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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周末雨后

2024-11-18 00:00:00哥舒意
特區文學 2024年11期

“計劃是這樣的。”妻子說,“那個房子我租下來,再不租就有人租掉了。”

“然后呢,你打算什么時候搬過去?”他問,“我建議你試用期過了再說。”

“我太累,回到家什么力氣都沒了。路上通勤要一個半小時,來回三四個小時,這簡直就是謀殺生命。”她說,“下個月就轉正,我朋友跟我說過。”

王璐是一個月前跟他說想在外面租房的事,她本身是設計師,結婚后一直接活在家里做,不算穩定,但只要接到活收入就還算有保障。從去年開始設計行業漸漸接不到散活,所有的公司都在砍預算。她有些憂慮,問他要不要出去工作。杜柏自己的工作也不算牢靠,就說,如果有合適的,出去也可以重新接觸社會。她說,我還以為你舍不得我出去呢。杜柏說,舍不得歸舍不得,兩個人都有工作就多份保險。正好她的朋友跳去了家新媒體公司,需要自己人,就拉她一起進去。待遇什么的都不錯,唯一問題是,他們住在上海西角,公司在浦東張江,每天要對穿上海中線。

王璐和他認真算了筆賬。如果坐地鐵,因為不是直達,轉線路加上步行,上班需要一小時三十五分鐘,下班同樣,而且地鐵擁擠得可怕,有好幾次,連續等了三列都沒能擠上車。如果打車,路上時間就快了很多,差不多少花一半時間,四十五分鐘就可以了,車費一百元左右。但這是路況良好的情況,實際上早晚高峰時路上也堵得夠嗆,有時半小時都動彈不得。車費也跳得讓人心絞痛。錯峰上班公司不允許。她試著每天提早到六點半從家里打車去公司打卡,這樣就避開了早高峰,到公司時一個人都沒有,理論上她還能在會議室睡一覺。晚上下班也留下來加班,過了九點要么打車,要么換地鐵回來。早出晚歸試行了兩周,王璐感覺這樣下去身體撐不住,自己又不年輕,而且她做設計習慣熬夜,早上起來實在太殘酷。

要不別做了。杜柏說。

現在不做的話,朋友那邊不太好看,而且我們都是中年人,以后用錢的地方太多。王璐說,我還是想做這份工作。

那怎么辦?杜柏問。

我部門有同事在公司附近找了個住的地方,租個房子。王璐說,我跟你商量一下,我也想這么做。

怎么做?自己到那邊租房子還是兩個人一起過去?他問。

兩個人一起租的話,就要租個大點的房子了。而且租的房子大多不能養貓,家里的貓怎么辦?我自己租個房間就行,小一點便宜一點,就是下班以后有個睡覺的地方。家里的房子我也舍不得給外面人住。反正我周末回家。

哦,那不就是周末夫妻。他說。

哎,我們都老夫老妻了。王璐說,我們結婚多少年了,你大概也搞不清吧。

六年。他想了想,不對,好像是七年。

我要拿結婚證才能想起來哪一年結的婚,結婚證你放哪兒了?她問。

不在我這里。他說,租房還要結婚證?

不需要。我禮拜天聯系中介看房子。王璐說,你要是沒空我就自己去看看。

周日他們坐地鐵過去,中介在張江的地鐵口等著。兩個中介,一個是和王璐聯系過的,另一個是經理,都騎著助動車。經理解釋說幾個房子隔得有點遠,一人載一個過去。第一套房子是個高層群租房,其他幾個房門都關著,進樓道黑黢黢的,他們瞄了兩眼出來了。第二套房是老公房的一樓,單元門口有幾個退休大爺躺在椅子上,看著他們進去。房子破破爛爛,感覺要重新裝修一下才能住人,價格也沒便宜多少。中介解釋說,這里靠近地鐵站,所以比較搶手。他們又看了兩套房子,不是比預算貴就是看起來不太舒服。幾個人身上衣服被汗浸濕,襯衫的領口都泛了黃漬。最后看的一套是個三樓的一室戶,小區外立面剛剛翻新,離地鐵站比較遠,人也不多。進房間就是廚房,房間向南,陽臺封了和房間連通。房間里除了衣櫥外沒什么多余家具,就一個灰色亞麻沙發放在陽臺上,陽光正好打在發毛的粗布上,顯得破舊和安靜。杜柏有點中意這個沙發。王璐看看沙發說,灰不啦唧的,不知道原來什么顏色,如果租下來,我要問問房東,能不能處理掉這個沙發。

房租價格稍微有點超預算,貴了八百,他們跟中介說考慮一下,沒有馬上租下來,一邊等等有沒有更合適的房源。不過僅僅過去一天,周一中午王璐在午飯時打電話給杜柏,房子她租下來了。中介跟房東講了半天價,減到四千,差不多是她工資的三分之一。王璐跟他又算了筆賬,每天如果打車上下班算一百五十元,一周五天,一個月二十天,那就是三千塊。房租雖然比打車費貴一千,但是通勤時間節省下來,這個租的房子去公司只需要步行二十分鐘,她下班后就有時間精力接點私活,這又是一筆收入,而且早上還能睡個懶覺。

他們去房產中介店面和房東簽合同,來的是個中年女人,是房東的女兒。房子是我爸媽的,我幫他們跑腿簽合同,房租也是我勸他們降下來一點的,這套房子不愁租的,但我們想租給靠譜安穩點的,你們都是上海人是吧,這就好講話了,你們是夫妻對哇,是一起住過來哇。杜柏說,是呀,一起住。王璐笑笑說,主要是我,我就問一下,陽臺上那個臟沙發可以處理掉嗎?房東女兒說,你們和中介商量就行,這個沙發上個租客覺得挺好的,跟我說經常睡在沙發上曬太陽。王璐說,我想把地方騰出來,練瑜伽用,合同時間我想從周末開始算,房間先要打掃一下,這個周末我把東西搬過來。房東女兒說可以,我們就從周末開始算時間。

合同簽好后,他們叫了車回家。快到家時,他問王璐晚上吃什么,要不要找個飯店慶祝一下?

“叫外賣吧。”妻子說,“沒力氣慶祝了。我在想搬家的事,要帶多少東西過去。”

“我去借輛車。”他說。

“同事說她們一般都會叫搬家公司的車。司機還幫忙把家具搬上樓,挺方便的,我明天去問她們一下。”

王璐一連幾天晚上都回來挺晚,說是去租的房子收快遞,有些東西先買起來。周六她在家里打包行李,幾大包衣服、化妝品、被單被套,還特意帶上了枕頭。杜柏幫忙裝箱時看見只有她一個人的洗漱用品,就問怎么不多帶一套他的。

“我有時也會過去住的。”

“房間又不大,你過去住干什么,家里還有貓要照顧,我周末還回來的。”

“那你帶雙我的拖鞋放在門口。”他說,“別讓外面人覺得你是一個女人單獨租房住。稍微安全點。”

妻子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就往行李里塞了一雙他不太穿的男士拖鞋。

“明天我訂了輛物拉拉,我先打車過去那邊收拾一下。留了你的電話,等貨車來了,師傅裝完行李,你跟車一起過去,我在那邊等你。”

“好,你在那邊等我。”杜柏說,“我來押運。”

周日早上,王璐買了一堆早點,從飯團到煎餅,到中午都沒吃完,連午飯都省了。天氣預報說下午有雨,王璐走的時候還沒下雨,但是等搬家公司的車時,雨就開始下起來。他跟王璐說下雨了。王璐說,浦東這里還沒下呢。

雨漸大未大時,物拉拉司機打通了他的手機,問是否在家,車十分鐘就到。十分鐘后,車停在樓下。杜柏打開門,看見司機。司機瘦瘦黑黑,應該是外地人。外地中年司機穿著藍色制服,站在玄關看了看地板上的七個包裹,數了數,和他核對了一下,然后拍照記錄。他按王璐交代他的,告訴司機哪個包裹是被褥,哪個包裹是瓶罐,哪個有筆記本電腦需要輕放。司機說好的我知道了,然后隨手提起兩個行李包往樓下走。他想幫著拿行李下去,司機說自己一個人就行,因為你們預定的是包括搬運上下樓服務的。他就停了手,在家看著司機上下搬了三次。最后一次他提著筆記本電腦的包,鎖門和司機一起下樓。包裹都放車廂后面,他坐副駕。車子剛開出小區,雨就大了起來。

“還好剛才沒這么大,東西沒淋到。”他說,“不知道等會兒開到那里,會不會還這么大。”

“說不準,預報說晚上大雨。”司機說的普通話帶著點安徽、河南一帶的口音。

“你今天搬了幾家?”

“你家是第四家。”司機說,“昨天五家,這兩天周末。”

“哦對,休息日搬家的人多。”他說,“過去要多久?”

“不堵的話要一個小時。不過下雨了,可能路上要堵一點。”

“禮拜天應該好點,沒有下班高峰。”

沒一會兒他就發覺自己說早了。去中環的路上已經開始堵車。他給妻子語音說已經搬好上車,不過路上有點堵。王璐說我在打掃出租屋,你們到了電話我來開門。

“王女士訂的車,是你夫人?”司機說。

“是。”

“你們搬家?”

“不算全搬。”

“我上午給人搬家,一個年輕女的。”司機說,“幾件家具,有個沙發。明明一個人住,卻買了這么大一個雙人沙發。我問她要不要搬上去,她說不用。但是到地方了她又說要搬,她住六樓,自己搬不動,說搬上去的費用都在車費里了。我說不是這樣的,車費只是運費。搬上去是附加的服務,你可以選,也可以不選,這個不是強制要求,有的人行李沒幾個,自己就能提上去,所以寧愿自己提上去。但是選了就要加上搬上去的錢。”

“多少錢?”

“也不貴。按樓層高低算錢。一般的五十塊一百塊就能搬到家。有大家具,如果高層不能坐電梯,可能要另外算錢。上次搬了套木家具上十樓,我另外叫兄弟來幫忙。”司機說,“但今天那個女的咋說都不愿意出錢,還說要投訴我。我看她一個人搬了好久,沙發無論如何搬不動,我只好幫她搬。挺重的,我差點都搬不動。我不是不愿意幫忙,就五十塊。但我搬東西是另外的服務。這個就算投訴也沒道理,算了算了。”

“我等會兒需要你搬上去。”

“你太太說過要搬的,她說你腰不好。”司機說,“你等會兒別動,看我搬就行。”

杜柏側過臉看看司機,司機又黑又瘦又柴,顯得比他老了很多。

“所以你既是運貨的司機也是搬貨工……人。搬東西挺累的。”

“其實沒什么,我一個人都能扛冰箱上樓。沒辦法,小時候讀書不好,很早就出來了,沒文化,只能賣力氣。后來學會開車,就當司機。”

“你老家是安徽還是河南?”

“皖北,潁上縣。”

“我小時候在阜陽住過十年。”杜柏說。

“我們還是老鄉。”司機笑著說,“你阜陽人?”

“我是知青子女。”他說,“長大后回上海了。”

“哦,我也是后來來上海的。”

“你來上海打工?”

“來十多年了,”司機說,“我一家都搬上海了。”

“十多年比我婚姻還長,新上海人了。”杜柏說,“你現在也租房?”

“沒有租房,我有房子,在閔行。”司機齜著牙笑了笑,“有兩套,挺大的房子,都一百平方米。”

“你都買兩套了?”

“唉,是運氣好。”司機說,“本來也買不起房,我不是當司機嗎,想多賺點錢,當過好長時間黑車司機,在閔行那里拉人。后來遇到一個本地人,做生意的,家里又拆遷,有好幾套房。我叫他老板。他講,撒老板,我是上海鄉下人,你是外地鄉下人,咱們兩個都是鄉下人,就是兄弟啊,朋友。”

“郊區的當地人吧,上海人說法確實是鄉下人。”

“他包我跑外地,現在說出來也沒啥,都太久了。你會打牌嗎?”

“不會,打牌跑外地干啥?”

“他喜歡打牌,來鈔票那種。對,就是賭錢。”司機說,“上海不是管得嚴嗎?經常抓,外地不太管,上海人就跑外地去玩。這個老板經常去蘇州玩牌。他叫我開他的車過去,一輛奔馳。你知道他為什么叫我開車嗎?”

“為什么?”

“他們一打就一整夜,第一天下午過去,通宵打到第二天早上,別說開車,連坐都坐不起來,跟條死狗一樣把自己扔上車,然后什么都不管,在后排呼呼睡到上海。我給他買了豆漿油條一口都沒吃。”司機說,“有半年時間,我一直幫這個老板跑蘇州,還有其他一些小地方,無錫、昆山、嘉興,哪里有牌局我們就去哪里。”

“輸多還是贏多?”

“一開始我也問他。他回車上來,我問他,老板今天手氣怎么樣,贏多少。他就說,忒霉了,手氣呵臭,全怪昨天碰過女人了,回上海我要去凱撒宮泡一泡。要是贏錢了他就笑笑,隨手給我八百,說請我晚上洗腳。后來我都不用問,人要是贏錢,臉上是有光的,紅光滿面。要是輸錢,臉是烏黑的,渾身都在發臭,跟鬼似的。”

“賭多大的?”

“一晚上幾萬十幾萬都有,一開始大概只有幾千,但是后來就收不住了,要不然我也不會有現在的房子。”司機說,“我勸過他。我說,老板,手氣不好要不別玩了,咱們有錢多洗洗腳,去外地旅個游什么的。他說你不懂,其他的都沒打牌好玩。我沒其他愛好,現在連女人都不喜歡,就喜歡打牌。有個晚上他大概輸挺多,我沒問他輸多少,但是他沒怎么睡。半路上他問我,想不想在上海買房子?我說想,但是現在上海房子太貴了,一直買不起。他說,你五十萬有沒有?我說,要把存款拿出來,再借一點,應該有的。他就說,好,我把我一套房子賣給你,九十平方米的。我說老板你別開玩笑,你房子外面一百萬都有人買的。他說我沒開玩笑,五十萬賣你,但我要現金,這周就要。你要是這周拿五十萬給我,我們馬上去房管所過戶。”

“真賣給你?”

“真賣了。我回去就跟家里商量,把家里現金都放進去,還有所有定期,五年的,十年的,還問我媽拿了養老錢。都裝進我兒子上學的雙肩包,路上怕被人搶被人偷,一路開車到老板家。我們直接去交易所,一周就過戶。我對他說,謝謝老板,現在我在上海有家了。老板說,我們有緣,這房子就給你,你一直開車帶我,便宜你好過便宜別人,反正我還有房子。我對老板說,有房子我心就定了,就可以把家里老婆和兒子接到上海來,再落戶,以后我們就是上海人,你是我的恩人。老板說不說這個了,反正現在房子是你的了,你車還是要開的,你周五下午兩點帶我去蘇州。”

“他算是你的貴人了。”杜柏說,“是你的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房子到手,我繼續開車帶他去了兩三次。后來就忙房子和家里的事了,房子要弄一弄,老婆先接過來,兒子先放老家讓我媽媽帶。我有半年時間沒見這個打牌的老板。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又打電話給我,問我還要不要買房,他要賣第二套房子。房價一直在漲,第二套房子比第一套貴了三十萬,八十萬。他說,八十萬現金就把第二套賣我,就在同一個小區,走路就到,也是拆遷分的房子。我說我跟老婆商量下。其實我沒怎么跟老婆商量,我老婆反正都聽我的。她就讀到初中,她照顧家里。錢上面的大事我做主。然后我問老婆,你從娘家能拿多少錢,你同學朋友能不能借到錢?她就去問了,她從娘家拿了二十二萬,又從親戚朋友那里借了八萬,湊了三十萬給我。我想辦法從父母親戚朋友同學老戰友那里搞了五十萬,在兩個星期后攢齊了八十萬。錢都放一個上鎖的行李箱里,我去了老板家,老板數錢數得很慢,他有一臺超市用的驗鈔機,還全部過了一遍。他說,除了這套住的房子,他把最后一套賣給我。我說謝謝老板,你要是不想賣了我就拿錢回去,你這個房子不愁租,每個月都有錢拿。他想了一會兒,搖搖頭,遲早要賣的,還是賣給你。我們就去過戶。過完戶,他問我周末有沒有空去外地,我說,我不跑黑車,下個月我就開貨車了。他說,那以后不叫你了。我對他說,老板,可以不打牌了,十賭九輸,不是說贏不了錢,但你最后一套房子總是要自己住的。他就問,要賣你還買嗎?我說,老板我真的沒錢了,兩套房子的錢都是砸鍋賣鐵借的,就算有錢我也不想買了,你總得有個住的地方。他說,我沒看錯,你人好,活該這兩套房子賣給你。”

“他后來怎么樣?”

“我不知道,后來他就沒有聯系過我。我也開貨車去了,開黑車也不是長久之計,第二套房子我們租出去,租金用來還錢。親戚朋友的八十萬,用了六年才還清。我把小孩也接到上海來。小孩和女人都落戶上海,我們一家都住上海,現在都算上海人。”

路況略有好轉,司機專心開了五分鐘的車。

“老板沒有再打過我電話。有一次我運貨時丟了手機,老板的電話也弄丟,我換了個手機號。后來他怎么樣我就不知道了。也不太想知道。最好他沒有再去打牌,最后那套房子沒有賣給別人。”

“是啊,最好是。”

“有時想想跟做夢一樣,一下子有了兩套上海的房子。感覺什么都有了。這輩子知足,老婆有了,兒子有了,房子有了。”

“兩套房,連婚房都不用準備。”

“對啊,第二套房就是給他結婚準備的。所以兒子對我也好。”司機咧咧嘴,“上周兒子回老家,問我要帶點什么,我說你老子我沒什么其他嗜好,就愛喝兩口,而且不喝貴的,就愛喝老家酒。”

“安徽口子窖,阜陽有古井貢。”

“都不是,就縣里的,就跟北京那邊二鍋頭,上海這邊尖莊差不多,度數高,喝慣了,每天晚上喝一點,也喝不多。哦,你不用擔心,我開車前從來不喝酒,這是酒駕,查到就完了。我就是晚上沒事自己喝兩杯。”他說,“我兒子就從老家開車給我帶回來兩大壇,加起來三十斤,夠喝到過年了。他還問,俺爹還想喝啥酒,我再給你帶點,五糧液茅臺我去給你買。我說這酒就行,好的酒我也喝不慣,不上頭,又心疼。等不開車退休了,以后就靠你給我買酒。”

“兒子結婚了嗎?”

“早結了,我孫子都有了。去年生的,現在我老婆在幫兒子兒媳帶孩子。”

杜柏望了望司機的臉。

“你多大?孫子都有了?”

“四十五。”

“你結婚夠早的。你兒子結婚也挺早。”

“唉,也沒什么其他事,早點結婚早點完成任務。”司機說,“你多大?有孩子嗎?”

“我也四十五。”杜柏說。

司機望了望他。

“我們一樣大?我還以為你三十多。”

兩個男人沉默了一會兒。

“我們一樣大。我沒孩子。”杜柏說。

“你看起來年輕,我比你老多了。”

“看起來沒用,年紀在這里,我們一樣大。”

“我都是爺爺了。”

“我沒有孩子。”

“怎么不生一個?”司機說,“至少應該生一個。”

“又不是我生。”

“嗯對,我們是輔助,就供個種子,發芽靠女人肚子。跟老婆商量一下唄。”司機說,“你們結婚挺久了吧?”

“八年。”杜柏說,“我晚婚。”

“上海人結婚就是晚。”司機說,“我高中畢業沒兩年就結了。你們一樣大?”

“比我小兩歲。就算現在準備生,都是高齡,風險有點高。”

雨下得更大了,車子在浦西的高架上堵堵停停,司機和他都掏出手機看消息。地圖顯示過了黃浦江就好了,浦東那邊的道路都是綠色,一路暢通。

“你來上海,是不是和老婆分居了挺久?”杜柏問。

“我們是沒辦法,孩子是在老家生的。生完孩子我就跑上海來了,老婆自己在家帶孩子。不像你們,都是上海的,想在一起就在一起。”

“上海太大了,有時去上個班比去蘇州還遠。”杜柏說,“我老婆在浦東租房子就因為上班太遠,路上就要一個半小時。”

“你上班不遠?”司機說。

“我在家附近工作,走路半小時就到了。如果我也搬到浦東,那就變成我每天三個小時在路上。”

“你們跟我們不一樣。”司機說,“我老婆中學畢業,老家也沒什么像樣工作,她基本就沒上過班,結婚以后都是我養她。我對老婆說,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你可以養你老婆呀。”

“她工資比我高,花錢比我多。”杜柏說,“我們也不存在誰吃誰的問題,一起掙錢,一起花錢。”

“要是我沒從老板手里賺到兩套房子,老婆掙錢又比我多,也許她就跑了。人往高處走,我也不怪她。”司機說,“你老婆人挺好的。那你們現在怎么辦?”

“她先租一段時間看看,如果不行再說,要么她回來,要么我住過去。”

“明明都在上海,搞得像異地一樣。”

司機掏盒煙,抽出一支。他以為司機要抽煙,沒想到司機遞他手里。

“兄弟你聽我一句勸,夫妻可不能一直不住一起啊,不然我也不會砸鍋賣鐵在上海買房子,就為了把老婆接過來。夫妻夫妻,一張床上睡覺,一張桌子上吃飯。每天不在一起吃個飯睡個覺,那不叫夫妻,叫同事。”

“我們有幾個月沒在一起吃飯了。白天都各自在公司吃飯,晚上我回家早,她回家又太晚,都各吃各的。”杜柏說,“只有周末有空在一起吃飯,如果不加班的話。”

司機撓了撓頭。

“同事還能每天一起吃飯。你們這樣……還習慣嗎?”

“我覺得還好。”杜柏說,“今天搬家以后,平時周末她回來。周末夫妻嘛,也挺多的。”

“挺多的。”司機說,“上海確實太大了。太大也有問題。”

過了南浦大橋,就不怎么堵車了,他們一路通行到張江。車開進小區,開到樓下,杜柏給王璐打了電話。王璐在家里開了一樓的樓道門。司機倒車,車屁股盯著樓道門,好少淋點雨。杜柏下車給擋住鐵門。

“你不用動,搬上樓是我的事。”司機說,“幾樓?”

“三樓。我老婆已經開門等著。”

司機兩手提三個包裹,噔噔地上了樓,他聽見三樓王璐在和司機說話。很快司機又下了樓,冒雨到車尾抱了兩個紙箱噔噔上樓。這次包裹重了點,里面有鍋碗瓢盆,司機下樓也慢了些。司機去車里提了兩個包裹,還有最后一個小的,里面有筆記本電腦和平板,杜柏拿了。他們一前一后上了三樓。司機把東西放在門里,王璐問還有嗎,杜柏說沒有了,我拿最后一件。司機說一共八個包裹,您點一下。王璐感覺少了一個包裹,最后發現是杜柏拿在手里。她跟司機結了賬,司機說謝謝,沒少東西那我就走了,一會兒還要趕去陸家嘴拉一趟。

“干完回去喝酒?”

“要喝的。忙一天了,老婆會給我留菜。”司機說,“喝半斤。喝醉就睡覺,明天接著干。”

杜柏從包裹里找到拖鞋換穿上。他幫王璐收拾了下屋子,主要是高處擦不到的地方幫她擦干凈。王璐從包裹里取出一件件衣物放進衣櫥。床上也鋪好了新的床單,本來一間不起眼的出租屋頓時就有了女人的痕跡。他靠床坐了一會兒,看妻子像過家家一樣收拾她以后要住的地方,突然就覺得自己在這里有點多余,站起來往陽臺封窗走。沒走幾步,王璐突然尖叫了一聲。

“停下!”

“怎么了?”

“你踩到我的瑜伽墊了!”

他低頭一看 ,自己的拖鞋踩在一塊粉色的墊子上,連忙抬起腳。他剛才還以為這是一塊地毯。瑜伽墊旁邊是一長條電暖器。他記得這是家里冬天用的,放在床邊上取暖。沒想到妻子也打包到這里。

“怎么電暖器也搬來了?”他說,“你想在這里過冬?”

“簽了一年的合同,至少要待到冬天吧。”王璐說,“這個取暖器我用慣了,家里你再買一個好了,我出錢。”

他想說這不是錢的事,但是現在才剛到秋天。他掃了掃房間,想找個坐的地方,看見陽臺角落堆著那個破舊的單人沙發,就一屁股坐下去。

“起來,太臟了。”妻子說,“剛才忘跟司機說了,把沙發搬下去扔掉。”

“扔掉干什么?有個坐的地方不是挺好。”

“太臟了,不知道多少人坐過,還占地方。這里我想做運動。跟房東說好了,我隨便處理。我本來想好讓物拉拉司機搬下去的。”

“你訂單給了司機多少錢?”

“搬運加了一百。”王璐說,“不行我單獨給他二十。”

“沒沙發了,有人來家里坐哪里?”

“我這里沒人來。”王璐說,“要是你來的時候想坐舒服點,我再給你買個新的。”

“不能湊合一下?”

“不能。”

“沙發扔到哪里?”

“前面拐彎就是垃圾點,就二十米遠。我問過物業,他說放那里就不用管了。”

“司機應該開走了。”杜柏說,“今晚怎么過?”

“我東西還沒整理完,明天還要上班。”王璐說,“你沒事先回去吧。”

“我也覺得這里沒有給我留位置。”杜柏說,“枕頭都只有一個。”

“家里沒枕頭了,我明天再買一個。下次你過來住就有了。再說我周末又不是不回來。”

“我們算是有兩個家了。”杜柏說,“以后這里是你一個人的根據地。”

“只能算小號。”王璐說,“兔子還有三窟呢,我們才兩窟。”

杜柏沒說話。

“唉,說不定幾個月后我就不干了,就回家了。”王璐說,“現在有點像大學剛畢業,自己出來住單身宿舍。”

“那我先回家了。”他說,“我們自己家。”

“外面好像不下雨了,你怎么回去?”

“不下雨坐地鐵,下雨就叫車。”

他彎腰搬起沙發,抱到玄關放下,換鞋,把男士拖鞋放在鞋架最上層。

“你搬得動?”

“我跟司機都四十五,他能搬,我也能搬。”杜柏說,“司機說他剛生了孫子。他都做爺爺了。”

“真看不出來。”王璐抱了他一下,“謝謝老公幫我扔沙發,我周末就回我們自己家。”

杜柏抱著沙發從三樓往下,舊沙發比想的重,胳膊吃不上力,沙發一個勁地往腳上滑,每下半層他都要放地上歇一歇,再鼓勁往下一層樓走。下到一樓他覺得腰有點發酸了。樓道門口看不見物拉拉的貨車,司機著急開去下個客戶家,干完活回家喝酒睡覺。

大雨突然就停,地上有點積水。他不想弄臟沙發底,就一直抱著沙發往前走,走到拐彎地方看到了垃圾點。還有十幾米的路就到了,他提起一口氣一直走到跟前,把沙發在空地放下。

已經過了垃圾清理時間,一天的垃圾都已經運走。垃圾點的鐵門都關上了,只有他和這張單人沙發待在這里。他覺得腰酸背痛,只想休息一下,就坐了下來。沙發果然舒服松軟,就跟給他定做的一樣。他整個人都陷了進去,緊緊抵住椅背,仰頭望樓房的燈。手在兜里摸到了一支煙。來的時候司機給他的,他接過來了,真奇怪,他不怎么抽煙。煙在褲兜里都皺了,一兜子煙草碎末。他叼著半截煙,用手模擬打火機點上了火,然后想象煙霧繚繞閉眼休息。雨后濕潤,空氣清新,秋蟲殘鳴,他有點想一直坐下去。不管褲兜里的手機是不是在振動,不想知道是誰打來的。小區回家的男女看見一個男人坐在一個扔掉的沙發上,好奇張望兩眼,但和他們沒關系,就走過去了。有個老太拎了條狗繩,遛一條黑色柴犬。柴犬踢踢踏踏走過沙發邊濕漉漉的水泥地。老太不知跟他說還是跟狗說。

“儂坐個的做啥啦,欸要落大雨額,快點歸家。”

“馬上。”他說,“馬上。”

他繼續抽著半截沒有點燃的煙,窩在這個即將被扔掉的沙發里,等待雨的到來。

責任編輯:阮雪芳

【作者簡介】

哥舒意,生于1978年,現居上海。作品發表在《人民文學》《收獲》《山花》《上海文學》《小說界》《青年作家》《青年文學》《思南文學選刊》《小說月報》等文學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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