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體育項目間的采借與發展研究

摘要：運用文化圈和文化采借理論，考據民俗體育項目間的采借與發展，厘清民俗體育項目間的采借途徑，探析民俗體育項目采借后的發展。研究認為：從起源、技藝以及道具進行考證，佛山醒獅與藤縣舞獅存在淵源與關聯；藤縣舞獅通過文化交流、人口流動和競賽表演等途徑采借佛山醒獅；藤縣舞獅融合采借后參與群體增多、舞獅技藝提高、社會影響深遠，是舞獅技藝發展中的璀璨明珠。

關鍵詞：民俗體育項目；舞獅；采借；發展；田野調查

醒獅，又稱獅子舞、舞獅，分為北獅、南獅兩大流派。南派舞獅以廣東佛山為代表，融武術、舞蹈、鑼鼓音樂和民俗風情于一體，是人民群眾強身健體、文化娛樂的民間民俗體育活動。2006年，廣東佛山醒獅經國務院批準列為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廣西藤縣舞獅歷史悠久，源遠流長，是藤縣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民俗體育活動項目。2012年，廣西藤縣舞獅經國務院批準列為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文化圈理論對研究民族學和文化傳播具有重要的價值與意義。文化圈是一種被認為包括人類一切主要范疇（如社會、經濟、道德、宗教、器物等）在內的，在功能上具有聯系的集合體[1]。文化傳播論認為，全部人類文化的歷史歸根結底就是文化借用和傳播的歷史，以傳播的理論來解釋文化，廣為人類學家所用。文化人類學的傳播理論核心認為傳播是文化發展的主要因素；認為文化采借多于發明；認為不同文化間的相同性是許多文化圈（區域）相交的結果[2]。這意味著人們可以從具有相同文化特質的民族地域之間，發現文化發展和形成的淵源與關聯[3]。不同文化之間的碰撞與接觸，總會發生彼此之間的涵化整合與文化采借的過程[4]。從地域上分，廣東佛山和廣西藤縣同屬于嶺南地區，廣東佛山醒獅和廣西藤縣舞獅也同屬于南獅的范疇，這兩項國家級舞獅非遺項目存在怎樣的關聯？廣西藤縣舞獅是如何采借廣東佛山醒獅技藝的？廣西藤縣舞獅采借廣東佛山醒獅技藝后的發展又是怎樣的？為了對以上的疑惑作出合理的文化詮釋與話語解構，本研究嘗試運用田野調查法深入佛山、藤縣兩地多個調查點來探尋其中的答案。

1 兩項國家級舞獅非遺項目的淵源與關聯

1.1 從舞獅起源進行考證

為了探究兩項國家級舞獅非遺的淵源與關聯，課題組首先從挖掘兩者的起源開始，試圖從兩者起源中發現一些端倪。國內外廣泛認同的廣東佛山醒獅起源傳說認為：在遠古時候，村中出現一頭奇獸，這頭“年獸”來去如風，專門破壞農作物，村民鄉眾不勝其煩，于是鄉民們就商議如何消滅“年獸”，有智者獻議，用竹篾及紙，扎成奇獸的形狀并彩上顏色，再集勇士十數人，持鍋等打得響的器具，并由一人手持雙菜刀，立于一圓砧旁準備敲打。他們埋伏于“年獸”的必經之地，當“年獸”再次出現時，眾勇士一涌而出，擊打樂器發出“鏘鏘”及“咚咚”之聲，如雷貫耳。“年獸”見了，覺得驚駭便落荒而逃，從此銷聲匿跡，不復出現。為了慶祝驅趕奇獸成功及紀念紙扎獸頭的功勞，村民便在春節期間將它拿出來舞動，來表達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的樸素農耕意識[5]。

關于廣西藤縣舞獅的起源，當地有一個口口相傳的民間傳說：傳說在隋唐年間，藤縣地區出現了一頭“年獸”，到處糟蹋莊稼，殘害人畜，村民苦不堪言。為了趕走“年獸”，保護莊稼和人畜的安全，藤縣村民們絞盡腦汁，最終想出了一個以獸趕獸的辦法，即仿制獸中之王獅子，以驅趕這只怪獸。村民們用竹筏扎成獅子，用葛麻編織成獅毛，其中一人舞獅頭，一人擺獅尾，最終組成一支龐大的獅隊，當這只“年獸”再次出現之時，炮竹四放，鑼鼓齊鳴，群獅奮舞，此舉果然奏效，“年獸”見了驚恐萬分，調頭就跑，此后再也沒有出現。于是，每逢歲末年初、喜事慶典、民俗節慶之際，藤縣村民們便會進行舞獅來慶賀趕走“年獸”，并祈求風調雨順、五谷豐登、人畜興旺。

通過田野調查考據兩項國家級舞獅非遺項目的起源傳說發現：第一，廣東佛山醒獅與廣西藤縣舞獅最初雛形是為了驅趕糟蹋莊稼，殘害人畜的“年獸”而出現的。第二，廣東佛山醒獅與廣西藤縣舞獅早期作為一項祭祀、祈福活動出現，依附于民俗節慶開展，通過舞獅來表達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的樸素農耕意識。可見廣東佛山醒獅與廣西藤縣舞獅之間存在淵源與關聯。

1.2 從舞獅技藝進行考證

課題組試圖通過考證舞獅的表演套路和鼓點來進一步厘清他們之間的關系。

“藤縣舞獅是一種古老的漢族民俗舞蹈，具有南獅的表演特點和風格，屬于廣東佛山流派的獅形和七星鼓點。在1920年左右有來自廣東佛山的吳細牛、陳添二人擔當‘富爐社子孫堂舞獅隊’的打擊樂師傅和舞獅技藝師傅，形成完善了一整套藤縣采青獅的表演套路及打擊樂技法”（訪談：LJS，男，藤縣舞獅老藝人，國際級舞獅裁判）。

“佛山這兩位師傅到藤縣傳授舞獅技藝的時間早過佛山鴻勝館趙榮師傅（1898-1976年）那一代，佛山舞獅技藝可能是當地的民間藝人，或者是經商的人到外面謀生而把舞獅技藝一同帶到藤縣地區”（訪談：HDQ，男，佛山市禪城區龍獅運動協會會長、廣東醒獅傳承人）。

通過查閱兩地的地方史料了解到，廣東佛山舞獅七星鼓特點是咬七星試探動作，看其動作可否進食，打法是“咚撐撐”“咚撐撐”“咚撐撐”“咚咚咚咚撐撐撐撐切”[6]，廣西藤縣舞獅七星鼓的打法是“咚撐撐”“咚撐撐”“咚撐撐”，“咚咚咚咚撐撐撐撐切”[7]，可知廣東佛山和廣西藤縣兩地舞獅的鼓點具有相似之處。

通過田野考據兩項國家級舞獅非遺項目的套路和鼓點發現：第一，南獅起源于廣東佛山，廣西藤縣舞獅具有南獅的表演特點和風格，屬于廣東佛山流派的獅形和七星鼓點。第二，廣東佛山醒獅鼓點有三星獅鼓以及七星獅鼓，但主要以七星獅鼓為主，廣西藤縣舞獅鼓點是七星獅鼓。第三，廣東佛山醒獅和廣西藤縣舞獅同屬于南獅的范疇，技藝套路以采青獅和高樁舞獅表演為主。可見廣東佛山醒獅與廣西藤縣舞獅之間存在淵源與關聯。

1.3 從舞獅道具進行考證

為了進一步考證兩項國家級舞獅非遺項目的淵源與關聯，試圖進一步通過對舞獅所使用的表演道具來考察兩者之間的聯系。廣東佛山醒獅結構靈活，突額企（高）枕眉精眼大，明牙震利（舌），雙腮、下腭、耳朵及睫毛可活動，粗獷而威武，以劉備（黃臉）、關羽（紅臉）、張飛（黑臉）臉譜作為標志編制獅頭，有著“純善”與\"好斗”之分，“純善”主要刻畫獅子溫順的神態，以劉備臉譜獅為代表，“好斗”則表現獅子勇猛的性格，以張飛臉譜獅為代表，通過展演劉備、關羽、張飛的人物形象，弘揚劉、關、張的忠義仁德。

通過田野調查考據舞獅的表演道具發現：第一，傳統廣東佛山獅頭造型有劉備獅、關羽獅、張飛獅之分，劉備獅又名瑞獅，關公獅又名醒獅，張飛獅又名猛獅，獅頭以戲曲面譜作鑒，眼簾、耳、嘴都可動，獅頭還有一獨角。第二，廣西藤縣舞獅表演使用的獅子也是劉、關、張‘三圣’獅，黃面白須，獅被為黃袍，獅角似拳頭的劉備獅，用于迎賓喜慶一般不輕易出動；紅面黑須丹鳳眼，獅被為金錢袍的關公獅用于商店開張。黑面黑短須的張飛獅，主要用于斗獅藝。可見廣東佛山醒獅與廣西藤縣舞獅之間存在淵源與關聯。

文化融合是包括文化采借在內的一系列發展過程形成的，文化采借則是文化融合的途徑和手段[9]，1920年左右藤縣舞獅采借了佛山的七星鼓點與傳統獅技藝，并在1997年初采借了佛山的高樁獅，此后藤縣才出現高樁舞獅表演。文化是通過橫向傳播和縱向傳承兩種途徑而形成的，不同文化之間的接觸，產生文化采借與文化涵化過程，通過認識了解外來文化的價值與功能，接納吸收其部分元素，并與本土文化進行接觸與融合，在社會發展中不斷地繼承、修剪、創新出更完善的文化[9]。 藤縣舞獅技藝通過采借，將動、靜、喜、怒、哀、樂、猛、驚、凝、醉、煩、探、尋、望十四大動作神態以及雜技、舞蹈、武術等技藝融入到舞獅表演當中，提高了藤縣舞獅技藝水平。

2 兩項國家級舞獅非遺項目的采借途徑

文化圈表示的是一種文化在某地產生以后，然后向周圍不斷擴散傳播，最終形成以某地為中心向外不斷的輻射文化，形成一圈圈重疊的文化層[10]。正如文化人類學傳播派所指出那樣：“文化傳播的方式有很多種，如殖民、革命、改革、傳教、通商等途徑，都可以輸送知識，溝通文化。”[11]關于藤縣舞獅是如何融合采借佛山舞獅技藝的？通過田野調查課題組認為主要是通過以下幾種途徑實現的：

2.1 地域間的經濟文化交流

嶺南文化是悠久燦爛的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從地域上來說，嶺南文化大體分為廣東文化、桂系文化和海南文化三大塊[12]。從文化構成的角度來看，西江文化圈具有濃厚的歷史積淀，是嶺南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早期西江流域是中原文化向嶺南傳播的重要渠道[13]。廣西藤縣毗鄰廣東，位于珠江主干流潯江與北流河交匯處，境內水系較為發育，縣內的潯江、蒙江、北流河是西江的主要支系，是古時藤縣與外界經濟、文化交流的主要交通要道，廣東佛山醒獅因兩廣地區經濟、文化交流而傳播到廣西藤縣。

“古時濛江當地人依靠在兩廣地區開船維持基本生活，現在濛江當地很多年輕人也選擇到廣東沿海地區打工。佛山舞獅流傳到藤縣與地域之間的經濟文化交流有一定的聯系”（訪談：CDY，男，藤縣子孫堂醒獅團老藝人）。

由此我們可以知道，廣東佛山舞獅可能因地域間的經濟文化交流而傳播到廣西藤縣地區。

2.2 地域間的人口流動

地域間的人口流動是文化傳播的另一途徑，地域間人口流動頻繁，文化也隨著人口的流動傳播到其他地區。據《藤縣志》（1996年）記載：“藤縣的貿易較早，清嘉慶年間有圩市18個。民國時期發展至23個，商店400多間。抗日戰爭期間，廣東沿海淪陷后，人口內移，廣東部分商人轉到縣內藤城、濛江太平等圩鎮經營。”另據民國藤縣志稿載：至明清時期因戰亂或謀生從江西、浙江、福建、湖南、廣東等地遷居藤縣較多，入遷藤之人口，從廣東南雄珠璣港沿西江入梧而到藤縣居多。

“民間流傳清朝年間很多佛山南海人沿潯江而上到藤縣濛江謀生，為了能夠在當地生存，并且讓當地人不排斥他們，他們必須得有一技之長。從佛山南海移民到藤縣濛江的人通過在當地舞獅或者在堂口中擔任教練得以生存下來。”（訪談：HJF，男，藤縣圖書館副館長，分管地方文獻資料，舞獅愛好者）。

因此我們可以推斷出，佛山醒獅可能是隨著人口外移而傳播到藤縣地區，并在藤縣地區廣泛流傳。

2.3 舞獅競賽與表演活動

隨著社會的發展，舞獅競賽與表演活動也成為佛山舞獅向外傳播的一種方式，對舞獅文化的推廣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佛山市政府每年定期舉辦的“粵桂港澳臺”青少年舞獅錦標賽、南北獅王爭霸賽，兩地舞獅競賽與表演的良性互動，不僅促進了“兩廣”舞獅技藝的發展，也促進了世界獅藝文化的交流、技術的提升。

“通過舞獅競賽不僅可以知道獅隊的技術水平，提高獅隊的舞獅技藝，趕上國際舞獅發展步伐。從2003年開始，佛山龍獅協會每年定期舉辦粵桂港澳臺青少年舞獅錦標賽，先后赴英國、加拿大等國家以及香港、澳門、臺灣地區宣傳舞獅文化。”（HDQ，男，佛山市禪城區龍獅運動協會會長、廣東醒獅傳承人）

舞獅競賽與展演活動為促進舞獅技藝的提高發展，為宣傳推廣獅藝文化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3 采借后國家級舞獅非遺項目的發展

3.1 廣泛的參與群體

藤縣舞獅在城鎮鄉村不但有老年人參加，也有婦女和青少年參加，甚至二三歲小孩都會敲小鼓舞小獅子了，展示了藤縣舞獅文化強大的生命力。藤縣舞獅已成為民間婦孺皆知、競相參與的民俗體育活動，舞獅隊伍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各村都成立有屬于自己的舞獅隊伍，如禤洲醒獅團、濛江子孫堂、濛江永樂堂。

藤縣縣政府高度重視藤縣舞獅技藝的傳承與發展，將藤縣舞獅技藝引進到當地學校課程當中，開設舞獅專業。藤縣廣泛的群眾基礎，為做好舞獅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工作，推動舞獅傳統活動的開展，為各高校輸送急需的舞獅人才，發揮了重要作用。

3.2 高超的舞獅技藝

文化圈的出現，是由核心文化叢向周邊地區擴散一定數量的精神與物質文明因素，不同程度吸收這種文化因素的區域便形成一個文化圈[14]。藤縣舞獅對佛山醒獅技藝的借鑒、創新過程顯然符合文化圈的特征。藤縣舞獅隊獨創了側空翻下樁、鋼線前滾翻、鋼線上一字腿，上樁的猿猴攀樹，探峰攀崖等高難度動作和飛距2.8米（獅尾起至落點），獨樁挾腰轉體450°等絕技，藝高膽大，技驚四座，堪稱全國一絕。藤縣舞獅隊還將武術、雜技、技巧、體操、舞蹈等技藝融于舞獅之中，把獅子的喜、怒、醉、樂、猛、驚、凝、動、靜、醒等神態、形態表現得淋漓盡致，出神入化，往往使觀眾直看得眼花瞭亂、目瞪口呆，掌聲、喝彩聲一浪高于一浪，給觀眾留下回味無窮的美好藝術享受。

3.3 深遠的社會影響

2004年6月，藤縣舞獅隊奪得馬來西亞第六屆世界獅王爭霸賽冠軍，這是中國舞獅界第一次獲得世界舞獅比賽的冠軍。新華社、中央電視臺等媒體紛紛采訪報道藤縣農民舞獅隊為國爭光的光輝事跡。此后，藤縣舞獅隊陸續受邀到廣東、四川、上海等地，以及代表中國到法國、越南、馬來西亞、新加坡等國家表演或比賽，每年演出達180多場次，觀眾達80多萬人次。藤縣舞獅隊還參加了中央電視臺《我要上春晚》的競賽活動，最后在央視的《元宵節晚會》上亮相。在表演中，只見藤縣獅隊舞動的獅子踏著鏗鏘有力的鼓點在高樁上撲、躍、跳、滾、騰、跨、探、挾、轉、飛樁，整個套路動作動靜結合，剛柔相濟，時而靈獅探險，時而雄獅抖威，又見金獅倒掛、醉獅獨峰賞月、瑞獅闖懸崖攀絕壁、絕壁采靈芝，真是驚險中充分體現了力量之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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