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來去,皆有因果,成功也是如此。有些人的成功,是因為善于把握機遇;有些人的成功,可能是他恰好就站在了風口浪尖;有些人的成功,離不開長久地堅持和忍耐;而有些人的成功,也許只是源于對初心的堅守。
是的,盧一國就屬于后者。
初識坤彤軒
我們的好與壞取決于自己。要燒香許愿就許給自己,而不要祈求命運,命運對我們的品行無能為力。恰恰相反,我們的品行會影響命運,給它打上自己的印記。
——蒙田
五月的仲夏,萬物方盛。經過熱鬧的濟水大街,穿過古老的商業城門,繼續往西行千余米,向北而進數百米,就到了坤彤陶瓷藝術館。白色圍墻干凈素氣,銅色大門古樸典雅,屋頂的黛青小瓦錯落有致,陽光平鋪在瓦楞上,散發出柔和的光澤,邊上的翠竹長得正好。主人謂之“坤彤軒”。圍墻的另一側,掛著幾個牌匾:濟源市坤彤陶瓷科技開發有限公司、濟源市玉川青瓷技術研究中心、黃河科技學院碩士研究生創作實訓基地……推門而入,唐代詩人盧仝的《七碗茶歌》赫然入目。掀起門簾,過客廳,便到了玉川青瓷的展廳。
偌大的展廳里,陳列著幾千件瓷器。白色的潔如凝脂,青色的瑩潤似玉,褐色的溫婉古樸。細密的陽光從窗臺斜射下來,斑駁地灑落在瓷器上,和豐潤雅麗的釉色交相輝映。這一刻,仿佛穿越了時光隧道,與古代制瓷工坊的瓷匠對視;這一刻,跨越千年的青瓷歲月在歷史的煙塵中逶迤而來,被完美地凝結在眼前一件件的青瓷器物中。
一窯爐火訴千年,唯此青綠最動人。
盧一國,讓我們記住這個名字。
是他,讓我們在千年以后還能和這青綠色的古韻再次相遇;是他,改寫了濟源不能生產青瓷的歷史,開創了濟源玉川青瓷的先河;是他,讓古老的青瓷在玉川大地綻放出耀眼的光芒,濟源青瓷歷史上因而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我們必須讓自己的思想深藏不露,跟其他人一樣說話,但是,要通過自己的思想做出正確的判斷。
——帕斯卡爾
博爾赫斯說:“一個人進入暮年時,會有很多回憶,但經常自動浮現于腦海的,大概也不會很多,這當中會有一張年輕的臉,和這張臉引發的燦爛的記憶,這張臉不一定屬于妻子,也不一定屬于初戀情人,它只屬于瞬間。”每個人在漫長的一生中,都曾有過這樣的“瞬間”。對盧一國來說,正是這個“瞬間”改變了他命運的走向。
1983年11月,盧一國參軍入伍。一個極其偶然的機會,接觸到青瓷。誰也沒想到,只是無意中看了一眼,便被青瓷所吸引,從此誤入“瓷”生,與青瓷結下一生之緣。我想,在那一瞬間,他一定是聽到了內心深處來自青瓷的召喚,而他所能做的,只是選擇了聽從自己的內心。40年后的今天再回憶起那個瞬間,盧一國笑著說:“所謂的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大概也就如此吧。”
1998年,盧一國退伍。盡管已經在鄭州參加工作,但他內心的青瓷夢依然在每天不停地構建,同時對家鄉的懷念也日復一日地強烈。他熱愛著家鄉,更眷戀著家鄉。他難忘濟水清波、沁河水聲;他難忘陽臺宮的暮鼓晨鐘、九里溝的盧仝茶社;他難忘荊浩畫館、濟瀆古廟……
瓷器從來都是歷史和文化的載體。從茶器、酒器到餐具,千百年來,瓷器始終與歷史相依,與文化相隨。她折射出歷史的影子,更鐫刻著時代的印記。那么作為古老濟水發源地的濟源,倘若與瓷器相遇,將演繹出怎樣的故事?都說名瓷名窯出江南,濟源的土質是不是同樣也能打造青瓷?如何在傳承和延續青瓷千年文化的同時,讓濟源的傳統文化也“活起來”……
2014年4月,年近不惑的盧一國毅然選擇了辭職,開始了他在濟源的青瓷創業生涯。
玉川青瓷:最是故鄉撫人心
大自然總是使我們在一切狀態之中都不幸,而我們的愿望則為我們勾繪出一幅幸福的狀態。
——帕斯卡爾
陶瓷燒造的基本原材料就是礦石。創業初期,盧一國需要用嚴謹的數據來證明:濟源當地的礦石也能制作青瓷,這便需要和其他地方優良的礦石做對比。自此,盧一國便開始了漫長而艱辛的原料勘探之路。從北方城市的西峽、魯山,再到南方的巴馬,也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去過幾個城市,走過多少路程。然而他的腳步始終堅定,步伐始終有力,從未停歇。接下來,便該采集濟源當地的礦石了。當時盧一國最喜歡的是雨后。每逢雨后,礦石便被雨水沖洗得特別干凈,更有利于采集,卻也為采集帶來了極大的不便和困擾。有一回,正在王屋山區采集礦石的盧一國突逢大雨,幾百斤的標本,泥濘崎嶇的山路,風雨交加,他硬是和老鄉從早上8點背到了下午4點,一步一步地將石頭背下了山。
后來,盧一國將采回來的礦石送到鄭州有關部門檢測。結果顯示,王屋山礦石中富含24種對人體有益的微量元素,活性度非常高。那一刻,盧一國喜極而泣。
誰說“自古北方無好土?”盧一國用事實證明了王屋山的厚土同樣不比南方的差,王屋山的土也能做出“千峰翠色”之青瓷。這更加堅定了他發展青瓷事業的決心。
萬事開頭難,創業尤艱辛。創業伊始,資金成了首要難題。沒有資金,再美好的設想都只是水中花,鏡中月。為盡快籌集到資金,盧一國可謂嘗盡人間冷暖。無論他如何解釋自己創業的初衷,如何勾勒青瓷項目的遠景,始終無人肯出手相助,最終一家銀行以貸款的方式解了盧一國的燃眉之急。“10年了,對此我早已釋然。凡事求諸己,要想別人認可,自己首先要有真本事。自己要是沒有真才實學,說到天邊也不行。”籌集到資金后,2014年8月11日,盧一國注冊成立了濟源市坤彤陶瓷科技開發有限公司,在沁園街道辦事處趙禮莊村租來的100平方米的民房里,開始了與窯爐和陶土為伴的生活。
提起當初為何起“坤彤”這個名字,盧一國有些靦腆地說:“在《易經》里,坤代表‘地’;彤即紅色,紅色則意味著希望。坤彤,就是大地上的希望,而青瓷,原本就屬于土地。這也是我對自己、對玉川青瓷所寄予的一種希望吧。”坤彤軒茶室的一角,有個簡約書架,我特意看了一眼,除了一些濟源歷史之類的書籍,還擺放著《方圓》《格局》等書。當然,最讓我意外的還是那本《易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切皆離不開“道”字。無論天道,還是地道,最終仍要回歸生命本身。我想,道在內心。忠誠于自己的內心,自覺守護自己的初心,在初心的指引下盡可能多地做事情,做自己認為正確的、應該做的事情,并且把他們做到極致,也就守住了屬于自己的“道”。
當年盧一國所租的民房極其簡陋,水電不通,光改造民房、建設廠房就花了3個多月的時間,組裝窯爐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窯爐所用的耐火等材料,是用小吊車一車一車吊到三樓的。當時濟源從事青瓷事業的尚無一人,根本就沒有現成的經驗可以借鑒,模具造型皆是空白,盧一國便把圖紙寄給平頂山、汝州、禹州、景德鎮以及廣東的潮州等地,讓其將圖紙做成模具再通過物流發回來。模具成型后需要烘干,特別到了寒冬季節,烘干成了最大的難題。沒有烘干房,就買來熾熱燈、電暖氣充當烘干房。第一窯出爐了,成品率達到了70%。為提高成品率,盧一國又對窯爐進行了改造,經過不斷地嘗試和試驗,最終研制出水電自動恒溫器,成品率由原來的70%提高到90%,水電自動恒溫器也因此獲得濟源市科技進步二等獎。
“人生旅途中的困難,猶如磨刀石,砥礪我們的意志,鍛煉我們的韌性。它們讓我們明白,成功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由無數個在困境中堅持、在挫折中奮起的瞬間累積而成。每一次與困難的較量,都在無聲中塑造我們的品格,使我們在未來的挑戰面前更為堅韌。”翻看盧一國的朋友圈,最能打動我的不是那些華麗典雅的青瓷作品,反而是這些發自內心的感慨。我想,這不是心靈雞湯,而是對自己的慰藉,更是對從前那段創業經歷的深情回望。苦難本身并沒有價值,它唯一的意義就在于能否跨越。跨過去的是回憶;跨不過去的,也許就真的成了苦難。
古時,濟源雅稱“玉川”。盧一國便為自己的青瓷作品起名為“玉川青瓷”。提起濟源茶文化,不得不提起“茶仙”盧仝。他的《七碗茶歌》,至今還在玉川大地的上空回響。如果說“玉川青瓷”寄托了盧一國對家鄉的無限深情,那么“盧仝家珍”更抒發了盧一國對茶仙“心系天下蒼生,甘愿為民請命”的偉大情懷的無限感佩。
窯火一旦燃起,必將生生不息。自此,綿延數千年的青瓷歷史,終于有了來自濟源的傳承和接力。
賡續傳承,青瓷宋韻煥發青春活力
自從厭倦于追尋,我已學會一覓即中;自從一股逆風襲來,我已能抗御八面來風,駕舟而行。
——尼采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青瓷原本就來自大地,吸取日月之精華,乍現于剎那之靈光,既具美學意味,更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人類與時空、人類與自然之間某種關聯的載體。從這個意義上講,青瓷不應該被定義、被拘束。或許,天馬行空、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才是青瓷本來的狀態。正如盧一國所言:“傳承是根本,創新是靈魂,青瓷也應當推陳出新。關鍵是如何把自己的情懷和理念更加完美地傾注到青瓷作品中。這同時對匠人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創作的過程,其實就是和自己相遇的過程。與其說我們在創作作品,不如說我們在發現自己。”
“濟源坤彤陶瓷科技開發有限公司”——如果說“坤彤”二字承載著盧一國的美好向往,那么“開發”二字則始終貫穿了他制作青瓷作品的整個過程。他致力于開發新作品,獨樹新旗幟,描摹青瓷新面貌,在瓷土的揉捏、刻刀的旋轉與窯火的煅燒中,賦予青瓷新的生命。
他有著深厚的家國情懷。以北宋晚期畫家王希孟的名畫《千里江山圖》為背景的舞蹈《只此青綠》,讓多少人至今念念不忘。藝術本無形,可融入舞,可染為綢,亦可刻于瓷。
盧一國創作的“千里江山杯”,氣象萬千,絢爛多姿。潔白的杯壁,遇上古老的藝術,更有一種層次分明、動人心魄的美,輕輕撫之,千山萬水亦在手指間徐徐掠過——只此青綠,敬大好河山。“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鐵血鑄軍魂,盛世中國夢”“飲水思源,為政思廉”……作為一名退伍軍人,愛國之情早已刻在其心。盧一國的作品里體現更多的,便是這樣一種赤子情懷。
他致力于發揚傳統文化。作為一座歷史文化名城,濟源的傳統文化浩瀚如海:愚公移山精神從這里出發,古老濟水至今仍有跡可尋,王屋山道教源遠流長,石榴寺里盧仝的朗朗書聲至今仍不絕于耳……“青瓷需要傳承,更離不開創新。只有當她與歷史、與文化、與我們身處的這個時代產生聯系,青瓷才能越走越遠。”盧一國如是說,“這是盧仝品茗,這是王屋四寶,這是青天色方壺……”提起青瓷作品,他總是如數家珍。遙想千年,想必盧仝也是這樣左手捧茶,堅定地目視著前方罷。只是詩人始終惦念著茶農的苦,至死都充滿了憂傷。青天色方壺,則與道家文化里的“天圓地方”相契合,將王屋山道教文化體現的淋漓盡致。盧一國致力于開發文創產品,不僅成功研制出玉川青瓷、玉川花瓷、玉川白瓷等瓷器,還將濟源盧仝煎茶文化巧妙地融入到青瓷作品,研制出玉川青瓷養生杯、青瓷茶具等文創產品。
當然,他更關注的,還是普通百姓的需求。傳說宋徽宗曾經夢到雨過天晴,他對夢中見到的雨后天空的那種顏色非常喜歡,便向燒瓷工匠傳下旨意:“雨過天晴云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一道圣旨不知難倒多少工匠。傳說終究只是傳說,無從考證。事實上,所謂的藝術品從來都不過只是權貴階層的玩物,與普通百姓距離甚遠。為了讓青瓷“飛入尋常百姓家”,盧一國和他的研發團隊將更多的目光放到了健康瓷器的研發上。利用濟源獨特的地質礦產資源,公司傾力研發養生活性瓷,開發投產了“盧仝家珍”系列茶具、“王屋四寶”廚房用具(砂鍋、蒜臼、豆芽罐和酒具)等系列養生產品。
坤彤公司遠離市區,一道白色圍墻,將這里與外面的繁華隔離開來。青瓷從業者,從本質上來講就是匠人,而作為匠人,本身便要耐得住寂寞。盧一國的生活很簡單,平常的時候就喜歡待在公司,搞開發,做設計,專注于他的青瓷事業。他更喜歡在安靜的夜里,守著他的作品,內心便覺得無比滿足。靈感來的時候,就在紙上畫設計圖樣,不滿意就輕輕撕掉,然后再畫。如果恰逢雨后,盧一國就獨自上山采集礦石……
我本無心入青瓷,奈何青瓷入我心。我想,這世間所有的相遇不只是久別重逢,更是久別重逢之后的始終如一。
“最美科技工作者”
人,不過是一根葦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東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葦草。
——帕斯卡爾
他是濟源坤彤陶瓷科技開發有限公司董事長,他還是濟源市旅游業協會副會長、濟源示范區“最美科技工作者”、第四批河南省科普專家、河南省企業創新達人……
“滿眼生機轉化鈞,天工人巧日爭新。”如果說研發是保持青瓷長久生命力的靈魂,那么科技則是研發的根本支撐和核心力量。盧一國潛心鉆研制瓷技藝,曾多次專程前往景德鎮陶瓷大學學習,還專門邀請張懷強大師到坤彤公司參觀并指導。他以現代科學技術為根本,以濟源特有的傳統文化為依托,將兩者完美融合在一起,促進傳統陶瓷產業不斷地換代升級,其作品多次在中原文化產業博覽會、旅游博覽會等各類活動上獲獎。
從此,“玉川青瓷”成為濟源對外宣傳的另一張出彩名片。
2018年8月,坤彤公司入駐天壇文化產業園,盧一國租賃了1000余平方米的舊廠房作為經營性場地,還專門設立了研學實踐基地。多年來,他帶領團隊致力于創新,通過改良傳統工藝,采用高新技術研制出玉川青瓷、玉川白瓷、玉川花瓷、“黃金沙”、“金錢豹”和“雪花銀”等復合活性陶瓷,傾力打造了“盧仝家珍”養生活性瓷酒具、茶具、餐具等系列產品。成功研發出“王屋山紫砂”系列茶具,先后完成活性養生瓷陶土配方10項、釉料配方12項、陶瓷產品外觀設計10項,申請國家專利40余項,公司先后被評為全國科技型中小企業、河南省高新技術企業。
他真的無愧于“最美科技工作者”這個稱號。
2023年3月,盧一國被評為河南省優秀退役軍人企業家;濟源坤彤陶瓷科技開發有限公司被濟源示范區退役軍人事務局認定為擁軍合作企業。
在展廳里,我們看到了中國人民解放軍某部隊送給盧一國的匾牌:“心系國防解難題,情系軍營暖兵心”“實干興業結碩果,擁軍支前譜新篇”。一次軍旅一生情。曾經的他,一身戎裝保家衛國;如今,脫下軍裝初心仍在。每年的八一建軍節,他都會到部隊走訪和慰問。每逢外地部隊來濟訓練,他也會在第一時間贈送物資。多年來,他始終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支持著國防建設。
我想,他心里的家國情懷,一直都在。
從盧一國2014年開始創業至今,第一個10年過去了。接下來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或者更多的10年。茨威格說:“我們每個人都是這些巨大轉變的見證人,都是迫不得已變成了見證人。對我們這代人來說,我們不存在任何逃避,不能像我們先輩那樣置身事外。由于時間同步的新機制,我們始終和時代戚戚相關。”是的,對于這個偉大的時代,我們每個人既是親歷者,也是參與者。倘若我們能夠為眼前這個時代留下屬于自己獨有的、標志性的痕跡,未嘗不是真正的幸福。
盧一國和他的“玉川青瓷”,就是一束耀眼的光芒。它將照耀著更多和他一樣愿意守著初心、一路前行的人們。在這條被青瓷之光照耀的路上,他們終將并肩前行。
責任編輯/董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