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教育與服務的國際動態與趨勢

摘 要世界范圍內中小學生心理健康問題日益嚴峻，加強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教育與服務成為多國共識。通過相關國家的實踐動態梳理分析發現，心理健康教育與服務體系建設呈現下列發展趨勢：從國家戰略層面出臺或調整政策；強化家庭、學校、社區和醫院等多主體聯動；進一步凸顯學校作為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教育與服務主陣地的地位；以項目制推進心理健康服務落地，具體項目涵蓋賦能家庭心理健康教育、改善學校心理環境改善，提升社區心理健康服務提升等。

關鍵詞心理健康教育與服務；國際經驗；國家戰略；多主體聯動；項目制

作者簡介王永麗，教育部教育管理信息中心研究處副研究員；李玉華，首都師范大學初等教育學院副教授

在迅速發展和急劇變化的時代背景下，中小學生的成長環境日趨復雜，其身心發展面臨的社會壓力不斷增加。世界范圍內中小學生心理健康問題日益嚴峻，加強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教育與服務已成為各國共識。本文系統梳理了美、日、韓、德、澳等國家在心理健康教育與服務上的實踐動態及發展趨勢，以期為我國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教育與服務的研究和發展提供參考。

一、從國家層面強化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

與服務體系建設

為應對世界范圍內中小學生心理危機，多國從國家戰略層面出臺或調整政策、成立專門機構、開展專項行動、搭建專門人才智庫以健全心理健康教育與服務體系。

出臺政策推動心理健康服務建設。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服務工作的推動離不開國家、政府層面的政策與框架設計。例如，俄羅斯聯邦政府近年來逐漸加強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服務系統建設。針對俄羅斯兒童居高不下的自殺率，2019年出臺《至2020年改善未成年人自殺預防體系措施》[1]，要求教育部、衛生部等部門在一年內按照職責分工落實20條措施以預防中小學生自殺行為，包括面向相關職能部門提出應對建議，面向學生、家長、教師開展培訓活動，加強互聯網信息和未成年人自殺率統計監測等。2021年，澳大利亞國家精神衛生委員會制定《國家兒童心理健康和福祉戰略》，提出家庭和社區、服務系統、教育環境、證據和評估四個重點領域的工作要求，旨在支持0—12歲兒童的心理健康和福祉[2]。

修訂法規保證心理健康服務專業化。韓國對心理健康保障進行法律層面的規定始于1961年頒布的《心理健康法》，該法明確規定了心理醫生的資格和職責，并開始推廣心理衛生服務和培訓心理醫生。1995年，該法的修訂版將心理服務的重點轉向以社區為基礎的心理健康服務，強調社會恢復的重要性，在數量和質量上均推動精神保健服務取得了進步。[3]以色列在1977年制定了《心理學家法》并于 2010年進行了修訂。[4]與修訂前只有臨床心理學家可提供心理治療相比，修訂后的該法賦予學校心理學家提供心理治療的權利，進一步強化學校教育過程中的心理服務功能。

長效規劃保證心理健康服務體系化。保障學生心理健康不僅需要宏觀政策指引方向，而且需要路徑明晰的發展路線及階段目標來保障架構落地。為建設全民心理健康體系，提高心理健康服務水平和質量，加拿大、澳大利亞、法國均實施指向2030的國家行動計劃。加拿大制定《推進加拿大精神衛生戰略：2017—2022年行動框架》，并提出以四大支柱（領導和資金、促進和預防、獲取和服務以及數據和研究）促進該框架落地。[5]澳大利亞衛生部提出《兒童青少年健康國家行動計劃 2020—2030》。法國衛生與預防部在2018年版《心理健康和精神病學路線圖》的基礎上，于2023年進一步加以明晰，將促進心理健康服務的一系列舉措整合成圍繞三個核心目標的38條具體行動路線。[6]

成立專業機構保障心理健康服務落地。為切實保障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服務科學化，各國相關部門相繼成立專業機構或組織以保障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服務科學落地。俄羅斯成立俄羅斯教育學院心理研究所、兒童權益保護中心、心理服務聯邦協調中心及俄羅斯心理治療協會等多種機構和組織，從心理學研究、心理學專家培養、民眾心理健康咨詢和干預治療等多個角度健全心理健康服務體系。韓國設立國家心理健康中心，旨在制定國家精神衛生相關政策，進行國民心理健康調查與教育。在中央和地方政府的支持下，韓國各地設立包括心理健康福利中心、自殺預防中心、社區成癮管理中心和其他與心理健康有關的機構，從實踐落實層面保障韓國民眾的心理健康。同樣，巴西政府在設立國家機構、統籌相關部門來整體支持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服務與研究的同時，在全國多地成立預防自殺生命研究所等社會服務協會與組織，為中小學生的心理健康服務提供資源支持。

二、多主體聯動構建全方位心理健康

服務體系

政府主導下各部門聯合行動。為構建全方位的心理健康服務，各國中央和地方政府采取多種形式的聯合行動。英國的教育部、社會服務等多個部門聯合開展了有關心理健康問題的政策制定，教育部負責提供支持服務，衛生部提供醫療監管服務，社會保障部及公共衛生部建立綜合性支持網絡，社會服務部門則提供社區和家庭層面的支持。[7]丹麥政府和相關職能部門、研究部門等多方主體，主導或參與開發了多個心理健康教育相關項目，這些項目均是從學生個體層面到學校組織層面進行全面性干預，強調學校或家庭和社會的整體聯系[8]。巴西聯邦政府、州和市政府聯合發布心理健康援助領域的指導方針和策略，由全國各地的心理社會護理中心為青少年兒童和成年患者提供多專業的咨詢與診療，并根據患者的健康狀況提供相應的治療[9]。新加坡衛生部與心理衛生學院、護聯中心等機構共同開發“青少年心理健康綜合服務”項目，使青少年可以獲得協調的心理健康和社會支持服務。[10]

心理健康服務以學校和家庭為中心。新加坡教育部以學校為基礎設立了社區與家長輔助學校咨詢理事會，利用家、校、社三維教育網絡構建起以學校為主體的家庭教育支持體系；同時，新加坡衛生部與社會及家庭發展部成立跨部門心理健康工作組，旨在監管和協調推進心理健康的各項措施，集合各機構資源共同制定全國心理健康戰略與行動計劃，為家庭和中小學生提供更有力的心理支持。[11]韓國教育部、國立心理健康中心等政府相關部門聯合采取行動，推進系列講座以指導家長教育觀念更新以幫助公眾家庭教育行為矯正培訓等，同時也通過增加家校聯系活動和家長咨詢等方式為家庭提供心理健康服務。[12]德國聯邦家庭事務、老年人、婦女和青年部聯合推出了父母和兒童早期幫助、社會早期預警系統以及國家早期幫助中心，旨在有效防止忽視和虐待兒童、盡早識別兒童面臨的風險，提高父母的育兒水平。[13]

關注基于社區的心理健康服務支持。除了政府主導、以家庭和學校為中心外，各國也高度關注并積極加強社區心理健康服務。如新加坡以社區為基礎，在全國范圍內指定10所家長教育支持機構，在區域范圍內為家長提供支持服務。在美國，社區各類機構與學校建立了長期合作，使心理健康服務融入學校心理健康系統的各個層面，并將心理健康服務分為綜合兒科行為醫療護理、專業行為醫療護理、密集型家庭和社區服務以及連續危機干預服務。

借力醫療機構等專業資源為心理健康服務提供保障。在巴西，與圣卡塔琳娜聯邦大學和巴西醫院服務公司聯網的圣蒂亞戈波利多羅·埃爾納尼大學醫院開放了心理學志愿者注冊，心理學相關從業者只需要填寫表格并登記信息，通過審核后即可通過線上咨詢的方式為民眾提供幫助。巴西醫院服務公司還通過與大學合作為家庭心理健康提供一系列自助手冊。[14]法國則推動國家教育系統、社會醫療機構和衛生機構之間建立聯系，如建立醫療社會機構“醫學—心理—教育中心”，既可以直接為中小學生心理困難和精神病理障礙提供咨詢和治療，也會與學校分享醫療、社會和心理教育方面的專業知識，為學校提供便捷、有力的資源支持。[15]丹麥國家公共衛生研究所與南丹麥大學共同合作，每年開展多項與公民心理健康相關的研究，公開相關研究報告，并提出預防策略，以幫助公眾更好地了解和應對心理健康問題，提高心理健康服務質量。

三、學校是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教育與服務

的主陣地

構建分層級服務體系。學校心理健康服務要基于學生實際需求，提供具有針對性的心理健康服務，構建分層級的學校心理服務支持系統成為多國選擇。例如，美國綜合性學校心理健康系統模式是學校心理健康分級服務的重要范本。其中，第一級是面向所有學生普及心理健康知識，促進學生心理健康，核心為社會情感學習。第二級是面向有心理健康風險的學生提供選擇性心理健康服務，包括早期預防和干預。第三級是為有心理健康問題困擾及患有心理障礙的學生提供支持，更具針對性和個性化。日本的三級心理教育服務體系，其服務對象與美國很類似，但其內容更加緊密結合學生的學校生活，具體為：第一級以全體學生為對象，進行入學適應、學習技能、人際交往等輔導，解決一般性的發展和學習問題；第二級以缺乏學習動力、拒絕上學以及人際交往困難等學生為對象；第三級則以長期拒絕上學、欺侮、學習障礙、行為不良等需要特殊支持的兒童為對象[16]。韓國Wee（we+emotion+education）項目基于分層心理服務理念構建的三級心理教育安全網絡，則凸顯出不同層次的實施主體。第一級是學校內部的Wee班級，提供早期心理咨詢服務；第二級是地方教育廳設立的Wee中心，提供更專業的咨詢和治療服務；第三級是地方教育廳設立的長期委托教育中心，主要為長期處于心理健康危機的群體進行專門護理。[17]整體來看，三級心理教育服務體系追求為全體學生提供全面的心理支持和干預措施，希望保證每一位學生都能得到真正需要的心理支持和服務。

心理健康服務從業人員培養及資格認證走向規范。美國在綜合性學校心理健康系統框架下，將多領域專業人員納入學校心理健康服務體系，主要包括三類：學校社會工作者，負責對學生和家庭提供支持，與其他教師和團隊進行協作；學校心理咨詢師，負責提供與心理健康相關的、教育、干預等任務；學校心理學家，主要負責教育心理測評與評估、個別和小組咨詢、學業支持以及危機干預。以上專業人員都需要取得相應的學位及從業資格，并且需要不斷學習，以保持專業知識的更新。新加坡將教師作為“一線”心理健康工作者，明確教師角色分工和工作內容，強調一線教師需具備基本的識別學生心理健康問題的能力。2012年起，新加坡所有小學推行級任指導課制度，由級任教師教授社會情感能力；在中學中則配備專業化的品格與公民教育教師，以示范和指導其他教師。截至2015年底，新加坡絕大部分學校都配備了心理咨詢師，負責建立支持系統、完成預防方案以及提供響應式服務。以上專業人員均需取得相應的咨詢師資格或通過國家機構認可的咨詢培訓計劃。其他國家如俄羅斯、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也都明確了學校專業心理崗位配備的要求。如俄羅斯要求學校心理從業者必須具有1200小時以上的心理服務和實踐經驗；澳大利亞學校心理學家必須接受六年的專業教育與定期的同行咨詢。

四、項目制推進心理健康服務落地成為多國的共同選擇

梳理各國名目繁多的心理健康服務落地項目，根據目標和服務對象可大體分為家庭心理健康教育賦能項目、學校心理環境改善項目和社區心理健康服務提升項目等。

家庭心理健康教育賦能項目。2018年，南非選擇在三個試點社區開展“青少年終身健康育兒項目” [18]，旨在通過改變父母養育子女的態度和做法改善親子關系，促進兒童形成安全型依戀，改善兒童的認知和社會情感發展。為了應對新冠疫情的影響，德國聯邦家庭事務、老年公民、婦女和青年部資助了一項“家長機會N：在家長的支持下為家庭賦能”項目（ElternChanceN - mit Elternbegleitung Familien starken），希望助力家庭環境改善，確保兒童能在無暴力環境中健康成長。[19]法國大東部地區衛生局針對0—12歲兒童的父母，開展Triple P干預項目（Positive Parenting Program），幫助父母學習育兒技巧，減少兒童行為問題和提升兒童心理健康。

學校心理環境改善項目。韓國Wee項目旨在預防學校暴力，通過實施一系列措施構建起保護學生健康學校生活的安全網。其中包括預防和治療學生心理健康問題、提供針對性教育方案等，幫助學生克服困難，促進他們的成長和發展，同時減少學校暴力的發生。德國Klasse2000項目通過在國內規模最大的小學開展健康促進和暴力及成癮預防計劃，致力于提高兒童生活技能，促進兒童健康和幸福，保護兒童免受暴力和欺凌等危害。芬蘭在2007年就通過針對校園欺凌的Kiva干預項目，希望改變欺凌行為中的旁觀者角色，從而制止欺凌行為。[20]

社區心理健康服務提升項目。加拿大于2018年啟動的“希望之根（Roots of Hope）” [21]項目是以社區為主導的范本，旨在減少加拿大各地社區的自殺率及其對社會的負面影響，通過為社區提供一個結構模型，助力社區根據各自獨特需求量身定制并開展適合的自殺預防工作。美國藥物濫用和心理健康服務管理機構針對州教育機構開展了提升其服務學齡青少年心理健康和恢復力的項目，幫助不同州、地區和社區的學校形成心理健康意識，促進青少年心理健康和應對困難的恢復力。丹麥開發了用于測試兒童和青少年精神病學的先進“區域功能”（regional function）項目，以確保對日常生活中兒童和青少年精神病學以外的輕度精神障礙進行調查和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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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吳景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