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在上（五首）

易地記

讓時間具有產權——

那些土堆上的草就會還原

不越位，也不會越長越高

地里或旁邊的野花

可以繼續對著人微笑

而不是簡單地過完潦草的一生

讓草籽、花籽落下

令其不斷生根發芽，開枝散葉

接受欣榮和落地再生

“但是，草木一世的人

死去后能醒來，并再活一次嗎？”

顯然，那個心里藏有小情懷

和大悲憫的人不懂此理

他只是固執地以為鋤完地里的草

便能讓莊稼吸收更多養分

以至五谷豐登

但他不知道的是：

如此的平地行動

也把自己徹底交換了出去——

而時間無法回溯和確認

此刻，他變成了地里一棵草

意 義

他很輕。他太輕了——

她把他笑著的照片

掛在那面冷色調的墻上

似有一種穿梭之感

她說：他走了

我的愛和我的一生，也就結束了

而照片上的笑容

竟然有了冷凝的孤獨

和令人尋味的表情

樣 子

幾天不刮胡須的樣子

躲在書房、陽臺，甚至衛生間

獨自抽煙的樣子

越來越像老了的父親，仿佛抽煙

更多時抽的是落寞與哀愁

可寂寞的星火，仍像往常一樣

四處碰撞和燃燒

“日子，其實沒有啥難啃與否的問題

即便它再硬，再多刺，

充其量頂多算是生活的配角！

而你，可以掌控和支配它……”

很多時候，在有限的空間

一個聲音代替了另一個聲音

而我說話的樣子，做事的樣子

乃至語氣、手勢和表情

幾乎與父親如出一轍——

這樣也好，說明我還在與日子

對抗。已經走了多年的父親

仍舊在我體內堅持活著

長江在上

站在大橋上溯游遠望

遠處的長江總有一種奔騰

和高高在上的感覺

它不知疲倦地從遠處俯沖而來

等到了長江大橋和我跟前

才逐漸慢下來，并不自覺地

矮了下去。盡管奔騰的姿勢不變

但大橋的身軀已明顯高出江面

高過岸邊樓群，甚至于

漸漸與遠山齊平——

我想：生活中一座承重之橋

在面對生活洪流時

怎么就沒有喊出一聲累一聲苦

而選擇了繼續默默承受著這一切

坦然受之

觀雨亭

把玩了一陣大風

也靜觀野徑上一匹靜立的馬

它有些腿疼

卻揚起鬃毛，不肯下跪

把玩了一會兒樹葉

遠遠地端詳樹枝上高懸的棺木

那是鳥兒沒有拆掉的鳥窩

敲了敲暮色的門

把玩了風中的樹葉

看它們一片片飛身，落下來

成為季節的碎片

上面，可能寫有天地的盲文

等這些都把玩夠了

才開始觀亭，觀亭上滾落而下的雨

它成為連綿不絕的細小雨線

像傾倒下來的一根根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