期,當她聽到丈夫麥克白從三位女巫那里得知自己將成為蘇格蘭國王的預言時,她立刻意識到這是實現權力的機會。然而,麥克白在得知這一預言后顯得猶豫不決,在這種情況下,麥克白夫人挺身而出,充當了推動丈夫行動的關鍵力量。
她的野心表現在她對丈夫的高度影響上。在她看來,成為國王是一種命運的召喚,而實現這一目標的任何手段都是正當的。她的名言“你要么成為國王,要么永遠是個奴隸”,顯示了她對權力的渴望,以及對麥克白軟弱的極度不滿。她認為,麥克白雖然有成為國王的潛力,但缺乏實現這一目標的決心和勇氣。麥克白夫人試圖通過激發他內心的力量,迫使他采取極端的手段,即謀殺鄧肯,從而獲得王位。
麥克白夫人冷酷、理性且果斷決絕,她在推動計劃實施時不留任何余地,即使面對丈夫的猶豫和道德掙扎,她依然堅定地采取行動。這種強烈的權力欲使她能夠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執行那些極端且無法回頭的決策。
然而,麥克白夫人并非一個單純的惡人。在歌劇的后半部分,麥克白夫人感到深深的自責,陷入精神上的崩潰。她開始受到內心沖突的動搖,罪惡感讓她無法再保持冷靜。
麥克白夫人最終的結局,既是她內心道德掙扎的結果,也是她性格沖突的必然產物。她的野心讓她走上了不歸路,而她的良知讓她無處逃避,最終走向了精神的崩潰與死亡。
三、麥克白夫人的演唱特征——以《一點兒血跡》為例
(一)《一點兒血跡》的演唱背景
《一點兒血跡》出現在歌劇的第三幕。一直以來,麥克白夫人不斷教唆丈夫謀殺國王鄧肯,最終如愿以償。然而,隨著謀殺的發生,麥克白夫人的內心逐漸開始崩潰。在第三幕中,麥克白夫人無法承受內心的負罪感,出現了精神上的崩潰,并開始產生幻覺。她回憶起殺害鄧肯時所沾染的血跡,并對自己無法洗凈的罪行感到極度的焦慮和恐懼。在這時,她獨自一人在舞臺上演唱了《一點兒血跡》這段獨唱。
(二)《一點兒血跡》的音樂節奏
《一點兒血跡》中的音樂節奏變化豐富且極具戲劇性,威爾第通過節奏的起伏和變化,巧妙地表現了麥克白夫人內心的波動。歌曲開篇時,節奏非常緩慢,配以低沉的旋律,營造出一種極度壓抑和沉重的氛圍。此時,緩慢的節奏和低音背景使歌曲顯得格外陰郁,契合了麥克白夫人內心的自我責備和無法擺脫的罪惡感。在這一部分,麥克白夫人反復唱著“一點兒血跡”,仿佛在不斷試圖洗凈罪行,但她的努力始終徒勞。這種緩慢而不變的節奏,恰如她內心那無法擺脫的痛苦,深刻表現了她的自責。
隨著歌唱的推進,節奏逐漸加快,體現了麥克白夫人情感的急劇變化。此時,和聲變得更加豐富和緊張,和弦的變化讓人感受到麥克白夫人情感的波動和內心的掙扎。當她的情緒從壓抑轉向焦慮時,音樂的節奏也隨之變得更加緊張和不安。威爾第通過這種漸進加速的節奏變化,展示了麥克白夫人逐漸失控的過程。她的情感急劇變化,音樂節奏變得更加錯綜復雜,仿佛她的情緒已達到臨界點。歌曲進入高潮部分時,節奏達到最急促的程度,麥克白夫人陷入極度的焦慮和不安。音樂的快速發展反映了她內心的恐慌。當她唱到“擦不掉的血跡”時,節奏的加速和音量的增強完美契合了她內心的狂亂和無法控制的精神崩潰。此時,威爾第采用了較為復雜的和聲結構,強烈的對比增強了情感的沖擊力,使麥克白夫人的精神崩潰表現得更加
鮮明。
(三)《一點兒血跡》的演唱特征
《一點兒血跡》中的發聲技巧要求歌手具備深厚的歌劇唱功,特別是在情感和音域的控制上。在這段歌曲的演唱中,歌手需要展現出麥克白夫人內心復雜的情感波動,從冷靜的自責到狂亂的精神崩潰,發聲技巧必須能夠隨著音樂的變化靈活調整。
在《一點兒血跡》的開頭部分,麥克白夫人唱出“這一點兒血跡”時,聲音低沉且內心充滿自責與痛苦。此時,歌手應使用較為穩定的胸聲,并保持音色的圓潤和清晰,避免過于用力。聲音的低沉反映出角色的理智還未完全失控,但內心的痛苦和罪行的自責已經悄然浮現。在這一部分,咬字非常關鍵,歌手需要確保每一個音節的清晰度,這是展現麥克白夫人情感波動的基礎。特別是“血跡”一詞,歌手應加重對這個詞語的發音,通過稍稍延長音符的處理,增加它的重量和壓迫感,表現出麥克白夫人試圖抹去無法消除的罪痕的無力感。此時,歌手的聲音要保持一定的穩定和節制,不宜過度夸張,以免破壞角色初期的冷靜與理智。
隨著歌曲的推進,麥克白夫人的內心逐漸無法抑制罪惡的壓迫感。歌手在這一部分需要逐漸加大聲音的力度,逐步上升到更高的音區,音色也需要從低沉的胸聲過渡到混聲與頭聲的結合。這部分的演唱要表現出麥克白夫人情感的遞進,她的內心逐漸被罪行的重壓所逼迫,恐懼、悔恨與絕望開始交織。咬字在這一階段要變得更為有力和清晰,特別是歌曲中的“擦不掉”等詞匯,歌手應加重每個字的發音,通過用力咬字表現出她無法擺脫罪行的沉重心理負擔。在音量逐漸增加時,歌手的發聲需要更加充滿張力,情感的壓迫感開始明顯,歌手的情感和聲音要漸漸向著更強烈的狀態發展。歌手需要保持音量的漸進性,避免情感過于急躁地爆發,而是要通過穩步的情感遞增和音域的擴展來體現角色的情感變化。
在歌曲的尾聲部分,罪行的無法逃避讓麥克白夫人陷入徹底的絕望。歌手此時需要將聲音重新帶回到較低的音域,但這種低音不再是平穩的,而是充滿了壓抑感和無力感。聲音的低沉是為表現出角色內心的崩潰,歌手的發聲應保持緊張感和含蓄感,避免聲音過于松弛,以確保情感的緊迫性得到保留。尾聲中的咬字同樣要求精準,但此時的咬字帶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壓抑感,歌手應降低音量,運用低音區的發聲技巧展現麥克白夫人對無法承受的罪行的無力。聲音從強烈到低沉的過渡不僅在技巧上具有挑戰性,在情感上也要求歌手準確表達麥克白夫人最后的崩潰。歌手需要在低音中依然保持情感的深度,傳遞出麥克白夫人無法逃避罪責的絕望。
四、結語
通過對威爾第歌劇《麥克白》中麥克白夫人角色的分析,本文探討了威爾第如何通過音樂表現人物的內心世界和心理變化。麥克白夫人這一角色復雜而多維,她的內心沖突與情感波動在威爾第的音樂語言中得到了深刻反映。通過本研究,我們不僅能夠更好地理解《麥克白》中的音樂結構,還能深入體會威爾第如何利用音樂為人物性格注入生命力,從而增強歌劇的戲劇性和表現力。這種人物與音樂的完美融合,是威爾第歌劇創作的獨特魅力之一,也是歌劇演繹中不可忽視的重要元素。
(西安翻譯學院)
作者簡介:馬藝迪(1994—),河南靈寶人,碩士研究生,助教,研究方向為聲樂。
責任編輯 王小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