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津冀高校聯盟治理的結構特征及優化策略

［摘 要］京津冀高校聯盟協同治理是京津冀高等教育強區域乃至高等教育強國建設的戰略選擇。運用多學科的理論視角審視和優化高校聯盟治理，有助于豐富高等教育治理理論體系，進一步指導聯盟治理實踐，促進區域高等教育協同。京津冀高校聯盟的治理模式為政策主導型，其合作網絡結構具有內部聯通性較好、以工科大學和高水平大學為主、同質高校間聯系緊密、呈現出“整體+小”團體的模式等特征。京津冀高校聯盟治理應進一步發揮政策優勢，轉變治理理念，豐富治理手段，拓展聯盟主體，踐行校企合作并強化異質高校間的穩定關系建立。

［關鍵詞］高校聯盟；京津冀協同；高等教育治理；區域化；社會網絡

［中圖分類號］G64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4634（2024）06-0077-09

0 引言

國內外實踐經驗表明，高校聯盟是區域高等教育協同的重要標志和戰略選擇。京津冀協同發展國家戰略實施10年以來，三地高校深入貫徹習近平總書記對京津冀協同發展工作的指示精神，積極組建區域高校聯盟，協同聯動日益增強，為持續推動京津冀高等教育的高質量發展提供助力。京津冀高校聯盟是國家戰略資源的重要價值組成部分，也是京津冀區域經濟硬實力和文化軟實力的關鍵推動力量和重要執行地。以多學科的治理理論為基礎，深刻認識京津冀高校聯盟治理的戰略意義，探析京津冀高校聯盟的合作網絡特征，優化京津冀高校聯盟治理結構，有助于更好地發揮其對京津冀區域創新系統的構建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支撐和引領作用，進一步促進區域高等教育合作，實現高等教育治理體系及治理能力現代化。

1 京津冀高校聯盟治理的戰略意義

建設高等教育強國，首先要做強高等教育區域^［1］。同時，高等教育是區域經濟增長的動力，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快速推進，也對區域內高等教育協同發展提出了更高要求。而高等教育治理體系是一個復雜的系統，以經濟學、社會學、管理學等多學科的治理為基礎，可以幫助人們更為深刻地理解京津冀高校聯盟治理的戰略意義。就外部治理而言，高校聯盟的產生發展一方面為“政府—高校”治理結構提供了有效銜接，體現了多元治理理念。另一方面，高校聯盟也是國家進一步整合高等教育資源，從供給側發力解決區域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的客觀選擇。就內部治理而言，區域高校聯盟具備高等學校之間合作共建和資源共享的內在驅動力，也是高校突破傳統的組織治理邊界以適應外部環境的戰略選擇。

1.1 高校聯盟是政府治理與高校組織結構之間的有效銜接

我國現行的高等教育體制以政府治理為主，《中華人民共和國高等教育法》規定：“國務院統一領導和管理全國高等教育事業。……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統籌協調本行政區域的高等教育事業。”^［2］這就意味著，國家及地方教育行政部門只對管轄內的高校發揮影響力，進而導致跨省高校間的合作受到管理體制的制約。而京津冀高等教育協同發展的國家戰略勢必要求打破中央、地方、部門各自為營的局面，建立一個協商共治的平臺。同時，單一的政府治理結構和高校自治結構之間需要一個中間組織，自愿、互利、共享的大學聯盟實際上是大學治理的集約形式。高校聯盟既體現了新時代治理體系與已有的高等教育辦學和管理組織及其體系之間相互交叉的特性，又能加強高校集群通過利益相關方民主協商、多元互動的自治獨立性，滿足區域間協同治理的銜接需求，這是區域高等教育協同治理體系的有機組成部分。

1.2 高校聯盟是京津冀區域高等教育資源整合的現實治理需求

京津冀區域高等教育資源呈現出層次高、規模大、分布相對集中的特點，這些都是京津冀打造高等教育強區域的優勢。從歷史淵源來看，京、津都曾是河北省省會，至今河北工業大學依舊坐落在天津，歷次院系調整加深了三地高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血脈交織。從現實背景看，“千年大計”雄安新區承接了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的重大政治任務。2018年6月，中共北京市委、北京市人民政府印發的《關于統籌推進北京高等教育改革發展的若干意見》明確指出“推動京津冀高等學校聯盟建設，加強區域高等學校交流合作”，該文件中關于京津冀協同發展的內容已經涉及到具體的跨區域高校聯盟建設、人才培養、資源共享等微觀領域^［3］。北京林業大學、中國地質大學（北京）、北京郵電大學、北京語言大學等高校，在“十四五”規劃中均提出建設雄安校區的計劃^［4］。在京高校向雄安新區的有序轉移也對京津冀高等教育資源整合提出了更高、更新的要求。在此背景下，京津冀高校聯盟的壯大發展必將為促進區域高等教育資源進一步自愿整合產生強大助推作用。

1.3 京津冀高校聯盟化發展是高校保持競爭優勢的內部治理需求

世界范圍來看，基于經濟全球化和高等教育大眾化等因素，在迅速多變的外部環境和組織場域中，高校保持持久的競爭優勢越來越難。在國內，隨著高等教育普及化階段的到來，高校間非合作博弈與無序競爭現象日益嚴重，突出表現在爭奪公共資源的零和博弈、分工模糊的市場競爭，以及學術聲譽的“瑜亮式”角逐等方面^［5］。京津冀區域內，城市群內部差異巨大，且呈現出京津兩地對河北的虹吸效應大于輻射效應的現象^［6］，嚴重影響了區域均衡發展。在外部環境壓力和內部戰略需求的雙重驅動下，越來越多的高校傾向于轉變個體行為模式，與其他高校訂立正式或非正式的契約關系，這就是高校聯盟。由于地緣鄰近性與成員學校構成的異質化、較高程度的內部合作性與組織融合性、聯盟與區域之間的密切互動性等優勢^［7］，區域的高校成為高校選擇戰略合作伙伴時考慮的重要對象。高校聯盟有助于穩定聯盟成員的競合關系，緩解高校間非合作博弈與無序競爭現象，促進高校之間的博弈由非合作型向合作型轉變，最終實現高校組織的協同發展。

2 高校聯盟治理理論及適切性

高等教育治理體系是一個復雜的系統，需要堅實的理論基礎作支撐。高等教育領域的治理理論普遍引入了經濟學、社會學、管理學等多學科的觀點，其中，適用于高校聯盟治理的理論主要有制度理論、資源依賴理論、交易成本理論及社會網絡理論等。

2.1 制度理論

制度理論是宏觀組織理論中具有主導地位的理論視角^［8］。該理論強調組織通過適應環境壓力來獲得合法性與回報。而治理有助于組織內部和組織之間秩序的形成，這種秩序的建立要通過制度規約下的結構和實踐來形成。受制度規約的特定類型的組織群被稱為組織場域，場域內參與者彼此之間的互動更為頻繁并具有決定意義^［9］，這體現了組織共同體的理念。在強迫性同構、模仿性同構和規范性同構三種制度壓力下，場域中的組織及其治理結構越來越類似^［10］。

制度理論及其場域的概念幫助教育治理者將關注點從高校個體的組織層次上升到高等教育系統及其以上的層次，并可以很好地解釋高校聯盟的產生和發展：為應對競爭激烈的高等教育市場以及越來越高的社會期望，高校在組織場域內做出的治理結構和實踐的適應性變革。

2.2 資源依賴理論

資源依賴理論同樣關注治理過程中組織及其環境的關系，認為一方面組織為了生存必須依賴于與外部環境進行交換，另一方面，組織在遵從和解釋環境之外，還能夠有目的地介入和改變環境^［11］。組織對環境提供的稀缺性和關鍵性資源越依賴，環境對組織就產生越多的權利，組織的自治程度就會受限。而大學可以在多大程度上從其環境中獲得關鍵和稀缺資源取決于治理的質量和有效性^［12］。為此，組織的治理機制會被形塑，以致力于創造一個更有利的環境來降低依賴程度，獲得更多控制權。

具體到高校聯盟組織，資源依賴主要體現在兩層關系上：其一，指聯盟內成員對其他成員擁有資源的依賴，聯盟中一方任務的成功進行依賴于其他聯盟成員任務的順利完成；其二，聯盟整體對于政府、社會力量等環境的依賴，高校通過測量績效及成果數字化等滿足國家和社會預期以獲得資助，監管和問責治理機制由此而生。事實上，聯盟成員選擇建立或者加入聯盟的初衷即在于知道聯盟中擁有本組織需要的資源或要學習的知識，因此，高校要與資源供應者建立戰略合作伙伴關系，拓展資源獲取渠道，降低組織風險，以達成對環境的塑造。

2.3 交易成本理論

交易成本理論是較早用來解釋戰略聯盟形成和發展的理論。該理論認為，有人類的交往互換活動，就會有交易成本，它是人類社會生活中一個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13］。在交易過程中，由于不確定性、信息不對稱和機會主義的存在，組織總是面臨多種風險^［14］，為了降低風險，就需要采用必要的治理機制。概括起來，戰略聯盟主要有兩類基本的治理方式：正式的契約治理和非正式的關系治理。有研究指出，契約機制、交流溝通水平及協調機制水平能有效處理聯盟成員關系，提高聯盟穩定性^［15］。

交易成本理論為高校戰略聯盟治理提供了方法論。建設高校戰略聯盟，既要關注有形的制度化結構——聯盟協議、組織架構等，也要重視高校文化、人際關系、制度環境等非結構性因素的影響。契約治理在聯盟治理中當然是重要的，但高校聯盟的締結具有非強制性和合作性的特點，具備良好的成員互信基礎，且高校聯盟成員簽署的多為框架協議，具有較強的彈性、開放性，以及較弱的法律約束力。在此情況下，人們更應重視和諧的人際關系對于高校聯盟治理的重要意義。在我國，高等教育領域的人際關系動力學雖已開始引起研究者的注意，但進展較為緩慢。

2.4 社會網絡理論

社會網絡是指社會行動者及其之間的關系的集合^［16］，是社會學研究領域的重要分支。該理論將網絡視為組織內部非正式關系的紐帶，通過網絡可以分析企業的組織環境。社會網絡分析（Social Network Analysis，SNA）就是要對社會網絡中行為者之間的關系進行量化研究，是社會網絡理論中的具體分析工具。同時，網絡也是將單個主體整合為一個連貫的體現的社會粘合劑^［17］。因此，社會關系網絡既是一種分析工具，也是一種治理機制。

整個社會系統的運行離不開社會網絡，高校聯盟的治理亦是如此。尤其在中國社會中，“關系”“網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運用社會網絡分析工具探究高校聯盟的合作網絡，有利于從整體及內部的雙重視角認識聯盟的組織結構及治理重點，以彌補高校合作的間隙與漏洞，進而重建信任，鞏固聯盟穩定性。

高校聯盟治理不同于企業聯盟治理，不能將企業治理理論生搬硬套至高校聯盟治理，但為了實現高等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目標，我國高等教育治理模式需要實現從“類市場化治理模式”向“準市場化治理模式”的轉變^［18］。這些指引性的理論框架已然在高等教育治理體系建立的研究與實踐方面發揮了顯著作用。運用不同的概念視角審視和優化高校聯盟治理，有助于進一步提升高等教育治理體系及治理能力現代化。

3 京津冀高校聯盟治理的結構特征

本研究在查閱文獻及網絡調研的基礎上，搜集梳理了京津冀地區的28個高校聯盟（見表1）。因未能在公開信息中獲得京津冀衛生職業教育協同發展聯盟、京津冀職業教育教學協同發展聯盟、京保石邯職業教育聯盟、京津冀現代農業職教聯盟、津雄職業教育發展聯盟等完整成員名單，且部分職業教育聯盟成員為中等職業院校，與本研究關注領域不符，故對上述聯盟樣本進行篩選后，選取京津冀協同創新聯盟、京津冀心血管疾病精準醫學聯盟、京津冀建筑類高校協同創新聯盟等共16家京津冀普通高等學校聯盟為研究對象。運用內容分析及社會網絡分析等方法，以上文治理理論為指導，對京津冀高校聯盟的治理現狀與結構特點進行分析。

3.1 京津冀高校聯盟治理模式為政策主導型

推動高校聯盟組建的主要動機有政府推動、市場主導和高校內在發展需要三種代表性觀點^［19］。從時間脈絡上看，盡管《京津冀人才開發一體化合作協議》（2005年）^［20］、《京津冀教委（廳）就地區高等教育發展達成六項合作意向》（2009年）^［21］等文件的簽署使得高等教育領域成為了京津冀區域各級各類教育合作中最早達成共識的領域，但直至2015年后，區域高校聯盟才大量涌現，這不得不說是“京津冀協同發展”上升為國家重大戰略（2014年）、《京津冀協同發展規劃綱要》^［22］（2015年）頒布等宏觀政策影響的結果。2017年雄安新區的橫空出世為京津冀高校聯盟發展貢獻了新的助推力，聯盟數量持續增加。

從戰略使命上看，疏解北京的非首都功能是京津冀協同發展的基本出發點。因此，新時期京津冀高等教育協同也要與國家的戰略定位密切結合，承擔北京高等教育非首都功能。現有京津冀高校在職業教育領域、行業領域的相關聯盟較多，體現北京對高等教育服務的高端性、創新性和國際化等首都功能的保有。因此，如果說珠三角、長三角的高等教育協同發展得益于其經濟一體化的高速進程，那么京津冀區域的高校聯盟則是與京津冀區域協同的國家戰略共生和發展的，具備更為顯著的政策主導特征。此類型聯盟的形成是為了實現特定的政策目標，在資源整合、協同創新等方面具有明顯優勢，但也易出現內部協調困難、過度依賴政策等問題。

3.2 京津冀高校聯盟內部聯通性較好

本研究對上述16個聯盟成員之間的兩兩合作關系進行提取，聯盟成員為高校二級單位的，如北京大學醫學部、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國家大學科技園等，統一使用高校校名進行統計，最終得到53×53的高校共現關系矩陣。在此基礎上，運用Ucinet6軟件進行社會網絡分析，并做可視化處理，得到圖1。對京津冀普通高校聯盟合作網絡進行分析，可以更好地呈現其合作現狀，發現其結構特征與規律。

網絡密度是網絡中實際存在的邊數與可容納的邊數上限的比值，用于刻畫整體網絡中成員關系的緊密程度，取值范圍是［0，1］。數據分析顯示，上述16個高校聯盟成員合作網絡間的密度值為0.585 2，相對較大，表明該聯盟合作網絡內部聯通性較好。這種結構有利于成員高校間信息的通暢、信任度的增加和資源交互意愿的達成，但同時也需要警惕合作的泛化和淺表化，以及信息過載、路徑依賴等風險。

3.3 京津冀高校聯盟以工科大學和高水平大學為主

圖1中每個節點代表一所聯盟成員高校，節點面積大小由網絡中與該高校存在聯系的高校數目來衡量，即點度中心度。可以看出，北京工業大學的節點面積最大，即點度中心度最大，數值為35，反映出其在聯盟整體網絡的中心地位。北京工業大學是京津冀協同創新聯盟、京津冀紡織服裝產業協同創新高校聯盟、京津冀大學科技園聯盟及京津冀地方高校繼續教育聯盟等家高校聯盟的成員，是聯盟伙伴最多的高校。數據測量結果顯示，點度中心度第二位的是河北工業大學（27），并列第三位的中國農業大學（26）和北京林業大學（26），清華大學（25）、天津大學（24）、燕山大學（24）等依次排序。可見，工科高校在聯盟中較為活躍，其次是高水平大學。分析發現，京津冀大學科技園聯盟集結了三地所有高校的國家級大學科技園，大大提升了擁有國家級大學科技園的高水平大學在聯盟中的參與程度。這種以工科大學和高水平大學為主的聯盟結構的形成主要是由于區域經濟結構的驅動、國家戰略和政策導向的支持，以及這些高校科研能力、人才培養和創新方面的優勢支撐。這種結構不僅符合區域發展的需求，也有助于推動京津冀地區在科技創新和產業升級方面取得更大的進展。

3.4 京津冀高校聯盟內部同質高校間聯系緊密

圖1中節點之間的連線表示高校在聯盟網絡中的共現關系，連線粗細基于兩所高校在不同聯盟中共同出現的次數，即代表了兩所高校合作的緊密程度。分析可知，該合作網絡中存在“北京工業大學—河北工業大學”“北京工業大學—天津工業大學”“天津醫科大學—首都醫科大學—河北醫科大學”及“天津師范大學—河北師范大學”4組聯系最為緊密的高校伙伴關系，而且這些聯盟伙伴在整體網絡中也較為活躍。可見，校際學科設置與研究領域的相似性可以造就相近的發展目標與需求、相似的文化和價值觀以及更為頻繁的教學科研合作及師生流動，這是聯盟成員間建立密切合作的首要影響因素。

3.5 京津冀高校聯盟呈現“整體+小團體”的結構特征

分析發現，京津冀高校聯盟合作網絡除以工科高校和綜合性大學為中心外，還存在5個聯系密切的小團體，且均為學科特色類高校，分別是商科類、藝術類、農林類、醫科類及建筑類高校。除京津冀建筑類高校協同創新聯盟獨立于聯盟整體之外，其余4個聯盟小團體均與整體合作網絡保持聯通狀態。“整體+小團體”的結構進一步印證了學科背景和研究方向在聯盟締結中的重要性。這種結構有助于提高合作效率、拓展合作深度，同時有利于促進聯盟內形成多樣化的合作模式。

3.6 高校聯盟成員中京津高校參與度更高

統計顯示，就地域分布來看（表2），上述53所成員高校中駐京高校數量最多，參與聯盟高校占高校總數的比例也最大，體現了北京作為全國政治文化中心在高等教育領域的主導地位。高校主管部門分類統計顯示（表3），中央部委所屬高校參與聯盟的數量最多，這也從一個方面顯示了部屬高校在服務駐地社會經濟發展和推動京津冀協同方面的能力和作用。

兩種維度劃分統計均顯示，河北省高校參與聯盟的比例最低，這一方面歸因于河北省龐大的高等教育體量，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其大而不強的發展現狀。這種現象既是京津冀三地高等教育分布不均衡的必然結果，也暴露出了這種自發式、散點式的高校聯盟治理結構缺乏頂層規劃的明顯不足。

同樣值得關注的是，職業教育領域的京津冀高校聯盟在近些年也得到了較大發展。為建設高水平職業教育集群，眾多職業學校與行業企業攜手共建聯盟，致力于促進產教融合，形成一批一流的應用型特色專業，對推動京津冀教育協同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因其聯盟成員數量眾多，社會關系網絡更為龐大，有待另撰文分析。

總體來說，現有的京津冀高校聯盟發展以政策驅動為主，合作網絡具備網絡密度大、內部聯通性好的特征，為整體治理打下良好基礎；聯盟網絡中，工科高校與高水平大學是主體，一方面體現了工科高校和高水平大學在京津冀高校群體中舉足輕重的地位，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其他類型高校在聯盟中的參與程度還有待提升；工科高校、醫科高校、師范類高校間合作緊密，體現出同質高校間更具有合作交流的意愿，聯盟化治理為其搭建了適用、可靠的平臺；在此基礎上形成的“整體+小團體”的聯盟網絡特征，既發揮了增加團體成員內部聯系的緊密性和穩定性的小團體網絡優勢，又不會限制其成員的對外關系拓展，有效避免了信息壁壘與小圈子文化的滋生。

4 京津冀高校聯盟治理策略優化

高校聯盟治理是多元主體在法治、民主、自由、高效等理念下，通過協商互助、平等合作等手段，共同參與聯盟的制度設計、成員協調、資源共享等活動的過程。全國范圍來看，京津冀區域擁有的優質高等教育資源占有絕對優勢，具備區域高等教育協同發展的卓越條件。但現實看來，京津冀區域內的高等教育聯盟起步較晚，其治理也尚處于摸索的階段，且由于資源不均、落差顯著、利益復雜、制度壁壘、統籌不足等原因^［23］，尚未充分發揮其在支撐城市群核心競爭力、治理區域內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等方面應有的影響力。因此，作為我國高等教育治理現代化建設的一個重要向度^［24］，探索高校集群治理完善聯盟治理機制與提升聯盟治理能力與治理效能的路徑是京津冀高等教育協同發展的重要課題。

4.1 強化政策引導，培養牽頭聯盟，完善聯盟網絡整體治理模式

高校聯盟的外部動力機制，可分為市場驅動和政府驅動。我國高校與外國高校相比具有較強的行政屬性。京津冀高校聯盟更是因北京這一全國政治中心的存在，以及京津高校在市場競爭中的絕對區位優勢，而缺乏底層動力和經濟基礎，故推動京津冀高校聯盟的可持續發展，政府及政策驅動應在頂層設計方面發揮更大的作用。

但事實上，京津冀高校聯盟的府學治理機制尚未建全。一方面缺乏常設機構，盡管有《京津冀教育協同發展“十三五”專項工作計劃》^［25］《“十四五”時期京津冀教育協同發展總體框架協議（2021—2025年）》^［26］等文件作為指導，但在運行過程中，聯盟與政府間的聯系較少，沒有專門的部門和人員負責處理、協調府學關系。另一方面，缺少一個統領性、權威性或者“半官方”的高校聯盟作為“領頭羊”。例如，長三角地區的“長三角高校合作聯盟”，從“老E8”發展到“新E8”，匯聚了長三角地域的頂尖高校；“粵港澳高校聯盟”自2016年建立以來，其成員已從最初的26所發展到了如今的40所，構建了粵港澳地區最大的高校聯盟網絡。相比之下，京津冀高校聯盟總體來說還停留在自發式、散點式的治理模式。因此，國家及三地教育管理部門應從戰略高度對京津冀高等教育協同進行統籌布局，并出臺促進京津冀教育聯盟治理的指導性意見，以探索建立京津冀高校聯盟整體網絡外部善治的有效制度框架，促進京津冀高校水平整體提升。

4.2 轉變治理理念，注重認同感的培養及關系治理

不同于高校個體的治理，高校聯盟的各方治理主體面臨著一個更具挑戰性的任務，即高校聯盟組織場域是一種競合性的復雜領域。其中，各聯盟伙伴既要追求和保護自己的利益，又要讓渡一部分利益以維系聯盟的合作形態。因此，推動高校聯盟的有效治理，需要政府、市場、高校、社會等治理主體改變觀念邏輯，樹立科學的治理理念，合理運用多種治理手段。

首先，要樹立區域認同和文化認同的治理理念。區域認同是影響區域深度融合的關鍵因素，成員身份意識及行為調整是決定區域深度合作的可持續動力。京津冀同屬燕趙文化圈， 具備區域共享的文化基礎。但后因地理與歷史原因，區域內非平衡態的政府間博弈、經濟體非良性競爭及共同命運與發展愿景的模糊或缺失等，降低了京津冀高校聯盟的區域、文化認同與合作意愿^［27］。因此，聯盟治理應有意識地推動三地的文化元素交融及區域共同問題探討，以強化京津冀地區地理接近、文化相容、利益相關的意識與共贏理念。

其次，注重關系治理，搭建相應平臺。作為一種松散型利益共同體，京津冀各高校聯盟的內部治理機制較為單一，除了設立聯盟章程外，幾乎沒有其他配套的規章制度和管理制度，且聯盟章程的約束力有限。當然，強化聯盟內部的運行機制和制度體系建設對保證聯盟伙伴間合作的順利開展，避免在合作過程中出現機會主義和不確定性風險有直接作用。但契約治理無法做到絕對的全面和前瞻，且聯盟章程或協議的簽訂越完備，所需耗費的談判和監督成本就越高^［28］，從而增加聯盟治理風險。所以建立在聯盟成員相互信任基礎上的關系治理比契約治理對聯盟成功的正向作用更大^［29］。鑒于此，京津冀高校聯盟治理主體應注重構建基于信任的關系治理機制，如搭建正式的與非正式的溝通交流平臺，利用退出機制和聲譽效用等強化聯盟伙伴的自我約束等手段，而非熱衷于援引契約條款進行聯盟治理，這樣更易于實現高校聯盟的愿景目標。

4.3 拓展聯盟成員，充分吸納企業及社會組織成員

區域高等教育與區域經濟協同發展必須成為京津冀高等教育協同發展戰略關注的一個重點，而作為中介組織的大學聯盟應該致力于幫助社會了解聯盟成員高校，同時幫助聯盟成員高校根據市場需求調整發展戰略。美國大部分區域高等教育聯盟都有各自的外部伙伴（external partners），如行業協會、行業學會、企業、基金會等^［7］。但目前京津冀高校聯盟中普通高校對社會行業的關注遠不如職業院校，面向京津冀地區需求的校地、校企合作而搭建的合作共建機制和平臺尤其是產學研合作平臺尚未形成，缺乏上層設計與統籌，也沒有專門的區域科研成果轉化機制。有研究顯示，京津冀三地的產業結構相似度極高，特別是天津市和河北省的產業幾乎重合^［30］。極高的產業相似度為京津冀高校聯盟與產業深度融合提供了良好基礎。因而，京津冀高校聯盟治理應充分吸納企業和社會組織成員，促進其發揮治理主體意識，以實現從成員學校到整個區域高等教育以及區域經濟社會的共同發展。

4.4 強化異質高校聯盟治理，發揮頂尖大學的示范效應

如前文所言，京津冀高校聯盟多以同質高校為主，即學科相近、水平相當的高校聯系更為密切。而中國頂尖的兩所高校——清華大學和北京大學多以二級單位的形式參與到京津冀高校聯盟中，如京津冀紡織服裝產業協同創新高校聯盟中的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北京卓越醫學人才培養高校聯盟中的北京大學醫學院。但有研究表明，大學聯盟的學術競爭力水平越高，其內部成員的差異越大，即非均衡聯盟成員的結合有利于聯盟競爭力提高。這說明，聯盟內增長極的存在有可能產生一定的示范和溢出效應，帶動聯盟成員學術競爭力水平的整體提升^［31］。眾所周知，京津冀三地高等教育的空間建構和層次水平均有巨大差距，這一直是阻礙三地高等教育協同的障礙。但在此情況下，京津冀高校聯盟治理中若能積極推動不同類型、不同水平的高校建立穩定的合作伙伴關系，則更有利于化被動為主動，擴大高水平大學的輻射帶動作用，進而實現區域內高等教育協同發展的戰略目標。

5 結束語

綜上，區域高校聯盟化治理既有堅實的理論基礎作支撐，又符合現實的外部與內部治理需求，契合建設高等教育強國的外部治理戰略要求，也是高校降低辦學成本、獲取更多資源、提升組織能力的內部治理的需求。作為我國三大“一級大學集群”之一^［32］，京津冀高校聯盟的發展及治理在全國具有示范意義，對中國整體輻射帶動的戰略地位十分重要。只有區域內各高校在人才培養、師資隊伍、產教融合、創新創業等多領域實現校際深度合作共享，才能進一步促進京津冀高校聯盟的可持續發展，助力京津冀高等教育強區域建設，在“雙一流”建設和服務經濟社會發展方面走出新的發展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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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uctural characteristics and governance strategies of the University Alliance in Beijing-Tianjin-Hebei Region

LIU Cui^1，2， MA Ting-qi^2*， LI Xing-guo³

（1.Higher Education Development Research Center，Yanshan University，Qinhuangdao，Hebei066004，China;2.School of Education，Tianjin University，Tianjin300350，China;3.Graduate School，Yanshan University Hebei，Qinhuangdao，Hebei066004，China）

Abstract The cooperative governance of the Beijing-Tianjin-Hebei University Alliance is a strategic choice to build a strong higher education region and even a powerful higher education country.It is helpful to enrich the theoretical system of higher education governance，further guide the practice of alliance governance，and promote the cooperation of regional higher education to examine and optimize university alliance governance from a multidisciplinary theoretical perspective.The governance model of the Beijing-Tianjin-Hebei University Alliance is policy led，and its cooperation network structure has characteristics such as good internal connectivity，member are primarily engineering and high-level universities，close connections between homogeneous universities，and a “whole+small group” model.The governance of the Beijing-Tianjin-Hebei University Alliance should give full play to policy advantages，change governance concepts，enrich governance methods，expand alliance members，practice school-enterprise cooperation and strengthen the establishment of stable relationships among heterogeneous universities.

Keywords university alliance;Beijing-Tianjin-Hebei coordination;higher education governance;regionalization;social network

［責任編輯 孫 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