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解字》 “土” 部字蘊含的農(nóng)耕文化

【摘要】《說文解字》144個“土”部字字義涉及與土地、土壤、農(nóng)業(yè)等相關(guān)的事物和概念。因此，本文分析了與泥土、土壤相關(guān)的字，如“壤”“塙”“壚”等。這些字描繪了泥土的質(zhì)地、顏色和特點，同時也反映了人們對土壤肥力的重視和探索。本文通過對《說文解字》“土”部字進行深入研究，以了解古代中國人民對土地的認(rèn)識和利用，以及他們對土地的敬畏和感恩之情，這對于理解中國古代農(nóng)耕文化和思想具有重要意義。

【關(guān)鍵詞】“土”部字字義系統(tǒng)；耕作過程；農(nóng)耕文化

【中圖分類號】H161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2096-8264（2024）25-0128-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25.039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2研教改“解字析文，傳承文化—— 《漢語言文字學(xué)》課程思政建設(shè)研究”階段性成果之一。

一、《說文解字》“土”部字收錄情況

《說文解字》是中國最早的一部字典，共收錄了9353個漢字。其中，“土”部字是其中一個重要的部分。《說文解字》中“土”的解釋是：“地之吐生物者也。二象地之下，地之中，物出形也。凡土之屬皆從土。”在“土”部字中，包括了大量的與土地、農(nóng)業(yè)相關(guān)的字義，如“培”“壚”“疆”“壤”等。這類“土”部字，本文統(tǒng)計出了28個。

本文選取了與農(nóng)耕相關(guān)的20個“土”M4X2T2EFi5mVYzvM0dekYjwA9JJv7zxTUvduOeGqKBk=部字進行了分類，并將它們從質(zhì)地、地形、顏色、功能這四個方面進行分類。

二、從“土”部字看土壤地質(zhì)分類

（一）質(zhì)地類

在質(zhì)地類中，將“土”部字分為堅硬度、大小、顏色三個子類別。

1.堅硬度

壤：柔土也。《段注》：“壤謂息土，堅謂筑土。《周禮》：‘辨十有二壤之名物，而知其種。以敎稼穡樹蓺。’《注》：‘壤亦土也，以萬物自生言則言土。土猶吐也，以人所耕而樹蓺言則言壤。’壤、和緩之皃。《釋名》曰：‘壤、瀼也。肥濡意也。’按：言物性之自然，壤異乎堅土。”因此我們可以了解到，“壤”指的是肥沃的土地，“堅”指的是硬土。根據(jù)《周禮》，需要辨別各種土壤的名稱和性質(zhì)，以便教導(dǎo)人們?nèi)绾畏N植莊稼和樹木。

塙：堅不可拔也。《段注》：“《易·文言》曰：‘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虞翻曰：‘確，剛皃也。’鄭曰：‘堅高之皃。’”由此，塙是指堅硬的土質(zhì)。

埵：堅土也。《義證》：“《一切經(jīng)音義·六》《字林》：‘埵，聚土也。’《廣韻》：‘埵，土埵。’《淮南子·說林訓(xùn)》：‘窟穴者托埵防，便也。’《纂文》：‘吳人以積土為垜。’《廣韻》：‘堅，垜也。’”段《注》：“堅土也。”因此，埵、垜都指堅硬的土壤。

埴：黏土也。《段注》：“《禹貢》：‘厥土赤埴墳。’孔傳、鄭注皆曰：‘埴、黏土也。’《釋名》：‘土黃而細(xì)密曰埴。埴、膱也。黏昵如脂之膱也。’又《禹貢正義》曰：‘戠埴音義同，埴為黏土。故土黏曰戠。’”在《禹貢》中解釋道，埴土壤顏色為紅色，質(zhì)地為黏土。孔傳和鄭注都指出，“埴”指的是黏土。《釋名》中解釋，顏色呈黃色且細(xì)膩的土壤稱為“埴”。同時，“埴”也可以指代一種黏稠的物質(zhì)，類似于脂。

以上“土”部字有些指的是肥沃的土地或土地質(zhì)地細(xì)膩的部分。例如：“良田千頃，皆為壤土”。這里的“壤”指的是肥沃的土地。“壤”字也說明古代先民在選擇土地耕種時已經(jīng)有了選擇肥沃的土地耕種的意識，也說明了古代人們對土壤的依賴以及對農(nóng)業(yè)發(fā)展的重視。而“垍”與“埵”“塙”都表示堅硬的土質(zhì)。

2.大小

墣：塊也。《段注》中解釋：“凷也。《吳語》曰：‘?人疇枕王以墣。’《淮南書》曰：‘土之勝水也，非以一墣塞江。’”因此，墣可以解釋為土塊。墣作為土塊的另一種稱呼，在古代文獻中有著廣泛的應(yīng)用。象征著土地的豐饒和生命的力量，它代表著人們對土地的依賴和對自然的敬畏。在農(nóng)耕社會中，墣是農(nóng)民們辛勤勞作的見證，也是他們生活的基礎(chǔ)。

凷：墣也。從土，一屈象形。塊，凷或從鬼。《段注》中解釋：“凷，墣也，是曰轉(zhuǎn)注。《喪服傳》曰：‘寢苫枕凷。’”根據(jù)《喪服傳》，原文中的“寢苫枕凷”中的“凷”指的是土塊，即墣。其中，“凵”是象形字，表示泥土塊的形狀。凷象征著土地的穩(wěn)定和生命的延續(xù)，它代表著人們對土地的尊重和對祖先的懷念。在喪葬儀式中，凷被用來作為枕頭，寄托著人們對逝者的哀思和對生命的敬意。

堛：凷也。《段注》中解釋：“凷也。《釋言》：‘凷、堛也。’郭引：‘枕王以堛。’堛即墣之異文。《禮運》：‘蕢桴。’”由此可知，凷在《釋言》中解釋為“堛”，即“墣”的異體字。《義證》：“‘凷也’者，《玉篇》：‘堛，土塊也。’《釋言》：‘塊，堛也。’孫炎武云：‘堛，土塊也。’”它代表著人們對土地的保護和對自然的珍視。在古代社會中，堛被用作制作器皿的材料，體現(xiàn)了人們對土地資源的利用和對生活的創(chuàng)造力。

埾：土積也。《段注》：“捊下曰：‘引埾也，引申為凡聚之偁。’各書多借為聚字。”可以看出，“埾”又引申成為聚集的意思。《義證》：“《禮運》：‘人情以為田。’《注》云：‘田，人所捊治。’”因此，埾就是聚積的土。

3.顏色類

?：赤剛土也。《段注》：“杜子春‘挈’讀為‘騂’，謂地色赤而土剛強也。”我們可以了解到，?是土地顏色赤紅且質(zhì)地堅硬。

壚：剛土也。《義證》：“《類篇》引作‘黑剛土也。’”《夢溪筆談》：“夷人謂黑為盧。”《尚書》：“下土墳壚。然則壚黑也。”《書·禹貢》：“豫州下土墳壚。”《段注》：“黑剛土也。各本無黑字，依《韻會》則小徐有。《尚書正義》所引同，今補。《釋名》曰：‘土黑曰壚。’”由此，壚指的是黑色的堅硬的土地。

“壚”字表示了黑色的剛土，表示代表顏色類的土壤質(zhì)地。《釋名·釋地》：“土黑曰盧。盧然解散也。”這里的“盧”是壚的假借。黑壚土，是黃土高原上一種質(zhì)地堅硬粗疏，因沒有粘性而容易松散的一種土壤，因含腐殖質(zhì)而呈現(xiàn)黑色或黑黃色。《四民月令》：“雨水中，地氣上騰，土長冒橛，陳根可拔，急菑強土、黑壚之田。”這句話描述的是適宜種植的農(nóng)田環(huán)境。黑壚則表示土壤顏色較深，有利于保持土壤濕潤和提高農(nóng)作物的產(chǎn)量。

古人對土地和顏色的認(rèn)知，彰顯了他們辨別事物的能力。在農(nóng)業(yè)活動中，他們開始發(fā)揮主動性，從被動逐漸轉(zhuǎn)變?yōu)橹鲃印Ｋ麄兏鶕?jù)土地的特點進行改良，以期獲得更好的生產(chǎn)效果。

三、從“土”部字看地形

坪：地平也。從土從平。《義證》中解釋：“‘地平也’者，《廣雅》：‘坪，平也。’”這個字形描繪了一個平坦的地面，這在地理學(xué)中通常指的是沒有顯著地形起伏的地方。例如，中國的華北平原就是一個典型的平地坪形，這里的土地肥沃，適合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

堪：地突也。《段注》：“突者，犬從穴中暫出也。因以為坳突之偁，俗乃制凹凸字。地之突出者曰堪。《淮南書》曰：‘堪輿行雄以起雌。’《許注》曰：‘堪、天道。輿、地道也。’張晏曰：‘堪輿、天地緫名也。’按張說未安，堪言地高處無不勝任也。所謂雄也，輿言地下處無不居納也。所謂雌也。”由此可知，“突”字的本義是犬從洞穴中突然竄出來。“堪”是凸起的意思，地的突出部分稱為堪。《淮南子》中也解釋到，“堪輿”指的是天地的總名，而“堪”則是高處沒有不能勝任的，也就是所謂的雄；“輿”則是地下沒有不能居住和容納的，也就是所謂的雌。在自然環(huán)境中，地殼運動、風(fēng)化侵蝕等自然力可能會引起地形的突出，形成山巒、峽谷等地貌。

坎：陷也。《段注》：“陷者，高下也。高下者、高而入于下也，因謂阱謂坎《易》曰：‘坎、陷也。習(xí)坎，重險也。’”由此可以了解到，坎除了陷阱、坑洼的意思之外，還代表險阻的局面。這個字形直接描繪了低洼或者陷阱類的地形特征。在自然環(huán)境中，沼澤、濕地等地方常常是這樣的地形。

?：下入也。《段注》：“此與下溼曰隰義略同。”由此可以解釋為低洼地。《義證》：“‘下入也’者，本書：‘隰，阪下濕地也。’《玉篇》：‘?，墊也。’”

壔：保也。高土也。《段注》：“保，《集韻》，《類篇》作：‘堡’。俗字也，都邑小城曰保。許云：‘保謂之 ，一曰高土也，一曰二字今本無。’”《義證》：“《九章算術(shù)》：‘今有方堢壔。’李淳風(fēng)《注》云：‘堢，城也。壔，謂以土擁木也。’”這個字形暗示了保護或者守衛(wèi)的地形特征。在自然環(huán)境中，山脈、城墻等地方常常會有這樣的地形特征。

這些字不僅反映了人們對地形的認(rèn)知，還蘊含著深刻的哲理和智慧。只有善于觀察和利用地形特點，才能實現(xiàn)農(nóng)業(yè)、建筑和生活的發(fā)展。

堫：穜也。一曰內(nèi)其中也。《段注》：“種者、埶也。堫者、以禾種入土也。《廣雅》曰：‘?、 也。即堫、種字之異體也。’一曰內(nèi)其中，引申之義。謂以此入彼中皆得曰堫也，大鑿中木謂之鍯。”《段注》中的解釋是：“種”指的是“埶”，“堫”指的是“以禾種入土”。因此“?”就是“堫”和“種”字的異體，字形由“土”和“?”組成。

坺：治也。一曰臿土謂之坺。《詩》曰：“武王載坺。”一曰塵皃。《段注》：“坺土也，坺字各本無，今補。厽下曰：‘絫坺土為墻壁。’凡初出于田為坺土，稍治之乃為凷。木部曰：?，臿也。一臿所起之土謂之坺。耒部曰：‘耕廣五寸為伐，二伐為耦。’與《考工記》：‘二耜為耦，一耦之伐廣尺深尺謂之畎。’稍不同。鄭云：‘畎土曰伐，伐即坺。’依《考工記》：‘二耜之土為伐。’許云：‘一枱之土為伐。’《詩》曰：‘武王載坺。’《傳》曰：‘坺，旗也。’”根據(jù)古代記載，坺土是指從田地中取出的土壤，經(jīng)過處理后成為凷土。一臿所對應(yīng)的土地被稱為坺。現(xiàn)在人們常說的坺頭就是指這個地方。而在“耒”部中，耕寬五寸的土地被稱為伐，兩把伐的長度稱為耦。據(jù)鄭玄所說，畎土也稱為伐，而伐就是坺的意思。根據(jù)《考工記》，兩把耜所對應(yīng)的土地就是伐。而許慎則認(rèn)為一枱之土就是伐，也就是一臿土稱為坺。這里的不同只是臿和枱這兩種工具的不同而已。

培：培敦土田山川也。《段注》：“土田山川也。《左傳》：‘祝鮀曰：“分魯土田倍敦。”’《釋文》曰：‘倍本亦作陪。’杜云：‘倍，增也，敦厚也。’《毛傳》曰：‘諸侯有大功德，賜之名山土田附庸。’《王制》曰：‘名山大川不以封，諸侯附庸則不得專臣也。按封建所加厚曰培敦。許合詩以釋左也，引申為凡裨補之偁。’”在《左傳》中的“倍”字，杜預(yù)解釋說是“增”的意思，表示豐富，厚重。毛亨解釋為如果諸侯有重大的功德，就會賜給他名山大川和土田附庸。根據(jù)古代的制度，名山大川是不能用來封諸侯的，而諸侯的附庸也不能擁有獨立的臣屬。

埩：治也。《段注》：“治土曰埩。《廣韻》曰：‘埩，魯城北門池也。’”因此，治理土地稱為“埩”。《義證》：“《玉篇》：‘埩，耕治也。通作整。’”

場：祭神道也。一曰田不耕。一曰治谷田也。《段注》：“一曰山田不耕者，田部云：‘畼，不生也。場與畼義相近。’《方言》曰：‘坁，場也。’一曰治榖田也。《豳風(fēng)·七月》曰：‘九月筑場圃。’《傳》曰：‘春夏為圃，秋冬為場。’故許云：‘治榖之田曰場。’”因此，一種說法是關(guān)于不耕種的山田。田地被說成是不生長的地方，而場地與田地的含義相近。《方言》中稱之為“坁”或“場”。場、圃是同一塊地。秋季結(jié)束時，要在圃中除去雜草，所以許慎在解釋治理谷物田地時稱之為“場”。

墾：耕也。指的是翻土、開墾土地。

從上文中對“土”部字的整理發(fā)現(xiàn)，古代先民在進行農(nóng)耕活動時，首先進行的第一步是翻土工作：《周禮》：“萬物自生焉則曰土，以人所耕而樹藝焉則曰壤。”即“土”通過人們的改良利用和精耕細(xì)作而成為“壤”。《書·禹貢》：“按，息土曰壤，筑土曰堅。厥土惟白壤。”在古代，人們通常采用手工或畜力進行農(nóng)耕，需要不斷地翻耕土地以保證作物的生長。而在翻耕土地的過程中，會將表層的土壤和石塊翻到地底下，形成新的土壤層。

《天工開物·稻宜》：“土脈堅緊者，宜耕壟，疊塊壓薪而燒之。埴墳松土不宜也。”介紹了在種植稻作時如何處理土地。根據(jù)這句話，可以知道如果土壤質(zhì)地比較緊密，就適合采用耕壟的方式進行種植。而“疊塊壓薪而燒之”則是指在耕地時，將木塊或石頭等物體堆放在土面上，然后用火燒掉，以便改善土壤的通氣性和水分保持能力。確定好土壤質(zhì)量和種子質(zhì)量之后，就可以進行播種工作。堫：穜也。一曰內(nèi)其中也。從土?聲。《段注》：“種者、埶也。堫者、以禾種入土也。《廣雅》曰：‘?、 也。’即堫、種字之異體也。一曰內(nèi)其中，引申之義。謂以此入彼中皆得曰堫也。”種子種下去之后，要注意壟耕，起到蓄水的作用。培：培敦土田山川也。從土咅聲。《禮記·中庸》：“故栽者培之。”塍：稻中畦也。從土朕聲。《段注》：“畦，五十畝之介也。稻田中作界劃以蓄水。”由此可知，塍在農(nóng)耕中的用途是蓄水，這是古人已經(jīng)對農(nóng)耕技術(shù)的熟練掌握。

農(nóng)作物成熟后，要進行糧食晾曬工作。《詩·豳風(fēng)》：“九月筑場圃。”《周禮·地官》：“場人掌國之場圃，而樹之果蓏。”在農(nóng)作物成熟后，人們會把收獲的農(nóng)作物集中放在一個“場”里晾曬，場：一曰田不耕。一曰治谷田也。《義證》：“《玉篇》引作：‘一曰治谷處。’《廣韻》：‘場，治谷地也。’”這個“場”通常是一個平坦的場地，在晾曬的過程中，人們需要定期翻動農(nóng)作物，以確保它們均勻地暴露在陽光下，并且可以吸收足夠的水分和熱量，以便更好地保存它們的質(zhì)量和口感。

四、結(jié)語

綜上所述，《說文解字》中的“土”部字涵蓋了許多與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土地、等方面相關(guān)的知識和技能。通過對于這些文化內(nèi)涵的深入探究和傳承，我們可以更好地理解和認(rèn)識中國傳統(tǒng)農(nóng)業(yè)文化，并為當(dāng)代中國農(nóng)業(yè)發(fā)展和社會進步提供重要的啟示和支持。同時，研究《說文解字》中的“土”部字還能夠使我們更加深入地了解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勞動觀念、環(huán)保意識、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理念等。這些思想和價值觀不僅具有歷史價值，也對于當(dāng)代社會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和民族文化的傳承有著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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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童元昕，女，回族，寧夏固原人，西安工業(yè)大學(xué)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化語言學(xué)。

孫雅芬，西安工業(yè)大學(xué)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