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技術和經濟：重識數字出版的三個維度

【摘要】隨著技術創新的加速和出版實踐的持續深化，數字出版活動的范疇與邊界不斷拓展。重新認識數字出版的內涵，回答數字出版是什么、在哪里、去向何方的問題，是深入理解并把握數字出版活動機制的關鍵。媒介、技術和經濟為回答這三個問題提供了路徑，其中蘊含的概念、理念和原則共同構建了數字出版活動的認識體系：作為一種新興的出版形式和媒介形態，數字出版進一步促進了知識和信息的高效生產與快速傳播；作為一項技術創新活動，數字出版優化并升級內容資源的配置方式，延伸了人的文化實踐和生活空間，同時觸發了多種社會關系的重構；作為一項新的經濟活動，數字出版有效推動出版活動的高效率、低成本運作，重塑出版發展格局，引領出版業向高質量發展方向前進。

【關"鍵"詞】數字出版；媒介；技術；經濟

【作者單位】高堅，揚州大學新聞與傳媒學院；秦宗財，揚州大學新聞與傳媒學院。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目“數字出版內容生產傳播方式與消費機制研究”（22FXWB010）階段性成果。

【中圖分類號】G230.7【文獻標識碼】A【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4.18.004

回顧數字出版活動的實踐歷程，其活動范疇和邊界隨著技術創新應用的深入不斷拓展，已基本實現從“實體”到“虛擬”的轉變，完成了從“有形”向“無形”的跨越。重新認識數字出版活動的內涵，加快數字出版領域的理論創新建設，是推動數字出版高質量發展的基礎性工作。“是什么、在哪里、去向何方”是把握數字出版活動內涵的重要問題，它們分別對應媒介、技術和經濟這三個求解維度，其核心理念和原則共同構成了數字出版的基本認知體系。

一、數字出版媒介維度的思考

傳統出版活動具有大眾媒介的復制性和擴散性等基本特征，實現了對特定文本的一對一復制、存儲和呈現，從根本上拓展了知識傳播的潛力，使得一對多的文本傳播成為可能。隨著數字時代的到來，技術創新驅動的數字出版活動迅速發展，成為一種新興的出版方式和媒介形態。尤其是近年來，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創新應用加速了信息、知識的流動和廣泛傳播。

1．物質的媒介化轉變：數字出版的媒介可能

丹麥學者克勞斯·延森認為，一旦物質發展成為媒介，它就會獲得一種自我發展的動力，具有持久性和共享性［1］。對任何媒介而言，物質條件都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媒介變遷也可以理解為傳播實踐在不同物質媒介平臺上的遷移［2］。對數字出版活動而言，其作為物質條件向媒介轉化主要體現在可供性、嬗變性和技術體系性等三個方面。

其一，可供性是衡量數字出版作為媒介新舊程度的重要因素，是描述物質向媒介轉向的主要特征之一。有學者主張從信息生產的可供性、社交可供性和移動可供性等維度觀察和分析“新媒體”之“新”［3］。從存在論的角度出發，媒介只有在連接其他元素并使其他元素互為介質時，才真正成為媒介，而媒介的生成便是可供性的實現［4］。從可供性的視角審視出版活動，人們與出版活動之間的互動往往基于自身的知識儲備和現實狀況展開，而數字出版活動本身具備的技術特質給予了人們更多的想象空間。這種互動活動在人們的參與和使用中不斷豐富和完善，人們對數字出版的認知亦在動態調整之中。技術可供性對于數字出版活動的構建主要表現在內容生產、傳播、消費等環節：內容生產主體日趨多元，機構用戶與非機構用戶共同參與內容生產，知識與信息的數量呈幾何級增長；內容傳播的關系與架構變得錯綜復雜，傳播節點構成網狀拓撲結構，數字內容平臺取代了傳統出版渠道；內容消費突破了物理空間的局限，呈現個性化、社交化、場景化等特征。

其二，嬗變性是把握數字出版物質向媒介轉向發生本質變化的關鍵。嬗變性既無法預測，也無法僅從其各個組成部分的初始狀態來判斷，其類似于物理學領域的“蝴蝶效應”。媒介發展初期的功能與成熟期的功能可能存在明顯差異，這便是物質媒介的嬗變性。對數字出版活動而言，其嬗變性表現為能夠重塑自身的傳播載體條件。在數字出版發展的早期階段，電子出版物僅作為紙質出版物的補充而存在。隨著技術創新的不斷推進，電子出版物因其具備獲取、攜帶的便捷性和傳輸、檢索的高效性，逐漸發展成為多種獨立的出版形態，并深刻影響人們的數字出版消費和閱讀行為。至今，數字出版物與其他形式的數字文檔已無本質區別，我們可以在不同的軟硬件平臺上閱讀、傳播和交流。此時，我們不僅要思考媒介如何影響人類，更應該探究人類如何利用與影響媒介、人類如何改變媒介以便利用媒介從事不同的事情。這樣的追問促使我們重新思考出版傳播的效果、因果關系及技術動量等問題。

其三，技術體系是考察數字出版物質向媒介轉向的另一個關鍵因素。美國技術史學家托馬斯·休斯曾提出“技術體系”的概念，它不僅指代有限范圍內的客體或人工產品中的技術，而且指由技術所構建的社會體系。一旦技術體系建立起來，其本身將獲得動量。這種動量并不完全由其規模大小和復雜程度決定，而更多于社會制度和實踐的結合。托馬斯·休斯將物質資源轉變為技術體系的過程劃分為不同階段，用社會建構主義的視角解釋“年輕”技術體系的延展性，用“溫和”技術決定論解釋較為“成熟”的技術體系的功能［5］。克勞斯·延森認為，每一項傳播技術都是一種物質資源，其獨特的技術特征有助于解釋已經出現或即將出現的媒介制度和傳播實踐［6］。我們不應將對數字出版活動的考察和分析視為技術事件，而應將其作為過程來看待，數字出版活動伴隨時間的推移而逐步產生效果。與數字出版活動高度相關的數字技術、信息技術、人工智能技術等，在其發展的早期階段單純地表現為復制技術與傳播技術的延展，而在發展的成熟階段則構建為技術體系，并呈現更多的社會功能，如技術的賦能與賦權、參與社會治理、構建新的人類生活空間等。

2．數字化表征：數字出版的媒介符碼

新媒體學者列夫·馬諾維奇認為，新媒介是通過“數字化表征”來運作的［7］。數字出版內容的組織、生產、創建、管理、營銷、傳播、消費等所有環節，都以數據編碼的方式通過數字化表征得以實現。這極大地提升了文字、聲音、圖像等符碼的可操作性，其載體從物理空間拓展到虛擬空間，出版形態也逐漸由以書報刊為主轉變為以數字形態為主。數字化符碼的廣泛使用使得文化形態（包括文本、音樂、圖像等）的表征能夠快速復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傳輸出去，并得到受眾的及時反饋。只要數字化編碼沒有加密，無論是生產者、傳播者還是消費者，都可以對其進行加工和修改。數字出版的數字化表征還使其能夠通過網絡快速傳送，從而達到廣泛覆蓋的目的。此外，由技術創新驅動的數字出版活動還深刻影響了出版傳媒經濟本身，改變了出版生產傳播的流程，免除了紙質圖書的物流和倉儲成本，本質上表現為對大眾媒介復制性和擴散性的拓展與延伸。

數字出版顯著的技術特征和數字化表征，使其呈現技術上的“無偏見性”。回溯人類的書寫史或出版史，無論是“書于竹帛”，還是“鑄以代刻”，不同的技術環節和形態各異的技術裝置往往是相互依存的，尚未有一種技術能以絕對優勢左右其他技術環節。數字技術則重構了人類知識和信息傳播的格局。數字出版活動發展至今，已不再需要一系列不同的技術來組織，其所需的元媒介基礎技術綜合了信息技術、數字技術、計算機技術、物聯網技術、人工智能技術等技術形態。尤其是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快速崛起，預示著未來的數據和信息處理技術能力將會越來越強大、越來越智能，在提升數字內容生產效率、質量和商業價值方面將發揮重要作用，人機協同也將成為數字出版的一種全新媒介實踐［8］。

3．數據、信息與知識：數字出版的媒介內容

在工業社會，由于技術因素的限制，人類活動所產生的各種數據難以被收集和整理，也無法直接用于生產或加工成產品。知識是傳統出版活動的核心對象，它反映了事物的一般運動和變化規律，能夠指導人們進行有目的的活動。隨著數字時代的到來和技術創新的加速，數據的重要性日益凸顯，其不僅可以被廣泛收集，還能夠被高效分析，逐漸成為一種生產要素，直接參與生產活動和資源配置。傳統形式的知識也被編碼成數據，通過網絡高速傳輸，并與用戶進行實時互動。學界普遍認同，數字時代出版的核心對象是數據、信息、知識和思想［9］。由此可知，傳統形式的知識以一種基于話語與敘述、相對靜態且結構化的形式存在，數據與信息則表現為一種由快速變動且海量的比特構成的集合體［10］。

與傳統出版不同，數字出版將數據、信息和知識一并納入媒介內容的范疇，使其承載不同的意義和價值。數據是被記錄和可被識別的一組有意義符號，其承載形式多樣，不僅包括數字、符號、文本、語音、圖片、視頻等，還可以是特定對象的屬性、位置、關系等。數據是對客觀事物的邏輯歸納，可以是描述某個對象的事實性數據，也可以是通過歸納分析得到的總結性數據。數字時代，通過相關技術對數據進行篩選、采集、存儲、處理、分析，可將靜態數據轉化為動態可用數據，進而挖掘和發揮數據的潛在價值［11］。信息是在數據基礎上加工而成的，是被賦予意義和目的的數據，其可以通過數字和文字來表達，也可以以其他具有意義的符號形式存在。信息的重要功能在于幫助人們了解事物、鑒別真偽、佐證觀點。有學者指出，信息是用來消除隨機不確定的東西。知識則是人們通過整理、歸納、演繹、分析等手段，將信息中有價值和有意義的部分沉淀下來，將其與先前的知識體系相結合而形成的信息集合體，是系統化、組織化后的信息。基于這一認知，學界對數字出版活動的考察和理解應突破傳統知識形式的束縛，將數據和信息一并納入數字出版內容對象的范疇。

二、數字出版技術維度的思考

技術革新正加速出版形態的演進，深刻改變知識和信息的生產、傳播與消費方式。更重要的是，技術以革命性的力量重構著整個社會的內容資源配置格局，并引發各種社會關系的深刻變革。在考察數字出版活動的技術維度時，我們不僅要關注技術革新對出版內容、形式及功能的重構，還要關注技術與社會的互構。

1．媒介融合：內容創建與流通的優化與升級

在技術創新的強勁驅動下，媒介之間的邊界日益模糊，媒介融合發展已成大勢所趨。對數字出版活動而言，融合發展不僅極大地拓展了出版的內容形式，還顯著加速了內容的創建與流通速度，進一步優化了內容生產資源的配置方式。

其一，數字出版將傳統媒介形式轉化為媒介內容的新載體。數字技術不僅復制了先前所有媒介的物質表征和交流特征，還將其整合在一個統一的軟硬件交流平臺上，為人類的交流與傳播從偶然性向必然性轉變創造了前所未有的機遇。作為數字出版的重要表征之一，數字技術使得諸多傳統媒介形態被納入其中，圖書、收音機、錄像機等過去承載和傳播知識與信息的載體，如今都被融入某種類型的數字出版產品或服務中。電子書是傳統紙質圖書的數字化延伸，有聲讀物是對傳統收音機、錄音機的創新演繹，在線教育產品更是綜合了所有傳統媒介形式，在內容和形式上實現了重大突破。可以說，再媒介化消除了新舊媒介之間的界限，其本質在于通過媒介內容在多平臺間的廣泛互動，實現了一種無縫銜接且意義更為豐富的跨媒介實踐活動［12］。

其二，數字出版極大地加速了內容的創建與流通速度。數字技術創新帶給內容生產和傳播最顯著的變化是傳播介質的消融，從而擺脫了對“物”的依賴和束縛，使得內容的組織和生產效率顯著提升。大數據技術、算法技術、人工智能技術等在出版領域的廣泛應用，進一步提高了出版活動的效率和精準度。數字網絡技術的發展使得低成本、高效率的知識和信息傳輸成為可能。而基于網絡的開放性和共享性的開放存取出版模式，則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科技創新和知識創新的效率。此外，借助智能引擎、智能分發等技術，人們能夠迅速搜索、整合、接收和獲取所需的各種知識和信息。新媒體技術時代，軟件與硬件、數據與算法、智能體包括人自身都是媒介的新形態，“人—媒介—內容”之間的關系亟須重新思考和定義［13］。

其三，數字出版優化了內容生產資源的配置。新一代信息傳播技術的迅猛發展不僅為用戶帶來了更高效、更便捷的信息溝通與交流體驗，同時也將用戶的興趣點、關注度及其行為路徑等數據和信息詳盡無遺地記錄下來。這使得在傳統媒介環境下難以記錄和測量的用戶數據與信息變成了一種客觀存在的寶貴資源，對內容生產和消費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從而極大地優化了內容生產資源的配置方式。對用戶行為路徑以及信息流動的方向、規模的記錄，為內容生產過程提供了最具價值的參考系，提升了內容生產和傳播的效率。當然，技術與矛盾并存，數據作為中介使得各要素逐漸模糊了私人空間與公共空間的界限，加劇了用戶隱私泄露的風險［14］。

2．技術賦權：文化實踐與生活空間的延伸

每個時代，不同的技術手段造就了與其技術媒體相對應、精彩紛呈的文化［15］。技術賦能催生了新的媒介形式和媒介內容，使它們得以融入既有的傳播體系并隨之催生新的文化實踐。6G技術、全息感知、具身智能、大模型計算等新一代信息工程技術層出不窮，它們依舊保持數字傳播系統特有的典型特征——開放性。新傳播技術著重強調受眾的主體性和參與性，這種對用戶主體意識的強調與激發引發了媒介文化的深刻變革，表現為解構性活動遠多于建構性活動，從而進一步模糊了大眾文化與精英文化的界限。新傳播技術所引領的媒介實踐不僅重塑了已有的文化基礎，同時也催生了全新的文化實踐。在數字傳播時代，技術創新開辟了新的生活空間，使得語言與社會、觀念與行動的關系發生了變化，自我與他者之間的關系也呈現去中心化的趨勢。

傳統出版活動中，媒介技術主要為少數人賦權，出版機構牢牢把控著知識的生產和傳播權力，個體往往處于被動接受的地位。隨著新傳播技術的快速發展，人類的生存環境和社會實踐在規范層面受到沖擊和革新，并在一定程度上重塑了人與社會現實的關系。技術賦能個體，使得個體能夠直接參與知識和信息的生產傳播活動。個體與個體之間、個體與群體之間、個體與內容之間以不同的自組織形式相互聯結，平行的信息傳播網絡取代了垂直型的傳播網絡，非線性的交往方式極大地激發了個體的創造力。權力越分散，個體的話語權就越有彰顯的空間，個體因此成為信息社會中重要的知識和信息的生產與傳播主體。網絡知識社區是典型的用戶生產內容模式之一，其作為知識交流和分享的內容平臺，通過整合各種用戶內容資源來開展知識服務活動［16］。當前，生成式人工智能正深度融入人類實踐活動，促使“生成—媒介性”特征呈現前所未有的加速發展態勢，人機協同的模式將再度拓展人類的文化實踐范疇與生活空間維度［17］。

3．時空再造：社交網絡的重構與網絡社會的崛起

馬克·波斯特曾指出：“20世紀見證了種種傳播系統的引入，它們使信息能夠從一個地點廣泛傳輸到另一個地點。起初，這些系統通過對信息的電子化模擬來征服時空，繼而通過數字化加以征服時空。”［18］數字時代，新傳播技術的社會實踐正在悄然改變傳統的時空觀念。就空間概念而言，數字時代的知識生產和傳播相對分散，沒有中心和邊緣之分，傳統的中心與邊緣等級架構被打破，個體均有機會參與知識的生產和傳播，這其實是一種脫離中心的空間觀念。就時間概念而言，數字時代的知識生產和傳播展現了更多的非線性和反復性，網絡所營造的虛擬空間中的活動是可以重復的，這打破了時間的方向性和不可逆性。數字化革新帶來的深刻影響引起了包括曼紐爾·卡斯特在內的多位社會科學理論家的關注，他們指出這是“重構社交網絡的基礎”。

新傳播技術帶來了社會關系的重構和時空觀念的再造，技術構建的網絡社會空間有著區別于傳統社會空間的秩序和規則。“無時間之時間”與“流動空間”為網絡中的“自我”賦予了全新的意義。與此同時，新媒介所展現的“脫域化”傳播特征也在全球化的信息網絡節點上對傳統的地理空間概念進行了顛覆性的變革與重塑［19］。信息在網絡上的快速傳輸使得時間和空間的物理限制幾近消失，人的交往范圍無限擴大，精神文化世界也得以極大拓展。尤其是元宇宙作為基于實時三維圖像構建的平臺，將開辟出一個無限延伸且充滿流動性的數字社會實踐空間，人們能夠借助先進的虛擬技術擺脫時空的束縛，以更加自如的方式在多樣化場景中實現空間遷移［20］。

數字時代，開放的時空觀念已從昔日的客觀形態轉變為實踐形態，這極大地促進了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并為人類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時空體驗。其一，時空的傳播速度實現了飛躍式提升。傳播技術發展史是一部傳播的時間和空間偏向不斷變化的歷史，數字出版憑借其獨特的時空傳播模式顯著加速了知識的生產效率與傳播速度。其二，時空進一步被深度壓縮。這種壓縮不僅體現在人們感知、體驗空間和時間的方式發生了根本性變化，還在于學習、工作與生活中人們所接觸的信息日益呈現碎片化、即時化等特征。其三，時空一體化的趨勢愈發顯著。隨著新傳播技術的創新應用，數字出版在內容生產、傳播及消費等環節所占用的時間更短、所需的空間更小，原本被高度壓縮的時空正逐步向一種更為緊密、一體化的方向發展。

三、數字出版經濟維度的思考

時至今日，傳統出版商和技術商所推動的印前、印中及印后工作流程的全面數字化已成為現實。云計算、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等新技術的深度介入，再次推動了出版活動向高效率、低成本運作的方向發展。數字技術作為一種產業技術不斷創新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優化了出版的各個環節和流程，并重塑了出版的價值和意義空間［21］。

1．數字經濟與數字出版發展新格局

數字經濟已成為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新增長點，大力推進和發展數字經濟已上升為國家戰略。從數字經濟主導的人類大規模協同和個性化創新的角度來看，數字技術推動的數字出版經濟發展模式為出版業拓展了新的發展格局。在新商業模式方面，不同于工業時代單一品種的大規模生產，新商業模式更多地表現為多品種、小批量、高附加值的內容生產和服務。在新商業組織方面，組織結構從金字塔式向扁平化發展，信息流動從不對稱向透明化、對稱化發展，企業之間更多地呈現生態協作的關系。企業不再是最基本的組織生產單位，個體依靠自己的興趣、愛好和特長聚散，實現分享、合作乃至社群行動等。數字出版經濟不僅在需求端發揮了擴大內需、引導生產和升級消費的作用，同時在供給側產生了廣泛的有效供給、結構調整和高質量發展的效應。尤其是在全球經濟承壓的大環境下，數字出版在經濟、文化等方面發揮的作用尤為明顯。

與此同時，數字出版經濟應警惕“泡沫化”傾向。我國數字經濟的發展軌跡與西方國家有所不同，其獨特之處在于服務業在數字化進程中搶占先機，數字產業化步伐顯著快于產業數字化進程。然而，這一發展路徑潛在的風險在于，當實體經濟發展面臨挑戰時，數字經濟可能會潛藏一種“由實轉虛”的風險。我國數字出版經濟應緊扣實體經濟的發展需求，著重解決數字出版產業鏈在主體、結構、資源等方面存在的問題［22］。尤其在發展數字出版經濟的過程中，應重視優化營商環境，打造開放、包容的發展環境，形成最佳資本與數字出版產業技術集成融合的應用場景，構建國內國際數字出版產業經濟的新發展格局［23］。

2．數字版權與數字出版新業態

數字版權衍生了諸多數字出版新業態，成為推動數字出版業創新發展的重要引擎。數字版權的開發和運營推動數字出版業不斷邁向新的發展階段，并有效促進了產業鏈、供應鏈和價值鏈的創新［24］。數字版權的核心在于內容、技術、商業之間的有效融合，這使得數字出版產業結構更加多元，盈利模式更為多樣，其衍生的新業態展現了巨大的發展潛力。出版主體依托版權優勢進行版權資源的整合、保護、開發和運營，涉足影視、廣告、網絡文學、音樂、動漫、游戲等領域，不僅提升了優質內容的影響力和傳播力，而且進一步延伸了版權的價值鏈條。此外，數字版權的海外運營也是數字出版業創新發展的另一著力點，其在提升國家形象、堅定文化自信、推進中國出版走出去等方面發揮積極作用。我國出版企業應推動多種數字版權形態和途徑向海外輸出，實現優質版權從“內容、產品”到“品牌、企業”的全方位走出去。

數字版權經濟伴隨技術革新和人類數字實踐的深入而呈現新的特征和形態，傳統版權制度已不能有效促進數字版權經濟的發展。新時代背景下，數字版權的保護與管理應做好兩個方面的工作。一方面，加強數字版權基本制度建設，提升數字版權管理水平。在印刷版權向數字版權轉換的過程中，傳統版權制度表現了一定的滯后性。針對數字版權的特征，應加快相關制度建設，提高相關政策、法規的可操作性，積極執行《伯爾尼公約》《視聽表演北京條約》等國際公約，以提升數字版權的專業化管理水平，推進協作、開放、共享、可控的數字版權產業鏈條構建，推動數字出版新業態的健康發展。另一方面，推動數字版權技術的創新應用，實現數字版權價值最大化。數字版權管理技術的發展為數字版權保護提供了新的可能，但在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背景下，如何通過區塊鏈和數字水印等智能化技術手段來提升版權保護效率及其準確性，推進相關版權技術場景的落地，將成為新的版權保護課題［25］。

3．新質生產力與數字出版業高質量發展

新質生產力與數字出版業的高質量發展是相互促進、形成良性循環的互動關系。新質生產力的“新質”指的是數字時代的“新質”，其關鍵在于新勞動者、新勞動對象和新勞動資料［26］。出版業的高質量發展是在新時代背景和出版實踐的基礎上提出的，其不僅涵蓋出版產品和服務的高質量，還包含出版業全面發展的高水平。在數字出版業向高質量發展階段邁進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在市場環境、市場結構、市場行為等方面涌現新問題和新挑戰，這些新問題的解決有賴于產業結構優化、效率提升、價值創造等問題的妥善應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目標是構建現代化經濟體系。對數字出版業而言，高質量發展意味著現代化數字出版體系的構建，這包括出版理念、出版內容、出版形式和生產傳播技術的現代化［27］。新發展理念作為數字出版業高質量發展的核心理念，其基礎在于創新。作為內容產業，數字出版業的內容創新是根本，技術創新是手段，機制創新是支撐。數字出版內容與技術的融合創新，將推動新產品、新服務、新場景和新業態的涌現與發展。出版機制創新為數字出版業創新發展注入了新活力，尤其是出版機構組織方式和經營方式的創新，能夠有效激發出版從業人員的創新積極性。

數字出版業高質量發展的特征體現在更高質量、更高效率、更多業態、更新技術、更強隊伍、更具魅力、更可持續、更大影響力等方面［28］。以新質生產力服務數字出版業的高質量發展，相關部門應著力加快數字出版保障體系的建設步伐，盡快實現數字出版治理的現代化，以進一步釋放并提升生產力。在此過程中，優化產業結構布局，完善產業鏈條中的每個環節，努力打造既具有國際競爭力又擁有廣泛影響力的數字出版企業。同時，出版機構應著力提升數字出版產品與服務的品質，充分發揮內容優勢，秉持以用戶服務為核心的理念，并將社會效益置于首位。此外，出版機構還應積極培育能夠將理論與實踐緊密結合的高質量數字出版專業人才隊伍，為行業的持續發展提供堅實的人才保障。

四、結語

數字出版活動是數字時代一種重要的媒介實踐，認識和理解這一新型的人類活動，必須解答數字出版是什么、在哪里、去向何方這三個關鍵問題。從媒介維度探討數字出版是什么，即數字出版作為一種新興的出版方式和媒介形態，有效地推動了信息和知識的快速流動與傳播。從技術維度探討數字出版在哪里，即數字出版活動以技術革新為基礎，其不僅重構了整個社會的內容資源配置方式，還引發了各種社會關系的重構。從經濟維度探討數字出版去向何方，即數字出版活動打破了傳統行業的邊界，促進了產業間的深度融合，推動了產業鏈的重組與升級并重塑了出版的價值和意義空間。從媒介的廣泛性、技術的先進性以及經濟的實效性這三個核心維度深入剖析數字出版活動，是對其內在多維度特性進行全面且深刻解構的過程，其根本宗旨在于借助哲學的人文關懷深度、傳播學的專業洞察力以及經濟學的策略規劃路徑，重新認知并精準把握數字出版活動及其所處的日新月異的數字傳播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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