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惠倫熱愛禪宗,無論生活還是寫詩都遵循著詩僧寒山的腳步,隱居皈依,歌頌山水。在他的詩歌里,既有對自然的禮贊、對生命的感悟,又有微妙的智慧、機智的幽默。但作為垮掉詩派的一員,反叛才是他真正的精神內核。他隱逸的生活方式,以及在詩歌中對城市之外的自然世界的探索和贊美,與浪漫主義的消極避世不同,這是他面對時下社會的種種問題和陳腐古板的詩學觀念,所做的一次激烈抗爭。
——主持人 吉 慶
我歌頌那些中國的古人
雖然他們只留給后人只言片語,
通常是一個毫無意義的玩笑、一個看似愚蠢的問題
又或者是在一幅速成的潑墨畫旁
大筆一揮信手而就的詩行——蟲子,樹葉,老師的畫像
躍然紙上的已不止是墨汁
&揮毫走筆間他們內心的力量奔流傾瀉
自從他們和其他人的世界已然
迅速墮落,他們知道的——
歡呼,世間一切颼颼掠過——
&在破碎的春雨和櫻花酒甕堆中醉眠
很高興拯救了我們。
1958年8月31日
當然
我可以就在此處入眠
所有的燈都點亮&收音機繼續播放
(四月在冰箱的后面)
遠離那邪惡的城市
遠離那高尚的小鎮
我遇見我嬌弱的小貓咪
她穿著綠色的絲袍
南迦·帕爾巴特峰清晰可見&祈愿旗
在風中來回飄蕩
“是風動。”
“是旗動。”
在雨刮器的循環擺動中被催眠,哈羅德·伍德先生說:
“來來回回;來來回回。”
我們走在灑滿月光的湖邊
品嘗著杏干
檸檬香蕉&絢麗多彩的婚禮蛋糕
&拋開一切浮華
“仁者心動。”
&此刻我躺在床上,獨自一人
如山石一般,醒著
1958年4月7日
一旦開始寫作,
我便臣服于美和她的任性
&不再
感到窒息,我喘息,絕對服從
我自私個人歷史的召喚
如此稀松平常,你懷疑我的愛
現在我的意識仍在漫游,透過竹木卷簾
瞇眼觀看月亮——我應該和你在一起啊
我們之間只隔了幾個街區
同一種虛構的美將我們分開,我一直在追逐
那發明山脈與繁星的人
我真傻,將她錯認成別人而非你
而你,是沐浴森林之光的蕨草和苔蘚
1960年1月13日
真正困擾我的
是人們總是把我誤認作
人類
奧爾森(一位偉大的詩人)說
“惠倫!——惠倫是一個——一個——
惠倫是一棵大大的蔬菜!”
他的猜測確實沒錯。
1964年11月6日
最后一次,我來到這里
63GhkhS0onDhfjFNN+/nSA==觀賞櫻花
仰頭,透過花枝觀望天界
(歡喜 無知)
一周之內花朵便會凋零
而落花之前我早已離開。
也就是說,每一年櫻花都會如期綻放,
而終有一日我將永遠消失。那里。
這一切都是關于那最脆弱、易逝物體的
絕對永恒。所謂物體,我指的是此刻
寫下這首詩的我,還有星星、熏火腿和
那些櫻花。這,卻解釋不了任何。
1965年4月2日
出乎意料,我邂逅了悠長石階盡頭的
山頂空地,山風掃過,我看見
群山、巖石、雜草和錫罐:歷史長河中的一切都已不復存在
除了那泥土、開花的灌木以及矮竹。
這里或許曾有過一座宏偉的宮殿,皇家別墅
如今,男孩兒牽著一對漂亮的獅子狗
1966年7月13日
我們穿過百萬遍知恩寺
我看著路人們的腳:
他們的鞋子都不合適
而且布滿丑陋。
苦難,沒有盡頭。
1966年7月15日
最近我都將自己視為
一個光著屁股蹣跚學步的胖娃娃
庭院里的一切都是孤獨的
花朵明艷
割草機刀片閃著銀光
一只大狗正在靠近(略帶友好?)
漿果
恐懼和危險究竟是什么?
1971年7月19日
你和我一樣聰慧
我和你一樣明亮
大山在陽光下舞蹈,
在雨水中消散,
云朵散開,化作峭巖與陡峰
橙色的葉子,黃色的樹干,讓我想起金燦燦的南瓜花
彩虹條紋浴巾融化,在晾衣繩上
1977年11月12日
此處一只蜻蜓(完全)
它駐留過的,那個地方已然不在
老屋一隅,棕櫚樹的影子灑滿
它們身上的光線:
一個單一命題(天空在哪兒?)
小狗用它的鼻子在窗戶上
書寫
清晨黑色蜻蜓縈繞
女房東被花園中的苔蘚打擾
搖搖欲墜的楓葉映出
若隱若現的輪廓
微風吹拂,它們劃過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