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航天公司介入軍事沖突將為太空軍控帶來新挑戰

烏克蘭危機發生以來，美西方商業太空力量為烏克蘭在情報信息、通信、指揮控制等方面提供了大力支持，在影響戰局走向、塑造國際輿論上發揮了重要作用。商業太空力量大規模參與戰爭，讓世界看到了太空在現代戰爭中的重要作用，也使戰爭在某種程度上成為“大國間的太空對抗”，這或將引發隱性的太空軍備競賽，為軍控帶來嶄新的挑戰。

商業航天公司在烏克蘭危機中發揮重要作用

一是商業遙感衛星有力提高了戰場態勢感知能力。烏克蘭危機爆發后，美商業航天公司為烏克蘭提供了大量高分辨率、高價值戰場衛星圖像信息。商業航天公司黑色天空在將兩顆新衛星發射入軌的當天，就把戰場圖像傳給用戶，并在45天內改變軌道，從而更有利于收集圖像，而之前改變軌道往往需要數月或數年時間。同時，美國政府部門還利用商業射頻地理定位衛星來監測俄羅斯對衛星的干擾活動。隨著烏克蘭危機的演進，越來越多國家也參與進來。比如，瑞典公司Satcube向烏克蘭提供了大約100個便攜式衛星互聯網終端，德國為此資助了600萬美元用于設備采購。

二是“星鏈”等商業通信衛星在保障戰場通信和指揮控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在烏克蘭危機爆發初期，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迅速響應烏政府請求，提供了至少5000臺“星鏈”終端設備。“星鏈”星座除了提供衛星通信功能，還為烏克蘭軍方提供輔助作戰的功能，包括將戰場情報傳輸到烏戰場態勢感知數據庫中，以供烏軍訪問；并在此基礎上，將目標信息和打擊指令傳給察打一體無人機等火力打擊手段，遠程遙控對目標的精確打擊，發揮了重要的“武器化”功能。

商業航天力量的背后推手是國家意志

烏克蘭危機期間，商業太空力量的參與實質上是國家主導的行為，只不過以美國為代表的國家力量為避免直接參戰，隱藏在商業公司背后發揮作用。比如，烏克蘭危機爆發之前，美情報部門就通過商業遙感衛星密切監測俄軍動向，商業衛星遙感圖像的采購量較平時增加了一倍。美情報部門官員稱，該部門與商業遙感衛星公司合作，使用了至少200顆商業遙感衛星的照片，并直接向烏克蘭提供大約20類產品和服務，相關衛星的技術指標已達到冷戰時期頂級軍用偵察衛星的水平，且相關數據能夠直接流向美軍歐洲司令部、北約軍方和烏克蘭政府。美國政府為商業航天公司服務烏克蘭戰場提供了應急政策綠色通道。早在俄軍行動前，美國際開發署就以每臺約1500美元的價格購買了1333臺終端設備為烏克蘭提供通信服務，總金額約為200萬美元。

因為有商業航天企業的參與，美國政府在參與烏克蘭危機的措施制定方面更為靈活，迂回空間大大提升，與克里米亞危機期間美國政府的表現形成了鮮明對比。據《華爾街日報》報道，克里米亞危機期間，奧巴馬政府為避免激怒俄羅斯和保護美國能力，沒有把國家偵察辦公室的高清衛星圖像提供給烏克蘭政府，交付的是經過降級處理的圖像，因此天基信息并未發揮顯著作用。得益于近年商業太空能力的快速發展，美國在烏克蘭危機期間充分利用商業化力量，從而既對戰事施加影響，又避免了與俄羅斯發生正面沖突。

對外空軍控帶來重大挑戰

烏克蘭危機僅僅是商業力量“軍事化”功能的冰山一角，美西方大力推動彈性太空能力建設，才是促進商業太空力量發揮軍事作用的系統化推手。美國早在2010年發布的《太空政策》中就提出：“在實現太空安全的過程中，要充分利用商業力量，作為保障太空安全彈性的重要力量”。隨著商業太空能力的迅猛提升，商業太空力量通過提供發射服務、通導遙衛星服務、載荷搭載服務，乃至太空軍事演_{4c730752c6047372674ef2e2150b4a3c}習的靶標等，越來越多地參與到軍事太空能力建設中。在此基礎上，美太空軍和情報機構還在謀求建立商業太空預備隊，作為支持彈性太空能力的重要手段。商業太空力量具備軍事行動能力或潛力，將對未來外空軍控帶來以下兩個方面的重大挑戰。

一是如何界定商業航天設施是否屬于太空武器。就實際而言，無論按照“行為”界定，還是按照“硬件”界定，亦或是按照“能力”界定，都將是極為復雜和綜合性的難題。商業太空力量更多參與軍事行動，或者具備軍事行動的潛力，直接模糊了外空軍控的對象范圍和軍民用衛星的使用界限。在此背景下，圍繞外空軍控對象和目標的爭論將會越來越多。可以預見，商業太空力量或將成為美國實質性太空軍備擴張的重要組成部分，必將危及國際太空安全。

二是對承擔軍事功能的商業太空設施進行干擾或打擊的合法性問題。在烏克蘭危機中，對商業衛星的干擾和反干擾也成為軍事行動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烏軍在戰場上越來越多地利用“星鏈”的武器功能，俄羅斯揚言要對其進行打擊報復。因此，對承擔軍事職能的商業衛星進行攻擊是否合法也是值得考慮的問題。烏克蘭危機還未開始，美國政府就動用鷹眼360公司的射頻地理定位衛星監測俄羅斯的干擾活動。“星鏈”星座在為烏克蘭提供服務期間，通信鏈路也曾受到間歇干擾。2023年2月，在日內瓦舉行的聯合國不限名額工作組第三次會議上，俄羅斯代表再次抨擊道：“‘星鏈’不僅用于通信，還用于引導無人機，修正炮彈軌跡。”商業公司介入軍事行動，意味著“沒有人能保證任何衛星，即使純商業目的衛星，不會被用于軍事目的”。由于擔心引起俄羅斯攻擊，SpaceX表示已經采取措施限制“星鏈”用于支持進攻性軍事行動。對于SpaceX的表態，美國會議員聲稱其可能違反了美國國家安全利益。上述情況表明，商業衛星或將成為未來軍事沖突中直接的軍事打擊對象，從而增加太空資產的安全風險。

美國商業太空力量在軍事沖突中的介入，不僅有力展示了商業衛星的潛在軍事影響力和對戰場的影響力，也凸顯了太空軍事化和軍控面臨的新挑戰。商業太空力量的軍事應用具有極強的隱蔽性，勢必帶動新的太空軍備競賽。這也意味著在未來的戰爭沖突中，會有越來越多的國家和組織重視并加速發展商業太空能力，以確保占據太空優勢。鑒于現有的軍控協議、條約、規則、準則還未能充分考慮商業航天活動的軍事潛力，國際社會更應高度重視，以適應新的太空發展態勢。

（作者分別為中國航天系統科學與工程研究院研究員、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