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光輝、論證力量與語言藝術

【關鍵詞】《為人民服務》；思想光輝；論證力量；語言藝術

《為人民服務》是統編語文教材六年級下冊的課文，也是毛澤東在張思德同志追悼會上的演講內容，還是毛澤東代表中國共產黨發表的“徹底地為人民利益工作”的政治宣言，更是深刻改變中國、影響世界的“政治美文”。這篇文章闡述了中國共產黨立黨為公、執政為民的執政理念，閃耀著思想的光輝，彰顯了論證的力量，演繹著語言的藝術，歷久彌新。

一、思想光輝：高屋建瓴，推陳出新

在《為人民服務》中，毛澤東高屋建瓴、推陳出新地提出了中國共產黨的根本宗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1.高屋建瓴

在《為人民服務》一文中，作者開宗明義地指出：“我們的共產黨和共產黨所領導的八路軍、新四軍，是革命的隊伍。我們這個隊伍完全是為著解放人民的，是徹底地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為人民服務”闡明了中國共產黨與人民群眾的關系。黨的七大正式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寫進黨章。此后，“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成為中國共產黨的根本宗旨。

文章第二段闡明了共產黨人的生死觀——為人民的利益而死重于泰山。司馬遷對死亡意義的區分是“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卻沒有明確死亡意義差別的標準。毛澤東明確提出“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還重；替法西斯賣力，替剝削人民和壓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鴻毛還輕”，這便明確了區分死亡意義的唯一標準——人民利益。文章第三段闡明了共產黨人的是非觀——是否符合人民利益。“為人民的利益堅持好的，為人民的利益改正錯的”，在毛澤東看來，符合人民利益的就是正確的，損害人民利益的就是錯誤的。“共產黨人必須隨時準備堅持真理，因為任何真理都是符合于人民利益的；共產黨人必須隨時準備修正錯誤，因為任何錯誤都是不符合于人民利益的。”［1］人民利益是判斷是非的唯一標準。文章第四、五兩段闡明了共產黨人的團結觀——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我們的干部要關心每一個戰士，一切革命隊伍的人都要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這是搞好革命隊伍內部的團結；“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我們還要和全國大多數人民走這一條路”，這是搞好共產黨和人民群眾的團結。毛澤東曾明確表示：“不論什么同志，只要他是愿意服從黨綱、黨章和黨的決議的，我們就要和他團結。”［2］文章最后的落腳點是“使整個人民團結起來”。團結就是力量，就是勝利。

文章以“人民”為核心概念，包括標題在內，18 處提到“人民”，8 處提到“為人民”。“人民”是貫穿全文的主線，也是毛澤東“以人民為中心”思想的靈魂。毛澤東高屋建瓴地指出中國共產黨區別于其他政黨的標志就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一刻也不脫離群眾，一切從人民利益出發。

2.推陳出新

《為人民服務》作為追悼革命戰士的演講絲毫沒有悲戚之氣，而是昂揚向上，盡顯領袖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人總是要死的”，死亡是所有人都必須面對的，關鍵要看為誰而死，“我們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戰爭取得勝利就會有犧牲，在毛澤東看來我們不必為這樣的犧牲而悲觀。為了解放人民，革命戰士視死如歸，“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我們如果有缺點，就不怕別人批評指出”，“我們的同志在困難的時候，要看到成績，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們的勇氣”，面對黨內主觀主義和宗派主義的錯誤，中國共產黨要接受批評意見，并及時改正；面對抗日戰爭嚴峻的斗爭形勢，中國共產黨要看到光明的未來，克服一切困難。“我們今天已經領導著有九千一百萬人口的根據地，但是還不夠，還要更大些，才能取得全民族的解放”，“ 使整個人民團結起來”，毛澤東對革命的未來充滿了信心，他強調“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毛澤東的這種樂觀主義是建立在對社會發展規律和前途的遠見卓識的基礎上的。毛澤東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的基礎是人民！ 只有人民，才是創造歷史的動力。誰擁有人民，誰就會立于不敗之地。毛澤東指出“ 真正的銅墻鐵壁是什么？ 是群眾，是千百萬真心實意地擁護革命的群眾。這是真正的銅墻鐵壁，什么力量也打不破的，完全打不破的”［3］。

《尚書》提出“ 民為邦本”的主張，孟子提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主張，明末清初的黃宗羲提出“天下為主，君為客”的主張，這些主張充分體現了中國古代“敬民”“畏民”“安民”“為民”的進步思想，成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古代的“民本”思想和“為人民服務”的思想存在著本質的區別。古代的“民本”思想建立在唯心史觀的基礎上，強調圣賢是歷史的創造者；“為人民服務”思想建立在唯物史觀的基礎上，強調人民是歷史的創造者。古代的“民本”思想把圣賢看作恩賜于人民的救世者；“為人民服務”思想把共產黨人看作人民隊伍中的先鋒隊員，動員人民為自己奮斗。

二、論證力量：事理交融，邏輯嚴密

1.事理交融

張思德曾是毛澤東身邊的警衛戰士，他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給毛澤東留下了良好印象。1944 年9 月5 日，張思德在陜北安塞縣燒木炭時，因炭窯塌方而犧牲，時年29 歲。毛澤東聽聞張思德犧牲的噩耗，悲痛萬分，他指示“要開個追悼會，我要去講話”。《為人民服務》就是毛澤東在張思德同志追悼會上的演講內容。張思德作為一名普通的戰士，犧牲在平凡的生產崗位上，毛澤東卻為他召開了追悼會。在革命戰爭年代，戰士犧牲時有發生，張思德并非犧牲在戰場上，也并非做出了什么驚天偉業，毛澤東為什么要為這樣一名普通的戰士舉辦追悼會并親自講話呢？他一方面是想對犧牲的革命戰士表達深切的哀思，另一方面是想借此機會闡明一個深刻的道理。毛澤東善于從一件具體的事出發，由表及里，深入挖掘，直至提煉出能反映事物本質特征的普遍真理。他從一名普通戰士的犧牲中提煉出中國共產黨和中國革命的使命——“為人民服務”。他以小見大，因事說理，從平凡的事件中挖掘出非凡的主題，將寄托哀思的追悼會升華為一場非同尋常的為人民利益奮斗的動員大會，將講話主題從紀念張思德轉變為共產黨為誰奮斗、如何奮斗，將張思德轉化為千千萬萬個為人民服務的共產黨員的縮影。

在抗日戰爭相持階段，中共中央和中央紅軍在延安陷入了經濟困境。1941 年11 月，李鼎銘等人在陜甘寧邊區第二屆參議會第一次會議上提出政府應實行精兵簡政。這個提議被毛澤東和中共中央采納并積極實施，最終取得“兵精糧足以勝敵，政簡負輕而安民”的成效。這件事被毛澤東用在《為人民服務》中來證明“為人民的利益堅持好的，為人民的利益改正錯的”的觀點。毛澤東重視用事實說話，他善于因事證理，也就是通過具體的事例來證明觀點。毛澤東所選的事例真實可信、典型有力、針對有效，化深奧為淺近，增強了文章的說服力，引起讀者強烈的共鳴，讓讀者產生深切的認同感。敘述事例簡明扼要、剪裁有度，產生了以簡勝繁的論證效果。

毛澤東寫文章的目的是說理，無論是“因事說理”的“理從事出”，還是“因事證理”的“事助理成”，在毛澤東看來“事”都是要為“理”服務的——“理主事賓”。

2.邏輯嚴密

《為人民服務》充分展現了毛澤東強大的邏輯思維能力。

全文段與段之間過渡自然，銜接緊密，氣韻貫通。每個自然段都有核心句，提取各段精要，文脈、主旨便清晰可見。各段精要分別為：其一，“我們這個隊伍完全是為著解放人民的，是徹底地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其二，“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還重；替法西斯賣力，替剝削人民和壓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鴻毛還輕”；其三，“因為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所以，我們如果有缺點，就不怕別人批評指出”；其四，“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其五，“今后我們的隊伍里，不管死了誰，不管是炊事員，是戰士，只要他是做過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們都要給他送葬，開追悼會”。這五句話聚焦在“我們”與“人民”之間的關系上，集中指向全文的核心思想——“為人民服務是我們黨的唯一宗旨”。

本文重點分析第三段，梳理句間邏輯關系，推斷作者的觀點。首句“因為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所以，我們如果有缺點，就不怕別人批評指出”，“因為”共產黨的宗旨是“為人民服務”，這是原因，“所以”假設“我們”有缺點就應虛心接受批評，這是結果，整句話提出了對黨員干部的要求。第二、三句話“不管是什么人，誰向我們指出都行。只要你說得對，我們就改正”，表明共產黨接受任何人的批評意見，體現出開闊的心胸。“只要”引出批評的條件，只要批評得正確，不但接受還要改正。這表明了實事求是的態度。“對”的標準是什么呢？第四句話“你說的辦法對人民有好處，我們就照你的辦”，既明確了“對”的標準就是有益于人民，又表明共產黨虛心納諫的態度。何以讓人相信共產黨人真能從善如流呢？第五句話“‘精兵簡政’這一條意見，就是黨外人士李鼎銘先生提出來的；他提得好，對人民有好處，我們就采用了”，運用具體事例來論證觀點，使論述更有說服力。共產黨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以人民利益為標準對待意見的態度。有態度、有行動，最終的結果會如何呢？第六句話“只要我們為人民的利益堅持好的，為人民的利益改正錯的，我們這個隊伍就一定會興旺起來”，表現出堅持以人民利益為標準，革命隊伍就一定會發展壯大的堅定信念。整個文段采用總分結構，運用因果、條件、假設等多種復句，文段條理清晰，論證有力，層層深入，讀來令人嘆服。

三、語言藝術：準確嚴謹，雅俗共賞

讀毛澤東的文章既能獲得思想啟迪，又能得到藝術享受。《為人民服務》體現了毛澤東在駕馭語言文字方面功力非凡，全文可謂字字珠璣，字里行間既閃爍著理性的光芒，又散發著感性的芬芳。

1.準確嚴謹

毛澤東寫文章用詞準確嚴謹，遣詞用語往往經過千錘百煉而難易一字。《為人民服務》中限定性的詞語尤其值得品味。“我們這個隊伍完全是為著解放人民的，是徹底地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這句話中“完全”和“徹底”兩個詞充分表明這支隊伍沒有一點自己的利益，只有人民的利益，為了人民的利益可以獻出一切，突顯黨為人民利益服務堅定不移的態度。第二段中“為……而死”和“替……去死”看似差別不大，實則天差地別，作者對前者極力頌揚，對后者蔑視唾棄。毛澤東在舉“精兵簡政”的事例時，特意在“李鼎銘先生”前加上“黨外人士”，以此強調不論批評者是誰，只要他的批評有利于人民，共產黨都愿意接受。李鼎銘先生是黨外人士，足見黨的襟懷開闊，不設限批評的來源。“我們這個隊伍就一定會興旺起來”一句中“一定”表達出對革命隊伍必將興旺充滿了信心，令人振奮。第四段“我們的干部要關心每一個戰士”中“每一個”強調黨要關心、團結所有人，只有這樣才能減少“不必要的犧牲”“使整個人民團結起來”。最后一段“只要他是做過一些有益的工作的”中的“一些”表明只要是為人民服務，不論貢獻大小，都值得我們紀念。

連詞不僅能夠起到連接的作用，還能夠表達不同的語氣、蘊含豐富的情感。《為人民服務》中連詞的使用已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第三段“只要你說得對，我們就改正”一句中“只要……就……”表明了但凡正確一定會改正的態度，這是在表態，且態度極為堅決。第四段中“不過”一詞不可小覷，體現了作者辯證的思考。革命必然會有犧牲，為人民而死，死得其所，但“應當盡量地減少那些不必要的犧牲”，革命斗爭不能暴虎馮河，要講究策略，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的力量，爭取最后的勝利。

2.雅俗共賞

《為人民服務》的語言既通俗易懂又典雅得體。

毛澤東強調寫文章、做演說要看對象、有的放矢。他非常重視讀者或聽眾的接受水平，他的語言平易樸實、簡潔明快，使人聽得懂、看得明白。《為人民服務》作為演講稿，語言具有鮮明的口語色彩，多用短句，明白如話，既是促膝談心般的平等交流，又是耐心細致的啟蒙教導，充分考慮到了聽演講對象的文化水平和接受能力。比如，第二段中“中國古時候有個文學家叫做司馬遷的”，用群眾易于接受的口吻，簡明扼要地介紹司馬遷。再比如第四段中“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我們還要和全國大多數人民走這一條路。我們今天已經領導著有九千一百萬人口的根據地，但是還不夠，還要更大些，才能取得全民族的解放”，“走到一起”“還不夠”“還要更大些”這完全是老百姓的語言，明白曉暢，雖然是大會講話，卻通俗到如話家常。

毛澤東的語言做到了大眾化、通俗化，但仍不失典雅。“言之無文，行而未遠”，毛澤東的中國古典文學修養極高，他在文章中常常援引古代名家的名言，如司馬遷的“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泰山”和“鴻毛”既是對比又是比喻，生動形象，凝練有力。毛澤東寫文章喜歡用成語，而且他對成語的使用具有創造性，比如《為人民服務》中的“五湖四海”是指面對強大的敵人，需要把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團結起來，“才能取得全民族的解放”。毛澤東的語言富有節奏感，如“要看到成績，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們的勇氣”“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運用了排比的修辭手法，讀起來斗志昂揚，鏗鏘有力。

在中國不同的歷史時期，“為人民服務”始終是中國共產黨的宗旨，穿越時空，根植于每一個共產黨員的心中。《為人民服務》以其思想光輝、論證力量和語言藝術使“為人民服務”片言成典，歷久彌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